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浮萍,乖乖交出墟煞,我饶你不死!”
“邱老魔,你莫要妄想逃之夭夭,今日我们正魔两道联合起来,就是要为民除害。天岚宗早已把你交由我们处置,你这次难逃一死!”
“邱浮萍你简直毫无人性,你为了墟煞,连屠数派,如此滔天大罪,下地狱也洗不净你罪行!”
“萍儿,伤你金丹是师父旨意,他让我来,让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墟煞上交于他,同我结亲,你愿不愿意。愿意,天岚宗必定竭力护你,若不愿意,连带屠我一家恨,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邱浮萍一身残破素色劲装,披头散发,浑身浴血,昂首遥望。
山风呼啸,吹向四面八方,似对敌人吹起号角。
紫色薄雾——亦是墟煞,此刻贴附她全身,竭尽全力为她治疗。只是一会的功夫,邱浮萍身上数不胜数的伤口尽数消失。
唯独受损的金丹,墟煞有心无力。
四面受敌,已无去路。
剥卦应验,今日必死无疑。
邱浮萍对当前局势了如指掌,只是死到临头,她却哼笑两声,神情淡然。
她目光炯炯,如夜空白盘月,清光四射,一如既往的不掺杂一点污秽。
围攻她的正邪两道,为首的无一不是与她有过节的,仙门长者,人间豪杰,魔道枭雄。此刻他们一致对外般包围邱浮萍,有的冷笑,有的怒目圆睁咬牙切齿,有的双眼眯起闪动警惕的眼波,还有些捂着胸口惊恐地瞪着。
他们没有动手,都忌惮贴附在邱浮萍身上的墟煞。
此时日正中天,艳阳本该肆意铺洒烈光,正邪两派背对它,他们化成了黑云,遮住大片光。
看着这黑云压境之势,邱浮萍轻声一笑:“午时三刻,秋后问斩,邱某人举无轻重,竟得两道人马如此厚爱,当真是荣幸。”
说这话的时候,眼前山仍是山,最初浮现的种种早已荡然无存。
她心想道:“若放先前,她现在理应看到,一个普通农户出身的十岁孩童,机缘巧合得墟煞,迷迷糊糊地踏进修仙世界。披星戴月六十年,合纵连横一百五十年,两百一十年光阴,日月如跳丸。”
“第四次了。真不知道,当初墟煞收我神魂进内,作何用意。”邱浮萍心中叹着,有些不解,却并不想深究。
而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天上的太阳竟有些变化。
确切的说,是耀眼的金色日光,莫名染上红色,这点变化,那些人却没有发现。
她心中一动,临终红光,居然出现了!
所谓临终红光,就是墟煞给予亡故传承者真正重生的机会!
身怀墟煞者,临终红光现,天命所归不可违。
看来,墟煞找到新的传承者。
所谓天命所归,就是她放弃墟煞,新传承者为墟煞重新认主助她完成夙愿,换取她重返人间的机会。二者缺一不可。
这种结果,她早已预见。当初决定走进死局前,就算出她注定失去此物。
“无妨,若这预兆成真,定要这帮人道统无存!”这般想着,邱浮萍情不自禁哈哈大笑。
“妖女,你笑什么!”
“快快交出墟煞!”
“萍儿,快答应啊!!”
群雄步步紧逼,恰在这时,白光一闪,邱浮萍断然自爆。
……
仲夏深夜,暴风疾雨,无情冲刷着望梅山。
不知当下几更天,狂风卷携暴雨平等冲打万物。
望梅山陷入黑暗,唯有半山腰处,一间破败无名寺庙,还亮着火光。
不久前,有一对爷孙进入此庙,庙内已有数位壮汉,与一名貌美女子。
起初壮汉们并未发现他们,是顺那女子的视线,才注意到他们。
那老者年才半百,须发全白,满脸皱纹,精神矍铄,看向他们,眉开眼笑。
那少年年才十七八岁,身材高大,长方脸蛋,剑眉星目,站在老人身旁,双手抱臂,冷眼看着他们。
庙内正中央,火堆滋滋作响。壮汉们和女人都离火堆有些距离,因此一双双眼睛,皆亮得渗人。
一时间,庙内只有火星子碰撞声。
“忙完了吗?忙完给老子滚!”少年说罢,径直到火堆前,席地而坐,坐一会似感到不舒服,由坐改为侧卧。
他从腰后凭空拿出一本书,单手摊开某页,便不管不顾地看去。
在他的身后,老者迟迟没上前。老者始终看着壮汉们,从左到右,最后锁定一双清眸上。
那双眸子没有避让,双方对视片刻,老者先挪开视线,朝他们说句叨扰,便到少年身旁坐下。
壮汉们各个怒目圆睁,却又敢怒不敢言。
唯有那双清眸毫无波澜。
忽然,那双眸子的主人起身,隔着火堆,站在少年对面。
少年视线仍是没从书本挪开,老者亦没抬起头。女子横眉冷对,隔着火堆睨视着他,一言不发。
或许有她出头,众壮汉们默默地自我壮胆,气氛顿时急转如下。
嘈杂声渐渐地起来。
“是我们先来,凭什么让我们走,就凭你们是修仙者吗?”
“哼,有山神规矩在,身处望梅山的修仙者,也不过是比我们命长的凡人罢了!”
