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寿的面色冷了下来。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丝温和与纵容褪去，只剩下纯粹的漠然。
他直勾勾地看着温子瑜，一步步朝他走来。
温子瑜的身体猛地一僵。
跑！
大脑在疯狂嘶吼着这个指令，可他的双腿仿佛失去了知觉，彻底不听使唤。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战栗。
砰。
他双腿一软，整个人狼狈地坐倒在地，手掌在粗糙的路面上擦出一片火辣的刺痛。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苍老的身影。
不紧不慢地靠近。
林寿来到他的面前，微微俯身。
没有任何表情。
“现在，你需要解释一下。”
声音很淡，没有情绪起伏。
话音未落，一只手伸出，抓住了温子瑜的衣领，将他单手提了起来，像是拎起一只没有重量的小鸡。
温子瑜浑身剧烈地打颤，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蛋了。
他如同一只放弃了求生的咸鱼一样，放弃了思考。
视野天旋地转，下一秒，后背就撞上了一片坚硬冰冷的木质触感。
他被丢在了一条长椅上。
啪。
啪。
脸上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那点微弱的刺痛，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他猛地回过神，惊恐地看向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他身边的林寿。
与此同时，一股冰凉滑腻的触感缠上了他的手腕。
温子瑜僵硬地低下头。
一条小臂粗细的青色小蛇，正用那双毫无感情的金色竖瞳盯着他，信子在他的皮肤上轻轻吞吐。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倒吸一口冷气，瞳孔缩成了一个点。
“解释。”
林寿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平淡，却不容反抗。
“你……你……你……”
温子瑜的牙齿在疯狂打架，一连说了几个“你”，却怎么也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寿见状，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这家伙的心理承受能力不是挺强的吗？
被蟑螂围攻没疯，被鬼屋吓尿了还敢找回来，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为了搞清楚情况，林寿伸出手指，在温子瑜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一股微弱的波动无声地传入。
温子瑜只觉得一股暖流从眉心散开，瞬间流遍四肢百骸，那让他几乎窒息的恐惧和疯狂跳动的心脏，竟然奇迹般地平缓了下来。
身体的颤抖停止了。
混乱的思绪也变得清晰。
他冷静了下来。
“你这个魔鬼！”
刚刚卡住的话此时脱口而出。
“有什么事冲我来！放开那几个女孩！”
“哦？”
林寿听到他的话，眉毛挑了一下，眼睛眨了眨。
这家伙……是产生了什么奇怪的误会？
“你说说。”
林寿饶有兴致地开口。
“我为什么是魔鬼？”
温子瑜此时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心中的恐惧反而化作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他豁出去了！
“你还敢问！”
他瞪着林寿，将心中所有的猜测和恐惧都倾泻而出。
“在恐怖屋里，那些蟑螂，那些幻觉，都是你的手段！你用邪恶的力量玩弄人心！”
“还有那几个女孩！”
“她们那么漂亮，那么单纯，却像木偶一样跟在你身边！”
“你一定是用了什么邪术控制了她们的心智，抹去了她们的记忆！不然金瑶怎么会不记得我！”
他越说越激动，俨然将自己当成了从恶龙手中解救公主的骑士。
而眼前的林寿，就是那头盘踞在城堡里的邪恶巨龙。
林寿听得嘴角一阵抽搐。
这家伙的脑补能力，不光强大，还挺丰富的。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沟通。
林寿想到这里，眼角的余光还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地上躺尸的盛安和王亦陶。
有这两个肌肉傻子作为对比，林寿惊讶地发现，自己对温子瑜的要求，不知不觉间已经降低了很多。
至少，这个还能说人话。
“我不否认，我有一些超出常人的能力。”
林寿缓缓开口，语气平静。
“但是……”
他话锋一转，那双眼睛直视着温子瑜的内心，发出了一个灵魂质问。
“你认为，什么是恶，什么是善？”
温子瑜听到这话，整个人一愣。
他完全没料到，这个在他眼中穷凶极恶的魔鬼，会突然跟他探讨起哲学问题。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回答：
“害人为恶，助人为善。”
这是一个十分简单，浅显易懂的道理。
林寿听着，点了点头。
“你说我是魔鬼，是恶。”
“那我问你，我害谁了？”
“当然是那几个女孩！”
温子瑜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林寿继续追问：
“我害她们什么了？”
“你控制她们的心智！抹去她们的记忆！让她们像没有灵魂的玩偶一样围绕在你身边！”
温子瑜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你……你就像传说中蛊惑人心、吞噬灵魂的妖怪！这还不是恶吗？”
林寿摇了摇头。
“如果你说的是这点，那你就错了。”
他看着温子瑜，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她们之所以跟在我身边，是因为我的人格魅力。”
“……”
“什么！？”
温子瑜的眼睛瞬间瞪大，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厚颜无耻的话！
“听不懂吗？”
林寿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我，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才换到了跟她们如此亲近的关系。”
林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自己为了刷好感度而付出的种种“努力”。
陪逛街，陪看电影，治病救人，甚至还要陪着打这种烂到家的扑克牌。
想着想着，他竟然把自己给感动到了。
“怎么可能！”
温子瑜当然不信，朝着林寿大声喊道，那条缠在他手腕上的青蛇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激动，蛇头微微昂起。
“这样吧。”
林寿忽然开口。
“咱们打个赌。”
“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她们是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那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不能有任何限制的一件事。”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
“如果我说的是假的，是我用邪术控制了她们，那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当然，也没有任何限制。”
林寿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哪怕，你让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