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水坊。
虽已入秋,然秋老虎之甚,尤甚猛虎,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气息。
作为东京城最繁华的街市之一,辘轳声碎,人影往来,络绎不绝。
陈彦走在街上,熙熙攘攘,沿途皆是商贩吆喝叫卖之声。
“糖葫芦,卖糖葫芦咯~”
“板栗咯,香喷喷的糖炒栗子!”
“刚编好的草鞋要不要来一双?”
“某家绿豆绝不掺豆粉……”
“包子,大肉包子咧——”
“……”
陈彦下意识望向包子铺,这包子……又大又圆。
包子铺也卖茶水,宾客满座。
“陈相公来了,快请快请。”
老板娘人面桃花,俏脸如花朵绽放。
看着老板娘清艳绝俗的脸,陈彦脑海中莫名浮现相关记忆。
「施雪儿,人称‘包子西施’。十六岁时嫁入夫家,成亲当晚丈夫暴毙而亡,落下一个克夫之名并被逐出夫家。」
「因其克夫之名,即便再嫁也无人敢娶,陈彦前身暗地里借钱与施雪儿开了这间包子铺,至今已有三年。」
“陈相公?”
施雪儿招招纤手,笑笑看着陈彦,声音柔柔弱弱,似银铃悠扬。
陈彦回过神来,眸光不免多看了几眼老板娘。
这位包子西施眉眼如画,身姿轻盈,眼尾微扬的弧度似有少女的狡黠,但神态却透出一股熟透的妩媚。
不施粉黛,微波旖旎,春风拂面花香溢。
由于离得近,更有一股幽香钻进鼻子里,令陈彦不由脸色微变。
施雪儿以手帕掩嘴轻笑,施施然问道:“陈相公,今日吃些甚么茶?”
陈彦想了想:“来一壶水月茶吧。”
施雪儿给小厮打了个眼色。
小厮立即应道:“老板娘、陈相公稍待,今儿个来了一批新炒的姑苏水月茶。”
‘水月茶’乃是宋时称谓,唐时又称‘洞庭茶’,乃皇家贡茶,有一种独特的花朵香味。
到了清朝康熙年代,因炒成后的干茶条索紧结,白毫显露,色泽银绿,翠碧诱人,卷曲成螺,产于春季,故得康熙赐名‘碧螺春’。
小厮去煮茶,施雪儿却没走,在陈彦身旁坐下。
“陈相公可是有些时日没来吃茶了。”她的语气似带些幽怨。
陈彦闻言一愣,脑海中翻出一段记忆画面。
「雪儿,世人嫌你、憎你、恶你、恨你、远离你……我却独爱你。待我高中,必带你衣锦还乡!」
“我去!”
陈彦人快傻了,又是一个大雷!
前身竟然还欠着这位包子西施的情债!我特么穿越过来到底扛了多少雷啊!连克夫寡妇都敢招惹,前身你可真是牛逼啊!合该你去蓝星享996福报!
“老板娘,在下近因俗务缠身,多有怠慢,疏于问候,伏望海涵,改日必登门道歉。”陈彦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十分客气地一拱手。
“你叫我甚么?”
施雪儿顿时眼波凝滞,似蒙上了水雾,眼角涟漪暗涌,泪光忽隐忽现。
楚楚可怜的模样令陈彦脑海中冒出来一句话:以前陪我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胜旧人,叫人家牛夫人!
“雪儿,”陈彦拍了拍施雪儿的香肩,压低声音安抚道:“小生断不会失信于你。”
不觉间施雪儿耳垂升起一抹嫣红,眸光盯着陈彦看了半晌,期期艾艾地开口:“小女子只是个克夫寡妇,陈相公若有了更好的去处尽管去得,大可不必理会小女子。”
陈彦被她说得心虚,不禁摸了摸鼻子,沉声道:“金石之诺未冷,蒲苇之韧犹存,我陈世美岂是薄情寡义之辈?你看错人了!”
