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折扇展开。
上面留着铁画银钩的字迹。
也是简短的四个字。
“惊鸿照影”。
姒锦:“……”
裴淮叙的字比季启青的要更苍厚一些,力透纸背,字迹中藏着儒雅,又不缺气势。
一个一个的,都在欺负她读书少么?
姒锦“啪”的一下合上了折扇。
又赶紧四下看了看,好在这边人少,刚刚寒影过来的时候,应当没几个人看到。
不过迎春和玉兰却是看到了。
姒锦解释道:“我与首辅大人有过几面之缘,你们不要乱说出去。”
总觉得这话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两人连连点头:“县主放心。”
姒锦手里拿着那把折扇,寻了个树荫下坐着了。
季启青没过一会儿又来了,他手里又拿了个扇子,兴冲冲的追过来:“县主,我又题了幅更好的字,要不要换一换,我将这幅更好的赠于你。”
他是跟扇面较上劲了吗?
姒锦摇头:“刚刚公子既然已经送了我一个了,就别换了。”
她手里的可是裴淮叙写的扇面。
若是被别人看到了,这还如何解释?
“县主说的是。”
季启青边说边坐在了姒锦身边空下来的圆凳上。
姒锦心累。
他怎么还坐下了?
“县主可喜欢画作?我作画虽比不上书法,却也勉强能够入眼。若是县主喜欢,我可亲自作一幅县主的美人图赠于你。”
“这倒不必了。”姒锦硬挤出一丝笑容。
季启青又兴致勃勃的与她聊了不少。
姒锦小时候还在家中时,便不喜欢读书写字,每次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她便觉得头疼。
如今这人像是看不出来她不愿意听的模样,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聊些她不爱听的。
她听了一会儿,准备将季启青赶走了。
再听下去就要睡着了。
“公子,我——”
“季公子。”
寒影的声音再次传来,打断了姒锦的话。
季启青回头看去。
他是认得寒影的,日日跟在裴淮叙身边的侍卫。
见他过来,他立马起身相迎:“原来是寒影侍卫,是有何事?”
“首辅大人先前看过您的一篇文章,甚是喜欢,所以想请您过去攀谈一番,不知您可愿意?”
“自然!”季启青一口答应,“能与首辅攀谈,这是我的荣幸。”
他匆忙与姒锦告别,便跟着寒影走了。
姒锦总算是清静下来了。
不过季启青就没那么轻松了。
也不知道裴淮叙今日是不是吃了枪药。
对他的文章好一番贬低。
每句话说出来都像是在夸他,可再仔细听,便知道他是在变着法的抨击他。
这一番交谈下来,季启青像是老了十岁。
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了。
裴淮叙最后还不忘说了句:“今年的科考我是主考官,季公子写得一手好文章,今年必能金榜题名。到时我在贡院静候公子。”
就裴淮叙今日这个态度,他是主考官的话,季启青还能金榜题名吗?
他有些不自信了。
再回看裴淮叙,仍旧是一副温润的谦谦公子模样。
哪里还有刚刚抨击贬低他的邪恶嘴脸。
季启青走了后,公主府的下人们开始一一端着茶盏奉茶。
裴淮叙看着面前的茶水,暂时未动。
寒影也在身后提醒:“大人,这茶水……”
他轻点了下头。
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必然是不会轻易再碰公主府的吃食。
他看着那盏茶,依着景清瑶的性子,若是茶里有什么脏药的话,他不喝,她应当会想别的办法,将药下到别的地方。
吃食中倒是还好躲避,若是下在什么气味当中,根本无从躲避。
他犹豫了一下, 还是端起了茶水。
“大人!”寒影和玄烟一同上前一步,想要拦住他。
他摆手制止,抿了一口茶水。
只是轻抿了一下,却未喝进口中。
裴淮叙将茶盏放下后,低声道:“多多注意,不要让人近身。”
“是。”
他不时便会抿几口那茶水,却没有喝一口。
不过是在给暗处盯着的人装样子罢了。
反正离得远,茶盏又有盖子,他只做出样子来就好。
-
雅集快要散去的时候,谢沅濯不知从哪儿听说了姒锦来了公主府的事情。
他也拿着送给他母亲的帖子来了公主府。
他目的明确,来了便直奔在树下坐着的姒锦。
不少贵女想要与他攀谈,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人就没有影子了。
再看去时,他已经坐在了姒锦旁边。
“谢将军,你怎么来了?”
姒锦眉眼亮晶晶地,唇角也勾起笑容。
谢沅濯也听说了她被封为县主的事情。
离近后才看清她的打扮。
微微怔住。
察觉到这样太失礼,他又飞速垂下眼睛。
“我听说你来了公主府,便过来了。你第一次出宫,我怕有人会欺负你。”
他说话一向直来直去,并不弯弯绕。
姒锦将面前的糕点推到他面前:“多谢小将军。”
“不必客气。”
谢沅濯不爱吃甜食。
不过是姒锦推过来的糕点,他还是拿起尝了一块。
又看到桌上放着的折扇,他拿起后展开。
“惊鸿照影。”
谢沅濯低声念出扇面上写着的四个字。
又觉得无趣,折上扇子放在了桌上。
还不忘揶揄道:“觉得姑娘漂亮便直说,非要用这种文邹邹的词句来掩盖内心的肮脏。”
姒锦听到他的话,只觉得找到了知己。
这完全就是她的心中所想!
“小将军说的是,我也最不喜欢舞文弄墨之人了。”
“那下次我带你去军营转转?”
姒锦点头:“好啊!”
-
裴淮叙此刻的脸色,用“难看”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说是脸黑如炭也不过分。
寒影大气都不敢出。
怎么送走了季启青,又来了个谢沅濯?
这是要逼死他们家大人啊……
裴淮叙的戏还要演下去。
他捏着眉心,闭上了眼睛,装着不舒服的模样。
不一会儿,便有下人找准时机过来关切:“首辅可是身子不适?”
“是有些。”
“不如去后院的厢房歇息歇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也好。”
裴淮叙跟着下人离开时,寒影还不忘将他杯中的茶水倒出了一半来。
他装着药物起效的模样,浑身不适的跟上了下人。
刚好经过了姒锦的身边。
她将裴淮叙这副模样收在了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