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也该进京去看看母亲和五妹情况怎么样,家里有阿姐和二哥照顾父亲,她便放下心了,和张伯约定了明早的牛车。
穆莺莺带了一个阿姐装好了的粗粮饼袋子,里面还有一些盐,让她留着路上吃。
颠簸的牛车外,尘土飞扬。
今日未赶上集市,官道格外萧条,行人稀少,只剩牛车吱呀作响。
城门外罕见的未看见流民,穆莺莺伸着头,目光像是在搜寻着什么,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男孩清澈的目光。
“张伯,之前城外的那些流民都去哪了?”
张伯磕了一口老烟袋,眯着眼睛,眼神里却带着恐惧:
“这件事情在京不便议论,被听到是要掉脑袋的,等日后方便……”
穆莺莺虽是好奇,但是也没多问,只是堪堪应了下来;
“好吧……”
牛车进城后,停靠在最外侧一个简陋的茶棚加水歇脚。
穆莺莺正低头小心地抿着自己带的凉水,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哟!这不是…穆姑娘吗?”
穆莺莺抬头,看到醉仙楼的王管事正从一辆相对体面的骡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个小厮。
王管事衣着光鲜不少,脸上带着生意人的圆滑笑容,但眼底的精明依旧。
王管事主动坐到穆莺莺旁边的条凳上:
“真是巧啊!穆姑娘这是…进京采买?”
穆莺莺保持礼貌但疏离:
“不是,是去看望家妹。”
王管事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得意:
“上次那批料子…嘿!托穆姑娘的福,我们醉仙楼用那批‘残料’秘制的几道新菜,在京城贵人圈子里可是打响了名头!”
“这个季度的营业额,足足翻了一番!连东家都夸我采买得力!”
他刻意强调了“残料”二字,眼神探究地看着穆莺莺。
“你看哈,穆姑娘,咱们也算老交情了。以后啊,你要是再有像上次那样的‘好料’,不拘多少,品相如何……务必!第一时间想到我醉仙楼!”
他递过一张简陋的名帖,上面印着醉仙楼地址和王管事的姓氏,
“价钱,绝对让你满意!比那什么……龙凤阁的抠搜鬼强百倍!”
他在提到“龙凤阁”时,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屑。
穆莺莺立刻,内心警惕起来:王管事的热情让她觉得像被一条毒蛇盯上。
营业额翻倍?那批“残料”竟有如此威力?看来香料的价值远超她想象。
她接过名帖,淡淡应道:
“多谢王管事抬爱。若有,自当告知。”
这句话既没有承诺,也算是留有余地,毕竟香料不是她种出来的。
只是她留意王管事提到的“龙凤阁”时眼神里恶毒意味,这让她有些后怕。
短暂寒暄后,王管事自觉无趣,便乘骡车先行。
穆莺莺看着他的背影,握紧了名帖,香料虽然有暴利的空间,但王管事是的话总让她觉得背后发毛,内心隐隐不安。
牛车继续在尘土中向城中驶去,停在了赵太傅府邸偏院门口。
高门大户镂空古木廊檐透露着的肃穆与精致,萧条的街市平添了几分诡异感,空气中似乎还隐约飘散着药香。
穆莺莺经过通传,被一个婆子引至一处僻静的偏院等候。
她心中忐忑,不知妹妹病情如何。
在等待时,她的目光被隔壁院落中的景象吸引。
一棵开得正盛的桃树下,一个身着月白色锦袍的年轻男子正在练剑。
男子身姿挺拔如松,剑法行云流水,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招式凌厉却不失优雅,带着一种世家公子的从容气度。
他面容温润如玉,眉眼清俊,气质如皎月清风,与这肃穆的府邸相得益彰,却又带着一丝超然物外的疏离感。
恰在此时,一阵微风拂过,枝头一朵粉嫩的桃花悠悠飘落,不偏不倚,正落在男子如墨的发髻之上。
男子似乎察觉,剑势未停,手腕极其优雅地一翻,挽出一个极其精妙迅捷的剑花。
剑尖并未触及发丝,只是带起的劲风与巧力,精准地、轻柔地将那朵桃花从发间挑落。
桃花打着旋儿,缓缓飘落在他脚边。
他收剑静立,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粒微尘。
这一幕美得惊心动魄。
穆莺莺一时看呆了,忘了身处何地。
那男子的从容、优雅、以及对力量精妙绝伦的控制力,让她震撼。
男子似乎察觉到目光,收剑入鞘,朝穆莺莺的方向看来。
眼神清澈温和,并无不悦。
他信步走来,婆子连忙低头行礼:
“大公子。”
原来男子正是赵太傅的长孙赵子晋。
赵子晋对穆莺莺微微颔首,声音清朗温润:
“这位便是穆姑娘吧?在下赵子晋。祖母的病,多亏姑娘仗义援手,一直未曾当面致谢,失礼了。”
他笑容和煦:
“令妹和在府中医官悉心照料下,余毒已清,身子也调理得差不多了,昨日已能吃喝。令堂这几日也十分辛苦,穆姑娘今日来得正好,可以接她们回家了。”
这消息如同天籁,瞬间驱散了穆莺莺心中的阴霾和一路的疲惫。
巨大的惊喜让她眼眶微红,连忙深深福礼:
“多谢赵公子!多谢太傅府大恩大德!穆莺莺没齿难忘!”
心中对这位温润如玉、剑术超群的贵公子充满了感激和敬意。
“山接(三姐)……呜……山……姐。”
耳边传来了一阵咿呀学语,穆莺莺转头,见抱着五妹的母亲走了出来,那声音竟是五妹发出。
穆莺莺连忙上前:
“刚刚是五妹在叫我吗?”
母亲温柔地笑着:
“是呀,没想到她这么早便开口说话,她第一句话叫的可是三姐呢。”
这是穆莺莺第一次体会到了血脉相连的感觉,眼眶瞬间红透。
一旁的赵子晋很有眼力地抱拳:
“那赵某就不多打扰了,你们一家人久别重逢,自当是要好好聊聊的。”
京城黄昏,街道渐冷清,但她却感觉到温馨。
穆莺莺抱着大病初愈的五妹,小心地走在归家路上,母亲跟在身后,连连交代着不要太累,抱不动了就交给她。
斜阳将三人的身影纵向拉长,穆莺莺的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救命……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