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假死离府,少夫人独享清福》 第5章 扔了璎珞 沈明珠哭得泪如雨下:“姐姐,你难道一点儿也不在意我吗?” 沈桃言木木地坐在椅子上,若不是高肿的脸颊传来的丝丝疼痛在拉扯着她,她甚至以为自己成了一根死木了。 沈云岳:“能嫁入聂府,那是多好的亲事,你还不知足。” 沈桃言一言不发,她和聂宵的这门亲事,是聂公生前与祖母定下的。 对于日暮西山的沈家,能攀上聂家,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了。 沈明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晕倒在殷盈的怀里。 殷盈也哭着大骂:“你要毁了我的珠儿,我不活了,沈桃言,你若敢和离,你便是弑母凶手!” 沈桃言猛地抬起头,红着眼眶,望着自己的亲娘,泪花在眼里打转。 殷盈还在以死相逼:“我的珠儿啊,你姐姐心可真狠啊,这可怎么办啊,娘也不活了,不活了。” 沈桃言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沈云岳没有文才武略,又不善经营,祖父上了年纪,力不从心后,从前做过官的沈家就开始落败了。 当年,沈云岳和殷盈生下沈桃言后,便卖了家业,卷着沈家大部分钱财来洪都闯荡。 可带着沈桃言事事不方便,他们就将沈桃言留给了身子硬朗的祖父祖母抚养。 沈桃言三岁那年,祖父去世,沈云岳回来,而殷盈即将临盆,没有回来。 经此打击,祖母的精力已不大好了,想让沈云岳将沈桃言带到身边好好抚养。 但沈云岳却说殷盈即将临盆,他们怕是没办法同时顾及两个孩子,等第二个孩子大些,再接沈桃言过去。 沈桃言虽然只有三岁,但她什么都听得懂,她等了十来年,也没等来沈云岳和殷盈。 沈桃言从小与祖母在黎乡长大,与爹娘感情浅,不像沈明珠,自小养在爹娘身边。 沈桃言从前觉得他们偏心些也没什么,就像祖母也会偏心她。 可她没想到她的爹娘会偏心到像是从来没有生下她这个女儿一样。 祖母去世后,沈桃言就像完全失去了家人,明明爹娘都在身边,却像个外人,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亲密。 她的爹娘从来没想过要为她谋划。 她出嫁的嫁妆都是她自己以及祖母生前添置的,他们没有添过分毫。 沈桃言知道,他们是要存着留给沈明珠的。 他们指望着沈明珠嫁一个有权有势的好人家,扶持沈家呢。 不仅如此,他们还要问沈桃言要嫁妆贴补给沈明珠,沈桃言记着祖母的话,没有给。 从那之后,沈桃言与他们的关系便越来越远。 殷盈和沈明珠还在哭。 沈云岳铁青着脸:“你现在马上滚回聂家,你胆敢和离,就永远别回沈家。” 沈桃言颤抖着手,摸索着椅子扶手,用力撑起身子,叠珠和叠玉连忙去扶。 眼泪在浅浅的眼窝里不断溢出来,沈桃言噙着泪走出沈府。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阴阴沉沉的。 她失魂落魄地回了聂家,原来祖母去世后,她真的没有家了。 现在除了聂家,她竟一时无路可去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沈桃言发现院子的丫鬟们乱糟糟的。 叠珠:“发生了什么事情?” 挂云急得不行:“二少夫人,你可算回来了,二公子他…” 看到沈桃言脸上的伤势,她愣了一下。 叠玉:“快说。” 挂云不敢去看沈桃言:“二公子他将少夫人你的翠玉如意连珠璎珞给扔了。” 这话恍如惊雷,劈到了沈桃言的头上,她站不稳地摇晃了一下。 叠珠立即高声:“还不快去找!” 挂云:“是。” 沈桃言抖着嘴唇问:“扔哪儿了?” 挂云低下头:“奴婢不知。” 沈桃言撑起身体,往聂宵的院子去。 刚到聂宵的院子,她就听到了扬青的话。 “公子,那翠玉连珠璎珞是二少夫人最宝贝的东西,要是二少夫人回来知道了…” 聂宵冷哼一声:“她同人抢了芸儿的璎珞,我自然也叫她尝尝失去心爱之物的滋味。” 闻言,沈桃言感觉自己的心被碾得破碎,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压抑着快要令自己窒息的酸郁,冷冷地出声。 “你把东西扔哪儿了?” 聂宵和扬青错愕地回头看来,一时有些惊慌,与此同时,他们也看到了沈桃言脸上的伤。 沈桃言盯着他:“我问你扔哪儿了!” 聂宵露出被吓到的惊愕神情:“你凶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了!” 沈桃言闭了闭眼睛,上前去揪住聂宵的衣襟逼问:“你到底把我的东西扔哪儿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愕住了,尤其是聂宵和扬青。 沈桃言可是从不舍得对聂宵发脾气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看着如此急切的沈桃言,聂宵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 “你欺负我,你是坏女人,我要告诉爹娘去。” 沈桃言红着眼眶,盯着聂宵不放。 叠珠和叠玉跪了下来:“二公子,求求你告诉我们到底扔哪儿了。” 叠珠:“那是丁老夫人临终前留给二少夫人的遗物,是二少夫人的念想。” 聂宵眼神微滞,但很快又恢复成孩童一样顽劣的神情。 “一串破珠子,我偏不告诉你,让你欺负我,你活该。” 沈桃言看着他,眼泪溢出眼眶,落了下来,这就是她爱了十来年的人么。 聂宵被她的眼神和眼泪莫名烫了一下,他好像从没见她哭过,这是第一回。 加上她脸上的伤,她现在的情况该说不说,瞧着挺可怜的。 憋好久的雨丝缠缠绵绵落了下来,打在了几人的身上,扬青护着聂宵去躲雨去了。 雨水混着泪水打湿了沈桃言的脸,沈桃言在叠珠和叠玉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 她看了聂宵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沈桃言走得很急,她吩咐了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去找,尤其是沿着她的院子到聂宵院子寻找。 动静挺大,惊动了不少人,二老爷和二夫人派人来问,沈桃言吩咐人说丢了东西,正差人寻找。 人多手杂,沈桃言担心有人会因此浑水摸鱼,到时候可能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扬青来到聂宵身边:“二公子,不如还是告诉二少夫人吧,她们这会儿正冒雨找呢。” 第6章 过得好累 聂宵脑海里无端浮现沈桃言落泪的一幕,以及她最后那一眼。 可他又想起咬着嘴唇,红着眼眶,故作坚强的乔芸。 聂宵缓缓收紧了拳头:“不许去,她同人抢了芸儿的璎珞,自然拿她自己的璎珞来还。” 雨越来越大,沈桃言一边撑着伞,一边擦着脸上的雨和泪冒着雨寻找。 叠珠:“少夫人,雨太大了,这儿就交给丫鬟吧,你先回屋躲一躲雨,何况你脸上还有伤呢。” 沈桃言闷着声,没有回应,她甚至顾不上湿透了的鞋袜和裙摆,一味地低头寻找。 天空降下闷闷的雷声,雨势更大,雨幕更密,沈桃言越发着急了。 这三年,二少夫人其实真的很好,不论是对二公子,还是对他们这些下人。 尤其是对二公子,那是掏心掏肺的好,扬青有些于心不忍,偷偷扯住了一个厮儿。 “你去悄悄禀告二少夫人,就说二公子将璎珞丢在园子里了。” 沈桃言听到了厮儿传来的话,立马带着人赶去了园子里。 园子挺大的,大家四处分散开来,沈桃言一个人撑着伞沿着路找。 这时,有一道玉竹般的身影,在雨中步步走来。 沈桃言停了下来,望着在她眼前站定的青衣玉冠,面容俊朗,眉目端正冷峻的人。 她的眼里也在下雨,那雨瞧着比这雨还大,聂珩缓缓抬起拿着翠玉如意连珠璎珞的手。 沈桃言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眼里的雨,顺着脸颊滑落,哑声道。 “我好怕,还以为找不到了。” 聂珩是不苟言笑的,与人相处也总是疏远冷淡的。 骨节透着清冷的白的手,拎着翠色的璎珞穿过雨幕,探进了她的伞下,送到了她的面前。 沈桃言伸出了手,抓住了垂着的翠玉,冰凉的触感让她感到十分踏实。 聂珩慢慢将璎珞垂放到了她的手上,看着她,似是不忍地缓缓道:“有了些痕迹。” 沈桃言闻言,展开那块翠玉看了看,纯厚的翠玉里果然有了裂痕,连着的翠珠子上也是。 她握紧了翠玉放在了心口上,眼里已经积攒出了另一场雨,雾蒙蒙的,叫她看不清人。 随着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沈桃言身子倒了下去。 晕过去前,沈桃言好像看到了聂珩一向淡然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慌乱的神情。 淋了雨,加上这阵子接连的打击,沈桃言又大病了一场。 叠珠和叠玉两人不眠不休地候在沈桃言的床前。 三日后,沈桃言醒来时,两个丫鬟喜极而泣。 “少夫人!你终于醒了!” 沈桃言看着两人,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璎珞。” 叠玉含着泪,连忙小心地捧了来:“在这儿呢,找回来了。” 沈桃言伸出了苍白的手,叠玉小心地将璎珞包在帕子里,放到了她的手心里。 沈桃言紧紧握着失而复得的璎珞,闭上了无力的眼皮。 沈桃言再次醒来,已是一日后了,她握了握空荡荡的手心,慌张地起身四处摸索。 叠珠和叠玉听到动静,连忙进来。 叠玉从她的枕子底下摸出来:“少夫人,在这儿呢。” 沈桃言伸手抚了抚自己的眼泪:“找回来了。” 叠玉:“是啊,是大公子找回来的,他那日衣袍都湿透了。” 沈桃言哑声:“改日病好了,我该谢他。” 虽然找回来了,却已经不是从前那样了。 沈桃言抚摸着翠玉如意上的裂痕,裂成这样,是不可能修复得了了。 更别说,整串翠玉珠上都是这样的裂痕了,她紧紧抿着毫无血色的嘴唇。 少夫人醒了,就可以喝药了,叠珠下去吩咐人熬药去了。 沈桃言松了嘴唇,问:“我病了几日?” 叠玉往她身后放了两个枕子,好让沈桃言舒服地靠着:“已有四日了。” 沈桃言喃喃道:“四日,我怎么感觉过了好久。” 她微微闭了闭眼睛:“过得好累。” 叠玉知道少夫人说的是这几天发生的一切事,她眼里有了泪花,心疼地给沈桃言掖了掖被角。 “少夫人,先不要想这些了,等病好了再说。” 沈桃言微微摇头,她一闭上眼睛,就是聂宵装傻,连同婆母和公公欺骗她。 以及聂宵为了心上人想要用马车撞她,后又扔了她的璎珞。 还有爹娘为了妹妹,以死相逼不许她提和离。 如此种种,轮不到她不想,而她每想一分,心底便绞痛一分。 不多时,挂露端着药进来了,叠珠小心地喂沈桃言喝药。 为了能叫沈桃言高兴些,叠玉颇为解气道。 “少夫人病着的日子,大公子可算是狠狠给我们出气了,日日押着二公子跪在院前。” “直到少夫人你醒后,大公子才让人将二公子带走禁足了,不叫二公子吵着你的眼睛。” 沈桃言脑中闪过聂珩那克己复礼的脸:“如此,我要好好谢他才是。” 沈桃言脸上的伤好得快一些,这会儿已经看不太出来了。 叠珠和叠玉没有与沈桃言说,大公子其实还问过她们,关于二少夫人脸颊上的伤的事儿。 她们含糊地说,是沈老爷打的,但并没有将一切实情说出来。 喝完了药,叠珠和叠玉正要伺候沈桃言躺下,赵卿容便来了。 赵卿容眼里满是关爱:“好孩子,你可算是醒了,接连病了两次,都赖那个孽障。” 沈桃言沉默不语,她这次没有替聂宵说话。 赵卿容明白沈桃言这是真伤心了。 他们也是从聂珩口中,才知道聂宵是故意弄丢了沈桃言祖母留给她的遗物,害得沈桃言冒着暴雨找寻了好久,才病倒了。 而且赵卿容还知道,聂宵这么做,是为了那个乔芸。 赵卿容:“你放心,我和老爷已经训过他了,等他解禁了,就让他来给你赔罪。” 沈桃言张了张嘴:“是,多谢母亲。” 见沈桃言没有什么精神头,赵卿容没有待太久。 之后,赵卿容吩咐人送了很多养身子的东西来。 沈桃言想,他们大约是觉得愧疚了,才送来的补偿,从前也是这样。 可从前,沈桃言还以为他们是真的疼爱她,才会在她每次替聂宵顶罪受罚受伤后,送这么多好东西前来。 第7章 你打我 原来一切疼爱也是装出来的。 