“没错!我们要杀他,他们敢还手吗?三天前那个修仙者,头就挂在山口处,呵呵,还没化成骨灰呢。”
“说够了吗,熊姑娘还没发话。”
不知是谁,提到熊姑娘三字,众壮汉噤声,所有目光纷纷放在女子身后。
此女是他们熊家寨老大的独女,自小被一仙师领走,上个月才回来。望梅山寨子林立,但以她身份入仙道,一只手就数完了。
借独女入仙道,熊家寨作威作福十多年。如今独女回来,恐怕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头,你有听到了吗?不是我不救,是他们不想活。”少年打声哈欠,头也不抬的对老者道。
“阿南。”老者抬头投以熊姑娘抱歉的目光,“姑娘,我这徒儿不知深浅,还望熊姑娘看在同为修仙者份上,不要放在心上。”说罢,咳嗽一声。
“……好、好,”阿南话音刚落,翻书页声接上,“那我借问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修仙者。都知道老……我们修仙者,为何执意留在这。”
熊姑娘眉头舒展,朝老者拜了一礼,熊姑娘道:“二位有所不知,望梅山山上的雨夜,凡人没修仙者帮助无法独自前行。”
阿南闻言,嗤笑一声:“要我提醒吗?这该死的雨从傍晚一直下到现在。”
熊姑娘无言。
老者接茬道:“既如此,姑娘又为何独自带如此多凡人涉险,姑娘身为修仙者,干涉凡人世俗,会有什么后果。”
熊姑娘自然听出老者所意,所以不禁露出几分幽怨。
旋即,干笑一声,顺势坐下,对老者道:“我们此番冒险,本是想寻回我父亲的小妾,押她回寨受审。”
“哦?”老者听了这话,好奇似附声应道。
阿南仍旧没有抬头。
老者咧嘴嘿嘿两声,说道:“为了抓个小妾,劳师动众,看来这位小妾定然是位绝世美女!不过熊姑娘,别怪老夫话多,修仙者不宜留过多因果。”
熊姑娘没想到老者这回说得如此直白,都微微一怔,好一会才道:“我不确定。”
“不确定?”
“我从没见过她。只听寨里家老意思,此女可能也是修仙者。这里是她暂居地,我们中午开始蹲守,但此人到现在还没回来过。”
“可笑!”阿南似乎听不下去,由卧转坐,合上书本,呛道:“连他小老婆底细都不知道,你是他亲女儿吗?”
“你!”
熊姑娘一言难尽,或许也觉得丢人,亦不作回应。
老者来回看两人,呵呵笑两声,对熊姑娘道:“既如此,熊姑娘,你要如何确定这屋里主人就是你要找之人呢?”
“父亲只说,此女不似寻常女子,一眼就能认出。”眼中倒映着火堆,熊姑娘无声叹息。
庙外,敲打屋檐的雨声渐渐弱下来。夏雨斜风撞开窗户倾泻进来,吹得火摇摇晃晃,某一壮汉起身,走到窗前。
“啊——!”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壮汉倒在地上,右手小心扶着自己的左腕,惊恐地望着窗上的左手。
而众人跟随他目光看去,一个头顶斗笠身披蓑衣的人,站在窗外。
风呼呼吹,吹得火摇摇晃晃,窗外人的身形跟着隐隐绰绰。
熊姑娘霎时博然变色,对着窗外的人,怒目横对。一种惊疑、不安的氛围,笼罩在她的心,此人绝非善类。
“少、少长老。”断手壮汉屁股一点点往后挪,言语中带着无上的敬畏。
而此时,窗外的‘少长老’并无动作,静静地扫视所有人,黝黑的眸子闪过几分诧异的光。
“司徒南?!他怎么在这里,难道因为预兆?……”邱浮萍拧眉不解,站在窗外,任凭风吹雨打在身上。
算上这次,她已死过五次。前面四次,起点最高也仅仅虚岁十岁。
这次,竟是十四岁。
她静静地观察瞪她的少女。
这个少女十七八岁的年纪,头戴簪花,一身白衣,腰间挂着刻有‘熊’字的红渍点缀的白玉佩,那是熊家主家才有的玉佩,但她从未在熊家寨见过此人。是那老头的女儿?
哈!那老头终于忍不住,搬出杀手锏了?
她说的老头,自然是指熊家寨当家,也是庙内女人的父亲。
她一向对小事不上心,但这个老头,她记得很清楚。
当年她走投无路,不得不女扮男装入这熊家寨,为寨子赴死杀敌,靠剑下累累亡魂杀上长老之位。
就因为一次任务,老头无意发现她女儿身,她往后日子就过得愈发煎熬。
先是老头无中生事,堂而皇之地罢免她长老之位,侵吞她多年大半积蓄,又派人在寨外肆意造谣她是他未过门小妾。
本来寄人篱下,还想着忍忍过去。
但这老头步步紧逼,数次闯她家门,赖着不走也就罢了,还肆意取走她物件。
她只好杀了他。准确说,当所有长老的面断了他子孙根。
事后老头不计后果地派人杀她,前后烦了她一个月。
不过前面四次重生,包括她生前,从没见过他女儿。
“既然红光征兆更改重生轨迹,这是否预示,她也要有所改变?”邱浮萍转身,径直推开庙门进入庙内,随意地脱下斗笠蓑衣。
这个壮汉嘴里的少长老,十四岁上下年纪,除一头黑发,一双黑眼,一身灰衣外,全身雪白,只是肌肤的白缺少血色,瞳孔的黑暗淡无光,倒显得此女楚楚动人。
老者哎哟一声,哈哈大笑确实够美、美!
熊姑娘红着脸,低头轻咳两声。出寨前她便听寨中长老道,此女虽杀人如麻,但样貌不差,谁瞧见都无中生出怜爱。她当开玩笑,没想到还真是。
而司徒南看向此女的脸,明目张胆地打量对方,若有所思。
众人只见这位少长老缓缓地闭上眼,半晌后才睁开,对断手的壮汉,命令道:“老邓,拿手来,我给你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