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桃言:“去园子里吧,那儿有鱼,正好去瞧瞧。”
沈明珠:“那不如去话厅前的回廊那儿,那也养着鱼呢,我早就想去看看了,姐姐陪我去看吧。”
沈桃言沉吟片刻:“好。”
话厅那儿算是聂府中的枢纽。
沈明珠忍不住:“姐姐,我听闻大公子回来了,怎么一点儿也见不着人啊?”
沈桃言丢着鱼食:“大公子是大房的,我是二房的,我怎么会知呢?”
沈明珠:“可你们同住一个府里,总会遇见的吧。”
是遇见,只是遇见的机会很少,这也与聂珩总不在府里有关。
别说她了,就是大老爷和大夫人也极少见着聂珩。
听下人说,从前是没那么忙的,自从沈桃言嫁入聂府,聂珩便不常在府里了。
后面成了江南西路的转运使,便更少回府了。
沈桃言:“你打听他做什么?”
沈明珠眼珠子暗暗转动:“好奇罢了,我来的这些天也没见姐夫呢。”
“外面都说你与姐夫形影不离,恨不得将姐夫栓裤腰带上护着呢。”
“这些天不去找姐夫,姐姐不会担心吗?”
沈桃言碾碎了手里的鱼食:“你是客,我这不是要陪着你吗?”
沈明珠:“我是想来陪姐姐你高兴的,可没有想过让你和姐夫分离。”
沈桃言对着她轻轻一笑:“我知道,多亏了你。”
沈明珠糊涂了:“我?姐姐什么意思?”
叠珠帮着解释:“二少夫人的意思是,多亏了二姑娘,二少夫人近来的心情好多了。”
沈明珠不高兴地抿了嘴,她又不是真的来替沈桃言舒缓心情的。
她只是没想到聂珩这么难见到。
有沈明珠在,沈桃言足足有七八日没有去见聂宵了。
大家显然也没想到,沈明珠会天天来,大有一种把聂府当自己家了。
叠玉:“二少夫人,还要偷偷透些消息给二姑娘吗?”
仅仅只露了两个关于大公子的似是而非的消息,就让沈明珠足足跑来七八天。
真不知道二姑娘这“单纯”的心性随了那二人中的谁?
沈桃言:“不用了,很快就到了柳白先生的寿宴了。”
这是沈桃言第一次这么久没有出现在聂宵面前。
从前总是有沈桃言声音的院子,一下子冷清了好几天。
自从上次聂宵训斥之后,扬青不敢再自作主张。
沈桃言来不来,聂宵看起来也毫不在意,甚至还有种喘了一口气的感觉。
要知道之前的沈桃言,可是黏他黏得很紧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柳白先生寿辰当日。
沈桃言见到了聂宵,她与聂宵同乘一辆马车,马车里安静得出奇。
聂宵不由得瞥了沈桃言一眼。
沈桃言:“怎么了,是想要点心,还想喝茶水?”
聂宵收回视线,翻了个大白眼,不想理沈桃言。
沈桃言如他所愿,闭上了嘴。
直到快到柳白先生的府前,沈桃言才重新缓缓开口,细细叮嘱道。
“夫君到了先生府中,定要跟紧我,莫要乱跑。”
“柳白先生是你的恩师,你见到他一定要向他问好。”
沈桃言絮絮叨叨地嘱咐个不停,表现与平常无异。
眼看聂宵将要露出不高兴的神情,沈桃言这才停了下来。
柳白先生是洪都最有声望的夫子,教出了许多学生,今日当然也来了许多人,多是柳白的学生。
聂宵曾是柳白先生手底下最出色的学生。
谁能想到天妒英才,曾经最出色的学生,如今却成了傻子。
柳白先生不止一次替聂宵惋惜。
沈桃言与聂宵先一同携礼去拜见了柳白。
聂宵虽然傻了,但柳白先生的寿辰,他每一次都来。
柳白连道三个好,眼神落到了聂宵身上:“你们有心了,二少夫人先带着谨之去歇歇吧。”
沈桃言:“是。”
她转头对聂宵温柔道:“夫君,我们走吧。”
从前每年的这一天,是聂宵最乖巧的一天,不会胡乱闹腾,也不会生事儿。
沈桃言和聂宵一道儿走着,余光瞥见了一抹衣角。
她微微抬眼望去,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不免有些错愕。
柳白先生还是偏爱聂宵的,之后,来找了聂宵说话。
而聂宵也很一直很听话,并没有因为痴傻而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来。
然而在快离开的时候,聂宵忽然闹着要去别的地方。
沈桃言自然不放心聂宵一个人去,她提着裙摆小跑着追去。
“夫君,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我要跟不上了。”
聂宵七拐八拐,绕到了一处屋子里,估计是今日来客太多了,眼前这处屋子并没有人把守。
沈桃言气喘吁吁追上聂宵,身边的丫鬟还跟丢了一个,只有叠玉在身边。
原本每人只能最多只能带一个服侍的人在身边的,不带最好。
只不过聂宵的情况比较特殊,柳白先生就特别准许沈桃言带两人了。
沈桃言没有来过此处:“这是什么地方?”
