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卿黛眼神一凛,看向怪物的眼神里多了恨意。那些怪物吃完了马匹,又开始躁动起来四处闻着什么,看来是还没吃饱。唐卿黛朝后背摸了一把,果然满手湿热鲜血。唐卿黛扫了眼下方那些满地乱爬的怪物,突然有了个冒险的想法。她将染血的外袍褪下,用剑将染血的部分单独划出几块,将其中一块团成团试探着扔向远处。果然那群怪物追着血团朝远处跑去,待追上倾刻将血团撕个粉碎。唐卿黛见有用,立刻又朝远处扔出一个血团,待怪物被引开迅速飞身朝反方向跑。待手中血团扔尽,唐卿黛已奔至一片雪林中,借着树形高大得以在树杈上短暂喘口气。看着四周一片白雪茫茫,月光撒在雪地间银光闪烁比星辰还要亮眼,可惜现下实在无心欣赏。唐卿黛觉得背后如灼烧般疼痛,周身寒气侵袭让她更加脸色煞白,口中不受控地大喘气。唐卿黛尽力压低自己的喘气声,捂住伤口隐蔽自己的存在却还是发现有几只怪物往她藏身的树下搜寻过来。那怪物在树下闻来闻去却迟迟不肯离开,她原本就是倚坐树上,为了不压住背上的伤口用胳膊撑住身体。树杈上的积雪因她体温而不断融化,眼看雪滴落下即将砸在怪物身上,唐卿黛无法抽出手去接那滴雪水,千钧一发之际怪物微微侧头,飞落的雪滴和它旁边的雪地融为一体,悄无声息。唐卿黛轻吐出一口气,‘真是祖宗保佑了。’
可还没等她感激完唐家列祖列宗,怪物突然倒在她藏身的树下,看样子是累了准备休息,本来这树身粗壮怪物的碰撞不碍事,但是唐卿黛撑住身体的胳膊早已麻痹,这一撞让她猝不及防地从树下掉来。
‘糟了!’这下除非她长出翅膀恐怕是逃不掉了。可是,她还没找到谕衿啊......爹爹娘亲知道她私跑出来肯定很生气,要是知道她死了也会难过吧。
预想到的下坠感一瞬之后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处温暖的触感。唐卿黛眼前再度出现了那个她盼望已久的人,只是那双总是志在必得的傲目变成了诡异妖媚的血红色,昔日的豪情壮志被眼眸里无尽的死水淹没。
“谕......衿?”唐卿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真的是他吗?找了那么久的人突然就出现在她面前了?
“卿卿,是我。”谢谕衿的声音一下子抚慰了唐卿黛紧绷的心绪。
两人平稳落在地面,谢谕衿注视着唐卿黛的脸,见对方看着他的眼睛却并未表露出任何不适,才如同干涸的土地被注入水源,脸上咧开一丝笑容:“卿卿,我很想你。”
唐卿黛也不顾背后的伤势,用力埋进他的怀里哭着发泄自己这些日子积压的情绪:“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他们都说你死了!我......我只能跑出来找你,你知不知道我受了多少苦!我还被那些怪物追着跑!”
说到怪物,唐卿黛理智回笼,从谢谕衿怀里抬起头向四周望去,原来在树下徘徊的怪物竟然不知不觉间都消失了。
“卿卿,你受伤了,不要乱动。”谢谕衿见她衣衫破碎单薄,便把人揽进怀里给她取暖。
“那些怪物去哪了?”唐卿黛四处探查起来,可这白茫茫的雪地竟然一丝怪物的影子都没有了。
“是你赶走了他们?”
“嗯。”
“那些怪物实在太凶残了,我竟从未听闻过。”唐卿黛回忆起那些怪物撕食马匹的画面,后脊更凉了。抬头见谢谕衿面色不佳,以为他身体不适,急忙道;“谕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可是受伤了?我看看!”
