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府那夜不欢而散的深谈,让凌飒对萧晏的戒备升到了顶点。这个男人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正悄然靠近,试图将她缠绕其中。她需要时间与空间,好好捋清当前的局面。
然而麻烦接踵而至。
柳家轰然倒台,除太后外,遭受重击最深的当属三皇子萧景煜。
他失去了柳家这个有力外戚,在朝堂之上的声势一落千丈。昔日那些趋炎附势的官员,如今纷纷改换门庭,对他避如蛇蝎。
心比天高的萧景煜,尝尽了从云端跌落的滋味。
痛定思痛后,他将全副希望寄托于安国侯府——不,确切地说,是攥在了凌飒身上。
在他看来,如今的凌飒不仅机敏果敢,手段出众,更重要的是安国侯府正重振声势。若能重新赢得她的青睐,将她娶做皇子妃,那么他失去的东西,就仍有希望夺回!
何况,太后那句“不介意再为你赐一次婚”,更是给了他无穷底气。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追妻”大戏,在京城拉开帷幕。
萧景煜一改往日的冷漠高傲,对凌飒发起了近乎痴缠的攻势。
他每日派人向安国侯府送去各色奇珍异宝、绫罗绸缎,甚至还有他亲手誊抄的诗句,字里行间堆砌着对凌飒的“倾慕”与“悔意”。
他挖空心思制造种种“偶遇”,街头巷尾,寺庙道观,乃至达官贵人府邸,只为能跟凌飒说上几句话。
他还在公开场合不遗余力维护凌飒,替她驳斥各种流言蜚语,俨然一副“护花使者”的姿态。
这前所未有的殷勤,与他往日对凌飒的漠然无情形成刺眼对比,看得京城众人瞠目结舌:
“三殿下是中邪了不成?”
“可不是!当初对云大小姐爱答不理,如今人家飞黄腾达了,又忙不迭贴上去……”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面对萧景煜这突如其来的“深情”,凌飒只觉得可笑又反胃。
这男人眼中从来只有利益,何曾有过真心?
当初原主对他痴心一片,他弃如敝履。如今见她今非昔比,便想来捡便宜?
妄想!
他送来的所有礼物,凌飒悉数原封不动退回。
精心设计的“偶遇”,她要么视若无睹,要么冷言冷语,半分脸面也不留。
至于他在人前的做戏“维护”,更是叫她嗤之以鼻——她凌飒何时需要他来维护?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日,凌飒应邀赴定国公府的赏菊宴。
定国公府太夫人与凌飒外祖母是手帕交,甚为疼爱她。这次设宴,也有意抬举凌飒,让她多结识京中贵女。
凌飒自然承情赴约。
她今日一身秋香色掐花对襟褙子,配月白马面裙,清新雅致而不失端庄。发间只簪几支珍珠点翠发簪,如雨后秋菊,清丽脱俗,自有一股卓然气韵。
她的出现,瞬间引来全场瞩目。
曾嘲笑她土气愚钝的贵女们,此刻纷纷凑近搭话,言辞间满是恭维讨好。
凌飒从容应对,举止大方得体,既不刻意亲昵,也不显疏离,分寸恰到好处。
正当言笑晏晏之际,一位不速之客忽然闯了进来。
三皇子萧景煜。
他刻意装扮过:金线祥云纹锦袍,紫金冠束发,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仍是那副翩翩佳公子模样。
只是眼底,潜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躁和……志在必得。
“初染,”他径直走向凌飒,声音柔得似要滴下水来,“听闻你在此处,我特意来看看你。”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锦盒展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支通体剔透、价值不菲的血玉簪。
“这支簪子是我费尽心力寻来的,只愿博你一笑。”他将锦盒捧到凌飒面前,满含期待。
周围贵女齐齐吸气,眼中尽是艳羡与嫉妒。
血玉簪可是稀世珍宝!三殿下竟以此相赠,可见用情之深!