沈桃言真是很想知道,每一次看着她替聂宵故意闯出来的祸受罚时,他们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 这是寻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那可是三年啊,不是三天。 三年来,她对聂宵是怎样的,他们看不见吗? 三年来,她又替聂宵受了多少罚,得罪了多少人,他们都不曾动容吗? 如此狠心,沈桃言好想挖开他们的胸口,看一看他们的心是怎么长的。 沈桃言养了多久的病,聂宵就得禁足多久。 聂宵根本待不住,他急着去见他的芸儿,便让人闹到沈桃言面前。 只不过被聂珩的人拦下了。 聂珩面无表情,声音也是公事公办一样:“不像话的东西,拉去祠堂,跪着。” 赵卿容和聂渊正想开口说什么。 聂珩目无波澜地看了过去:“二叔,谨之虽智如稚子,但也不能纵着,此次惹的祸端还不够大么?” 赵卿容和聂渊闭上了嘴,的确,此次要不是沈桃言,他们聂家可就大祸临头了。 聂渊是为官的,也更清楚其中的厉害,他拉走了赵卿容,示意她别管。 由着聂珩去管教一番,也是好的。 聂珩冷着眼,看着聂宵被人押往了祠堂。 要不是这次的事儿,聂珩还真不知道聂宵平日里如此能惹事生非。 是沈桃言一直在背后替聂宵收拾烂摊子,才没连累到聂府。 聂珩的强力镇压很有效,有聂珩在眼前,聂宵不敢再随便胡闹了,老老实实地跪祠堂,禁足。 沈桃言并不是完全不知道聂宵的情况,她只是装作听不见。 她的心是肉长的,比起聂宵受的那点儿无足轻重的罪,她更心疼这三年被愚弄的自己。 扬青:“这些天,大夫常常候在二少夫人院子呢。” 聂宵不信,不过是淋了些雨,沈桃言病得有那么严重么? 沈桃言的病初愈,聂宵就被赵卿容拉着来向沈桃言赔罪了。 赵卿容:“孽障,还不快些与桃言赔不是。” 聂宵什么时候给沈桃言赔过罪啊。 从前的沈桃言也是真心待聂宵的,一心一意护着聂宵。 就算他惹了祸,她也会用他的傻症为他寻借口,然后自己担下责罚。 沈桃言对着赵卿容:“母亲,我想与夫君单独说说话。” 她的脸色还有点儿白,能看得出她这一病是真的不轻。 赵卿容瞪了聂宵一眼:“好,要是这孽障再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 沈桃言轻轻点了点头。 等赵卿容走后,沈桃言直直地看着聂宵,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扔了我的璎珞?” 成亲之后,沈桃言当聂宵是她最亲近的人,是共度余生的人,她的一切对聂宵都不设防。 没想到,最后是她自己吃了亲手种下的苦果。 宛如不知掩饰的孩童,聂宵眼里闪烁着明晃晃的厌恶。 “你是个恶毒的坏女人,我讨厌你。” 沈桃言目光灼灼,缓缓走近了两步:“我在问你为什么无缘无故扔了我的璎珞。” 聂宵坚持骂沈桃言:“坏女人。” 看到他还在装傻,沈桃言怒从心头起。 他既然知道乔芸那么喜爱那条璎珞,为何不买下来。 乔芸没有足够的银子,他又不是没有,何必在那儿弄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何况那璎珞也是掌柜的愿意卖的,她和瞿杳并非强买强卖。 沈桃言伸手捏起桌上的茶杯,捏紧之后,扬手泼了聂宵一脸,随后照着他的脸甩了一巴掌。 “你弄坏了我祖母留给我的念想,你还说我恶毒,你倒是说说,我哪里恶毒了!” 沈桃言发作得太突然,聂宵愣住,沈桃言又是一巴掌打过去。 “聂宵,三年了,你问问自己的良心,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糟践我。” 沈桃言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对着聂宵手脚并用地痛打。 “少夫人,冷静啊,少夫人。” 候在旁边的叠珠和叠玉两人忙去拉自家少夫人,实则暗暗对着聂宵下脚。 踢死个狼心狗肺的,装傻骗她们家夫人也就算了,还常常利用装傻,故意害她们家夫人受罚吃苦。 沈桃言打得凶,眼泪掉得也凶:“你知不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 不想娶她,就悔婚啊!为什么要使出这样的阴招! 沈桃言哭得厉害,不只是这三年,往前的十来年都是喂了狗了。 当年那个承诺困住的只有她自己。 担心聂宵反击,叠珠和叠玉勉强拉开沈桃言。 聂宵傻傻地坐在地上,似乎很难以置信:“你打我。” 他忽然红了眼:“你竟然打我!” 沈桃言任由眼泪不停歇地滚落:“你大可去跟母亲他们告状。” “说说你到底是为什么要丢了我祖母留给我的东西。” 她将茶杯砸在他的面前:“璎珞上面的各种裂痕,就像这碎了的茶杯,是永远也修复不了的。” 她满眼含泪地质问他:“聂宵,你有心吗?三年啊。” 听到她颤抖的声音,聂宵的怒气滞住,睫羽微微抖了抖,然后他就眼看着沈桃言晕了过去。 沈桃言才好,又晕过去了。 赵卿容气得捶聂宵的胸口:“你个孽障,你又干了什么?!” 聂宵一言不发。 赵卿容无奈极了:“宵儿,桃言是个好孩子,她对你的好,连我和你爹有时候都自愧不如,你日后会后悔的。” 屋子里,沈桃言静静地坐在床上。 叠珠:“少夫人,二公子没有将你打他的事情说出去。” 沈桃言的脸色,因为动怒微微红润:“他就是说了,母亲他们也不会真信。” 沈桃言是不舍得打聂宵的。 别说打了,她都不舍得聂宵吃任何苦头。 可聂宵却如此对她。 震惊,伤心,愤怒,心死…各种滋味,这些天,沈桃言都尝了个遍。 如今她必须要打起精神,该要为自己想想了。 沈桃言:“叠珠,派人去盯着乔芸,小心些,别让聂宵的人发现了。” 叠珠探回来的消息说,聂宵护乔芸护的很紧。 以及上一次,她去见乔芸那儿,聂宵能那么快知道消息赶来,乔芸身边定有聂宵的人在。 而她与乔芸在聚芳阁发生的事情,聂宵这么快就知道了,她的身边可能也有聂宵的人在盯着。 叠珠:“是。” 第8章 账要算 叠玉露出了一点儿笑容,少夫人总算是打起精神了。 少夫人从小就很要强,不可能就因这些事儿失去顽强的心力的。 沈桃言:“叠玉,你去给我备些好纸好墨,送去大公子那儿。” 叠玉:“哎。” 大抵是因为聂宵的事情,聂珩这些天都在府里。 守竹:“公子,二少夫人差人送了些好墨好纸来,说是为了答谢公子。” 聂珩:“人回去了?” 守竹:“没,在外头等着呢。” 聂珩走了出去,来的人是沈桃言身边的贴身丫鬟叠玉。 叠玉:“少夫人身体不适,改日,再来亲谢大公子。” 聂珩淡淡出声:“不必忙,养好身子最要紧。” 聂宵越细想越觉得沈桃言的反应不太对劲,尤其是她质问他的时候。 他敛着眉:“沈桃言最近没什么反常么?” 扬青:“没有。” “芸儿那边呢?” 扬青:“乔姑娘很担心公子你。” 聂宵神情顿时柔和了下来:“她还是一样,只知道为别人着想。” 雁过留痕,有心去查,没什么是查不到的。 叠珠:“少夫人,二公子在你病重时派了人去给乔芸送过好多首饰。” “乔芸没收,不过她的爹娘很不满,想要偷偷收下,被乔芸知道了,闹了好一顿。” “二公子得知后,想要去见乔芸,但因禁足,没能出去,二公子为此还派人来找我们,不过被大公子拦下了。” 沈桃言眉眼神情未变,相比于前些日的痛楚,这些琐碎得不起眼的事带来的感觉,对她而言,波澜甚小。 叠玉狐疑:“那个乔芸当真如此痴情,什么也不想要?” 沈桃言端起茶抿了一口,乔芸不是什么也不要,是想要的更多。 从初见乔芸,到豆花摊,再到聚芳阁,尤其是在聚芳阁那一回。 乔芸显然很清楚,只要捏住了聂宵,什么金的银的以后会应有尽有。 放下茶杯,沈桃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爹的那一巴掌,以及她的爹娘说的那些话历历在目。 他们想要她死也死在聂府,如果她敢和离,她就永远回不去沈府了。 祖母的牌位还在沈府,沈桃言不能不回去。 聂宵不是说她贪图荣华富贵么,那她就留在聂府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至于聂宵,沈桃言自是要成全他的。 可他愚弄了她三年,叫她替他吃了那么多故意为之的苦和罚。 这笔账,她要算。 沈桃言又养了好些天,赵卿容不敢将聂宵往沈桃言面前带了。 每回来看沈桃言,赵卿容脸上的关心都甚是真切。 “好孩子,可算是痊愈了。” 沈桃言:“多谢母亲日日牵挂。” 她的语气有些淡,赵卿容只当她是刚好,精神气差了一些。 “那孽障的做的错事,我这儿与你说声不是。” 沈桃言忙道:“母亲可别这样说,这让我如何担待得起。” 赵卿容:“你不知道,这几日宵儿也问起你呢。” 沈桃言垂着的眼里微闪:“是吗?夫君也会念着我?” “你们是夫妻,这是当然的,我呀,叫库房拿了些上好的人参来,给你补身子用。” 赵卿容伸手轻轻托了托沈桃言的脸:“瞧瞧这小脸白,得好好养养才成。” 自从看清了聂宵几人后,沈桃言也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婆母和公公看似很疼爱她,但十分流于表面。 她替聂宵吃了三年的苦,聂渊和赵卿容给的不过是些小恩小惠,就像这些人参。 聂家共有两房,大房因大老爷身体不好,常年患病,日子过得很清简。 就算聂珩成了转运使,大房依旧过得很低调。 二房则因为二老爷聂渊是洪都知州,二夫人赵卿容的家世又好,日子自然是过得极好的。 赵卿容还很年轻,二房的管家权依旧捏在她的手里。 从前沈桃言一心扑在聂宵身上,忙着照顾聂宵,从没在意过这些。 赵卿容走后,沈桃言轻轻撩起眼皮:“重金去问问,有没有人能修复翠玉上的裂痕。” 叠珠:“是。” 那块翠玉和玉珠已经伤成那样了,沈桃言已经跟聂宵说过是不可能修复得了的,可她必须要做这一出。 隔日,沈桃言觉得自己该去见见聂宵了。 聂宵想要当傻子,沈桃言要陪他将这场戏演下去。 不想,会遇到聂珩,他似乎也挺意外的,脚步一顿。 聂珩:“弟妹身子好了?” 身份有别,两人站得有些远。 沈桃言:“是,这些天的事情,我在此谢过兄长。” 聂珩:“不必,是谨之顽劣,连累你了。” 沈桃言敛着神色:“他是我的夫君,谈何连累不连累的。” 聂珩沉默,而后低低回了一声:“嗯。” 语气听起来莫名的闷。 沈桃言微微抬头,见到的是面上平淡至极的聂珩。 “我还要去见夫君。” 聂珩:“好。” 沈桃言从他身边走过。 聂珩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沈桃言走远。 沈桃言打了聂宵,按聂宵的性子,果然不愿意见她,甚至不让她进院子。 “夫君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她抬了抬手,叠珠拿来了油纸包着的玉蓉酥,吩咐人送了进去。 聂宵收了,但让人递的话,听起来很刺耳。 “二少夫人,二公子很害怕你,说你会吃人,不让你在这里,二少夫人还是回去吧。” 沈桃言:“夫君,你丢了我最在乎的东西,我那日只是太伤心太生气了。” “倘若有人动了夫君在乎的东西,夫君难道不伤心不生气吗?” 恐怕会生气的恨不得杀了那人吧,就像那日在豆花摊一样。 沈桃言知道聂宵听得见。 她神情低落:“夫君如果不想见我,那我就先走了。” 沈桃言向来死皮赖脸的,不求得聂宵出来见她,她不会那么轻易地走。 这次竟然走得那么爽快。 聂宵:“她真的走了?” 扬青:“是,二少夫人一直在找人想法子修复那条璎珞,她此次可能真的…” 聂宵冷冷瞥他一眼:“扬青,认清你的身份,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自作主张?” 扬青一惊,连忙低头认错。 虽然东西找回来了,但已经损坏了,也算是为乔芸出气了,聂宵这才没有多加追究而已。 第9章 不会和离 此时,沈府。 沈明珠依偎在殷盈怀里:“爹,娘,姐姐真的不会提和离了吗?” 殷盈搂着她:“你放心,有我和你爹在,沈桃言不敢。” 沈明珠委屈:“姐姐明明已经得了那么好的亲事,却一点儿也不惦念我们。” 殷盈叹气:“你那个姐姐自小不在我们身边,向来与我们不亲,当年你祖母备好的嫁妆,她一份也不愿让出来。” 当年,沈云岳和殷盈已经将沈家大部分钱财带走了,在洪都也的确大赚了一笔银子。 只是没个几年,又开始落败了。 反观丁老太和沈桃言守着刚刚能饱腹的那点儿银子,硬生生将老沈家盘活了。 他们将沈桃言和丁老太接到身边,想要填补这些年的空缺。 可是沈桃言心里惦记的都是丁老太,与沈云岳和殷盈甚是疏远。 