谢谕衿制止她,“卿卿我没事,倒是你,你的伤需要马上治疗才行。”
谢谕衿带着唐卿黛找了处背风的山洞,给她处理背上的伤。现下没有药物,外面又是冰天雪地的,唐卿黛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挖出来的草药。就着划破的衣口,谢谕衿将碾碎的草药轻轻抹在唐卿黛背上,黑红的伤口在白嫩的皮肤上格外显眼,隔着草药都能感觉到那皮肤下温热的血液,少女的身体散发着诱人的馨香。谢谕衿血红双瞳更甚,隐隐散发着红光,手下的皮肤也变得格外烫人。
唐卿黛背对着他,只感觉谢谕衿呼吸略有些沉重,少女的羞赫爬满了脸颊,出言打破这古怪的气氛道:“谕衿,你这些日子都去哪了?眼睛怎么了?”
“卿卿,不要提这些了好吗?我已经回来了。”身后谢谕衿声音喑哑道。
唐卿黛暗自揣度他这些日子定是不好过,竟将淮安最桀骜的少主折磨成了如今这幅颓丧样子。背上突然传来一道温热的柔软触感,柔软的不像手指,那是......
唐卿黛脑子“轰”地一声被震住了,身体僵在那儿忘了该如何行动。
“卿卿,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谢谕衿触之即离,为她包扎好伤口,面向唐卿黛恳求道。
唐卿黛从未见过谢谕衿这样近乎卑微的姿态,那血红的双眸里竟让她看出一些苦苦挣扎的希冀。唐卿黛捧着他的脸,看着近乎破碎的他,承诺道:“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唐卿黛都会一直陪着谢谕衿,生死与共,永不分离!”
“谕衿,我们成婚吧,我不想再等了。”唐卿黛道。
谢谕衿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好半晌才回道:“好!”
淮安
淮安位于九州四海中部,虽不及曜华海那般温暖怡人,却也不似广凛州那样严寒,冬日里寒亭鹤立,红梅暖炉也别有一番意趣。唐卿黛看着城门上淮安两字,竟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离开时还是盛夏,再回来已是第二年的隆冬。不知道爹爹娘亲看到她回来会不会高兴,毕竟她私跑出府伤了二老的心,就算爹爹再严厉的惩罚她也尽数认,只愿家中一切都好。
唐卿黛侧头看向身边的谢谕衿,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从前的颜色,看着和大家没什么两样。唐倾黛心中也存着疑惑可又担心触碰他埋藏在心底的伤痛,犹豫了这么些日子到底没问出口。
见谢谕衿久久盯着城门的方向不发一言,唐卿黛驱马靠近他,紧紧牵住他的手,“谕衿,我们回家了。”
“嗯。”谢谕衿紧紧回握住她的手。
两人进城之后,过往百姓纷纷投来奇怪的目光,唐卿黛无心管他人怎么想和谢谕衿直奔唐府,正欲叩门,没想到却被谢谕衿抢先一步。
门内立马有门子开了条缝,‘也没听说今日有哪位客人要上门啊?’待从门缝里看到那位传闻死在北部的谢少主此时竟一身黑衣冷着脸出现在唐府门前,还没等小厮尖叫见鬼,他家小姐竟然也出现在谢少主身后。
“家主!夫人!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门子也顾不上理会死而复生的谢谕衿,慌忙把门打开迎两人进来,还不忘通知其他人去告知唐家主和唐夫人。
还没到两人走进正厅,就看见唐家主和唐夫人赶了出来,唐卿黛敏锐发现父亲母亲原本激动高兴的眼神在看见她身边的谢谕衿时停滞了一瞬,两人彼此对视一眼默契装作没看见他。唐夫人激动地抱着女儿,心肝肉地哭。唐家主虽说着责怪惩戒的话,可眼睛却越来越红,最后也说不下去直让婢女们赶紧去做些滋补的药膳,让大夫来给女儿调养身子。
