罗媛媛在外游荡了一周,直到兜里最后一块钱也花光了,她才像只丧家犬般灰溜溜地回到那个早已不属于她的家。
罗向华见到她时,眼神冷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连句像样的质问都懒得给,只是嫌恶地别过脸去,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而她的房间也早已易主——粉色的窗帘换成了罗琪琪喜欢的鹅黄色,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崭新的辅导资料,床头那张新的全家福里,也早就没了她的位置。
她的东西全都被随意堆在阴暗潮湿的阁楼里,像对待一堆亟待处理的垃圾。
“前几天你跑出去,爸爸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所以就把你的房间给我了,”罗琪琪倚在门框上,指尖绕着发梢,假惺惺地开口,“所以姐姐就委屈一下住阁楼吧。对了,客房也改成书房了,毕竟我和耀宇可没姐姐那么‘聪明’,所以只能勤能补拙呀。”
她特意在“聪明”二字上咬了重音,眼底的讥诮几乎要溢出来。
罗媛媛死死攥着行李箱拉杆,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不敢反驳,她怕再一次被赶出去。
被退学后,罗媛媛整日蜷缩在家里的角落,像个见不得光的影子。
罗向华每次瞥见她,眉头都会拧成死结,眼神里的嫌恶几乎要溢出来。
他试过把这块“烫手山芋”甩出去,可江城周边的学校一听到“罗媛媛”三个字,就像避瘟神似的连连摆手。
即便他提出愿意额外“赞助”,那些校长们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更何况,他心底压根就不想为这个丢尽脸面的女儿多花一分钱。
最后,还是闫秀芸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托关系才找到一所勉强愿意接收罗媛媛的全封闭式管理的职业高中。
不过校方的态度也很明确,他们肯破这个例,完全是看在闫秀芸那位在教育局任职的弟弟闫秀文的面子上。
那所学校要求罗媛媛只能以借读生身份入学,学籍暂时不转。
并且,罗媛媛但凡在学校惹出半点风波,不管是谁的责任,她都必须立刻走人。
罗向华几乎是在看到协议的第一眼就签了字,那些苛刻的条件在他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自从罗媛媛害的他被连累停职后,这个女儿在他眼里就彻底成了累赘。
现在连最后能依靠的靠山都因为她进去了,她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罗媛媛死死攥着那份入学通知书,指节都泛了白。
她宁愿饿死街头也不愿踏进职高的大门,在她根深蒂固的认知里,那种地方就是给社会渣滓准备的垃圾场!
可她的抗议还没说完,罗向华的巴掌就带着风声狠狠扇了过来。
罗向华撂下狠话,要么乖乖去上学,要么现在就给他滚出去。
最终,罗媛媛还是拖着行李走进了那所职高的校门。
注册时“借读生”三个字像烙印般刺眼,让她在教务处老师审视的目光中如芒在背。
临行前罗向华最后的“叮嘱”犹在耳边,“记住,去学校之后,你就只是一个普通学生,我会派人盯着你,要是你在敢借着我的名头惹是生非,你给我滚回乡下种地去!”
生活费从银行卡到账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罗媛媛低头看着屏幕上刺眼的“1000.00”,想起从前自己一顿午饭都不止这个数。
现在这些钱却要撑过整个月——包括伙食费、教材费等所有开支。
她攥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颤,远处教学楼传来刺耳的上课铃,心中第一次有了悔意,可却不知道该从何忏悔……
…………
而闫秀芸看着罗媛媛已入学的消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端起桌上的咖啡轻抿了一口,她当然没这么好心,那所职高是她特意给罗媛媛找的“好去处”。
这所职高在江城教育圈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带,里面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就连黄赌毒几乎全占。
学校里霸凌无处不在,打架斗殴几乎是家常便饭。
像罗媛媛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等上了几天学之后就会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了。
闫秀芸将关于罗媛媛的消息和黄忠义的现状编辑成一则短信,发送给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盯着这串号码出神,说起来,要不是罗媛媛得罪了这人,而对方又不屑亲自动手,所以借他们闫家这把刀,她弟弟闫秀文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坐上教育局副局长的位置。
想到这里,她后背突然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闫秀文曾动用所有关系暗中调查过这人,结果竟连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都没能找到,这得是多么可怕的力量,才能将自己的存在抹除得如此干净?
