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小院。
“公子,来客了。”
周伯正替谢宴川添着火炉的炭,听见屋外细细簌簌的脚步声便开口提醒。
趴在桌旁与经学苦战的吕月华抬起头来,她眨巴着水润的大眼睛,有些狡黠。
“来客与你一个小孩无关,继续背书,待会儿若是抽答不上,接下来一日不能吃糖。”
谢宴川放下书卷,淡淡的瞥了吕月华一眼。
吕月华原本还打算偷懒,此时也不敢了,立马坐直身体,捧着书卷开始默背。
叩叩。
虚掩的院门被人轻轻敲响。
“不知谢家公子可在?”
谢宴川给了周伯一个眼神,后者立马前去开门。
两人不认识江谦,却认得来过乔迁宴的江听风。
她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锦袍男人的侧后方一步的位置。
单从站位,和这容貌上看,谢宴川大概猜出对方身份。
只是他暂时不明对方来意。
“找我家公子何事?”周伯有些冷漠的询问,身体呈现出防备的姿态。
不过是一个家仆,气质却也不似普通人。
而坐于枯树下的男子,身上只是笼着一件白袍,肩处一张狐裘袄子,贵气无比。
他容貌出尘,忽而抬眸时,幽深的瞳中映着漠色,喜怒不显,无波无澜。
这……竟然是吕月明那大胖丫头的夫君?!
如此惊艳绝尘的男子,是个瞎子?
他到底是看上吕月明哪一点!
相较吕月明,他的女儿犹如天仙下凡,应该没有男人能够拒绝?
这下,江谦的心思更为活络。
管家都已经将带给谢宴川的礼递到江谦的跟前,他却将目光看向江听风:“听风,快去将礼送给谢公子。”
她?
江听风眉头轻皱。
她对上父亲的眼神。
要不说是父女呢,江听风立马明白江谦的意图。
她一惊,脚步如同灌铅般沉重。
那可是吕老板的夫君。
爹分明知道这一点,还要……
多年来的乖巧顺从,让江听风没有多说拒绝的话,而是接过礼,对着谢宴川走去。
“谢公子,我与家父贸然登门,还望你莫怪,这是我家备下的一点薄礼,希望谢公子能够收下。”
门口,江谦眼含笑意的看着。
他暗自琢磨,若是谢宴川拒绝女儿,那多半没戏。
可若是接受……
不过,能够接受吕月明的男人,如何看不上他如此优秀的女儿!
虽说谢家有吕月明了,但只要江听风能够嫁给谢宴川,他这个当父亲的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吕月明给赶走,让江听风成为唯一正妻。
谢宴川见江听风神色尴尬,误以为自己不接会令她无法交差。
罢了。
是吕月明请来参加了乔迁宴的,应当也算好友,看在她的份上给个面子也无妨。
况且,他们突然登门造访也许是吕月明的主意。
“多谢江姑娘。”
谢宴川接了礼,放在一旁的桌上。
江听风如获大赦,想要立马回到江谦的身侧。
却不想江谦大步走了进来。
他大方的坐在谢宴川的对面,笑容满面:“听风,看谢公子眼前的茶盏已经空了,怎么不知为谢公子满上?女子应当多关注男子,尤其是嫁人后应当多关注夫君的一举一动,凡事以夫为天,此为女德。”
江听风咬了咬下唇。
她对上江谦的眼神,轻轻摇头,声音冷了一分:“爹,谢公子身边有伺候的人,他已成亲。”
周伯一听,连忙上前为谢宴川倒满茶水。
这活被人抢了,但江谦显然不满意。
他意味深长的盯着江听风看了又看,浑浊的眼睛中闪过一抹警告的意思。
忽然,他又注意到什么,索性直接将砚拿起来塞给江听风:“谢公子正在写字,你去将墨水研磨出来,方便谢公子取用。”
墨汁浸染到江听风的手指上,就像是在她的傲骨上泼了一盆脏水。
如此,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原来让她来的目的在此。
可是,她虽觉得谢宴川俊朗无比,却也知晓对方有家室,且对待吕月明不错。
这样的前提下,她怎么能做出勾引的事!
“听风。”
江谦提醒的喊了一句,声音明显沉了几分。
得此,江听风只能微微咬紧牙关,站在谢宴川的身侧替他磨墨。
吕月华原本在背书,此时也有点看不下去。
江家姐姐虽好,可是怎么能够和她的姐夫靠这么近。
她必须要帮姐姐保护好姐夫!
这么想着,吕月华“啪”的一声,把书卷丢在桌上。
她像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溜烟钻到江听风的面前,摊开手,仰起小脸:“江姐姐,华儿最喜欢研墨了,给我吧。”
江听风像是被解救一样,立马将砚拿给吕月华。
只可惜,吕月华将东西拿到手后,却歪着脑袋,有点笨拙的使用。
她每日只需守着书念,墨汁少了都有周伯研磨,哪儿需要她动手。
这下好了,需要实操她又不会了。
她小小的手抓着砚,包子脸皱巴在一团,求助似的看向周伯。
“听风。”
江谦又喊了一声,语气中的不满已经要溢满出来:“让一个孩子做这种不擅长的事情,不是我教你的,你应该知道如何做会让我开心。”
江听风的指尖微微蜷缩。
她低低的“嗯”了一声,对着吕月华扯了扯嘴角:“华儿,你把砚给我,我来教你可好?”
吕月华想着是教自己,便答应了,又把砚还给江听风。
江听风捏着泛着凉意的砚,她站在谢宴川的身侧,纤细的手指轻轻的磨着。
墨汁一点点出来,江听风的骨节也越发的白。
她的手几乎快将坚硬的砚给捏碎。
江谦没注意到女儿的反应,只是将视线落在谢宴川身上,暗自打量着谢宴川。
没拒绝,肯定有戏。
他就说嘛,男人是不会拒绝送上门的美人的,更何况他女儿不只是容貌好,也是个聪明人,谢宴川一定喜欢。
到时候两人成亲,他也算和宋家搭上线,有了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后,还愁拿不到宋家的助力?
谢宴川并未拒绝,却也并未多看江听风一眼。
他端正坐着,面不改色,心中一点暧昧感都不曾有。
已经给够脸面。
若是磨了墨还要得寸进尺,他只能拒绝了。
眼看墨汁快要磨满,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疑惑的女声,打破小院的寂静。
“外祖父换了轿子?怎么瞧着没先前看着结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