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洗江湖?”
陆昭心头一震,指节不自觉地扣紧了刀柄。
朝廷要对江湖势力展开大清洗?
自武朝立国以来,朝廷与江湖虽偶有摩擦,但大多止于缉拿些游侠散人,门派弟子,或是惩戒几个不服王法的武林世家。
这些江湖客仗着身手了得,藐视律法,动辄杀人越货,甚至公然对抗官府。
可即便如此,朝廷也从未真正大动干戈。
按旧制,江湖纷争本该由六扇门处置。
可这衙门自三百年前便日渐式微,如今早已名存实亡,江湖也因此愈发肆无忌惮。
而锦衣卫虽底蕴深厚,但数百年来同样衰落,若非靠着昔日威名,恐怕连编制都难以为继。
直至陈星河登基。
这位新帝手段凌厉,借东厂、西厂两大阉党之力,开始对江湖中人展开清洗。
而青龙执掌锦衣卫后,更是大刀阔斧,将南北镇抚司合二为一,重整旗鼓。
如今的锦衣卫,已不再是昔日那落魄衙门,而是能与东西厂分庭抗礼的庞然大物!
而皇帝显然也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
血洗江湖!
这四字,意味着真正的腥风血雨!
“巳时三刻,校场点卯。”
赵严指尖一弹,一枚青铜令牌滑过案几,在檀木桌面磕出清脆一响。
百户令!
陆昭伸手接住,铜符入手冰凉,沉甸甸的质感直坠心底。
连跨两级!
从小旗直升百户,这般擢升在锦衣卫中堪称异数。
这意味着他已真正进入上官视野,只要再立几件功劳,千户、甚至镇抚使的位置……
“换上海马服过去。”赵严的声音再次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千户大人栽培!卑职告退!”陆昭抱拳深躬,甲叶铿然,退出时连门槛都未敢踏响半分。
……
武备库内。
深蓝官袍加身的瞬间,陆昭肩背不自觉地挺直三分。
铜镜中,海马补子上的鳞纹在晨光下泛着冷芒,腰间鸾带将身形勒得如枪如剑。
比起小旗那身灰扑扑的装束,这身崭新的官服让他想起年初时的窘迫。
那时,东西两厂势大,他每月微薄的俸禄大半都要孝敬阉党,剩下的还要分润给千户所上下打点。
如今总算熬出头了。
“陆百户好威风啊。”
一道带着酸味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陆昭转身,正对上黄岳那张浮肿的脸。
这位昔日的顶头上司身上那件海马服已经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却仍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劣质脂粉的香气。
“托千户大人和指挥使大人的福。”陆昭略一拱手,指节在补子上有意无意地摩挲了一下,“陛下抬爱,陆某受之有愧。”
黄岳眼角抽了抽。
三月前,这个还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小旗,如今竟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更可恨的是,这小子从前每月孝敬的银两,往后怕是一分都不会再有了。
“陆百户年少有为。”黄岳干笑两声,脸上的肥肉微微颤动。
他忽然凑近半步,压低嗓音道:“听闻陛下已降下密旨,要东西二厂与锦衣卫共组缇骑,血洗江湖?”
陆昭唇角微扬:“确有此事。陆某不才,蒙指挥使大人青眼,已奉诏入选。”
黄岳瞳孔骤然收缩,握着刀柄的指节泛出青白。
缇骑虽号死士,可谁人不知这是在东西厂督主与青龙大人麾下建功的绝佳机会?
莫说伤亡,便是寻常差遣都轮不到他们这些百户亲赴险境。
可偏偏,这个昔日在自己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小旗,先得天武阁进修的机缘,如今又获此殊荣。
照这般势头,怕是用不了多久,那身海马服就要换成麒麟补子了!
黄岳喉结滚动,咽下一口酸涩的唾沫。
他仿佛已经看见陆昭身着千户官服,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的模样。
“那...那可要恭喜陆百户了。”
黄岳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他日高升,可莫要忘了...旧日同僚。”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一定...”陆昭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抱拳道:“时辰将至,陆某还需应青龙大人之召前往校场点卯。告辞!”
说完,他大步跨出武备库,身后传来黄岳指节捏得咯吱作响的声音。
他未再回头,径直穿过千户所的回廊,直奔锦衣卫校场而去。
......
巳时三刻,秋阳正烈。
锦衣卫校场上旌旗猎猎,三百锦衣卫按刀而立。
陆昭踏入校场的瞬间,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令他呼吸为之一窒。
放眼望去,场中尽是熟悉的面孔。
更令人心惊的是!天武阁那五十余名突破宗师境的高手也一个不落,尽数到场。
秋阳的映照下,这些宗师境强者宛如五十柄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陆兄!这边!”
不远处,传来清朗的喊声,陆昭循声望去,只见,同僚张诚正在人群中央挥手。
这位年方二十五岁的锦衣卫新锐一身劲装,腰间绣春刀随着动作轻晃。
陆昭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快步上前在他肩头重重一拍:“连你这厮也入选了?”
张诚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怎的?就许你陆兄建功立业?”
他拇指轻推刀镡,露出一寸寒芒,“天武阁甲等评定的宗师,难道还入不得青龙大人法眼?”
话音未落,他目光忽然凝在陆昭官服上,惊道:“你这补子...升百户了?”
陆昭掸了掸海马补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嘴角微扬:“承蒙千户大人与指挥使大人举荐,陛下朱笔亲点。”
“好家伙!”张诚瞪圆眼睛,一把拍在陆昭肩上,“我从小旗爬到总旗已觉侥幸,你倒好!”
他故意拉长声调,手指比划着连跳两级的动作,“这般升迁速度,怕不是要气死那黄扒皮?”
陆昭指尖轻抚腰间绣春刀的云纹,似笑非笑道:“方才遇见黄百户,那张脸啊!”
他故意拖长尾音,“活像生吞了只苍蝇。”
“痛快!”张诚抚掌大笑,“那厮除了盘剥下属、狎妓酗酒,可还有半分锦衣卫的风骨?”
他低头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感觉四周空气一凝。
原本此起彼伏的喧闹声,顷刻戛然而止。
陆昭抬眼望去,校场高台上,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已负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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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写写底层视角,利用群像写法作为调味剂,顺便看看读者大大们的反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