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影为裴淮叙撑着伞,还不忘低声念叨了两句:“今日下了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陛下突然请您进宫是为了何事。”
他一只手探入袖中,触碰到了那枚香囊。
只是将姒锦的香囊掉落在了地上,景昭珩便坐不住了。
裴淮叙没说话,冒着大雨到了勤政殿。
景昭珩刚从祈玄宫到了勤政殿,这雨便落了下来。
他耐心的等着裴淮叙。
一直到赵忠进殿通传:“陛下,首辅到了。”
他坐下来,“让他进来。”
裴淮叙推门进了殿中,拱手行礼:“不知陛下深夜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景昭珩将自己的那枚香囊放在书案上,慢悠悠的掀起眼皮:“首辅可觉得眼熟?”
裴淮叙只看了一眼,便面不改色答道:“不眼熟。”
他微嗤出声:“不眼熟?”
“那不如将你袖中的那枚香囊拿出来,对比一番?”
“臣为何要与陛下对比这个香囊?”
“命令而已。”景昭珩顿了顿,眼眸迸射出厉色,“首辅要抗旨?”
“不敢。”
裴淮叙慢条斯理的从袖中拿出了香囊,放在了景昭珩那枚香囊的一旁。
景昭珩只扫视一眼,心中便有了结论,“首辅自己来看看,这香囊像不像。”
“是。”
他拿起两枚香囊装模作样的对比了一番。
都是出自姒锦之手,没什么好比较的。
裴淮叙心中自然清楚的很。
这时候却还是没有承认,他摇头:“臣看不出什么区别。”
景昭珩悠悠地直接戳破他:“看不出?你先前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朕的手帕绣工精湛么?现在看个针脚都看不出了?”
他神色自若:“还请陛下明说。”
“都是出自姒锦之手,你看不出来?”
裴淮叙眉梢挑了下,眸中掠过惊诧,“臣确实是没看出来。”
景昭珩:“……”
没看出来?
当他是傻子?
没看出来今日那枚香囊就不会掉落在地上了!
还当着他的面掉出来,生怕他看不见一样!
太有心机了!
姒锦身边有这种男人,日后还不得日日被算计?
他冷哼:“是没看出来,还是嘴硬,首辅心中有数。”
裴淮叙没有继续香囊这个话题,而是顺势调转了话头:“既然陛下提到了姒锦,臣刚好想向陛下讨个恩典。”
景昭珩脸色一沉。
又讨恩典?
怕不是又要将姒锦要去吧?
贼心不死。
“什么恩典?”
裴淮叙又行礼,看起来甚是严肃:“先前臣掉落山崖之时,多亏了姒锦的救命之恩,臣才得以活下来。所以这个恩典,臣想替姒锦讨。”
景昭珩黑眸眯起。
裴淮叙的心机倒是从来不让人失望。
这个恩典,他毫无拒绝的理由。
仔细想想,姒锦确实是该给个封赏了。
不过,裴淮叙要替她求什么恩典?
若是金银财宝倒是都好说,可若是求她出宫的话……
他是该拒绝,还是该同意?
同意了的话,那他日后该如何见她?
他的头疾又该怎么办?
岂不是给了裴淮叙方便?
景昭珩收起心中的那一番纠结,先问:“你要替她求什么恩典?”
“臣想替她求一个免去奴籍的恩典。若是陛下愿意的话,赏她些钱财,送她出宫最好。”
景昭珩指尖轻轻敲着书案,心里在努力地寻一个除了送她出宫外更好的法子。
裴淮叙见他没说话,继续提议道:“先前姒锦与陛下一起失踪,应当也保护陛下有功。若是陛下想将姒锦留在宫中,不如将她指给端王做义女,将她封个县主也好。”
姒锦保护他有功???
景昭珩差点笑出声。
那日到底是谁在保护谁?
又是谁背着她躲避刺客?
裴淮叙倒是敢胡说八道。
还有那端王,是景昭珩那些皇叔中最上不了台面的一个。
而且早就西去了。
他膝下也无儿无女。
将姒锦指给他做义女确实是没什么不周之处,到时给姒锦抬身份就可以。
景昭珩想到这里,漫出一声冷笑。
看来裴淮叙这是早就算计好了。
选了一个最是卑微的端王,不会惹人非议,端王名声已经够差,也不会让他名声受影响。反之,他的义女封了县主,还能让他在阴曹地府的脸上沾光。
最关键的是,这样景昭珩和姒锦就是兄妹了。
这个裴淮叙,这么能算计,不去边境做探子,真是可惜了。
“朕觉得将姒锦指给你做义妹也不错,首辅觉得呢?”
算计他,他就算计回来。
裴淮叙回答的冠冕堂皇:“怕是不妥。臣父母健在,只怕是不愿。”
简直是让人贻笑大方!
“那你怎么不去地府问问朕的端王皇叔愿不愿意?”
他冷静回答:“臣不敢。”
景昭珩:“……”
有一种跟一团浆糊吵架的感觉。
根本就吵不起来。
不论说什么,裴淮叙都是那副漠然的半死不活的态度。
“封个县主可以,认作端王的义女还是算了吧。”景昭珩眼神恣睢,又不紧不慢添了句,“只封为县主也一样可以留在宫中。不过就是朕一声命令罢了。”
裴淮叙懒得与他争辩,他说什么便是什么,“那便依陛下所言,只要不要亏待了姒锦就好。”
好人都让他当了。
成心把坏人的角色留给景昭珩。
他极其不耐烦的“嗯”了一声,“就这么定了,朕明日会下旨册封,顺便赏她些金银财宝。”
“陛下英明。”裴淮叙行礼后,又看向他的香囊,“既然如此,陛下可否将香囊还给臣?”
“自然——”
“不行。”
景昭珩留下这话,便甩了下衣袖,率先出了勤政殿的门。
裴淮叙看着那枚香囊,眼眸深邃暗沉。
到底是没有拿回来,他也离开了勤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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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祈玄宫的路上,雨还在嘀嘀嗒嗒的落着。
景昭珩走了一半,突然改了道,朝着花房走去。
赵元撑着伞,赶紧跟上了他。
花房内的花朵被雨水摧残着,花瓣落了满地。
他踩着花瓣走到了耳房门前。
窗户中没有透出一丝的烛火,里面黑漆漆的。
看样子是睡着了?
这个宫婢离了他倒是睡的挺早。
赵元在他身侧低声问:“陛下可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