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月明想看看,这个躲在女人身后一辈子的男人,如今会怎么选。
她的眼神似刀子,令吕贵满浑身不自在。
看样子,吕月明是要追责的。
他又未曾参与此事,为何要被赵秀芳牵连?
倒不如趁此机会,将她给休了罢!
“明儿,我已考虑好休妻!这等毒妇,我吕家留不得!”
吕贵满下定决心后,犹如新生,高高的抬起下巴,睥睨地盯着脚下的赵秀芳。
他的话,刺痛了赵秀芳的心。
女人抬头,眼泪顺着皱纹流下:“吕贵满,我为你生儿子,操持整个吕家,你如今这样待我?!”
“你生病无法下床时是我为你端屎端尿,你落第心情郁结时是我给你端茶送水,你前些年挑灯夜战时是我陪你熬到三更天……”
“我所做一切皆是为了这个家!可如今你……你竟如此凉薄!吕贵满,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她声泪俱下,像是在哀鸣。
休妻,这种丢人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在她赵秀芳的身上……
“你不能休了我!”赵秀芳忽然转身,她神情悲怆,瞧着满脸痛苦,“明儿,明儿!是他们娘俩指使我做的,他们让我撒火油的……”
她越说越激动,干枯的手指死死地抓着泥土,指缝中满是污秽。
一旁,老太太有些站不住了,忙打断赵秀芳:“闭嘴!你自己作恶多端还想要拖我们下水!贵满,现在就写休书,这女人留不得了!”
赵秀芳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她回眸瞪着老太太看。
两个女人都不是什么善茬,直接互相倒对方的不是,愣是把对方骂到一文不值。
吕贵满被吵得耳根子疼,他悄悄看了看吕月明,见她正冷眼旁观,立马细细簌簌地打开自己的行囊,掏出纸笔,当即写下休书。
片刻后,吕贵满讪笑着将休书递给吕月明:“明儿,这事与我无关了!”
字迹潦草,但上面内容齐全,可以说……吕贵满早都在心中拟定休书内容。
今日之事给了他鼓起勇气休妻。
吕月明随便看完,将休书还给吕贵满,眯了眯眸子:“第一次见大伯这么有主见。”
一家人离心,她并不意外。
这几人凑在一起,都凑不出一个好鸟。
吕贵满感到自己又被吕月明讽了一句,他抠了抠脑袋,尴尬着将休书丢在赵秀芳的脸上。
“毒妇,日后休要再说你是我吕家人!”
休书墨迹未干,蹭了赵秀芳一脸。
她抓着休书,五指逐渐扣紧,随即又将休书撕得粉碎,纸屑混杂着眼泪粘在脸上。
“好啊!好啊!我赵秀芳这辈子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么个废物!”
赵秀芳踉跄着站起来,她指着吕贵满,深吸一口气:“哈,成亲时你家一穷二白,是我苦苦支撑,你……噗!”
忽然,赵秀芳气极攻心,竟生生吐出一口鲜红的血。
她盯着泥土上那摊血,忽地有些癫狂的大笑。
吕贵满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又小心地看向吕月明:“明儿,冤有头债有主,我与赵秀芳再无夫妻关系,你可不能胡乱攀扯。”
吕月明看着狂笑不止的赵秀芳,只感到一阵可悲。
但是,再可悲又如何。
做错了,就要罚。
“大伯娘方才说,是大伯二人指使,既然如此那我不能因为你休妻就放了你们。”
吕月明话音将落,便瞧见吕贵满眼底的反抗。
她不管,接着道:“真假我无法判断,只能交给衙门定夺。”
“哈!衙门,去衙门,就去衙门好啊。”
赵秀芳拍着手叫好,又牵着自己的衣服转圈跳舞,像是庆祝什么:“我们都去衙门,那儿有吃有喝的,再也不用愁赚钱了!”
吕月明听见赵秀芳有些变形的声音,微微蹙眉,心中感到一些古怪。
她怎么觉得赵秀芳疯了?
“疯婆娘乱叫什么!”
吕贵满这下才觉得恼火。
他连休书都写了,还要被抓去衙门。
他可是秀才,传出去老脸往哪儿放!
“明儿,她乱说的你千万不要相信。”吕贵满垂死挣扎。
他有些贼眉鼠眼地盯着吕月明,又想趁机逃走。
只是,周伯看出他的想法,往侧面一站,笔挺挺地立着。
“想去哪儿?”
周伯心中也藏着火气,此时发泄出来,三下五除二地将吕贵满给反扣住,又用带来的麻绳将人捆上。
连正是壮年的吕贵满都不是周伯的对手,更别提年老体衰的老太太。
娘俩被抓住后,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还在傻笑的赵秀芳。
女人捡起沾了泥巴的纸屑,往天上轻轻一抛,在飘飞的纸屑中转圈。
她哼着歌,很快乐的样子。
“疯婆娘!!”吕贵满咬牙咒骂。
吕月明狐疑地看着赵秀芳,眼底闪过一抹凝重。
真疯了?
她让周伯把赵秀芳也绑下。
“被烧的房子一楼虽勉强能住人,但并不避风,冬日凉寒,我们先回原来的家。”吕月明提到此事还觉得心疼,她随之又道,“周伯将他们三人带回去捆好,明日一早报官。”
一路上,赵秀芳的笑声不间断。
即便到家后,吕月明入睡前,都还能听见赵秀芳在厨房中痴傻地笑。
……
翌日清晨,吕月明带着三个人前去衙门。
此时正是村民们赶着去地里松土的时候,一路上都有人对着吕家大房指指点点。
吕月明新房被烧,竟然是家人做的?
赵秀芳一直傻乐,对外界的鄙视毫不知情。
但吕贵满娘俩却恨不得将脑袋塞在地里,丢死人了。
县衙的官老爷端坐在高位,他垂眸看着堂下一家人,有些不耐烦:“那笑个不停的是什么情况?”
衙役立马虎着脸恐吓赵秀芳:“这是公堂之上,你这村妇不知好歹,竟还发笑蔑视官威!”
吕贵满垂头丧气地跪在一旁。
他也想让赵秀芳别笑了。
听了一夜,他的神经快要被麻痹了。
然而,赵秀芳似乎是听不懂人话,冲着衙役歪着脑袋,好奇地询问:“官威是谁?我为什么要蔑视他?”
满堂哗然。
吕月明抿了抿唇,心思渐深。
看样子,赵秀芳像是真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