“彦郎……”施雪儿顿时感动不已,眼里有光。
“雪儿……”
陈彦正欲再接再厉,倏地脑海中的月中镜轻轻颤动,月桂灵树传来讯息。
「施雪儿身系镜花碎片?」
陈彦懵了一下,镜花碎片这么好找的吗?
这才多久啊,就找到了两块碎片,那岂不是说,我马上要拥有两门仙法了?
想到此,陈彦呼吸都有些急促。
“彦郎,今夜子时老地方见,奴家会一直等你。”施雪儿俯在陈彦耳畔,独属于‘包子西施’的奇特香气萦绕,轻轻吹进陈彦的耳朵里。
末了施雪儿又给了个销魂的眼神,扭着美臀一步三回头。
“老地方?”
陈彦浑身一激灵,脑海中浮现香艳画面,包子西施不但做的包子美味,她的包子……咳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正所谓,自古多情空余恨,直教人揉、捏、捻、搓……陈彦想起前身教施雪儿做包子的画面。
画面十分销魂,可是享受的人是前身陈世美,顶雷的却是他陈彦。
「陈世美啊陈世美,合该你狗头铡伺候!明明有那么好的童养媳,还四处沾花惹草!真是妥妥的大渣男!我瞧不起你!」陈彦心下嘀咕。
不大一会儿,小厮上了茶水并端来施雪儿亲自做的包子。
陈彦心中暗忖:「事已至此,先喝茶吧。」
正吃茶,包子铺里来了一个说书先生,食客皆欢欣鼓舞地看过来,有人已经拿出赏钱准备打赏一番。
这个时代娱乐少,除了勾栏听曲之类的风流韵事,消遣的方式委实不多,包子铺除了能吃包子吃茶还能听书,算是不错的解闷地方。
时候尚早,鸾凤楼尚未开业,陈彦不急着去寻阮大家,便也饶有兴趣地看着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姓白,人称白先生,是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虽佝偻着身子,却有几分仙风道骨,一身锦色绸缎,执一柄折扇,一双眼睛雪亮,嗓音中气十足。
陈彦起初不以为意,可仔细一感应,发现说书先生竟有不俗的内力,不禁愕然。
可是转念一想,说书先生行走江湖若无武功傍身才属奇怪,以前他武功太差,没有发现端倪罢了。
只见白先生含了口茶水润喉,首先讲了一段五代传,慷慨激昂的语调让人仿佛代入了太祖老人家,回到那段金戈铁马、沙场征战的峥嵘岁月。
小半个时辰后,白先生才停下来歇息。
“好!赏!”
底下观众连声叫好,有豪气的听众扔了一块碎银子过去。
其他听众虽没有碎银子,但是铜板并不少。
“多谢诸位的打赏。”
眼看赏钱越来越多,白先生笑脸不断,朝众人深深一揖。
接着又向那个赏了碎银子的食客问道:“陈公子,不知你可有想听的故事?”
这人正是陈彦。
若是让欧阳英知道他竟然败家子给说书先生打赏,定又会狠狠咬他一大口。
陈彦抿了口茶水,老神在在,道:“白先生,你便讲一讲江湖上的趣事罢。”
“好,那老夫便讲一讲近日江湖上的趣事,也叫诸位品鉴一二。”
白先生微微一笑,润了喉再度登场,这番却是先讲说了一首李白的侠客行作为定场诗。
“所谓侠客,快意恩仇,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又言自古英雄出少年,如今江湖之上风头最盛者当属两位少年英雄,江湖人称‘南慕容’、‘北乔峰’……”
陈彦本来慢悠悠地品茗,听到这里便是一愣,旋即面色大变,‘噗’的一下将茶水喷出:“白先生你说什么?南慕容北乔峰?”