丁老太死后,还将手里的东西全留给了沈桃言当嫁妆,没有给沈云岳和沈明珠一分一毫。 沈桃言嫁入了聂家后,天天就知道讨好聂家人,一点儿也没有扶持沈家。 他们觉得沈桃言和他们已经离了心,嫁的又是个傻子,是没什么指望了。 到头来还是只有自己养的,与自己最亲。 沈云岳:“沈桃言这些年对聂宵的痴情,让沈家名声很好。” 早就有不少好人家来相看过沈明珠了,所以他们断不能让沈桃言坏了沈明珠的好姻缘。 沈云岳忧愁:“沈桃言虽然回了聂府,但她那个认死理的性子,我还是不放心啊。” 殷盈:“我明日去一趟聂府,绝不能让她乱来,害我们珠儿。” 沈明珠眼眸微动:“娘,我跟你一起去。” 沈桃言去找聂宵和好,赵卿容和聂渊是知道的。 每一次都不是沈桃言的错,可最先低头的永远是她。 赵卿容:“桃言是个多懂事的孩子,还主动求和,你别跟她闹了,她病了这么久,都是你惹的,你还要如何?” 聂渊:“你娘说得没错,你这次真是闹得太过了。” 聂宵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眯了眯眼睛:“她要是不抢别人的东西,就不会出现这些事情。” 赵卿容和聂渊听出来,聂宵这是话里有话,在暗指沈桃言抢了乔芸的位置。 两人双双叹气,他们也不知道老聂公为何和沈家定下这门亲事。 沈家纯纯高攀了,门不当户不对,他们二人起初也不喜沈桃言来着。 聂宵装傻,要揭露沈桃言的真面目,他们也盼望着沈桃言真如他们儿子所言主动退亲。 谁知沈桃言竟然完全没动过退亲的念头。 后来是被沈桃言对聂宵的一腔真心动容了,又掺和着愧疚,才对沈桃言这个儿媳愈加满意。 殷盈和沈明珠来见沈桃言,沈桃言知道她们的目的,叫人去知会赵卿容一声,淡淡请她们入座。 殷盈:“你看看这聂府就是富贵,吃穿用度都比我们好。” 沈明珠:“是呀,还有这么多人伺候着姐姐。” 要不是沈桃言最后嫁的聂宵成了个傻子,她真的需要嫉妒死了。 沈桃言只是个养在乡下的,凭什么一来就能跟聂家定亲。 定的还是整个洪都最好的少年郎聂宵,无论是文采还是各方面都更胜聂家长兄一筹。 聂宵若是没成傻子,前程必然比聂珩要好。 沈桃言没有应声,等着她们开口。 殷盈终于是忍不住了,苦口婆心地开口:“桃言,我和你爹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你在聂府过得是多好的日子。” “你那夫君是个傻子,不会在外面寻花问柳,没人能撼动你的位置,二夫人又那么疼惜你。” 她压低声音:“等你生下了孩子,那二房以后不都是你的。” “你可千万别犯糊涂,乱来啊,和离妇在这世道是活不了的。” “你想想看,等明珠嫁了好人家,我们家也水涨船高,那时你身后就更有倚仗了。” 沈桃言浅浅抬眼:“如此,我便等妹妹出嫁后再和离。” 殷盈立马:“不行!”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了,她连忙找补:“桃言,当初聂宵成了傻子,你都没退亲。” “你现在要是和离,你要外面怎么看我们沈家呀,到时候你妹妹在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殷盈:“桃言,就当娘求你了,明珠是你妹妹,你为她和沈家想一想。” 沈桃言垂了眼:“你们放心,我不会跟聂宵和离的。” 殷盈一喜:“真的?你答应了可万不能反悔,否则便…” 她想叫沈桃言做个毒誓来着,触及沈桃言那平淡的眼神,恍觉自己有点儿太过了。 正事说完了,沈明珠忽然亲密地拉起沈桃言的手,宛如亲近的姐妹俩。 “姐姐,聂府看起来有点儿不一样了,你能不能带我四处逛逛啊。” 听说聂珩回来了。 聂珩当上江南西路的转运使后,一下子就不一样了,锋芒毕露。 多少女娘向他示好啊。 只是他经常不在,旁人都见不着。 聂珩年长聂宵两岁,至今为婚娶,甚至还未说亲,不少人惦记呢。 沈明珠自然也惦记,这样也能压沈桃言一头。 沈桃言不适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我精神不济,改日吧。” 沈明珠撒娇:“可我都来了,姐姐就带我走走吧。” 改日,聂珩说不定又要走了。 沈明珠:“娘,你看姐姐。” 殷盈:“桃言,你就带你妹妹走走吧,反正你眼下这不是也没事干么。” 沈桃言懒懒抬眼:“我说了我精神不济,娘和妹妹请回吧。” 殷盈脸色微变:“沈桃言,你是不是在怪我和你妹妹?” 沈桃言:“娘,何出此言?” 殷盈:“不然你怎么急着赶我们走,你若是怪我们,大可说出来,冲着我来。” 沈桃言疑惑地看着她:“你们要的事情,我不是答应了吗?” 殷盈:“那你陪你妹妹走走怎么了,珠儿这是想跟你亲近亲近,你就那么抗拒吗?” 叠珠看不下去,替沈桃言道:“夫人,我们家二少夫人前些日才大病一场。” “她方才说了精神不济,你为何非要逼我们家二少夫人呢,二姑娘要亲近,也非要这时候亲近吗?” 第10章 挺可怜的 沈明珠表情微僵:“我,我又不知道。” 殷盈则是顿住:“你病了?” 她上下仔细打量着沈桃言:“你瞧瞧你,也不早说。” 这样的话,她和珠儿实在不好再留下来了。 走之前,沈明珠心气不顺地瞪着叠珠。 “姐姐,你身边的丫鬟也太不懂规矩了,上回冲撞了爹,这回又这样,该好好教教了。” 沈桃言:“不劳费心,不送了。” 听听这冷言冷语,殷盈皱眉张了张嘴,沈桃言却已经被叠珠和叠玉扶着回房了。 叠珠愤愤不平:“夫人也太偏心了,心里只记着二姑娘。” 叠玉:“好啦,又不是第一天这样,你当真要说这些事再惹二少夫人心烦不成?” 叠珠默默闭上了嘴,是啊,二少夫人心里已经够纷扰的了。 沈桃言:“准备一下,我们待会儿去聂宵那儿露个脸。” 叠珠和叠玉双双:“是。” 殷盈和沈明珠回去了,沈云岳听到沈桃言消了和离的心,哼了一声。 “哼,算她还有些良心和脑子,真要离了聂家,她就是个落魄的和离妇,哪再有如今的锦衣玉食。” 沈明珠:“不过姐姐好端端为何要和离啊?” 沈云岳不以为意:“能有什么事儿。” 沈桃言领着叠珠和叠玉到了聂宵那儿,依旧被拦在院子外面。 沈桃言眉头紧蹙:“夫君还是不愿意见我?” 其实聂宵根本不在房中,他去见乔芸了,下人们跟着演了三年的戏,如今也出神入化了。 沈桃言小站了一会儿,似是神伤地扶了额头。 叠珠和叠玉连忙扶住她:“二少夫人,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沈桃言吩咐聂宵院里的下人:“你们照顾好夫君。” 然后她就被叠珠和叠玉扶回去了。 聂宵院子里的下人目送她们走远,有人感叹了一句。 “二少夫人挺可怜的。” “有啥可怜的,她是主子,我们还是奴才呢。” “可二少夫人对我们挺好的,这么多人一起骗她,还骗了这么些年。” “想想二少夫人替二公子吃下多少责罚,要是以后知道了都是骗她的,那得多诛心啊。” “话是这么说,但主子的事情,哪轮到我们操心啊。” 翌日,沈桃言去给赵卿容请安。 “好孩子,怎么脸还是这样白?” 沈桃言:“我日日服用母亲给的人参呢,母亲不必牵挂。” 赵卿容:“那再叫人去库房取些,若是不够,我再差人去外头买去。” 沈桃言勾出一个浅笑:“谢母亲,母亲待我好,我都记着呢。” 赵卿容:“你只要跟宵儿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这时,叠珠忽然跪下:“二夫人,你劝劝二少夫人吧。” 赵卿容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沈桃言面色不霁:“叠珠。” 叠珠:“就算二少夫人责怪奴婢,奴婢也要说。” “二夫人,二少夫人这些日子一直惦记着修复丁老夫人留下的翠玉连珠璎珞。” “终日茶饭不思了,整个人已然消瘦了许多,奴婢担心再这样下去,二少夫人的身子会受不住的。” 赵卿容又是心疼又是愧疚:“都是那个孽障惹的祸啊。” 沈桃言自责地摇头:“可能是我不知何处惹恼了夫君,我很想问清楚,可夫君一直不愿见我。” 而后,她拿着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 赵卿容没法再说出安慰沈桃言的话来了,最后只能吩咐叠珠和叠玉好好照顾二少夫人。 晚些时候,赵卿容与聂渊说起了这事儿。 聂渊叹气:“赔她一些吧,能表示我们的关心,也好安抚她。” 赵卿容:“我正有此意呢,那条翠玉璎珞我见过,得赔些好的。” 第二日,赵卿容吩咐人从她名下的铺子里送了好些上好的首饰来。 “这是二夫人叫人送来的,请二少夫人一定要收下。” 沈桃言受宠若惊:“请替我多谢母亲。” 待人走远了,沈桃言浅浅瞧了一眼那些个首饰,其实这些东西与人参没什么分别。 沈桃言轻轻吹了吹茶汤:“寻个机会去刺激一下乔芸。” 公主与驸马伉俪情深,此次是带着小郡主,与驸马一同回驸马的老家探亲兼游玩的。 途经洪都,借聂府歇歇脚,如今还借住在聂府里。 聂宵上回借了公主的势,但这次,应该是不能了,若是再敢去惹公主,聂府就走到头了。 而这三年,聂宵将能惹的人都惹得差不多了,沈桃言担下的责罚多得数不清了。 不过没关系,这一次,她为聂宵挑好人选了。 叠珠:“是。” 沈桃言庆幸,祖母为她留了一些可用的人。 聂宵并不是时时都能去见乔芸。 要是被人认出来,虽不至于身败名裂,但名声肯定会臭,日后会影响他入仕。 今日去见了,就得隔上好些天才能去见。 次日,乔芸的豆花摊前,一桌客人在畅言。 “聂府二少夫人可是个大好人嘞,上一回,聂二公子的马车失控,坏了大家伙不少东西,是二少夫人赔了银子给我们大家伙。” “乔姑娘,你也拿到银子了吧。” 乔芸:“嗯,不过我这儿并没有毁坏太多东西,便没有要。” “哎呀,乔姑娘也是良善之人呢,想来对聂二少夫人也很投缘吧。” 乔芸:“我怎么能跟聂二少夫人相比呢。” “那倒是,聂二少夫人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乔芸面皮微僵,那桌客人并没有注意到,还在喋喋不休。 “想想聂二少夫人这些年对聂二公子的情意,要是聂二公子的傻症好了,定会动容的。” “何况,那二少夫人是个美人,看上一眼都叫人动心啊,聂二公子与她朝夕相处的,即便是傻子,也难保不会生出情愫。” “怪不得聂二夫人那么喜爱二少夫人,前日,叫人从名下的铺子拿了好些首饰送去给二少夫人呢。” “不止聂二夫人,还有聂二公子曾经的老师,柳白先生近来都常说,聂二公子得此贤妻,此生无憾了。” 听完这些话的乔芸,不禁掐着手心,咬紧了嘴唇。 守在乔芸身边的伙计见状,出声呵斥:“喂,你们能不能别在这儿乱说了。” 无缘无故被一个伙计教训,说话的人也恼了。 “嘿,你这伙计好生奇怪,我们说我们的,碍着你什么事儿?” “就是啊,何况我们说的,又不是你,你在这急什么劲啊?” 其中一人微眯眼睛:“莫非你这小伙计与聂家不对付?所以才听不得我们夸聂二少夫人。” 那伙计不敢接话,他便是聂宵派出来守在乔芸身边的人。 他是聂家的奴仆,怎么敢跟聂家不对付。 是聂宵曾经吩咐过他,不要让乔芸受任何一点委屈。 而且乔芸姑娘心地善良,对他一个奴仆也和颜悦色的,他更看不得乔芸受委屈了。 所以刚才看到乔芸脸色不好使,他就迫不及待出声呵斥了。 乔芸连忙出言解围:“不是,不是,几位客官误会了。” “误会?我看着可不像,他方才的反应那么大,一定有问题。” “没错,我看,不如去聂家一趟,让聂家人来认认,是不是有什么怨仇。” 乔芸和伙计慌了,连忙赔罪。 伙计磕磕绊绊解释:“我刚才就是昏了头了。” 乔芸:“客官,不如这样,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今日的豆花,你们想喝多少便喝多少,就当是我给你们赔罪了。” “那倒不必了,真是败兴,以后我们都不会再来了,但乔姑娘还是管好自己的伙计,免得砸了自己的招牌。” 几人甩了袖子,便怒气冲冲地走了。 伙计低头认错:“乔姑娘,实在是对不起,刚才都是奴才的错。” 乔芸露出一弯浅笑:“没事儿,我不是说了吗,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奴才。” “以后不要再为了这些事情出头了,说实在话,我这样的,怎么能与聂二少夫人相比。” 伙计暗自为乔芸不平:“乔姑娘,你相信二公子,二公子他…” 乔芸还是一副温柔的样子:“不用再说了,招待客人去吧。” 伙计:“…是。” 稍后,待乔芸收了摊,伙计便偷偷回了聂府,添油加醋地将白日摊上发生的事情说与聂宵听。 