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白发赤瞳的女子再次停下脚步。
叶苍心中一梗,试探着开口道:“怎……怎么了?”
黄泉平静道:“我仔细想了想,其实之前我们走的方向应该是对的。”
叶苍:“……”
在虚无世界里兜兜转转了好几圈后,叶苍终于是彻底绝望了。
他看着沉默伫立在黑水中、似乎正在努力辨别方向的白发女子,哭笑不得地开口道:“姐姐,又走错了?”
黄泉点了点头,非但没有半点带错路应有的羞愧,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反而像是在无声地表达:别吵,我在思考。
“你等等……我捋捋!”
叶苍举着绯红纸伞站在灵魂的高墙之下,面朝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灰白高墙,有些匪夷所思地开口道:“以这座墙为参考,往左或者往右,拢共就两个方向……姐们,你是怎么能在这二分之一的概率里迷路的?”
“两个方向?”
黄泉怔了怔,抬头看向那高墙的顶端。
叶苍人麻了,也跟着往那灰白之墙上看去,“你不会告诉我……”
“是的,我想起来了,那位【腐败之神】,应该是往上边去了。”黄泉收刀归鞘,雪白的长发再次变回了深蓝色。
叶苍:“……”
他一咬牙,得,再信你一次!
身处虚无世界里其实并不区分具体的方向,对于二人而言,唯一的参照物就是那灰白色的灵魂高墙。
这一次,他们将高墙踏在脚下,以垂直于墙面的角度,向上行去。
在此过程中,叶苍并未感受到任何来自下方的重力,反倒是头顶那虚无世界中央的漆黑大日,似乎在不断地向他投下无形的阴影,吸引着他向那黑日靠近。
但是,很遗憾,就像【虚无】几乎不受其他【命途】和【诡道】的影响,【虚无】对叶苍的影响也微乎其微。
他无视了头顶的那轮黑日,以手中的绯红纸伞遮蔽其所投下的阴影。
就这样前行了不知多久过后,他停下脚步,终于如愿以偿地地瞧见了那宛如腐烂星体般的古老巨神。
祂那灰白的魂体攀附在高墙之上,身上矿物般的外壳早已破败、腐烂,无数雪白的灵魂能量和忆质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成了一条条细小的苍白之线。
而那古神则将祂同样腐朽的巨锤紧贴着高墙,任由涌入体内的魂灵和忆质顺着巨锤流淌向高墙之中。
叶苍和黄泉站在墙体之上,沉默地凝望着那古老巨神的腐败躯壳,犹如凝望一位行将朽木的老人。
两两无言。
叶苍静默伫立,维持着撑伞的姿态,眼中似有星辰流转——
【存护星神:克里珀/腐败之神】
命途:存护
诡道:腐败
位格:星神
光锥:无
星魂:★★★★★★
遗器:无
行迹:?
信息:天慧星墙、亚空晶壁、巨引源基盘的砌造者,崇拜者称其「琥珀王」。其为更古老的「黄昏战争」的幸存者。
祂知晓大敌的吞噬迫在眉睫。因此不得不以光年为单位铸造障壁加以封印,隔绝保护尚有生机的世界。
当终焉之时到来,琥珀王【克里珀】的最后一记重锤砸下,以光年作为尺度边界的存护之墙彻底分崩离析。
存护的星神陨落在了残垣之下,属于虚数世界的最后一缕存护意志就此消亡,世界迎来毁灭的倒计时……
然其魂灵早已被诡厄所污染,【深红】扭曲其意志,【腐败】腐化其神躯,祂拖拽着残躯于虚无之海中前行,只为筑起那【存护】众生的高墙。
「神啊!扭曲至此的【存护】,还能称之为【存护】吗?」
「神不在乎。」
「神啊!我见众生都在腐烂,万物都在朽坏!您看到了吗?」
「神不在乎。」
「神啊!请庇佑您虔诚的信徒吧!请将死亡与理性归还这个世界!」
「神不在乎。」
「直至万物腐烂成墙,众生被死亡拒绝于高墙之外,神明手中的巨锤缓缓砸下,无形的锤声响彻寰宇,祂这才幽幽开口,声音古老而苍凉——」
「……筑墙……」
「……筑墙……」
「……筑墙……」
“……”
是的,这就是贝洛伯格惨剧的真相。
神明带来腐坏,高墙拒绝死亡,当深红笼罩雅利洛VI,一切悲剧便已注定。
叶苍沉默,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或是作何表示。
相对于那星体般的腐败巨神,他和身旁的女子实在是过于微小,甚至连尘埃都算不上。
也正是这宏伟的神灵面前,他才深刻地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与人神之间的鸿沟。
至此,最后的拼图也已就位。
属于叶苍的【剧本】,已然在脑海中彻底完善。
“我……知道该怎么归还死亡了。”
“不仅是死亡,还有解决【腐败】和【深红】。”
他缓缓开口,将手中的绯红纸伞归还给身旁的蓝发女子,脸上努力想要挤出一丝微笑,但是很可惜,即便是魂体,他也无法再露出除了【癫笑】以外的任何笑容了。
而这,便是交易【癫笑】的代价。
“你想怎么做?”
黄泉接过纸伞,缓缓开口道:“或者,我换个问法——需要我做什么?”
叶苍想了想,突然鬼使神差地问道:“黄泉,你会铸刀吗?”
黄泉微微一愣,不知道眼前的少年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但她还是如实点头道:“会,你想要我为你打造一把趁手的诏刀?”
叶苍扯了扯嘴角,“是的,我要求不高,跟你手里那把差不多的就行。”
“……”
黄泉沉默了,片刻之后,缓缓摇头道:“恐怕做不到,这把「负世诏刀」名为「无」,乃是出云最后的遗产……以我的水准恐怕难以将其复刻,而且,我们也没有与之相称的铸刀材料。”
“材料,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叶苍抬起手指,指了指琥珀王那如同星体般巨大、破碎且腐朽的矿石外壳,一本正经地说道:“祂打祂的灰,我们就从祂身上扒拉点灰,铸把刀而已,用不了多少矿石的。”
“……”
这下黄泉是彻底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