凌飒却连眼风都未扫那簪子,只淡淡看了萧景煜一眼,语调疏冷:“三殿下,初染早说过,您的‘好意’我受不起。还请自重,莫再行这般无谓之事,平白引人笑话。”
她略一停顿,目光掠过四周看客,唇角勾起一丝讥诮:“再者,执掌侯府中馈后,这点小玩意儿确实入不了眼。殿下若有心,不如卖掉这些珍宝周济城外流民,也算积点阴德。”
这番话说得不留情面,犹如一记耳光,狠狠掴在萧景煜脸上!
他以为放下身段当众送上重礼,凌飒总该给点情面。万没料到她如此不识抬举,竟当众嘲弄他!
“你……”萧景煜气得脸色涨红,攥着锦盒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贵为皇子,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贵女们也惊住了。
云大小姐竟然半点不买三殿下的账?
看来这二人纠葛,远比想象中更深啊!
气氛正僵持,一个清朗声音忽从旁响起:
“云大小姐所言甚是。与其将身外物赠予无缘之人,倒不如多做善事,也算为皇家积福了。”
众人循声望去,宸王萧晏不知何时已立于园中。
依旧是一身墨色锦袍,负手而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慵懒笑意,凤眸里却藏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
他缓步走到凌飒身侧,目光漫不经心掠过那支血玉簪,唇边笑意更深:“三皇侄今日好雅兴,也来凑这份热闹?只是……送礼也需看受者心意。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皇侄理应比本王更清楚吧?”
这话看似劝解,实则暗讽萧景煜自作多情,不自量力。
萧景煜被噎得脸色发青,却不敢当众发作。
宸王是他皇叔,尊贵非常,他不敢轻易得罪。
“皇叔说笑了。”他强扯出一抹笑,声音发硬,“侄儿……侄儿与云大小姐,不过有些小误会罢了。侄儿深信,精诚所至,云大小姐终会懂我心意。”
“哦?当真?”萧晏挑眉看向凌飒,眼底掠过一丝玩味,“云大小姐,你说呢?”
他分明是把难题抛给她,看她如何反应。
凌飒暗骂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面上却显出无奈倦色,向定国公太夫人屈膝:“太夫人,今日扰了您的兴,初染实在过意不去。忽觉身体不适,请容我先行告退。”
她才不愿掺和这两人明枪暗箭,只想尽早脱身。
“哎,初染丫头……”太夫人还想挽留,被凌飒眼风止住。
这局面再耗下去,只会更难收拾。
凌飒不再多言,转身朝园外走去。
萧景煜心急如焚,拔腿便追:“初染!等等!我送你!”
他绝不信她真的不适,分明是在躲他!
他岂能让她这样离开!
没追几步,一道身影挡在面前。
宸王萧晏。
“三皇侄,”萧晏还是那副慵懒神色,凤眸里却含着不容置辩的威仪,“云大小姐既然不适,就让她安心歇着吧。你这般纠缠,岂是君子所为?”
他顿了顿,语带警醒:“强人所难,只会适得其反。这道理,本王盼你明白。”
言罢,不再理会面沉似铁的萧景煜,径自朝园外踱去。
他得去看看,那只张舞爪子的小野猫,是不是又在暗地里磨爪了。
萧景煜死死盯着萧晏与凌飒先后离去的背影,一股无名邪火直冲头顶!
又是宸王!又是他!
为何每当他与云初染之间,总有这位皇叔横插一脚!
难道……他也对云初染存了心思?
这念头刚起,萧景煜心头警铃疯狂敲响!
不行!他绝不能让云初染落入宸王手中!
她只能是他的!
一场声势浩大的“追妻”以凌飒的冷酷拒绝和宸王的强势干预狼狈收场。
萧景煜非但未能讨得美人欢心,反而当众颜面扫地。
这股挫败非但未消,反化作更偏执的执念,在他心中疯长。
而凌飒,在一次次交锋中渐渐看透这些男人的底色,脚下要走的路也愈发清晰。
她的人生,从不为某些“情爱”而活!
她要按自己的心意过活,终叫所有人侧目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