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诏南怎么会不知道周宝珠哭了一路。
纵然是酒微微醒了之后丢人、伤心、懊恼,但看到她一个人跑出来,这样下雨之后的夜晚,陆诏南还是怕她一个人回家会出事,开车跟她走了一路。
公车在前面开,他的军车就在后头开。
看到她哭这么伤心,陆诏南心里也是难受至极。
他应该是气她恨她的,但看到她哭,自己先没法子了。
为什么要哭的这么伤心?是因为他亲了她?还是因为他说要她从那个人渣身边离开?
可无论是因为什么,陆诏南都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接受,尤其在看到,她那样信任眷恋地冲那个男人跑过去抱住他的时候,陆诏南心碎成一片一片。
哪怕理智告诉他不值得,一个狠狠抛弃过你的女人有什么好回头的,可是不行,他说别人是个废物,自己连一个不值得的女人都放不下,难道不是个窝囊废?!
他从前很苦恼自己为什么会忘记过去,但现在他更害怕记得,他不愿去想起周宝珠的一切,憎恨着过去的美好都幻化成云烟,更憎恨着自己的没出息,这几年都拼命用工作学习来麻痹自己。
但事实证明努力恐怕是无效的,他怕是永远都没办法逃出去了。
*
沈青城回到家的第二天下午,玛丽教授打电话到宝德斋来,通知周宝珠那个金会她可以继续去当翻译员的事。
周宝珠想了想,跟玛丽道歉:“抱歉了教授,这次还是算了吧,既然之前没有想要我去,这回我也就不去了。”
“这个……你考虑好了啊?”
“考虑好了,有一有二就有三,我现在也不想去了。”
玛丽教授没有劝周宝珠,本身这事就挺奇怪的,一个好好的机会,来来回回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于是她道:“你想好就行,我帮你回绝一下。”
“谢谢教授。哪天我们一起吃顿饭,聊一聊!”
“记得给我带你们宝德斋的点心哦~”
“没问题!”
周宝珠挂了电话,昨天还让她一直等一直等,完全就不愿意搭理她,今天就让她可以去了,这有点出乎周宝珠意料。
她拒绝也没有什么今天的我你高攀不起的报复成功的愉悦,反而心情很平静。
沈青城知道她拒绝去当翻译员,夸她:“做的对!给他们脸了,又要又不要又要的,玩呢!我们也不缺他这么个活动!以后用心做好宝德斋就行了!”
周宝珠一直也是这个意思。
她不是去外交部的料,老老实实把她的糕点铺子做好就行。
沈青城在广市的这个月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整明白了,工厂选好,审批也过了,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在建厂子还有生产线。
他这回回来,就是来联系生产线设备的,估计过不了多久还是要回广市。
照沈青城这个速度,最晚也就一年,周宝珠的食品厂肯定能建好。
不过沈青城回来没多久,他在京市的工作出了问题。
他在扫盲学校从来不按工作时间上班,经常无故不来,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事被人举报了。
更有甚之,扫盲学校的经费账目根本对不上,上面派人来调查,沈青城直接从家里面给带走。
周宝珠吓得,她一下就想起当年周正军当会计的时候,沈青城却没所谓地安慰她:“没事,我去那边喝喝茶,你跟包子安心在家,该怎么着怎么着,过两天我就回来了。放心啊。”
周宝珠怎么可能放心,她立刻就联系了沈父。
沈父听完周宝珠说的,沉默了片刻:“这事我会盯着的,你放宽心。”
有沈父的话,周宝珠心里安定许多,工作丢了就丢了,只要人没事就行。
这么焦灼等了两天,沈青城就回来了。
最严重的财务问题不仅没查出什么,反倒查出来沈青城自个儿贴钱给学校工作人员发福利,经费不多的时候也是他贴钱买黑板买书,就为了学校能够办下去。
举报他不上班这确实没得洗,沈青城早上就没有起床过,他上班也是随心所欲,没事忙就不来,有事忙才会在,有时候为了回广市几天,把所有工作提前弄完,然后跑广市几天不见人。
但沈青城一个副校长,比正校长管的事还多还杂,什么事儿找他一准最快办好,做工作不看时间看的是效率,这也能举报,简直就是闲的!
哪怕这一回因为在广市时间太长他请了假,手里的工作也通通完成再走的。
所以这个调查核实之后,他在扫盲学校这个校长位置就被开了。
学校的职务也影响了他在教育局的工作,本来进教育局就是因为他的扫盲学校办的好,现在学校都处分他了,还能留在教育局?
很遗憾教育局的工作也没有了。
真是辛辛苦苦干四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周宝珠下厨给沈青城做了一桌菜,沈青城这几天身上都臭了,洗了个翻身澡出来,上半身什么也没穿,就脖子挂着毛巾,他靠着门框,闻着家里烟火的味道,看着围着围裙在厨房来来回回的女人,一时有点看入迷。
周宝珠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沈青城靠着看她,她有些无奈地笑了:“过来帮忙啊。”
沈青城故作失望地摊手:“我还以为我好不容易苦了两天,终于能当一回甩手掌柜,等着吃饭了。”
周宝珠白了他一眼。
赤膊的男人走进厨房,空间就狭小了许多,他接过周宝珠要削皮的土豆:“我现在工作丢了,也不是什么领导,以后就——只能靠媳妇儿赚钱咯!”
周宝珠掀开汤罐的盖子划拉汤,可没空跟沈青城嬉皮笑脸。
沈青城走到她身后圈着她:“都说手心朝上的日子不好过,我也不想上班,就在家里伏低做小,好好伺候媳妇儿,照顾孩子,也不知道周宝珠同志愿不愿意养我,对我好不嫌弃我……”
男人沐浴之后的皂香很清新,他呼出的气吹在周宝珠耳边,吹得周宝珠面皮发烫,她胡乱又有些羞恼地推着沈青城:“干嘛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好像我是个周扒皮一样!养养养!不嫌弃保证不嫌弃!”
沈青城哈哈笑,从周宝珠身后伸出手去,在周宝珠惊诧的视线中拿起挂在墙上的削皮刀,朝她晃晃:“削土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