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黎明时分,三人站在北部防线的最前沿,脚下裂界怪物的尸体堆积如山,腐败在尸山血海中弥漫,目之所及,再无一只能够站立的怪物。
“……”
少年手持杖刀,站在那片腐败尸山的最前沿,遥望天边穿透云层投下的第一缕深红色的破晓之光,久久沉默。
一整晚的战斗,自始至终,他都只是在以【诡】刀的手杖形态作战,没有拔出过藏匿于其中的稀世锋刃。
而且,仅仅是手杖形态,用来对付只是数量上占优势的裂界怪物,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即便是历经一整晚的战斗,他依然觉得自己的体力足够充沛,且不影响接下来的【剧本】和演出。
相较于叶苍的从容,一旁的杰帕德和邓恩早已是强弩之末,两人一个是在【存护】命途之上行进不远的命途行者,另一个则只是一位训练有素的普通军人。
面对潮水般的裂界怪物,能够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更别提是身上破碎的盔甲和数不清的细小伤口了。
“叶苍先生,我们做到了!”
杰帕德艰难地用盾牌撑起身体,不顾脸上开始糜烂的伤口,兴奋地搀扶着一瘸一拐的邓恩朝少年走了过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喜悦不加掩饰,“我们,成功守护了贝洛伯格!”
“是的,我们保卫了贝洛伯格。”
叶苍微微点头,伸手与金发骑士和银甲铁卫碰拳。
他想要挤出一丝微笑,但他做不到,只能留给二人一个表示认可和鼓励的眼神,而后酷酷地扯了扯嘴角。
杰帕德和邓恩互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理解,叶苍小兄弟身为无名客,有自己的矜持,不像我们这些老军油子……”
邓恩勉强站直身体,甩开了杰帕德搀扶自己的手臂,伸手擦了擦脸上的腐败之血,哈哈大笑:“胜利!高兴!喝酒!不醉不归!”
杰帕德也跟着爽朗一笑,“也好,不醉不归!”
就在三人交谈之间,一队银鬃铁卫迅速朝这边赶来,在杰帕德和邓恩疑惑的目光中,银鬃铁卫迅速分散结阵,将三人团团包围在了街道中央。
“这是做什么?”邓恩眉头皱起,再次握紧了手中满是缺口的扭曲长矛。
杰帕德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只是皱着眉头看向那群铁卫中央、众星拱月般被保护得密不透风的中年男人。
“督察官先生,我想,这不是对待英雄应有的礼遇。”他缓缓开口,声音正直而肃穆,仿佛一位崇高而威严的骑士。
“礼遇?呵呵。”
那中年督察官神色冷漠,目光扫过在扬三人,沉声道:“战犯戍卫官——杰帕德·朗道、尉官邓恩,以及那位天外的小伙子,以大守护者的名义,你们被逮捕了!”
“罪名:叛国!”
“你们有权保持沉默,但你们所说的一切,都将作为证据呈现于贝洛伯格法庭之上,接受大守护者和全体公民的判决!”
“……”
杰帕德沉默了,他看着那满地的裂界怪物的尸骸,又看了看那些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思考些什么,或者又该作何表达。
邓恩却是勃然大怒,指着那位督察官和他身旁的铁卫怒吼:“叛国?我问你们——当裂界怪物来袭的时候你们在哪?当旧城区的居民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在哪?!”
“是谁在不顾性命掩护你们撤退?又是谁与裂界怪物奋战一夜,只为守护贝洛伯格的人民?”
“如果我们是‘叛国’,那你们又算什么东西?!一群懦夫?!”
此言一出,不少铁卫内心动摇,甚至有人羞愧地低下头去。
但那中年督察官却是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大守护者自然有她的考量,而铁卫的天职就是服从……你们违背了大守护者的命令,那就是叛国。”
“无需多言,拿下!”
话毕,铁卫们一拥而上,用铁链和镣铐将挣扎中的邓恩和放弃抵抗的杰帕德捆绑在了一起,而当他们准备向那位身材高瘦的黑发少年动手之时,却见那少年正站立在尸堆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那目光如同神明般威严、宏伟、不容质疑。
面对靠近自己的铁卫,他只是平静地开口,缓缓吐出两个字:“跪下。”
而后,所有靠近他的银鬃铁卫,都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可名状的压力影响,双膝弯曲,头颅低垂,不受控制地向下跪去。
“我名为叶苍,树叶的叶,苍天的苍。”
少年将暗色的金属手杖高举过头顶,右手握住那杖刀刀柄,黑色的风衣在寒风中狂舞。
“对于朋友,我是那无声的绿叶;对于敌人……”
叮——
一声轻响过后,那琥珀色的刀刃自杖身之内缓缓拔出,而伴随着他的拔刀,少年那乌黑的半长头发也在一点一点褪色,直至变为死寂般的灰白,而他的最后一句话语,已然吐出——
“我即是苍天!”
一行血泪自其眼角流下……残梦尽染,一刀燎断。
【诡】刀出鞘,携裹着铺天盖地的威压以及【虚无】与【腐败】之力向着少年身后斩去——
大地自他的脚下开始向着贝洛伯格北方的无人旷野撕裂,城墙瞬间截断,空间随之破碎,笼罩于天穹之上的深红之雾被直接划开了一道宽逾百米、长不知多少万里的豁口。
如果此时从天外俯瞰整个雅利洛-VI,就好像这颗深红色的星球被顷刻间梳了个中分,显露出深红之下银装素裹、冰雪覆盖的皑皑星体。
少年缓缓转身,血色的眸子凝望那被他斩断的灵魂高墙。
而在他身后,除了杰帕德和邓恩,所有银鬃铁卫都被那拔刀的威压所震慑,哗啦啦跪倒一大片,只是惊恐地仰望着那少年的背影,犹如仰望行走于人间的神明。
杰帕德和邓恩虽然也震惊于叶苍所展现出的实力,但并未感到恐惧,反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敬佩。
他们抬起头,向着少年凝望的方向看去,透过那被绽裂的深红之雾,生平第一次,瞧见了寒潮以外的天空——阳光竟是如此的明媚、耀眼。
一如那位少年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