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个月里,夏如灼的自行车后座成了洛亦秋的专属位置。
每天放学的铃声一响,他就会准时出现在洛亦秋的课桌旁,随意地将书包甩在肩上,笑容比午后的阳光还要耀眼。洛亦秋则会拄着拐杖起身慢慢悠悠的走出教室——后来即便不需要拐杖了,这个同行的约定依然延续着。
他们穿过熙攘的校园,夏如灼骑着车,洛亦秋安静地坐在后座。夕阳将两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投在铺满银杏叶的小路上。夏如灼总喜欢故意骑过落叶堆积的地方,听着车轮碾过时发出的“沙沙”声响。
到了校门口,夏如灼会推着车将洛亦秋送到那辆黑色轿车前,静静等待他上车,直到车门关上。
那句“明天还要一起走吗”再也没有被提起。但每天放学铃声响起时,夏如灼的自行车总会准时出现在教学楼前,而洛亦秋的书包里也永远有一瓶夏如灼最爱的汽水。
随着深秋的风渐渐转凉,夏如灼在校服外添了件旧卫衣。某个傍晚,洛亦秋看着那起了毛球的袖口,突然开口:“该换新的了。”
夏如灼低头看了看粗糙的袖口,开玩笑道:“怎么,少爷要送我?”
洛亦秋没有回答。只是第二天,夏如灼的课桌上静静地放着一个纸袋,里面是一件崭新的灰色卫衣。
他们之间渐渐有了一种无时无刻都存在的默契。就像夏如灼总会帮洛亦秋挑出食堂饭菜里的胡萝卜;洛亦秋总会在夏如灼打球时默默递上矿泉水;每周五放学后,他们总会不约而同地走向校门口那家便利店。
12月的月末考结束后,夏如灼照例将洛亦秋送到车前。但这次,洛亦秋没有立即上车,而是转身递过一个保温杯。
“给你的。”洛亦秋的声音很轻,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缓缓散开。
夏如灼拧开杯盖,热可可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他抬起头,看见洛亦秋轻颤的睫毛,像两片初雪中振翅的蝴蝶,在冬日的暮色里投下细碎的阴影。
“明天...”夏如灼轻声开口。
“嗯。”
两人相视一笑,未说完的话语消散在冬日的寒风里,但彼此心里都清楚那个答案。
我们一起走...
月考成绩单贴出来的那天早晨,夏如灼像阵风似的冲进教学楼。公告栏前已经围了不少人,他踮着脚尖往光荣榜上张望,当看到自己名字赫然出现在年级前二十的名单上时,整个人像装了弹簧般蹦了起来。
“洛亦秋!”他转身就往三楼跑,校服外套在身后猎猎作响,“我进前二十了!”
正在整理笔记的洛亦秋被这声呼喊惊得笔尖一顿。抬头时,夏如灼已经冲到了他桌前,把一张皱皱巴巴的成绩单一把拍在桌上,他额头还沁着细汗,眼睛却亮得惊人。
洛亦秋垂眸看着那张成绩单,夏如灼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串跳跃的数字——比起上次期中考,单数学就进步了十几分。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却在抬头时迅速抿成一条直线:“嗯,还行。”
“就只是还行?”夏如灼夸张地捂住胸口,“洛老师也太严格了吧?”他俯身撑在课桌上,把脸凑近洛亦秋去看他的表情。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洛亦秋别过脸去,假装整理桌上的书本:“别飘,保持住才算厉害。”
窗外,初冬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在两人之间流淌。夏如灼望着洛亦秋发红的耳廓,突然很想伸手碰一碰。但最终他只是直起身,笑着抓了抓头发:“那说好了,明天就是元旦,我请你吃烧烤啊。”
洛亦秋轻轻“嗯”了一声,答应了下来。他低头在草稿纸上写下一行公式,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轻响。
这时,一个身影从旁边猛地压了过来。严皓整个人挂在夏如灼肩上,故意用夸张的语调嚷嚷:“不是吧老夏?你只请班长不请兄弟啊!”他伸手去够那张成绩单,“见者有份嗷,这顿庆功宴必须带上我!”
夏如灼被他压得一个踉跄,笑骂着去掰他手指:“滚蛋!上次月考你抄我的选择题,差点被抓到害得咱俩都0分。”
“那能一样吗?”严皓死不松手,转头对洛亦秋挤眉弄眼,“你这家伙重色轻友是不是?”
洛亦秋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洇开一小片墨迹,面上却不显,依旧是面无表情。
“别乱说!”夏如灼耳尖微红,手忙脚乱地去捂严皓的嘴。他偷偷用余光瞥向洛亦秋,见那人神色如常,才悄悄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心里又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矛盾——既害怕看到洛亦秋对这句话的反应,又隐隐期待着什么。期待什么呢?期待他皱眉否认?还是期待他...会露出别的表情?
他看向严皓笑得核善,“行,刚好奖学金下来了,请你们吃烧烤!”他重重拍了下严皓的后背,拍得对方一个趔趄,“但说好啊,就校门口老王烧烤,你们平时吃的那种高级和牛可别指望。”
元旦的傍晚,校门口的老王烧烤摊早早支起了红色雨棚,塑料桌椅在寒风中整齐排开。炭火炉子烧得正旺,铁架上的肉串滋滋作响,油星四溅,混着孜然和辣椒面的香气在冷空气中弥散开来。
夏如灼拉着洛亦秋的袖口走进摊位,他身上套着那件洛亦秋送的灰色卫衣,领口被寒风吹得微微翻起。
角落的餐桌前,夏如灼从兜里掏出纸巾,把塑料凳擦了一遍,又向老板要了张崭新的桌垫铺好——洛亦秋有些轻微洁癖,他一直记得。
洛亦秋站在一旁,看着夏如灼忙前忙后,想帮忙却被对方拦住:“你别动,坐着就行。”
洛亦秋今天穿了件浅白色大衣,衬得肤色冷白,在油腻腻的烧烤摊前显得格格不入,像一只误入烟火巷的小雪狐。夏如灼伸手替他拢了拢衣领,生怕炭火的油烟沾上去。
“老夏!班长!”
