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液入唇时,顾烨之只觉喉间腾起一阵灼烫——像野火混着蜜酿灌进肺腑。他皱眉咽下,终是弓身闷咳起来。
伏地魔望着他发颤的睫毛轻笑:“这般佳酿,倒叫你喝出了毒芹汁的架势。”
顾烨之确实从未碰过烈酒。前世也只喝过果啤。
他强撑着陪伏地魔喝了两杯,片刻后,双颊便浮起薄霞般的绯色,眼尾水光潋滟,连耳尖都泛着透明的红。
伏地魔见状,也不再逼他喝酒,自斟自饮间,倒也兴致不减,看似比平日多了几分闲散与放松。
为免醉酒失态,顾烨之欠身告退,准备去喝点醒酒魔药。起身时一个踉跄,扶住冰桶才稳住身形,又让黑魔王嘲笑了两声。
他换了件月白色巫师袍回来。银质蛇形腰带松松系于腰间,勾勒出利落的腰线——那是十八岁少年特有的劲瘦美感。
他不想再陪酒,但也不想黑魔王感到怠慢,于是他走向角落的三角钢琴,掀开乌木琴盖。
卢修斯·马尔福曾学过钢琴,顾烨之从前也练过,只是高中课业繁重才搁置。指尖再触琴键,记忆便顺着琴音漫上来。他试弹几个音符,渐入流畅。
当《月光奏鸣曲》的旋律淌开,烛光在琴键上跳成碎星,琴声混着酒香漫进烛烟,任由旋律如缎带般漫过整个空间。
指尖在琴键上飞掠时,他的身体不由自主随节奏轻晃,铂金色长发扫过苍白的锁骨,在月白袍上投下细碎阴影。琴声行至中段高潮处,忽有水晶杯沿叩击琴身的清响。
伏地魔不知何时倚在钢琴旁,苍白面颊浮着薄红,红瞳半眯如慵懒的蛇,在烛火里泛着异样的柔光。他指尖摩挲着杯沿,听少年弹错两个音符又迅速修正。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在弦间震颤。顾烨之抬眼时,正对上那双比平日柔和许多的红瞳——里面翻涌的暗潮尚未退去,却混了些醉意的温热,像被篝火烘软的蛇。
琴音的余韵盘旋,伏地魔垂眸望着少年滑落到两颊的长发,忽然伸手将那缕发丝别至耳后,指腹擦过耳垂时停留片刻——那里还带着酒后的温热,像枚被握在掌心焐热的珍珠。
伏地魔垂眸望着少年泛着薄红的耳尖,伸手用酒杯轻轻敲了敲他手背:“马尔福家的钢琴老师,竟教出你这种弹错音的学生?”
少年耳尖的红意漫到脸颊,却仍维持着贵族式的端方:“许久未练,生疏了,让您见笑。”
他站起身给黑魔王斟酒,月白长袍扫过伏地魔的靴尖,银质腰带在烛光下晃出细芒。
伏地魔挑眉,忽然倾身,酒气混着冷松香拂过少年颈侧,“后面你再弹错一个音,便喝一口酒,如何?”
顾烨之没想到弹个琴也要被考教,立刻紧张起来:“主人…这…”
“开始吧。”伏地魔屈指叩了叩琴身,兴致颇高。
顾烨之只觉得天降横祸。
顾烨之重新落座,深吸一口气,指尖落在琴键上。这次他弹的是《致爱丽丝》,这是他很熟悉的一首曲子,比刚才那首弹的要流畅一些。
弹到第二节时,颈后忽然落下蛇类吐信般的绵长呼吸。伏地魔的指尖顺着铂金色长发滑至后颈,在脊椎凸起处轻轻抚摸,像在鉴赏一件精美的瓷器。
顾烨之指尖猛地一抖,两个错音撞碎在琴键上。
“你很怕我。”伏地魔的拇指碾过他绷紧的皮肤,琴声开始走调,“却又总是用这种颤抖的姿态讨好我。”
“我……我只是想让您尽兴。”顾烨之尽力稳住弹琴的手,但是他已经快不知道自己弹的什么了。
黑魔王的指尖已顺着脊椎缓缓下滑,每经过一节凸起,就有一串音符走调。
顾烨之几乎能听见自己紊乱的心跳混进琴声,像被追猎的幼鹿踩碎落叶。
“尽兴?” 伏地魔冷笑道,“呵,你知道怎样才能让我尽兴吗?”
