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萧云寒就知道谢玉平今日为什么是这幅面孔了,因为三人并肩而行的时候,他就听到走在凌梦白另一边的谢二公子“天真”地道:“萧大哥不愧长我们好几岁,就是比我们沉稳得多。”
萧云寒差点气笑了,这小子一边暗戳戳说他老,一边把自己和凌梦白划分到“我们”之中,果然这些王公贵族家的人心眼子都跟莲蓬似的,也就自己师妹听不出来了,还在那“嗯嗯嗯,对,大师兄确实沉稳”。
他是二十岁不是四十岁好不好!
沉稳的萧云寒果断打断两人的对话,开始将话题往门派上引。
他们这一派叫做飞云宗,集百家之长于一身,在江湖上也是能说得上话的厉害门派,讲究的是随心而为、一念通达,历代掌门人都是潇洒的性子,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凌家舍不得女儿,便干脆暂居凌家就为了收下凌梦白这个惊才绝艳的弟子了。
也正是在凌家一段时间的相处中,大家彼此熟悉起来,凌家也能放心由仆婢陪着女儿去飞云宗小住一段时间了。
所以凌梦白是去过宗门的,那是她十多年人生里最自由的时光,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上树摸鸟下水抓鱼……只要她愿意都是可以的。
凌梦白听着大师兄谈起宗门里的事情,记忆不由飞回了在飞云宗的快乐时光,但萧云寒就不知道那段记忆对她来说已经过去几十年了,记起来时隐隐约约,很多东西早已想不真切。
若说当年的凌梦白还曾动过留在飞云宗,做个自由自在江湖儿女的想法,亲眼目睹了山河破败哀鸿遍野的她,早已没了那些只想自己快乐的想法。
就算不说那些为国为民的想法,她的家人、朋友也是大晟朝的子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哪怕是为了她们,她也要拼一拼的。
因此对宗门中生活的记忆,她只是浅浅回忆了一下,并没有跟大师兄多谈那段时光的意思,萧云寒很快察觉了她的情绪,知趣的不再念叨过去,但他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要谈起飞云宗,谢玉平是一个字都插不上,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不过鹤归楼正好到了,三人暂时停下了聊天,径直去了二层的包间。
陆行百无聊赖地趴在窗户边逗鸟玩,听到动静一扭头激动了:“三师姐!”
他咣咣跑过来就要往凌梦白身边扑,这举动是他在宗门里习惯了的,一无聊见着人就爱扑上去缠着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陪自己玩,因为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他起来倒像是宗门里年纪最小的那个,因此大家也都宠着他。
但今日,凌梦白一左一右探出两条胳膊,谢玉平拦在前面,不让他冲撞的凌梦白,萧云寒则熟练的拎着他的领子:“五师弟,不可。”
陆行挣扎了一下,那自然是挣不开的,顿时委委屈屈:“谁让你不带我去接三师姐?我都快无聊死了。”
他嘟嘟囔囔:“什么京城最好的酒楼,连打发时间的玩意都没有。”
凌梦白笑:“那你要是跟宗门山脚下那个喝口茶都要比划几招的酒楼比,这里确实无聊得多,但也有说书的唱小曲的,你不是也挺喜欢听故事么?”
“今日那说书的讲的什么齐王打猎的故事,听着没意思。”陆行终于被放开,赶紧老实的坐下,期待地看着凌梦白:“三师姐,我的礼物呢?”
说着又瞅了瞅不请自来的谢玉平,对谢家二公子他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但看他也拿出了礼物,陆行顿时高兴了。
能多收一份生辰礼,傻子才拒绝。
一把匕首一件金丝软甲都是他能用得上的,陆行十分高兴吗,斜眼看大师兄:“还是三师姐和谢二哥对我好啊,不像某个大师兄,居然说饭钱他出就是给我的礼物了。”
萧云寒十分无奈:“你以为在京城办一桌席很便宜吗?”
凌梦白帮大师兄说话:“鹤归楼可贵,大师兄这次可是下了血本。”
陆行也只是开玩笑,自然不会再说什么让大师兄真的难堪,唤来小二让上菜开席,几个边吃边聊。
谢玉平很快就与陆行打成一片,两人相差不到两岁,手上功夫的水平也差不多,共同话题多得很,萧云寒对此倒也满意,正好不打扰自己与师妹说话。
然而还没说上两句,忽听得一楼传来阵阵喝彩,凌梦白一时好奇,便打开包间的房门,让一楼的声音更为清楚一些。
原来是楼下的说书人的故事正到精彩的地方,说起齐王一箭从人熊的左眼射入,从后脑勺穿出,人熊一命呜呼,而那被熊掌压住的采药老汉也因此捡回一条命。
只听那说书人将惊堂木一拍,语气激昂:“诸位是不是以为,齐王殿下救下那个采药老汉便算了?非也,非也!”
“齐王殿下不但将老汉送回了家中,发现那山里的村子十分贫困,但家家户户却都有那么几串晒干的金钱莲。”
“齐王殿下一问才知,原来这村子是罪臣之后,为了低调行事,世世代代都不敢往山外去,金线莲是多珍贵的补药啊,那村子附近长了一大片,却被黑心的收药商压得价格极低……”
“齐王殿下一听,当场大怒,不但派人去罚了那黑心的收药商,还另外安排了人定期来这村子收药、贩卖日常用品,让那村子的生活渐渐好了起来。”
那说书人摸着下巴的胡须,语气时而愤怒时而感慨,将一出故事说得跌宕起伏,台下一众听众的情绪都随着他的语气时升时落,或叹息或大笑,给打赏也给的极为大方。
直到听完这一出,凌梦白也唤来小二送了一点赏银下去,之后包间们关上,陆行噘嘴:“三师姐说是来给我过生辰,怎么一直在听故事?这种故事一听便是那什么齐王安排给自己造势的。”
“还真不是,”她轻轻叹息,看了谢玉平一眼,见他嘴角紧紧抿着,便知道他也想到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这齐王,双腿已经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