她正在打量之际,聂宵已然推开门进去了。
沈桃言看到里面的情况:“这应当是柳白先生的书阁,夫君,这儿没人,我们还是快些出去吧。”
聂宵犟起来了:“不走,要书卷!”
他一旦犟起来,软硬不吃。
沈桃言不想他闹起来:“叠玉,你去找人请示一下柳白先生。”
叠玉:“哎。”
聂宵往书阁里面跑,沈桃言到处找他:“夫君,你要什么书卷,你跟我说,别乱跑了。”
等沈桃言好不容易找到聂宵,聂宵似乎很害怕地抱着头缩在一边。
“黑!好黑!我要火,你快去找火来。”
沈桃言安抚他:“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找,你别怕。”
她转眼看到了烛台上放置的火烛,旁边还放置着火折子。
她的眼底闪了闪,火折子怎么轻易放到书阁里,要是不小心失火了,书阁里的书不就遭殃了。
她点燃了火烛,轻柔地哄着聂宵:“夫君,已经不黑了,别怕。”
聂宵盯着书架找了起来,沈桃言站在他旁边。
“夫君,你到底想找什么书卷?”
聂宵不吭声,只一味地翻找,沈桃言在一边替他收拾。
聂宵:“都不是!不要了!”
他生气地一股脑将一堆书卷推掉在地,沈桃言连忙制止他。
“夫君,你冷静一些,你要找什么,你与我说,我给你找。”
聂宵抗拒地一把推开她:“走开,别碰我。”
沈桃言被推倒在地上,她还没碰到他呢,就受到了这无妄之灾。
聂宵似乎真的气狠了,还在不停地推掉书架上的书卷,然后他竟然一气之下推了一把烛台。
沈桃言大惊:“不要!”
烛台掉了下来,砸到了堆在地上的书卷,火舌迅速席卷。
沈桃言爬起来想去救地上的书卷,但已经来不及了。
而恰逢这时,柳白先生正好带着人来了。
见火舌正在吞吃着他珍藏的书卷,他大惊失色地抖着嗓子,慌忙叫人去救火救书卷。
这些书卷可都是他的命啊,他可宝贝了,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柳白差点站不住了。
下人们一边扶着他,一边连忙喊人帮忙救火,乱糟糟的情况,很快惊动了府中的来客。
幸好扑救得及时,只烧了地上的那一堆,其他的书卷并没有被祸及。
聂宵此时终于冷静下来了,害怕又茫然地站在一边。
柳白颤抖地看着地上被付之一炬的书卷,看向站在旁边的聂宵和沈桃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柳白先生一起来的人,也亲眼目睹聂宵和沈桃言站在火堆前。
沈桃言望向了聂宵,聂宵无措地看着她,嘴唇发白,显然害怕的不行。
她张了张嘴:“是我,是我不小心…”
这话一下子把在场人的怒火给激起来了。
瞬间便有人出来斥责道:“聂二少夫人,你又不像聂二公子是个傻子,怎么能带着他来这胡闹!”
紧接着,第二人也愤愤地怒斥:“你知不知道这些都是柳白先生珍视之物,就这么被你给烧掉了,你实在是!”
一道沉澈的声音,像一块玉石,从人群中破壁而出。
“不是她。”
那人:“什么?”
大家纷纷回头朝说话的人看去,甚至让出了一条道。
聂珩身姿板正:“不是她做的。”
聂宵低着头,有点惊讶,大哥怎么会在此处?
而且大哥为什么要替沈桃言说话,难道…
“聂大公子,她自己都承认了,怎么还不是她?你可不能包庇她。”
聂珩眼神清洌,一眼扫过去,那人下意识噤声。
这洪都谁都可能做出包庇一事儿,唯有聂珩不会。
柳白:“那是?”
聂珩:“聂宵。”
聂宵身形一僵。
“这不可能吧。”
聂珩:“我比你们快到几步,亲眼所见。”
众人面面相觑,只不过聂宵他是一个傻子,也不好过分去指责他。
就连柳白先生也只能紧紧皱眉,没办法说出一句苛责的重话。
何况聂宵还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事情是聂宵干的,但没有一个人去指责,与方才沈桃言主动认下时的群情激愤完全不同。
聂珩的目光,冷冷淡淡地落在聂宵身上,聂宵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