“……请您指点。”顾烨之忐忑道。
“不指点。”黑魔王恶劣的笑,指尖绕着他一缕长发打圈,“告诉我,你讨好我是为了什么?”
顾烨之弹琴的手指不敢停,但已经弹的断断续续,不成曲调。
他盯着琴键上的反射的烛光,声音诚恳而柔顺:“主人,我…只是像无数拜服在您脚边的贵族一样,祈求您的庇护……祈求家族永昌…”
伏地魔的笑声混着酒气扑在他颈间:“倒是坦诚。你是头一个敢把野心摆到明面上说的——”红瞳危险地眯起,“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点吗?”
指腹碾过他泛红的耳垂,黑魔王的声音低得像毒蛇吐信:“我最喜欢你的识时务。你很会装——装耿直,装不懂,也放得下身段,所以你总能从我这里换到你想要的东西。小马尔福,如果你现在的样子是装出来的,那最好在我面前永远的装下去……”
顾烨之只觉得身上冷汗直冒,他尽量用平稳的语调开口,却发现声音仍带着细微的颤音:“主人明鉴……我对您从无虚言。”
他听见黑魔王低笑:“手抖得像被施了混淆咒。”
随后,黑魔王按住他肩膀的手忽然用力,迫使他转身面对自己。
琴声戛然而止,少年撞进黑袍的阴影里,鼻尖萦绕着龙血威士忌的辛辣,看见黑魔王眼底翻涌的暗色里,竟浮着几分近似纵容的光。
然后这个恶劣的人问道:“刚才弹错了几个音?”
顾烨之瞬间头皮发麻,这问题似曾相识,那时候他好像跪在地上挨手板……
而他的回答也和当时如出一辙,他硬着头皮回答道:“主人……我、我没数…”
“那你说该怎么办?”伏地魔饶有兴味的看着他。
“我……”他紧张的吞咽着唾沫,“全凭主人处置。”
然后顾烨之就眼睁睁的看着伏地魔缓缓的抬手,把他刚刚斟的那杯酒举过了他的头顶。
烛火在红酒液里碎成流动的光斑。那双红瞳紧盯着他瞳孔里的倒影,像毒蛇锁定猎物般一瞬不眨。
他也瞪大了眼睛回望着伏地魔。
他猜到伏地魔要干什么,伏地魔动作很慢,似乎在给他拒绝的机会,但是他没有动。
杯沿倾斜的弧度极缓,而这缓慢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计算精密的刑罚,每分每秒都在试探少年的底线,让他内心颤抖。
当冰凉的酒液浇上头顶时,顾烨之浑身一抖,不受控制的打了几个寒战,却硬是咬着牙没躲,任由血红的液体顺着铂金色发丝蜿蜒而下。
他猛的闭上眼睛,红酒在月白色长袍上洇开暗纹,像被诅咒的玫瑰攀援而上。他听见伏地魔喉间溢出的低笑。
还好杯中残酒不多,几息间便顺着发梢淌尽。
头顶传来的声音带着笑意:“抱歉,手滑,酒洒了。”那人就这样用磁性的嗓音说着如此恶劣的话。
顾烨之还没来得及睁眼,骤觉腰间一紧,整个人猛的被按在了冰凉的琴盖上。象牙键在背后硌出钝痛,混着杂乱的音符炸开。
他瞳孔骤缩,却在睁眼瞬间被渡来一口辛辣的酒液——龙血威士忌的灼热混着那人独有的冷松香,毫无预兆地灌进喉间,惊得他剧烈呛咳,酒液顺着唇角蜿蜒至后颈,打湿了后颈的头发,又流入琴键里。
但那人非但未退,反而更深地侵入他的唇间。
少年在窒息边缘徒劳推搡,当琴盖因挣扎发出吱呀声,伏地魔终于松开他。
年少的马尔福家主就这样瘫在琴键上剧烈喘息,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烛影,听见自己紊乱的心跳与琴弦的震颤重合。
“小白鼬,你的钢琴要换新的了。”黑魔王的指尖碾过他红肿的下唇,声音愉悦,“成年快乐,晚安。”
少年躺在钢琴上,望着那人转身扬起的黑袍,远处传来座钟敲钟的声音,他数到第九下,深吸了口气,缓缓伸手抹了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