严皓的大嗓门从远处传来,身后还跟着三个人——柳笙意把短发绑了起来,一身利落的运动装;姜愉裹着毛茸茸的白色羽绒服,手里还抱着杯热奶茶;方至微笑着走在最后,鼻梁上架着那副黑框眼镜。
“你们可算来了!”夏如灼笑着招手,“再不来菜都凉了!”
严皓一屁股坐在塑料凳上,凳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班长,你今天怎么肯屈尊来这种地方?”他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道,“是不是老夏死缠烂打求你的?”
洛亦秋还没回答,夏如灼就抓起一串烤五花塞进严皓嘴里:“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柳笙意利落地开了几瓶汽水,挨个分给大家:“来,大家先干一个!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玻璃瓶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姜愉小口抿着汽水,好奇的看向洛亦秋手里的饮料:“班长,你的怎么和我们不一样啊?”
夏如灼自然地接过话:“他胃不好又爱吃辣,我让老板拿了瓶酸奶解。”
方至推了推眼镜,意味深长地看了夏如灼一眼。
炭火噼啪作响,严皓已经撸起袖子开始抢肉串。柳笙意和姜愉凑在一起研究烤茄子的最佳吃法。
夏如灼偷偷瞥了眼身旁的洛亦秋——那人正小口咬着烤馒头片,碗里空空如也,于是顺手就把刚剥好的整整一碗小龙虾和洛亦秋的碗调了一个位置,“吃吧,虾线我摘干净了。”
严皓在旁边“啧啧”摇头:“区别对待啊!老夏我手剥的好痛,我也要这服务~”
“你皮糙肉厚的怕什么。”夏如灼怼回去,洛亦秋低头抿了一口酸奶,唇角微微上扬。
炭火依旧烧的很旺,烤肉的香气混着青春的欢笑,飘散在新年的夜风里。
饭后,几人溜达到了江滨公园。元旦夜的江堤人头攒动,孩子们牵着气球在人群中穿梭,夜空不时被远处升起的烟花照亮。
“快快快!我也买了烟花!”严皓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细长的烟花棒,分给众人。柳笙意利落地用打火机点燃一支,火花“嗤”地迸溅开来,映亮她带笑的眼睛。
姜愉蹦到洛亦秋旁边,把一支“仙女棒”塞进他手里:“班长试试这个!”
洛亦秋迟疑地捏着那根细铁丝,夏如灼也凑了过来,用自己的烟花棒帮他点燃。细碎的金色火花迸溅开来,在洛亦秋漆黑的眸子里映出点点星光。
“拿着末端,对,就这样——”夏如灼的手虚虚地护在洛亦秋手边,防止火星溅到他。
“老夏你这比伺候皇上还周到啊。” 严皓笑着举起烟花棒,伸手将两人拽进圈里,“快来拍照啦!”
方至默契的单手举起手机,拍下了围在一起的“仙女棒”。六支烟花棒在夜色中围成一个闪耀的光圈,映照着六张青春洋溢的脸庞。
远处,一簇巨大的烟花突然在江面上空炸开,紫色的光瀑倾泻而下,将整个江岸照得如同白昼。“看那边!”姜愉兴奋的指着江面喊道。
又是一声“咻——砰!”的巨响,一簇巨大的金色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化作漫天流火。紧接着是红色、蓝色、银色的光团接连绽放,整个江面都被映得五彩斑斓。
在震耳欲聋的烟花爆破声中,夏如灼的目光却无法从身旁的人身上移开。
洛亦秋仰头望着夜空,烟花的光影在他侧脸上流转,平日里清冷的轮廓被镀上一层温柔的色彩。扬起的脖颈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皮肤,喉结上方的小痣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格外的吸睛,让夏如灼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老夏,你对班长很不一样啊~”严皓调侃的话语突然在脑海中回响,夏如灼的心跳漏了半拍。
不一样吗?
他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蓝色围巾——是刚才洛亦秋脱下来的,他顺手拿在手上;想起出门前特意换上的卫衣——也是洛亦秋那天送的;甚至刚才点菜时,他脱口而出的都是洛亦秋喜欢的口味。
夜风拂过,带着硝烟的气息。夏如灼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卫衣袖口。
为什么?
不一样吗?
夜风裹挟着硝烟味掠过江面,少年们的笑声混在烟花的轰鸣中。
当新年的钟声响起时,远处传来无数烟花升空的呼啸声,紧接着“砰砰砰”地炸开,照亮了整个夜空。严皓跳起来大喊:“新年快乐!”,其他人也跟着欢呼起来。
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和朋友的嬉闹中,夏如灼悄悄靠近洛亦秋耳边:“新年快乐,洛亦秋。”
或许,确实是不一样的。
但这种不一样意味着什么,十七岁的夏如灼还不敢细想。他只知道,当新年的钟声敲响时,他最想分享这一刻的人,就在身边。
老夏,你栽咯^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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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就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