聂宵:“那几个客人是什么来头?” “就是几个普通的来往商客。” “芸儿她怎么样了?” “乔姑娘看似不在意,其实心底很不好受,尤其是听到公子恩师的那些话。” 聂宵眼里暗了暗,隐隐有几分怒气:“她倒是会给自己挣好名声,贤妻?此生无憾?” 他冷笑一声:“那就叫恩师看看她到底配不配得上这等贤名。” 这笔账,理所当然还是记到了沈桃言的身上。 隔天,赵卿容将沈桃言叫了过去,聂宵也在,时隔这些天,沈桃言终于是见到他了。 沈桃言暗自捏了捏手心,压抑着胸口溢出来的苦闷。 聂宵还是不怎么想搭理她。 赵卿容对着沈桃言:“看样子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了,桃言啊,来我这儿坐。” 第11章 不想再忍让 沈桃言前去坐下,赵卿容拉着沈桃言的手,以示亲昵。 “叫你来是有事要跟你说,再过十日,是柳白恩师的寿辰,你陪着宵儿去一趟柳白恩师府中贺寿。” 沈桃言:“是。” 她乖顺的样子,令赵卿容满意得不行,对着聂宵道。 “好了,你还想闹别扭到什么时候?桃言天天去见你,你倒好。” 赵卿容用眼神微微指责聂宵,未说尽的话,两人心知肚明。 沈桃言瞧了一眼两人,眼神落在聂宵身上,温声问:“夫君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聂宵轻哼一声,撇着头。 赵卿容则淡淡喝了一口茶,不打算参与两个小辈之间的事儿。 沈桃言却垂了眼,不再言语,屋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沈桃言都没有说话,赵卿容捧着茶杯有些诧异,聂宵也有些错愕。 哪回闹矛盾,不是沈桃言先主动来和好的,即便是替聂宵受了罚,她也最先低声下气哄人的人。 怎么这一次… 赵卿容放下了茶杯,握着沈桃言的手微笑。 “桃言啊,你就别跟这个孽障计较了,你也知道他这狗脾气,我和老爷也经常被他气的够呛。” 沈桃言淡声:“我没与夫君计较,是夫君在生我的气。” 赵卿容拍了拍她的手:“怎么会呢,他啊,就是知道错了,但不好意思拉下脸来,想叫你哄哄呢。” 沈桃言抬眼,聂宵偷看了她一眼,又高傲地扭过头去,像极了犯错后跟大人犟着的稚子。 沈桃言抿了抿唇,也撇开了头。 赵卿容对着沈桃言打趣道:“你看你们,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一般。” 沈桃言心底微冷:“我知夫君是稚子心性,行事难免只依脾性,璎珞一事儿并非有心。” 有心之人怎会干出这样没有心肝的事情。 赵卿容露出笑:“还是你懂事些。” “宵儿,你也别闹了,到时去柳白先生府里这样子成何体统?” 聂宵像个小霸王命令道:“你大喊三声沈桃言是坏胚子,我就原谅你。” 沈桃言睫羽下的眼睛微微一沉,她故意等了片刻,实在没人说话,她道。 “夫君若是提如此过分辱人的要求,恕我实在做不到。” 赵卿容忙出言圆场:“桃言,你别在意,从前他就这样,你也是知道的。” 是啊,从前就这样,但沈桃言全都受了,她很努力地包容着自己痴傻的夫君。 赵卿容对着聂宵骂道:“宵儿,不是叫你不要再闹了吗?” 聂宵宛如执拗的孩童:“你不说,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沈桃言仿佛在叹气:“也不是头回了。” 这一回她偏不应。 聂宵闹起了脾气:“沈桃言!” 赵卿容一副无奈的样子。 换作从前,哪需闹到这一步,沈桃言早便按着聂宵说的来做了,免得聂宵继续闹。 沈桃言:“母亲,若是没有旁的事儿,我想先走了,今日有几位银楼的管事要来。” 她不敢轻易再让璎珞离了自己身边,要问璎珞修复的法子,都是叫人进了府里来问的。 赵卿容面色一僵,总算是想起一点儿不妥来了。 “好孩子,你且等一等。” 赵卿容表情严厉了一些。 “宵儿,是你先做错了事儿,还要人家桃言给你赔罪,哪有这样的道理?” 聂宵气鼓鼓地瞪着沈桃言。 赵卿容:“你要是再闹,小心你兄长再来拿你。” 聂宵还真就只怕聂珩,不情不愿地歇了脾气。 赵卿容:“桃言啊,你莫要与这逆子置气。” 沈桃言:“嗯。” 赵卿容:“好啦好啦,你们二人啊,一道出去吧,多说说话。” 沈桃言和聂宵一起出去了,聂宵往自己的院子走。 沈桃言:“夫君,我现在要回自己的院里。” 聂宵:“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才不管你。” 沈桃言:“扬青,好好送二公子回房。” 扬青:“是。” 然后,沈桃言真的走了,步履匆匆。 聂宵神色冷漠了下来,一条璎珞,就让她反抗到如此地步。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微微沉思了一会儿:“你去,告诉她,我想吃玉蓉酥。” 扬青:“是。” 银楼来的人一见到那条璎珞,便纷纷摇头。 “二少夫人,此璎珞伤成这模样,是没有法子可修的。” 沈桃言扶着额头,摆了摆手,叠珠将人给送了出去。 叠玉:“二少夫人,扬青说,二公子想要吃玉蓉酥。” 玉蓉酥一直是沈桃言用来哄聂宵,与聂宵和好的东西。 聂宵主动来跟她说要玉蓉酥,相当于是主动要和好的意思,而且是平生第一回。 要是以往的沈桃言,得知夫君主动来向她和好,还不知会高兴的怎么样。 沈桃言语气平淡:“知道了,现在去准备一下,趁天色正早,我们去走一趟。” 叠玉:“是。” 扬青将好消息带回去给聂宵:“二公子,小的刚去说完,二少夫人这会儿便出府去了。” 聂宵神色莫名:“嗯。” 沈桃言去到了遇仙楼,不想会遇到沈明珠还有她交好的小娘子们。 沈明珠:“姐姐,看来你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呀,明天我去府上看你吧。” 沈桃言:“不必。” 无事不登三宝殿,从前沈明珠可没有来找过沈桃言。 沈桃言如今暂时没有精力去应付沈明珠。 沈明珠垂了眼,委屈道:“姐姐,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沈桃言:“没有,只是我夫君的情况,你也知道,你来我这不方便。” 沈明珠:“有什么不方便的?姐夫是孩童心性,又不是寻常男子。” “再说了,我不过是去瞧姐姐你,你若不喜欢,我绝不到姐夫面前就是了。” 这话明里暗里都在暗指,沈桃言妒心强,聂宵成傻子了,还不放心,还防着自己的妹妹。 从前这些话,沈桃言一向是不跟她计较的,毕竟沈明珠是她的亲妹妹。 可现在的沈桃言,不想再忍让了。 她包容了太多的人,已经太累了。 前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情,已经将她的心捅成了筛子。 沈桃言无奈浅笑:“妹妹说的是什么话?” 她向前一步,拉起了沈明珠的手。 “你从前可不常到我府里,我不过是担心会吓着你而已,没曾想,你倒误会起我了。” “我与你是亲姐妹,你难道还不知我的脾性吗?怎的胡乱猜测起来了,净说胡话。” 沈桃言的嘴边勾着笑,但眼里甚是沉静,看不出一抹笑意。 叠珠和叠玉悄悄惊讶,二少夫人竟然出言驳了沈明珠。 沈明珠错愕一瞬,有几分尴尬,险些没有接上沈桃言的话。 “啊,这样啊,那我明日便去看看姐姐,姐姐莫要再推辞了。” 沈明珠打定主意要来找沈桃言。 沈桃言:“好啊。” 倒是看看沈明珠想要做什么。 沈桃言没有像以前一样急着回去,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悠悠地回府,将买来的玉蓉酥,亲自送到了聂宵那儿。 “夫君,你要的玉蓉酥,我已经买来了。” 聂宵屈尊降贵般出来见了她,她似乎是赶回来的,胸口短促地起伏着。 他眼底划过一瞬的满意,沈桃言还是那个沈桃言。 “怎么要那么久?” 沈桃言:“遇到了我家小妹,她缠着我多说了一会儿话,但我已经尽快赶回来了。” 她着急的竭力解释,仿佛很担心聂宵会因此而再次跟她生气。 聂宵:“哼,这一次我就原谅你了。” 沈桃言微微松了一口气,浅浅一笑:“嗯。” 聂宵抬着下巴,高傲地看着她,完完全全像个小孩子:“你还不快谢谢我。” 沈桃言从善如流:“谢谢夫君。” 聂宵拿着玉蓉酥没动,真正爱吃的人,拿到爱吃的东西,第一时间应是拆来吃。 可聂宵很多回都只是拿着,这样明显的事情,从前沈桃言竟然没有发现。 沈桃言不由得在心底嗤笑自己,如此大的纰漏,她竟一次也没发觉不对。 沈桃言看着他:“夫君怎么不吃?” 聂宵立马皱了脸:“你怎么管那么多?” 沈桃言依他:“好,我不说就是了。” 她一副刚跟聂宵和好,并不想跟聂宵再起冲突,只好处处顺着聂宵的模样。 聂宵难得没有再折腾沈桃言,刚好到用晚膳的时辰,沈桃言哄了他几句好话,便回自己院子去了。 刚嫁入聂府的时候,沈桃言是想与聂宵一起用晚膳的。 可聂宵不是将汤菜泼到她身上,便是像个小魔王,闹腾着说沈桃言身上臭,害得他吃不下饭。 那会儿的沈桃言心里还是滚烫的,一心想与自己的夫君多相处些,才能多熟悉些,不让自己的夫君抗拒自己。 她每天都将自己洗的香香的,还会在衣裙上弄些好闻的熏香。 可是聂宵还是很讨厌和她一起用膳,还说她丑人多作怪,每每都将膳食扫落在地。 这么闹腾了半个月,沈桃言便在赵卿容的劝说下,从此与聂宵分开用膳。 叠珠劝道:“二少夫人再多用些吧,这些日子身子清减了不少。” 第12章 有些不同 沈桃言轻轻摇头:“你当我的肚子是何物,无底洞不成?” “用不下了,撤了吧。” 二少夫人能开玩笑了,说明精神已经好很多了,叠珠和叠玉打心眼里高兴。 叠珠端了漱口的茶来:“二少夫人今日没再容忍二姑娘呢。” 心里真爽快。 沈桃言掀开茶盖:“方才的事儿,沈明珠会回去告状的,说不准明日,娘便会跟着来教训我。” 叠玉端来小盂:“分明是二姑娘的错,想给二少夫人扣上一个善妒的坏名声。” 沈桃言漱了口,挂云端上了水盆,挂露递上了干净的细布。 叠珠气得鼓起腮帮子:“可每一次殷夫人和沈老爷都将错怪到二少夫人身上。” 要是丁老夫人还在就好了。 真正心疼二少夫人的,就只有丁老夫人。 二少夫人受的这些委屈,丁老夫人一定会心疼死的。 沈桃言并不想再说沈明珠,挂云和挂露下去了,下边人传来一道消息。 叠珠:“二公子将玉蓉酥差人送过去了。” 叠玉:“幸好没在用膳时听到这事儿,不然多晦气呀。” 沈桃言轻声:“听了晦气,总比蒙在鼓里好。” 叠珠和叠玉抿了嘴,是啊,但凡换个人得知了,这三年的真相,都得疯。 世上怎会有如此歹毒无耻之人。 沈桃言昨夜说的没错,今日殷盈果真与沈明珠一起来了,而且殷盈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沈桃言同样叫人去知会了赵卿容一声。 殷盈一落座,便开始数落沈桃言。 “你怎么回事?你昨日是不是在大家面前说你妹妹的不是了。” “你明知你妹妹待字闺中,你还存心想叫她名声不好,是吧?” 沈桃言淡淡地喝茶:“我说了妹妹的什么不是?” 殷盈:“你妹妹还小,她不懂事,说了一些话,你还能不懂事吗?” “你就不知道圆回来吗?非得要让别人看你们姐妹二人的笑话,这样你便开心了是吧?” 沈桃言轻轻放下茶杯:“妹妹竟然还小,那不如多留几年在你身边吧。” 她抬眼淡淡望了一眼,一直躲在殷盈庇护下的沈明珠。 “多学一学口舌和懂事二字如何写,笨嘴拙舌,胡作非为,怕是要被夫家嫌弃。” 叠珠和叠玉在旁边死命压着上翘的嘴角,二少夫人跟着丁老夫人时的那股劲儿又回来了。 殷盈顿时恼怒:“你!” 沈明珠也被激到了,她咬着唇,瞪着沈桃言。 沈桃言不解地看向两人:“娘怎么急成这样?这不是娘说的吗?” “妹妹还小,还不懂事,说错了话,还要别人帮她圆。” “以后要是嫁了人,谁去帮她圆话呢,身边的丫鬟,还是娘你亲自去?” 殷盈胸口不断起伏,一时间竟气的说不出话。 沈明珠抚着殷盈的胸口:“姐姐,你怎能与娘顶嘴!” 沈桃言:“我什么时候与娘顶嘴了,我不是在顺着娘的话,为你在仔细考虑吗?” “倒是娘和妹妹,今天如果是来骂人的,还是请回去吧,要是在这聂府吵起来,可不好看。” 沈明珠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娘,我们今天是来看姐姐的,昨日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殷盈扶着胸口顺气:“沈桃言,我和你妹妹担心你,过来看你,你倒好,还气起我们来了。” 沈桃言脸上浮现出一缕惊讶:“娘和妹妹是担心我,才来看我的?” 