「卧槽!真是天龙世界?可是七侠五义又是怎么回事?大杂烩?」
「眼下是天圣六年,公元1028年,可天龙的时间线应该是哲宗元祐七年,也就是1092年,差了好几十年!」
「对了,还有明教!秦香莲就是明教圣女,所以这是武综世界?」
陈彦胸臆翻腾,心思百转,脸色阴晴不定。
“陈公子认识这二位大侠?”白先生好奇道。
“不曾认识,小生是读书人,未曾踏足江湖,何以识得江湖中人?”陈彦摇头:“不过我对这二人颇为感兴趣还请白先生细说。”
白先生点点头,继续说道:
“当今江湖绿林当中,年轻一辈当属这‘南慕容’、‘北乔峰’武功最强、声名最盛。
前者为姑苏慕容世家当代家主,年仅十八却以家传武学‘斗转星移’闻名江湖,许多武林名宿皆败于他手。
后者是丐帮新任帮主,一手降龙十八掌打得群雄抬不起头。”
随后白先生讲说了南慕容北乔峰的许多事迹,比如和哪位名宿不相上下、战胜过某某高人。
许多食客听得异彩连连,连声叫好,恨不能以身代入南慕容北乔峰,成为那少年英雄。
半个时辰后,白先生讲完了南慕容北乔峰。
陈彦心里一动,问道:“白先生可否再说说江湖上有名的门派?”
白先生却含笑摇头摆手道:“今日便说到这了,陈公子若对江湖门派感兴趣,明日请早。”
陈彦二话不说,抛去一锭银子。
白先生接过银子,顿时眉开眼笑,慢条斯理地捋了捋美髯:“老夫与陈公子一见如故,恨不能拜为忘年交,陈公子想听,老夫便再讲半个时辰。”
说到此,白先生灌了一口茶水,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要说江湖上的门派势力,最有名的莫过于少林与丐帮。”
“自达摩祖师入我神州,数百年来少林寺香火鼎盛从未断绝,素有‘天下武功出少林’之美誉,可见一斑。”
“丐帮成立时间稍晚,亦有一二百年矣,历代帮主励精图治,帮内高手无数,帮众达十数万,可谓声势浩大,哪怕少林寺也要暂避锋芒。”
“此二大势力为正道魁首,行侠仗义,除妖伏魔,为天下人所赞誉。”
“其余正道门派略有名声者则有铁掌帮、天山派、唐家堡、八卦门等等不一而足。”
“魔道方面则是明教势大,日月魔教次之,血刀门再次之,但要说最为令人闻风丧胆者,要称鬼樊楼是也。”
“明教自波斯传入中土,其教义本是惩恶扬善、度化世人,奈何历经百十年岁却沦为魔道,教中弟子行事乖张、动辄取人性命,与正道门派势同水火。”
“日月魔教为明教分支,数十年前一个明教护法自立门户成立了日月魔教,与明教一南一北,形成掎角之势,据传这两个魔教之间亦有不少矛盾。”
“鬼樊楼更不必说,就连这东京城都遍布人手,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连皇亲宗室都敢绑架,官家多次派兵围剿都徒劳无功。”
“除了这些正道魔道势力,还有不少中立势力,比如陷空岛五义士,个个武艺高强,不容小觑;桃花岛黄药师这等世外高人,虽然极少行走江湖,但每次露面皆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当他说到这。
陈彦忍不住打断:“等一下,白先生你刚刚说桃花岛?”
“陈公子对桃花岛感兴趣?”
白先生似笑非笑,觑着陈彦。
其余人也纷纷看过来,七嘴八舌、窃窃私语,陈彦在甜水巷也算有名有姓,特别是在这包子铺,许多老茶客都识得。
陈彦只轻啜清茶,待喧哗稍歇,才淡淡开口:“正所谓小桃灼灼柳鬖鬖,春色满江南。小生对甚么桃啊柳啊感兴趣,故听到‘桃花岛’三字,略感好奇。”
“陈相公果然好文采,出口成章,随口便是一句好词。”
“小桃灼灼柳鬖鬖,春色满江南,好词,实在好词!”
“……”
白先生还未回答,旁人便连连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