“爹爹娘女儿不孝,私自出府害父母日夜不安,愧对父母养育之恩,骨肉之情。女儿错了!”唐卿黛看见父母一股心酸愧疚涌上心头,对着父母跪拜认错。娘亲最是爱美虽已年过四十但在平日金尊玉贵的保养下和双十年华没什么两样,爹爹虽经常在外奔波可因着母亲照顾有加的缘故也是英俊潇洒,气度不输少年。可如今两人眉眼间竟添了些许细纹,额发间也生了白发。
“世叔、婶婶,卿卿私自出府是为了我,还请尊长宽恕她,一切罪责由晚辈一人承担!”谢谕衿也跟着她一齐跪下。
唐家主看向跪着的谢谕衿语气冷了下来,厉声道:“你既然大难不死活了下来,就应该躲得远远的,离卿卿、唐家和淮安的所有人远远的!”气氛随着唐家主的话陡然僵冷下去。
“世叔这是何意?淮安也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躲?”谢谕衿反问。
“爹爹您这是什么意思?谕衿活着难道不是值得庆幸的事吗?”唐卿黛不解爹爹为什么对谢谕衿态度骤变,他从前明明对谕衿赞许有加,十分欣赏。
“卿卿,你在外许久,城内发生的很多事你并不知道。谢老州主已经离世了,如今淮安已由沈家做主了,而且......”唐家主看了眼谢谕衿,继续道,“而且沈家说,此次兵败乃谢谕衿过分自傲,误判敌情所致。他是淮安的罪人!”
“什么!我叔父他过世了!”谢谕衿疾走至唐家主身前,确认道,叔父身体一向不错怎么可能这么突然就过世了!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唐卿黛慌忙拉住他,放缓语气问父亲,“爹爹,谢伯父身体一向康健,为何突然过世?这淮安州主又怎么会变成沈家了?”
唐家主瞥了眼面色低沉的谢谕衿道,“老州主知道他养出了这么个狂妄祸军之辈,自是无颜面对百姓,活活气病没几天便去了。至于沈家,沈瑜那孩子自小端方持重,领兵打仗也是不在话下。要不是他出面赈济安抚将士们的孤儿遗孀,还帮着料理老州主的丧仪,淮安早不知乱成什么样子了。沈家论实力仅次于谢家,如今正值流民遍地兵马颓废之际,谢家已无人支撑,他家继任州主有何不可!”又指着谢谕衿对唐卿黛反问道,“难道还要他这么个丧家之犬来当州主?”
“我已将那帮杂碎全部歼灭!我没有愧对那些将士们,是有人陷害我们!那些北人他们......”
谢谕衿反驳着,却被唐家主厉声打断,“时移世易,你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怪就怪你回来太晚了!”
唐家主站起身对谢谕衿抱拳道:“谢谕衿,我索性与你说明,今日我以唐家家主之名正式与你谢家退婚,从今以后你谢谕衿与唐家之女唐卿黛没有任何关系,现在请你速速离开唐家!”
“爹!您在说什么!我不同意退婚!”唐卿黛急声反驳。
谢谕衿盯着唐家主,面色阴沉道,“世叔,您也是明事理断是非的人,难道您看不出来这分明是有人陷害于我吗!我谢谕衿的为人难道您不清楚吗!”
唐家主面色一僵,对外面急道:“多说无益,来人!送客!”
一群手拿棍棒身高马大的壮年武者,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谢谕衿团团围住,粗略看来怕也要近百人。这些都是唐家私练的家兵,唐家坐拥巨富,生意遍布九州四海。如今乱世动荡,武力便是最强的保障。历代唐家家主都会从各地借着为唐家镖局招镖师的名义暗中挑选武者,如此历经数年唐家已拥有不可小觑的武力。
唐夫人赶忙拉开唐卿黛,对包围圈里的谢谕衿厉声道:“谢谕衿,夫君已是顾念着两家从前的情谊,你若是为了卿卿着想便放过她,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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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魇始二·叹一场明月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