接着,那缕惊讶便转为了困惑:“那娘怎么一进来不先问我身子如何,而是指着我骂呢?” 殷盈噎住,有些怔然地看着她。 自从丁老夫人去世之后,沈桃言愈发软和了,宛如一团能被人随意揉捏的面团。 尤其这三年来,他们随意的对待沈桃言,她也没有任何强烈的反应。 渐渐的,便随意惯了。 今日怎么有些不同了? 沈明珠:“姐姐,娘都被你气成这样了,你非得还要计较吗?” 沈桃言甚是平静:“既然你们是来看我的,现在也看完了,叠珠,送客。” 沈明珠急道:“等一下。” 沈桃言等着她开口。 沈明珠:“我上一次来不是说了,想四处看看聂府吗?上一次姐姐你身子不适,这回总能陪我走了吧。” 沈桃言瞥了一眼殷盈:“可是娘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有心情去逛聂府?” 沈明珠微微咬着嘴唇,苦恼地皱了脸。 殷盈是真的很疼爱沈明珠,一点也不想沈明珠为难。 “我没事,再说了,这里有下人在,你妹妹想去,你就陪她去。” 沈明珠眉眼顿时明媚了起来:“那娘你在这好好歇着,我跟姐姐走一走就回来。” 殷盈温柔地叮嘱:“嗯,小心着些,千万别贪玩磕着碰着了。” 然后她又嘱咐沈桃言:“照顾好你妹妹。” 沈桃言:“如此,那便走吧。” 沈明珠一路上蹦蹦跳跳,拉着沈桃言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做足了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少女之态。 沈桃言只带着她在二房的周遭转悠,其他地方,她并没有带着沈明珠去。 尤其是公主和小郡主暂住之处,沈桃言甚至没敢带沈明珠靠近。 沈明珠也没有闹着去,看来她的目的并不是公主和小郡主。 沈明珠停下脚步:“那边是聂家大房住的地方吧,姐姐,我想过去瞧一瞧。” 沈桃言眺了一眼:“不行,聂大老爷喜静,不许旁人轻易靠近。” 沈明珠:“我悄悄地去还不成吗?” 沈桃言:“不成,想要去那边,得去请示大夫人。” 沈明珠:“那你差人去请示呗,姐姐,我真的很想去那边看一看。” 沈桃言正想严词拒绝,一个丫鬟来到二人面前。 “二少夫人,二夫人有请你,还有殷夫人和沈二姑娘。” 赵卿容这一次倒是想见一见殷盈和沈明珠。 沈桃言:“走吧,先去见二夫人。” 沈明珠遗憾地看了一眼大房的方向,不情不愿跟着沈桃言走了。 见着人,赵卿容亲切地笑着:“来啦,快快请坐,给殷夫人,沈二姑娘上茶。” 赵卿容:“唉,这些年都没什么来往,可算是盼到殷夫人你们来了。” 殷盈受宠若惊:“二夫人哪里的话,我们怎敢时时来叨扰呢。” 赵卿容体面道:“亲家之间的来往,怎能算叨扰。” 殷盈算是有些脑子,没有真把赵卿容的客套话放在心上。 赵卿容:“我家的逆子前些日子跟桃言闹了些别扭,恐伤了桃言的心,我这个做婆母的,实在是过意不去。” 殷盈看了一眼沈桃言,就因为这点别扭,沈桃言竟然就要提和离。 “这成亲后过日子,哪有不闹别扭的,倒是我们家桃言,身在福中不知福,还请二夫人你们多多担待。” 赵卿容拉了沈桃言的手:“桃言是极好的,是我那逆子,可恶!” 她满目慈爱地看着沈桃言:“桃言没与我的孽障计较,总是这样懂事,倒叫我心疼。” 殷盈:“非也,二公子性子纯良,桃言合该多多包容。” 两人有来有回,沈桃言沉默不语。 不一会儿,赵卿容将视线放到了沈明珠身上。 “这是沈二姑娘吧,真是越发亭亭玉立了,该到议亲的年纪了吧。” 沈明珠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二夫人。” 赵卿容笑了笑:“好孩子,不必多礼。” 殷盈接上话:“正是呢,我也正在为此事发愁呢。” 赵卿容打趣道:“这有何愁的,先前还未到年纪,便听说有不少人家争着抢着要跟你家结亲,亲家怕是烦着不知道选谁才好吧。” 殷盈陪着笑:“那便借二夫人吉言了。” 沈明珠也适时低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二夫人,我听说姐姐前些日子生病了,正想着多来陪陪她呢。” 赵卿容:“那感情好啊,你多来陪陪桃言,姐妹二人多说说话,桃言,你觉得如何?” 沈桃言:“是,多谢母亲为我忧心。” 赵卿容笑着拉紧了沈桃言的手。 沈明珠欣喜:“谢二夫人。” 但不免有几分嫉妒,聂宵虽然是傻子,但赵卿容当真与外边说的一样,甚是疼爱沈桃言。 离开前,殷盈敲打沈桃言:“你瞧瞧二夫人,百般维护你,你以后不要再动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沈桃言:“嗯。” 沈明珠见天往沈桃言这儿跑,显得多亲近似的。 叠珠:“二姑娘总是缠着我们家二少夫人,二少夫人去见二公子的时间都少了。” 叠玉噗呲一声:“不然你以为二少夫人为什么要答应二夫人的话。” 每回去见二公子,他总有坏法子折腾二少夫人。 可若是一直不去见二公子,恐引起别人的怀疑,毕竟以前的沈桃言,称得上是二公子的小尾巴了。 既如此,还不如应付二姑娘呢。 沈桃言瞧了一眼外边的人:“少说两句。” 叠珠和叠玉悄悄噤了声。 除了她们二人,是陪嫁过来的,挂云和挂露她们全都是聂府的人。 不一会儿,沈明珠蹦蹦跳跳地来了,兴致勃勃地问:“姐姐,这一回我们去哪啊?” 第13章 不是她做的 沈桃言:“去园子里吧,那儿有鱼,正好去瞧瞧。” 沈明珠:“那不如去话厅前的回廊那儿,那也养着鱼呢,我早就想去看看了,姐姐陪我去看吧。” 沈桃言沉吟片刻:“好。” 话厅那儿算是聂府中的枢纽。 沈明珠忍不住:“姐姐,我听闻大公子回来了,怎么一点儿也见不着人啊?” 沈桃言丢着鱼食:“大公子是大房的,我是二房的,我怎么会知呢?” 沈明珠:“可你们同住一个府里,总会遇见的吧。” 是遇见,只是遇见的机会很少,这也与聂珩总不在府里有关。 别说她了,就是大老爷和大夫人也极少见着聂珩。 听下人说,从前是没那么忙的,自从沈桃言嫁入聂府,聂珩便不常在府里了。 后面成了江南西路的转运使,便更少回府了。 沈桃言:“你打听他做什么?” 沈明珠眼珠子暗暗转动:“好奇罢了,我来的这些天也没见姐夫呢。” “外面都说你与姐夫形影不离,恨不得将姐夫栓裤腰带上护着呢。” “这些天不去找姐夫,姐姐不会担心吗?” 沈桃言碾碎了手里的鱼食:“你是客,我这不是要陪着你吗?” 沈明珠:“我是想来陪姐姐你高兴的,可没有想过让你和姐夫分离。” 沈桃言对着她轻轻一笑:“我知道,多亏了你。” 沈明珠糊涂了:“我?姐姐什么意思?” 叠珠帮着解释:“二少夫人的意思是,多亏了二姑娘,二少夫人近来的心情好多了。” 沈明珠不高兴地抿了嘴,她又不是真的来替沈桃言舒缓心情的。 她只是没想到聂珩这么难见到。 有沈明珠在,沈桃言足足有七八日没有去见聂宵了。 大家显然也没想到,沈明珠会天天来,大有一种把聂府当自己家了。 叠玉:“二少夫人,还要偷偷透些消息给二姑娘吗?” 仅仅只露了两个关于大公子的似是而非的消息,就让沈明珠足足跑来七八天。 真不知道二姑娘这“单纯”的心性随了那二人中的谁? 沈桃言:“不用了,很快就到了柳白先生的寿宴了。” 这是沈桃言第一次这么久没有出现在聂宵面前。 从前总是有沈桃言声音的院子,一下子冷清了好几天。 自从上次聂宵训斥之后,扬青不敢再自作主张。 沈桃言来不来,聂宵看起来也毫不在意,甚至还有种喘了一口气的感觉。 要知道之前的沈桃言,可是黏他黏得很紧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柳白先生寿辰当日。 沈桃言见到了聂宵,她与聂宵同乘一辆马车,马车里安静得出奇。 聂宵不由得瞥了沈桃言一眼。 沈桃言:“怎么了,是想要点心,还想喝茶水?” 聂宵收回视线,翻了个大白眼,不想理沈桃言。 沈桃言如他所愿,闭上了嘴。 直到快到柳白先生的府前,沈桃言才重新缓缓开口,细细叮嘱道。 “夫君到了先生府中,定要跟紧我,莫要乱跑。” “柳白先生是你的恩师,你见到他一定要向他问好。” 沈桃言絮絮叨叨地嘱咐个不停,表现与平常无异。 眼看聂宵将要露出不高兴的神情,沈桃言这才停了下来。 柳白先生是洪都最有声望的夫子,教出了许多学生,今日当然也来了许多人,多是柳白的学生。 聂宵曾是柳白先生手底下最出色的学生。 谁能想到天妒英才,曾经最出色的学生,如今却成了傻子。 柳白先生不止一次替聂宵惋惜。 沈桃言与聂宵先一同携礼去拜见了柳白。 聂宵虽然傻了,但柳白先生的寿辰,他每一次都来。 柳白连道三个好,眼神落到了聂宵身上:“你们有心了,二少夫人先带着谨之去歇歇吧。” 沈桃言:“是。” 她转头对聂宵温柔道:“夫君,我们走吧。” 从前每年的这一天,是聂宵最乖巧的一天,不会胡乱闹腾,也不会生事儿。 沈桃言和聂宵一道儿走着,余光瞥见了一抹衣角。 她微微抬眼望去,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不免有些错愕。 柳白先生还是偏爱聂宵的,之后,来找了聂宵说话。 而聂宵也很一直很听话,并没有因为痴傻而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来。 然而在快离开的时候,聂宵忽然闹着要去别的地方。 沈桃言自然不放心聂宵一个人去,她提着裙摆小跑着追去。 “夫君,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我要跟不上了。” 聂宵七拐八拐,绕到了一处屋子里,估计是今日来客太多了,眼前这处屋子并没有人把守。 沈桃言气喘吁吁追上聂宵,身边的丫鬟还跟丢了一个,只有叠玉在身边。 原本每人只能最多只能带一个服侍的人在身边的,不带最好。 只不过聂宵的情况比较特殊,柳白先生就特别准许沈桃言带两人了。 沈桃言没有来过此处:“这是什么地方?” 她正在打量之际,聂宵已然推开门进去了。 沈桃言看到里面的情况:“这应当是柳白先生的书阁,夫君,这儿没人,我们还是快些出去吧。” 聂宵犟起来了:“不走,要书卷!” 他一旦犟起来,软硬不吃。 沈桃言不想他闹起来:“叠玉,你去找人请示一下柳白先生。” 叠玉:“哎。” 聂宵往书阁里面跑,沈桃言到处找他:“夫君,你要什么书卷,你跟我说,别乱跑了。” 等沈桃言好不容易找到聂宵,聂宵似乎很害怕地抱着头缩在一边。 “黑!好黑!我要火,你快去找火来。” 沈桃言安抚他:“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找,你别怕。” 她转眼看到了烛台上放置的火烛,旁边还放置着火折子。 她的眼底闪了闪,火折子怎么轻易放到书阁里,要是不小心失火了,书阁里的书不就遭殃了。 她点燃了火烛,轻柔地哄着聂宵:“夫君,已经不黑了,别怕。” 聂宵盯着书架找了起来,沈桃言站在他旁边。 “夫君,你到底想找什么书卷?” 聂宵不吭声,只一味地翻找,沈桃言在一边替他收拾。 聂宵:“都不是!不要了!” 他生气地一股脑将一堆书卷推掉在地,沈桃言连忙制止他。 “夫君,你冷静一些,你要找什么,你与我说,我给你找。” 聂宵抗拒地一把推开她:“走开,别碰我。” 沈桃言被推倒在地上,她还没碰到他呢,就受到了这无妄之灾。 聂宵似乎真的气狠了,还在不停地推掉书架上的书卷,然后他竟然一气之下推了一把烛台。 沈桃言大惊:“不要!” 烛台掉了下来,砸到了堆在地上的书卷,火舌迅速席卷。 沈桃言爬起来想去救地上的书卷,但已经来不及了。 而恰逢这时,柳白先生正好带着人来了。 见火舌正在吞吃着他珍藏的书卷,他大惊失色地抖着嗓子,慌忙叫人去救火救书卷。 这些书卷可都是他的命啊,他可宝贝了,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柳白差点站不住了。 下人们一边扶着他,一边连忙喊人帮忙救火,乱糟糟的情况,很快惊动了府中的来客。 幸好扑救得及时,只烧了地上的那一堆,其他的书卷并没有被祸及。 聂宵此时终于冷静下来了,害怕又茫然地站在一边。 柳白颤抖地看着地上被付之一炬的书卷,看向站在旁边的聂宵和沈桃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柳白先生一起来的人,也亲眼目睹聂宵和沈桃言站在火堆前。 沈桃言望向了聂宵,聂宵无措地看着她,嘴唇发白,显然害怕的不行。 她张了张嘴:“是我,是我不小心…” 这话一下子把在场人的怒火给激起来了。 