咖啡杯在她手中微微晃动,褐色的液体映出她眼底深处的忌惮。
她暗暗告诫自己:这样的人,只能小心翼翼地讨好结交,绝不能有半分得罪。
毕竟,能让一个家族平步青云的能力,同样也能让其万劫不复。
…………
而此时正在江城某处水库遛狗的方简,看到闫秀芸发来的消息,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脑中的系统也看到了那条短信,心中对于方简的性格有了更深的了解。
不怕疯子有文化,就怕疯子不仅有文化还睚眦必报。
它待在方简脑中,亲眼见证了方简为了永绝后患,是如何布局,一步步瓦解罗媛媛的所有靠山和资源,将她彻底打入深渊。
估计到现在,黄忠义恐怕还以为是自己的政敌在搞鬼,而罗媛媛更是不明白自己究竟得罪了谁,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对于闫秀芸明里暗里的讨好试探,方简并不放在心上,毕竟要是闫秀芸拿了她的好处却半点表示都没有的话,那下一个罗媛媛可就是他们了。
现在,她最关心的只有一个。
看着前面不远处,一个被家长抱着把屎的幼童旁边,蹲坐着一只尾巴摇得欢快,等待出餐的比格。
方简脸色一沉,声音冰冷刺骨,
“巴尔,你要是敢吃屎,我就把你扔河里淹死。”
原本兴奋摇尾的比格犬浑身一僵,显然听懂了主人的威胁,它机械地转过头来。
那双圆溜溜的狗眼里盛满委屈,发出“war…war…”的叫声,身后的尾巴讨好地轻晃两下。
方简不为所动,修长的手指在牵引绳上轻轻敲击,沉声命令道:“滚过来。”
比格犬耷拉着耳朵,一步三回头地挪到主人脚边,最后还不死心地瞥了眼那个正在拉屎的小孩。
方简冷笑一声,抬脚轻踢了下狗屁股:“再看,我就把你踹沟里去。”
这只比格就是方简之前寄养在兰听洲家里的那只。
兰听洲给它取名为巴尔,美名其曰取自西亚神话,丰饶与生育之神——巴尔·哈达德,寓意着健康长寿的美好祝愿。
而方简听后,冷笑一声,别以为是小众神话,她就不知道,巴尔在西亚神话中还是风暴神呢,有着毁天灭地的破坏力。
至于为什么原本在兰听洲家里的巴尔,会在方简这里。
时间倒回3小时前……
落地窗外,暮色渐沉。
方简半跪在客厅地板上,正将登山扣、防水袋和急救包依次塞进背包里。
手机在一旁亮起,屏幕上跳动着“兰听洲”三个字。
她瞥了一眼,手指划开接听键,顺手按下免提。
“干嘛?这个月可还没到复诊时间。”方简语气懒散,手上动作没停,将最后一件冲锋衣折好塞进包里。
电话那头,兰听洲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背景音里隐约传来“war…war……” 的狗叫声。
“我明天要出差。”兰听洲顿了顿,似乎在深呼吸,“巴尔——就是你寄养在我这儿的比格犬,你得接回去。”
方简拉上背包拉链,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语气却十分无辜:“不行啊兰医生,虽然我也很想接回巴尔,可我现在住酒店,不方便养宠物。”
她环顾自己宽敞的别墅,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炉火纯青。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某扇门被撞开了。
兰听洲的声音终于出现一丝裂缝:“就三天,三天后我会接回来。”
方简慢悠悠地拉上背包拉链,轻笑一声,语气无辜:“你可以寄养在宠物店或者找人帮忙照顾嘛。我明天要去A市爬山,没空哦。”
“你以为我没试过?”兰听洲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咬牙切齿,“我家附近的宠物店已经把巴尔拉进黑名单了,给再多钱都不收,请的保姆也被气跑了好几个了。”
方简差点笑出声,但强行绷住了语气:“这么严重吗?”
“方简。”兰听洲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冷静,但字字清晰,“这是你的狗,你接回去理所应当。”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依旧平稳,但隐约透着一丝疲惫语气:“而且,我现在的公寓已经被它拆得差不多了——这是它拆的第三间房子,装修速度赶不上它拆家的速度。”
方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能让兰听洲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说出这种话,巴尔确实功不可没。
但她仍然不愿意,“不要,我没……”
“三天。”兰听洲打断她,声音冷静而坚决,“帮我照看三天,下个月你可以不用复诊。”
方简挑眉,愿意了。
“成交。”
…………
于是,三个小时后方简后悔了。
方简从小就不招小动物喜欢,长大后更是很多动物一见到她就害怕,所以她从来没养过宠物。
可这只比格犬也不知道是不是缺根筋,还是脑子不好。
从第一次在巷口相遇时,就撒着欢往她身上扑。任凭她如何驱赶,它都一直跟着她,硬是跟了她三条街,湿漉漉的鼻头蹭得她裤脚全是泥印。
当时方简还觉得新鲜,毕竟这是头一个不怕她的活物。
正好她也想到一个膈应兰听洲的绝妙的点子,于是就收养了比格。
现在,方简面无表情地再一次提着遛狗绳把跳下水坝的巴尔提上来后,看着巴尔跃跃欲试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从她接到巴尔后这短短一个小时里,包括但不限于:去骚扰流浪猫,结果被胖揍一顿;趁她不注意,自己解开牵绳在密集的街道上横冲直撞,撞翻一路的水果摊,让她赔了一大笔钱出去;突然冲上去,想去吃小孩手里的烤肠,要不是她及时拉住,差点被小孩的家长打……
没办法,方简只好带着比格从水库绕回去。
结果,在人少的地方也不安生,还差点去吃屎……
方简,拿出手机,再一次打电话给兰听洲,可那边直接关机了……
方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