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谢恩起身,重新落座。
宴会开始了,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礼部尚书张大人是个圆滚滚的胖子,此刻满脸堆笑,端着酒杯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启禀陛下!”
他满口酒气,声音洪亮,
“陛下登基三年,英明神武,国泰民安!只是……只是后宫空虚,陛下至今尚未册立一位皇后,子嗣单薄……臣等恳请陛下,早日充实后宫,广纳贤淑,为大齐开枝散叶啊!”
这话一出,满殿的夫人小姐们都坐直了身子,一个个屏住呼吸,眼含期待地望向龙椅上的皇帝。
这可是天大的机会!
谁不想成为那母仪天下的皇后?
然而,龙椅上的男人却没有看她们任何一人。
齐衍微微眯起那双狭长的眼眸,眼底有酒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狩猎般的目光。他似乎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然后,那道灼热的视线穿透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季轻虞所坐的角落。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殿堂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霸道。
“充实后宫?”
齐衍重复着礼部尚书的话,像是在品尝一个可笑的词汇,
“为何要充实?”
礼部尚书一愣,不明所以。
齐衍却直接抛出了答案,目光仍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季轻虞的方向,仿佛那里有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
“朕,只要一人,足矣。”
这话一出,整个金銮殿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那些原本满含期待的夫人小姐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不解、甚至是愤怒。
一人?
这怎么可能?
哪个皇帝不是后宫佳丽三千?
他只要一人?
这话简直比天方夜谭还要离谱!
而那道灼热的目光,像是实质化了一般,牢牢地钉在季轻虞身上。
季轻虞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她猛地抬头,撞进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吸人魂魄的眼眸里,瞳孔骤缩。
是他!
他竟然在看她?!
那种带着强烈占有欲的目光让她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那是对未知和强大力量的本能畏惧,也是曾经遭受折磨留下的阴影。
她的脸瞬间红了,像是被火烧一般,慌乱地想要躲开。
手边恰好放着一把团扇,是红豆特意给她配的。
季轻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拿起扇子,死死地挡在了自己脸上,只露出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
旁边的红豆看到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很快就捂住了嘴,肩膀微微颤抖。
她凑到季轻虞耳边,压低声音道:
“小姐,您这扇子都快着火了,挡不住啦。”
她家小姐真是……可爱得紧。
季轻虞只恨不得将整个人都藏在扇子后面,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震惊的低语,像是刀子一样戳着她的皮肤。
太可怕了,这个男人怎么敢在这里说出这样的话?
他难道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风波吗?
而且……而且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是那个暴君?!
她不知道,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看着她这幅如同受惊小鹿般,用扇子遮掩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那种因为痛苦而形成的破碎感,因为惊慌而露出的纯粹,都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愉悦。
他喜欢看她露出这样真实的情绪,而不是那副麻木隐忍的模样。
他并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似乎是觉得还不够热闹,齐衍又故意提高了几分音量,带着一丝玩味,也带着一种绝对的宣告。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击在众人心上的一记重锤。
“朕的心意已决。”
齐衍顿了顿,像是故意吊人胃口,然后慢悠悠地说道,
“若她不愿入宫……”
他目光灼灼,隔着人群,仿佛能看穿那把小小的团扇,直抵她内心最深处。
“……朕入赘也行。”
静,死一样的寂静。
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殿前那片巨大的广场上,数千人像是被点了穴道,一动不动。只有晚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嘲笑这片刻的荒谬。
“……朕入赘也行。”
这句话,像是惊雷一般,在每个人心头炸响。
入赘?!
堂堂大齐王朝的皇帝,九五之尊,要……入赘?!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些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夫人们,手中帕子捏得死紧,指甲几乎要抠进掌心。
她们的女儿,她们寄予厚望,恨不得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儿们,如今却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一人?
足矣?
入赘?
也行?
这分明是在当着天下人的面,将所有适龄的贵女,她们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儿们,狠狠地踩在了泥里!
而所有目光汇集的中心,季轻虞只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那把团扇根本挡不住她脸上滚烫的温度,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灼热的视线透过扇面,像是要将她烤焦一般。
她想逃,想躲,想立刻消失在这大殿之上,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她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帝王突如其来的关注,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危险,让她心底深处的恐惧像是潮水般涌上来。三年辛者库的折磨,让她对这种强大且不可控的力量充满了本能的抗拒和畏缩。
她不是什么珍宝,她只是一个曾经被踩进泥里的罪奴,一个膝盖有伤、手上带疤、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惊弓之鸟”。
他不该看她。
不该对她说出这样……这样惊世骇俗的话!
旁边的红豆低头忍笑,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她家小姐这幅模样,是真的可爱,也……是真的惹人怜爱。
不过她心里也有些忐忑,陛下这突如其来的架势,是不是太猛了点?
齐衍看着她躲闪的眼神,握着剑柄的手指轻微地摩挲了一下,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他喜欢她这幅模样,鲜活的,纯粹的,不像那些宫里的女人,个个戴着面具,虚伪得让人作呕。
她的惊慌失措,她的本能抗拒,都在他眼中化作了猎物垂死挣扎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