瞬间便有人出来斥责道:“聂二少夫人,你又不像聂二公子是个傻子,怎么能带着他来这胡闹!” 紧接着,第二人也愤愤地怒斥:“你知不知道这些都是柳白先生珍视之物,就这么被你给烧掉了,你实在是!” 一道沉澈的声音,像一块玉石,从人群中破壁而出。 “不是她。” 那人:“什么?” 大家纷纷回头朝说话的人看去,甚至让出了一条道。 聂珩身姿板正:“不是她做的。” 聂宵低着头,有点惊讶,大哥怎么会在此处? 而且大哥为什么要替沈桃言说话,难道… “聂大公子,她自己都承认了,怎么还不是她?你可不能包庇她。” 聂珩眼神清洌,一眼扫过去,那人下意识噤声。 这洪都谁都可能做出包庇一事儿,唯有聂珩不会。 柳白:“那是?” 聂珩:“聂宵。” 聂宵身形一僵。 “这不可能吧。” 聂珩:“我比你们快到几步,亲眼所见。” 众人面面相觑,只不过聂宵他是一个傻子,也不好过分去指责他。 就连柳白先生也只能紧紧皱眉,没办法说出一句苛责的重话。 何况聂宵还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事情是聂宵干的,但没有一个人去指责,与方才沈桃言主动认下时的群情激愤完全不同。 聂珩的目光,冷冷淡淡地落在聂宵身上,聂宵不敢动。 第14章 自作自受 如果是其他人看到还好,偏偏是被聂珩看到了,他那副古板的性子,是不会容忍的。 旁边的沈桃言动了动,聂珩狠狠压了压眉宇:“非得要吃苦头?不许替他再担罪。” 聂珩动怒的样子,还挺吓人的。 沈桃言嗫嚅:“但我也有不对,我没有及时阻止。” 聂珩淡淡道:“他在发疯,你阻止不了。” 在他的目光下,沈桃言安安分分地站着,也不敢动了。 聂珩对着柳白鞠躬行礼:“我在此,替我不懂事的弟弟向您赔罪,改日我一定让他亲自上门,再与您赔不是。” 然后,他语气甚冷地吩咐人:“将他带回去。” 轮到沈桃言这儿,他的语气温和了一点:“你也先回去。” 叠珠和叠玉,还有扬青前去将聂宵带走,沈桃言对众人欠了欠身,跟着走了。 马车里,沈桃言蹙着眉头,咬着嘴唇,几次三番想跟聂宵说话。 但看到聂宵害怕抗拒的表情,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把在嘴边的关切话咽下去。 回到了府里,沈桃言才出声嘱咐道:“扬青,好好照顾二公子。” 扬青:“是。” 聂宵匆匆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语气不善:“大哥怎么会在那儿?” 还那么巧地看到了一切,坏了他的好事。 本来沈桃言都已经替他认下错了,一切都是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发生。 扬青:“小的也不知道。” 聂宵沉着脸,心里十分不痛快。 沈桃言没有回院子,而是等候在府门口,等着聂珩回来。 聂珩是与友人一道儿回来的,友人送了他一程。 沈桃言朝聂珩认认真真,一板一眼行礼:“兄长。” 聂珩眉眼冷冷,像是压着一层细细的霜:“为何替他担罪?” 有聂珩在,柳白先生府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沈桃言:“夫君他稚子心性,受不了那些罚。” 聂珩眸色沉沉:“那你自己呢?” 他扫了一眼她的膝盖,前些日子,她才替聂宵揽下了害小郡主落水的罪罚,生生跪了两个时辰。 沈桃言垂着眼,抿了嘴。 以前为了聂宵,她从来都顾不上自己的。 聂珩看着她,眼里泛起一缕叹息:“别再做这样的事了。” 论身子,聂宵是个健壮的男子,沈桃言只是个女子。 一个女子能扛下的罪罚,一个健壮的男子没道理受不住。 论过错,也是聂宵一人所为。 无论如何,都没有让沈桃言替聂宵担罪罚的道理。 聂珩:“之后的事情,你也不用再担心,我会处理。” 沈桃言:“是,多谢兄长。”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沈桃言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把消息放出去。” 叠珠:“哎。” 另一边,聂宵又被聂珩叫人押去祠堂跪着了。 聂珩一向秉公任直,赵卿容和聂渊虽疑惑,但也没有多问什么,只当聂宵这逆子又犯错了。 与此同时,外面正流言四起。 夜深了,叠玉替沈桃言整理床铺:“二公子现在还在祠堂跪着呢。” 沈桃言扶了扶疲乏的眉心:“嗯。” 叠珠则是啐了一声:“活该,真够坏的,又是故技重施,做这种事情。” 沈桃言笑了笑:“你们今日做得很好。” 最惊喜的是聂珩在,一下子便事半功倍了。 叠珠有些担心:“明日二夫人和二老爷不会为难我们吧?” 沈桃言来到床边:“聂宵是他们的眼珠子。” 叠玉放下床纱:“可是这也怪不得二少夫人啊。” 沈桃言嘴边的笑容更深了些:“没错,安心歇息吧,不会有事的。” 第二日,外面都在说── 在柳白先生的寿辰,聂宵放火烧了柳白先生珍藏的书卷,不尊师重道也就算了。 竟然还让聂二少夫人沈桃言替他认下了罪。 更有知情的人称,聂二少夫人已经不只一次替聂二公子担心下罪责了。 流言传到了聂府里,下人们急急去禀告。 去柳白先生寿辰的人那么多,谁都可能将消息放出去。 不一会儿,赵卿容那儿的下人来传话,叫沈桃言过去。 沈桃言:“知道了,这便走吧。” 她去到时,赵卿容和聂渊,还有聂宵都在,仿佛三堂会审,颇有威压。 赵卿容和聂渊严肃着脸,聂宵则是表情空白,像什么也不知道的孩童。 沈桃言没有什么表情,镇定自若地进去行礼。 赵卿容声音没了平常的慈和:“桃言,昨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沈桃言一脸茫然:“昨日?母亲是问昨日柳白先生寿辰的事情吗?” 聂渊:“没错。” 沈桃言:“昨日夫君不知为何突然跑去了柳白先生的书阁,推掉了柳白先生的藏书,又打翻了烛火。” “然后呢,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沈桃言:“我想阻止来着,但夫君把我推倒了。” 赵卿容叹气:“桃言,因为这事,你知不知道外面是怎么说宵儿的。” 沈桃言毫不知情,但脸上有隐隐的担忧:“怎么了?” 聂渊:“外面都在说宵儿欺师叛道,而你替宵儿担过,还不止一次,这,这让宵儿以后如何在洪都自处啊。” 他重重地唉了一声。 赵卿容语气里有几分失望:“桃言,你以前做事可从没出过纰漏的呀。” 没错,沈桃言从前都会做好各种善后,过是自己认,罚是自己受,绝不会叫他们有一点儿操心。 他们三人一向干干净净。 沈桃言微微自责:“对不起,我…我是担心夫君受罚,所以才担下了过。” 叠珠倏地跪了下去:“二老爷,二夫人,这事怎能怪二少夫人呢?” 叠玉跟着道:“是啊,二公子扔坏了二少夫人唯一的念想,二少夫人都没有多加怨恨二公子。” “二少夫人这些年是怎么对二公子的,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为了二公子,二少夫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罚呀,你们也是知道的呀。” 赵卿容和聂渊闻言,表情有一些不太自然。 两人去看聂宵,聂宵还是那副表情,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 赵卿容语气柔和了一点儿:“哎呀,我们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们只是忧心外面…” 一道声音由远及近:“这是怎么了?” 聂珩走了进来,古井般沉寂的眼睛,一一扫过众人,落到了沈桃言的身上。 沈桃言眉心轻蹙,脸上满是自责,眼里含了雾气,而叠珠和叠玉还跪在地上。 聂渊:“阿珩来啦,快坐。” 聂珩坐了下来,眼神扫了扫地上跪着的叠珠和叠玉:“二叔二婶,这是在做甚?” 赵卿容对着叠珠和叠玉抬了抬手,示意她们快些起来。 “没什么,这不是听到了外面的流言,我们正打算问个清楚呢?” 聂珩:“我来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他的声音像冷泉,慢慢地在屋子里流淌:“昨日,我陪友人,替另一位友人去给柳白先生贺寿。” “谨之不仅烧了柳白先生的藏书,推倒了弟妹,还躲在了弟妹的身后,让弟妹替他担过。” “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令聂府蒙羞,如今被传开来,不过是自作自受。” 聂渊:“我们正教训他呢。” 而此时,聂宵的表情好像在出神,一点儿也没有听几人的话。 聂珩看着他:“谨之虽是孩童心性,也该教他有所担当,犯错便认,而不是推到别人身上。” “否则外人该如何看我们聂府,又如何看二叔你?” 聂渊:“是是是。” 明明聂渊才是长辈,且为官多年。 但在聂珩面前,不只官衔低许多,连气势上都矮上一头。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聂珩为人办事从不讲情面的,是非分明。 踢到他,那就是算人倒霉,踢到铁板了。 聂珩:“昨日那事儿是我处理的,你们要问什么,只来问我罢。” 赵卿容:“其他的倒是没什么,我们只是担心外面的流言呐。” 聂珩:“那流言是真是假?” 赵卿容和聂渊对视一眼。 聂珩看了一眼沈桃言:“如果是真,就算不上是流言。” “你们难不成还打算要强压?” 赵卿容:“不是不是,我们是怕坏了宵儿的名声,宵儿现在是痴傻,若是他以后恢复了,那这…” 聂珩:“过几日,我会带谨之上门去给柳白先生赔罪。” “从今时今日开始改正,并非来不及,可你们若是日后再纵着他,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聂渊:“好好好,阿珩啊,那就麻烦你了。” 有聂珩的名声在外撑着,聂宵这件事不难化解。 沈桃言悄悄抬眼去看聂珩。 聂珩轻轻掀唇:“还有一事儿。” 沈桃言吓得赶紧收回视线。 聂珩看向聂渊和赵卿容:“这三年,谨之的脾性,二叔二婶最清楚,莫要太过苛责旁人了,只怕叫人心寒。” 赵卿容扯出一抹笑:“怎么会呢。” 聂珩:“言尽于此,我先走了。” 赵卿容和聂渊哪里不懂聂珩的意思。 赵卿容换上了温慈的笑:“桃言啊,方才是我们太过于担心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沈桃言摇头:“不会,夫君不懂,我合该多照顾夫君一些。” “父亲母亲怪我,也是应该的,若是我及时阻止,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 赵卿容和聂渊一阵愧疚。 第15章 还不够啊 赵卿容拉上她的手:“好孩子,你别这样说,你要这样说,我们成什么人了?” 聂渊:“你平常照顾他也太多了,以后别再纵着他了。” 说着,他头疼地看了看聂宵。 他们就这一个儿子,到底是狠不下心,但也因为这样,才会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聂宵宛如事不关己:“说够了没有,说完我走了。” 聂渊被气到了,指着他手指颤抖:“孽障,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赵卿容连忙去给聂渊顺气。 沈桃言起身,懂事道:“我去看看夫君吧。” 赵卿容露出欣慰的笑:“哎,你且去吧。” 聂渊:“你看看,你还纵着他,你忘了刚才阿珩说的话了?我们这是在害他呀。” 赵卿容:“那不然能怎么样?我就这一个儿子。” 聂渊摇头:“苦了桃言那孩子了。” 赵卿容:“给她些补偿就是了。” 沈桃言追出去时,聂宵已经不见人影了。 “刚才见夫君的样子,肯定是又生气了,想来夫君也不愿意见我。” 她只好领着叠珠和叠玉回自己院子去了。 之后,赵卿容给了沈桃言一个庄子,作为补偿。 沈桃言轻轻点了点桌子:“还不够啊。” 她唤来叠珠:“火太小了,去添些柴,哦,最好让公主那边…” 叠珠笑吟吟:“是。” 这件事不怪沈桃言,怪不了聂珩,不想怪聂宵,赵卿容训斥了扬青。 “你天天跟在主子身边,也不知道拦着些主子。” 扬青跪在地上:“小的无能。” 赵卿容:“罢了罢了,以后机灵些,多劝着点二公子。” 扬青:“是。” 聂府没敢作为,外面的流言越传越厉害,到处都在说聂宵和沈桃言的事儿。 “那聂二公子虽是个傻子,但总不能每一次犯错,都让别人替他担过吧。” “谁说不是呢?要说这聂二少夫人也真够情深的,嫁给傻子也就算了,还要天天给傻子善后。” “就是啊,每次受罚都是聂二少夫人去受的,那犯错的聂二傻子一点事也没有。” “真够可怜的,我刚才听说,那聂二少夫人替聂二傻子担了三年的罚了,大大小小,数都数不清。” “啧啧,我也听说了,一桩桩一件件,听着比上刑还难受,聂二少夫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忍下来的。” “你们说一个傻子是怎么能惹出这么多祸的?” “谁知道呢,都说聂二夫人疼爱二少夫人,原来是因为这样的事儿,才疼爱的呀?” “哎呦,这种疼爱,我们可消受不起哦。” “嗐,什么疼爱呀?我只瞧见聂二少夫人处处受罚,可没看见她受了什么疼爱。” “就是啊,乔府那少夫人才是真受疼爱呢,手里有好几个主母给的铺子庄子。” “要我说,这傻子的名头也太好用,我现在都想当傻子了。” 这些话不仅在外面疯传,还传进了聂府,传进了大房,公主的耳朵里。 而传进公主耳朵里的,稍微有点儿不大一样。 公主感叹:“这个沈桃言倒是个痴情的。” 公主身边的吴嬷嬷出声附和:“是啊,上一回,聂二少夫人不就替二公子担下了责罚么。” “这样的情深,世上有几许人能做到,老奴一生所见中,也就公主和驸马了。” 公主笑了笑:“你这老婆子,惯会哄本宫开心。” 赵卿容已经下令,不许再在府里乱说话了。 因而这些话还没传到深居府中善堂的聂老夫人的耳朵里。 沈桃言刚去聂宵那儿吃了闭门羹,回到自己院子喝甜羹。 叠珠很不高兴:“沈府那边倒是安静。” 沈桃言平静地舀了舀羹汤。 她的爹娘和妹妹并不关心她在聂府过得怎么样。 叠珠:“话已经递到沈老爷的耳边了。” 沈桃言:“嗯。” 她轻轻地抿了一口甜羹,很甜。 叠玉看到了她的表情变化:“下回奴婢叫厨房放淡些。” 沈桃言:“不用,就这样,挺好的。” 心里尝不出的甜,从嘴里吃进去,照样能驱散苦味。 叠玉:“不过此次能这么顺利,真是多亏了大公子。” 沈桃言想起近来他的几次相助,以后想个好的由头和机会去谢他吧。 此时,聂宵眼底凌厉:“查到了什么没有?” 扬青:“没有,那些消息好像就是这么传出来的,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聂宵果断:“不可能。” 才两日不到,消息传成这样,怎么可能没有古怪。 扬青:“之前都是二少夫人善后的。” 有二少夫人顶了责罚,那些人又不想得罪聂府,自然就当过去了。 “这回是大公子…” 大公子亲眼所见,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穿了二公子。 扬青:“二公子,你也知道大公子的性子。” 二夫人和二老爷原本还想出手强压下那些流言,奈何在大公子的眼皮子底下。 聂宵捏着眉心:“那大哥怎么会那么巧就到了书阁那。” 扬青摇头,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大公子会在柳白先生的府上。 聂宵:“如此说来,是巧合?” 扬青不敢回应。 聂宵:“算了,不过是去道个歉,至于沈桃言那边,我以后自有法子。” 扬青张了张嘴,但触及聂宵的脸色,他闭上了嘴。 其实二少夫人对二公子那么好,何必为了哄乔姑娘高兴而伤害二少夫人呢。 一开始二公子明明只是装傻冷落二少夫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二公子开始以这种方式伤害二少夫人了。 扬青仔细回想,好像是从乔姑娘见过二少夫人那天开始。 扬青不自觉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下去,乔姑娘是良善之人,不会的。 聂宵撇了他一眼:“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扬青:“没,没事。” 翌日,沈云岳,殷盈和沈明珠来了,赵卿容亲切地招呼三人。 沈云岳:“我们这次来,二夫人应该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吧?” 殷盈即刻抹了眼泪:“我们家孩子在你们这儿受了如此大的委屈,从未与我们说过。” 赵卿容脸上愧疚:“实在是我那逆子对不起桃言。” 沈明珠走到沈桃言身边,挽着她的手:“姐姐别怕,你还有我们。” 如此一看,倒是像一家人了。 要是以前还渴望着亲情的沈桃言,定会很感动。 如今的沈桃言只稳稳地坐着,并未有过多的反应。 沈云岳:“桃言这孩子在你们聂府可真是一心一意的,嫁入你们这么多年,也没往我们这边拿过聂府的一针一线。” “可你们也不能这么糟蹋她,从前你们聂府在外的名头是多么多么疼爱桃言,如今,看来竟然都是假的。” 赵卿容怎么听不出沈云岳话里的意思,这是想借聂府的道儿了。 赵卿容:“亲家,你们只管放心吧,我拿桃言当我的亲闺女瞧呢。” 沈云岳:“二夫人,嘴上说说的面子客套话,我们可听多了。” 赵卿容:“是是是,其实我们这些年也是在忧心宵儿的事,往后我们一定好好重视桃言,绝不让她再受委屈。” 殷盈噙着眼泪点头:“有二夫人的话,我们就放心了。” 赵卿容快磨破了嘴皮,才将沈云岳三人客客气气送走。 原本外面的这些话,对于赵卿容和聂渊来说,是无需放在心上的。 沈家是高攀了聂家,沈云岳三人更无需他们放进眼里费心。 偏偏赵卿容和聂渊他们对沈桃言有愧。 赵卿容:“桃言,外面那些话…” 沈桃言:“母亲放心,我并未放在心上,我知母亲是真心疼爱我的。” “这三年,母亲对我如何,我自己能感受得到,外面那些人不过是听风便是雨。” 赵卿容心底柔软了一瞬:“那就好。” 为了破外面的话,赵卿容将手底下最赚银子的其中一个铺子,连同两处田庄一起给了沈桃言。 沈桃言推辞:“母亲,这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我可不敢受。” 赵卿容:“傻孩子,你照顾了宵儿三年,这些我本该早些给你的。” “还有,桃言啊,以后你不要再替宵儿认过了,该是他受着的,就让他受去吧。” 沈桃言:“可是,夫君他心性还小,他犯的错,都不是故意的。” 故不故意,赵卿容还能不知道么。 赵卿容有些心虚地打断了她:“不管是是不是故意,以后你都不要再为了他做傻事。” “我可是答应过你爹娘的,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你可不要叫我食言才是。” 沈桃言:“好吧。” 她虽然妥协了,但她的脸上藏满了对聂宵的担忧。 赵卿容看得更是动容又愧疚:“好孩子,你且放心,我和老爷会好好教宵儿的。” 像是不放心沈桃言,沈明珠和殷盈隔日又来看了沈桃言。 沈明珠:“姐姐,你要谢谢我和爹娘才是。” 沈桃言不动声色:“妹妹,何出此言?” 沈明珠:“不然你怎么能从二夫人那儿拿到那么多东西呢?” 殷盈:“你得了那些,以后要给珠儿添嫁妆才是,不枉我和你爹,还有你妹妹替你走这一趟。” 第16章 赔罪 沈桃言掀唇笑了笑,东西才到她手里,都没捂热呢,他们就惦记上了。 沈桃言:“娘放心吧,妹妹出嫁那天,我这个做姐姐的,肯定会给她添嫁妆的。” 殷盈满意了:“你看看最后还不是要靠我们替你撑腰,你合该多向我们自己家些。” 无利不起早,若不是她叫人递的那番话,他们又怎么会来? 沈桃言笑而不语。 沈桃言的乖顺,又让殷盈捏起足足的架子。 “这次是聂家欠了我们的,会给我们一些便利,我们借着这股东风兴许能翻一次身。” “你以后可得要好好的帮帮家里和你妹妹,到时候你妹妹高嫁,你的好处可不少呢。” 沈桃言微微敛了笑,说到底,她在他们那儿不过就是个垫脚石。 为了托举最爱的女儿,就非得要把另外一个不爱的女儿踩在脚底吗? 看清之后,真是觉得一切都可笑极了。 祖母说的对,他们真是太没用了。 沈明珠:“姐姐,我的心里可一直都向着爹娘和沈家的。” 殷盈疼爱地摸摸她的脸:“我当然知你孝顺了。” 沈桃言觉得无趣:“我有些乏了,娘和妹妹没事的话,就回去吧。” 沈明珠拉了拉殷盈的袖子。 殷盈安抚地拍拍她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对着沈桃言道:“你可知聂府大公子的消息?” 沈桃言:“娘问这个做什么?” 殷盈:“聂府大公子,不是还未婚配吗?” 沈桃言顿了顿:“娘,你该不是想将妹妹…” 殷盈:“有何不可,大公子如今当上了江南西路的转运使,与之前不同了,在洪都炙手可热着呢。” “你们姐妹二人在一处也是好的,可以互相照应。” 沈桃言不理解他们是从何而来的勇气,聂府在洪都是高门大户,沈府算得了什么。 聂珩如今青云直上,聂府更是今时不同往日,更不可能看得上沈府啊。 沈桃言:“我不知什么消息,娘还是问别人吧。” 殷盈:“你人在府中,难道一点消息也没听闻吗?” 沈明珠:“娘,姐姐的心思,都在姐夫身上呢。” 沈桃言:“妹妹说对了。” 沈明珠尴尬一笑,她只想讽刺一下沈桃言,沈桃言怎么自己还认下了。 打听消息的事,是靠不上沈桃言了。 殷盈:“罢了,你捏好聂二少夫人的位置便好。” 送走殷盈和沈明珠,沈桃言上自己刚拿到手的铺子那儿去了。 铺子里的生意特别好,换了新的主子,铺子里的管事和伙计也没有什么不满。 管事恭恭敬敬地带着她在铺子里走了一圈,沈桃言满意极了。 真金白银地捏在手里,她忽然就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祖母死后,她将自己寄托在了聂宵身上,险些忘了祖母的教诲。 幸好血淋淋的事实,打醒了她。 沈桃言轻轻挥了挥手:“我既是这铺子的新主子,吩咐下去,今儿来的客人,一律削价贱取。” 管事:“是。” 与此同时,聂珩备好赔礼,带着聂宵上门去找柳白赔罪去了。 聂宵规规矩矩地跪下:“老师,学生知错了。” 柳白望着这个自己曾经最得意的学生,有些失望。 人傻了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德行端正,自己做错了事,让别人背过,还不止一回。 实在是有辱柳白的师风。 柳白久久地叹了一口气:“罢了,你日后好自为之吧。” 聂宵听出了柳白先生语气中的失望,抬起头:“老师。” 柳白:“看在你还唤我一声老师的份上,我只劝你一句,莫要再胡作非为。” 对于沈桃言三年来为聂宵背过的罚,他也有所耳闻。 这哪里像他曾经最得意的学生,分明是一个混世大魔王。 聂宵缓缓低下头:“是。” 柳白望向端正的聂珩:“当日我们险些冤枉了聂二少夫人,还请聂大公子替老夫向她赔个不是。” 聂珩:“嗯。” 与聂珩在一处,聂宵总是装得格外害怕,根本不想与聂珩在一处,生怕会被聂珩发觉。 聂珩瞥了一眼,躲他躲得远远的聂宵,神情冷淡:“你倒还知道怕。” 聂宵声音弱弱的:“你罚我。” 聂珩不假辞色:“我罚你,是你做错了。” 聂宵不敢反驳,他怕聂珩会再让他去跪祠堂。 聂珩:“你可曾向弟妹赔过不是?” 当然没有了,那些事儿,他就是故意的,怎么可能给沈桃言赔罪。 “回去之后,你与我去,向她好好赔不是。” 聂宵:“我不去。” 聂珩:“轮不到你说不。” 一回到府门口,一下马车,聂宵就跑,聂珩淡淡地看了一眼。 “抓住他。” 最后,聂宵还是被人押着,还堵着嘴,跟聂珩一起去见了沈桃言。 沈桃言微微欠身:“兄长。” 聂珩:“不用多礼。” 看到被五花大绑,然后堵着嘴的聂宵,沈桃言往他面前站了站,上下打量了一下。 “夫君,这是怎么了?” 聂宵露出了愤怒又可怜的表情:“呜!” 他不停地示意沈桃言帮他松绑。 聂珩:“我带他来与你赔罪。” 他抬了抬手,聂宵嘴上的布被扯了出来。 聂宵愤怒:“沈桃言!” 聂珩的眼神,轻轻地扫过他。 聂宵在背后握紧了拳头,仿佛害怕兄长再罚他一样低下头,不情不愿说了一声对不住。 聂珩:“你是没吃饭?方才不是挺能喊的吗?” 聂宵瞪着沈桃言,想要沈桃言出来说话。 但沈桃言像是也在怕聂珩,就这么呆呆的宛如一根木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聂珩眼神凌厉地刺在聂宵身上:“到底是谁教你这么目中无人的?” 聂宵只觉得屈辱:“对不住。” 聂珩面对沈桃言,凌厉的气息散去了:“柳白先生也要我替他向你赔罪。” 沈桃言:“柳白先生的事儿,真是麻烦兄长了。” 聂珩:“说到底,是谨之惹出来的祸端,连累了你,我这个做兄长的也有责任。” 沈桃言微微摇头:“兄长,千万别这样说。” 聂珩不宜在沈桃言的院子里待太久,他瞧了一眼外边的天色,起身。 “我不打扰你们用晚膳了。” 沈桃言:“夫君一向不在我这儿用膳。” 聂珩将行的脚步顿住,然后招了手,让人把聂宵一起带走。 沈桃言目送他们离去。 叠珠:“这是第一次听到二公子的道歉呢。” 叠玉:“听起来一点儿也不是真心的,不过是怕大公子罚他而已。” 叠珠:“这府里啊,也就大公子不管他是不是傻子,都敢真的罚他了。” 沈桃言心情极好地浅笑:“好啦,快叫人摆膳吧。” 经此一事,她拿到了补偿,日后也无需再替聂宵背过。 从前大家对聂宵成了傻子多是惋惜,认为天妒英才。 听了流言后,大家伙只觉得沈桃言可怜,柳白先生也对聂宵失望了。 这样的结果,她很高兴。 不知是不是心情好的缘故,沈桃言多吃了一碗饭。 这可把叠珠和叠玉高兴坏了。 聂宵:“今天她就上娘给的铺子去了,说她贪图荣华富贵,你们如今还不信吗?”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如今心里憋着一口气呢。 赵卿容:“你知她上铺子去做了什么吗?宵儿,你不能总是这样对桃言有成见。” 聂宵:“你们只是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而已。” 赵卿容叹气:“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呀。” 因为聂珩主动带着聂宵上门赔罪,而沈桃言在铺子做的事情,令大家都知道沈桃言手里握着赵卿容给的铺子。 外边的流言在慢慢平息。 赵卿容心中快慰:“好孩子,你昨日做得好。” 可惜宵儿一味地认为沈桃言是个坏的,看不清沈桃言其中的良苦用心。 沈桃言:“母亲不觉得我张扬才好,我见父亲母亲日日忧愁,所以才想了此等法子,好堵住外面的悠悠众口。” 赵卿容:“你能为我们分忧到此,是我和老爷有福了。” 她褪下了手腕上的一对上好的羊脂玉镯:“这个你好好拿着。” 沈桃言:“母亲,我做那些并非是为了…” 赵卿容:“我知道,这玉镯虽不贵重,但这是我入府时,聂老夫人送到我手上的,这合该是你入府那天,我该送你的。” 沈桃言看着手腕上的玉镯,原来到这一刻,她才是真正的聂家二少夫人。 没关系,从今往后,这个位置,她一定稳稳坐着。 “谢母亲。” 赵卿容扶了扶她:“快快起来。” “我听下人说,昨儿阿珩押着宵儿来向你赔罪来了。” 沈桃言:“是。” 赵卿容:“这样也好,宵儿到底是欠你一句道歉。” 沈桃言:“母亲别这样说,夫君并未欠过什么。” “从前的那些是我不愿伤了夫君幼小的心性,自愿替夫君受的。” 说到这个,赵卿容心里爬上了蛛网似的愧疚。 赵卿容握紧她的手:“辛苦你了。” 沈桃言露出一个温软的笑:“不辛苦,三年前,得知夫君出了事,我没有离去,今后我也不会离去的。” 第17章 他爱发疯 沈桃言:“更何况父亲母亲对我如此好,我怎么舍得。” 赵卿容慈笑着:“好。” 为了让聂宵不再出去惹出事端,聂珩亲自抓着聂宵抄书学礼义廉耻。 赵卿容和聂渊对此并无异议。 聂珩是打定主意要将弟弟掰回正途,为此,他已回来多日都不曾离府。 以往他回府不过一两日,便又会走。 沈桃言得知后日日去看,不过她也只是远远地看,并未打扰。 有时会叫人送上糕点和茶羹。 聂宵不吃,但聂珩似乎挺喜欢吃的,沈桃言便叫人多备了些。 守竹:“大公子,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 聂珩:“人的口味并非一成不变,偶尔吃些也不错。” 守竹沈默了一下,可是大公子你一个人把整盒糕点都吃完了。 被吃的干干净净的食盒送了回来,沈桃言有一种心意被珍惜了的感觉。 聂珩真的是个极好的兄长。 对聂宵这个弟弟上心,连带着对她也不错。 第二日。 沈桃言笑吟吟吩咐:“多备上一些,大公子才有心力和力气教二公子。” 叠珠和叠玉在旁边偷笑。 有大公子在,二公子都没办法出来作妖,折腾二少夫人了。 而且二公子还得天天抄那些书,就像女子犯了错,跪在祠堂抄女戒一样。 反正,只要二公子不高兴,她们就高兴了。 将糕点和羹汤装好,沈桃言提上食盒往聂宵的院子去。 前两次是别的下人来拿的,今天出来拿食盒的人变成了聂珩身边的守竹。 守竹:“二少夫人,请给奴才吧。” 沈桃言将食盒送过去,守竹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然后小声的对着沈桃言道。 “二少夫人,大公子的口味比较淡,糕点通常比较喜欢不怎么甜的杏仁糕。” 沈桃言顿了一下,微微点头:“好。” 这日,沈桃言在外边看时,聂珩正好从屋里出来,与她正面对上了。 沈桃言急急让开:“兄长。” 聂珩看着她:“为何不进去,我并未叫人拦你。” 沈桃言:“我是担心会打扰兄长和夫君。” 聂珩:“无妨,你想来便来。” 沈桃言:“是。” 过了一日,沈桃言见聂珩暂时不在,小心地进到了书房里。 “夫君,我来伴你。” 聂宵见到她,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出气口,将书丢到她身上:“滚开。” 而这一幕,被进来的聂珩看到了。 书卷砸到了沈桃言的身上,掉到了她的脚边。 聂宵还想再砸,看到沈桃言身后的聂珩愣住了,他举着手里的书卷,砸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聂珩顷刻敛了眉眼,眼底结了冷霜:“聂宵,你当真不可教化。” 他一抬手,聂宵便被人带下去了,这回是真的要跪着祠堂抄书了。 偏偏聂宵还反驳不了,怎么会这么巧,刚好大哥又回来看到。 聂珩没有搭理被押走的聂宵,望向沈桃言,眉宇轻微隆起。 “你,还好吗?可有砸伤?” 沈桃言摇了摇头,俯身捡起了地上的书卷,眉眼低落。 “兄长,是我不好,我不该进来打扰夫君的。” 聂珩:“不怪你,是聂宵,他爱发疯。” 沈桃言放书的手指微顿,怎么办,聂珩的话,让她忍不住想笑。 谁家兄长一本正经说自己的弟弟爱发疯的,偏生他还是真心的。 真心的在为这个弟弟头疼。 不知道此时装疯卖傻的聂宵是什么滋味。 沈桃言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忍得眼里甚至起了水雾。 见她久久没有反应,聂珩往前走了一步,菖蒲香幽幽的探来,沈桃言惊得侧身躲了躲。 但聂珩还是看到了她嘴唇上的牙印以及眼睛里的水汽。 他微微收紧了自己的手指,对她承诺道:“你别哭,我会教好他。” 沈桃言:“我…” 聂珩:“我现在去看看他,你可以在这儿歇息一会儿。” 沈桃言:“…” “好。” 听到了回应,聂珩走了。 书房里,只剩下沈桃言和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 叠珠和叠玉连忙过来查看沈桃言的模样,两人上上下下将沈桃言检查了一遍。 “二少夫人,没事吧?” 沈桃言:“没事。” 叠珠气哼哼:“二公子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拿东西砸人。” 叠玉:“就是,这回大公子一定好好罚他才是。” 沈桃言对着两个小丫鬟,狡黠一笑:“叠玉,你去劝劝大公子。” 叠珠和叠玉怔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了。 叠珠:“二少夫人,你是…” 沈桃言伸出手指,抵了抵自己的嘴唇:“嘘。” 叠珠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沈桃言轻声:“叠玉,还不去?” 叠玉笑眯眯:“哎,二少夫人你别担心,奴婢这就去,飞快地去。” 而沈桃言在叠珠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院子。 叠玉慢悠悠地晃到了祠堂里,喘着粗气,仿佛赶了一路过来,气都没有喘匀,便着急地喊人,为聂宵求情。 聂珩充耳不闻,只问:“二少夫人如何了?” 叠玉:“回大公子,二少夫人没什么事儿,就是…” 聂珩:“就是怎么了?” 叠玉:“二少夫人的手臂被砸青了一块。” 聂珩语气里漫出一丝冷峻的气息:“回去告诉二少夫人,叫她不用担心。” 叠玉:“是。” 沈桃言正吃着厨房刚弄好的杏仁糕,与茶汤一起吃,意外的清甜。 叠玉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叠珠:“怎么样?” 叠玉只是笑,叠珠急得不行。 “哎呀,你快说,到底怎么样了?” 叠玉走到沈桃言面前:“二少夫人都不急呢,你急什么?” 叠珠:“我这也是替二少夫人问的呀。” 叠玉不卖关子:“二公子跪在祠堂的地上抄书呢,大公子连蒲团都没让他用。” “二少夫人,你是没看见,二公子的脸都被罚绿了。” 沈桃言轻笑出声。 叠玉:“我与大公子说,二少夫人,你的手臂被砸青了一块,大公子看起来可生气了,二公子怕是还会被重罚。” 沈桃言:“你呀,属你机灵。” 叠珠却是觉得还不痛快:“哼,只这些怎么比得过我们二少夫人为他受过的苦和罚。” 沈桃言点了点她气鼓鼓的脸颊:“急什么,徐徐图之。” 叠珠:“一定要让他一一还回来才是。” 叠玉说得没错,聂宵这回被罚得挺重的,不仅跪了一夜,抄了一夜书,还挨打了。 饶是如此,第二日,聂宵依旧还得继续待在书房里念书。 但看他坐立难安的样子,怕是打得不轻。 沈桃言原本在洪都的时日便不长,与聂宵成亲了,就一心追在聂宵身后跑,在洪都没什么交好的女娘。 如今不追着聂宵了,一下子清闲下来,沈桃言还真有些不知如何消磨时间。 “乔芸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叠珠摇了摇头:“没有,二公子不去找她,倒也安安分分的。” 叠玉:“要是不安分,怎能瞒了二少夫人三年之久。” 沈桃言:“不声不响比张牙舞爪更可怕危险,叫人盯紧她。” 叠珠:“是。” 聂宵的伤好之后,又被聂珩带过来道歉了,这一回聂宵温顺多了。 “我不该拿书卷丢人。” 沈桃言:“没关系,是我惊扰到了夫君,我以后不会再去了。” 聂宵:“不要,我想你来。” 沈桃言不禁错愕:“什么?” 聂宵支支吾吾,很艰难的道出一句:“你来。” 沈桃言惊喜万分:“夫君说的可是真的?” 聂宵:“嗯。” 聂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留下沈桃言和聂宵两个人相处。 沈桃言:“那我以后每一日都去看夫君。” 聂宵:“嗯。” 沈桃言说每一日都去,真的每一日都去。 聂宵好像真的被聂珩教好了,没有再对着沈桃言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 两人头一回能这么平静地相处。 可沈桃言怎么会看不出聂宵是在忍耐。 午后,聂宵抄书抄累了,趴在案上小寐,沈桃言轻轻抬手替他遮了遮扰人的日光。 公子午睡,小娘子立在窗边,在为自己心爱的夫君遮阳,聂珩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 他微微抿紧了薄唇,沉寂的眼眸望了一眼那小娘子,转身离开了。 聂宵伏在案上,悠悠转醒,面上投下的阴影,叫他好好歇息了一会儿。 他顺着阴影往窗边看去,沈桃言正望着外边的景色出神。 明媚的日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里,牵着她的眼睛,捧着她的脸,似乎想将她带走。 聂宵有一瞬的失神。 沈桃言这时回过头来,冲着他展颜一笑:“夫君,醒了呀,睡得可好?” 聂宵皱了脸:“你在做什么?” 沈桃言:“见你睡得不安稳,我在给你遮阳。” 聂宵语气不好地哼了一声:“多事。” 沈桃言放下有些酸的胳膊:“夫君不要生气,我下次不这样做就是了。” 聂宵扫了一眼她的小动作,没有说话。 守竹:“大公子真的又要走了吗?”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他还以为大公子这一次不走了呢。 聂珩淡淡道:“谨之已经好多了,之后交与二叔二婶便是了。” 守竹:“那大公子准备几时离开?奴才去打点打点行李。” 聂珩:“这几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