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恩?!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组织疏散和撤退吗?!”
他怒吼,伸手想要捂住战友那被裂界巨龙利爪撕开的伤口,但这种行为只是徒劳的挣扎,男人的伤口还在流淌着鲜血,腐败便已经开始在血肉中蔓延。
“我……不是说了吗?杰帕德,我……”
“没法和希露瓦交代啊……”中年男人手中的盾牌哐当一声砸在冰结的地面,手中的长矛也一并垂下。
致死的伤口无法夺走那被拒绝死亡的肉身,但他的腐败早已深入骨髓!
“腐化病?!什么时候的事情?难怪这几天我从来没有见你摘下过头盔……”
杰帕德的话音尚未落定,那裂界巨龙的深渊巨口便已经凶猛地咬了下来!
邓恩那腐坏的上半身直接被巨龙一口吞下,手中的长矛斜插进地面,那个一直沉默木讷的男人,自此再也无法对他的提问做出任何回答。
“……”
杰帕德沉默站起身,伸手拾起战友留下的长矛。
来不及为邓恩的离去感到悲伤了,他的身形高高跃起,愤怒与战意充斥于胸膛之中,迸发出超越自身极限的力量,将那制式的铁卫长矛狠狠地刺入巨龙的眼窝。
他的左臂也因而被巨龙啃噬,腐败的鲜血自冰隙间流淌。
贝洛伯格拒绝了他的死亡,但腐败将他的最后一丝力气,都融化成了腥臭的脓液。
他自空中坠落,像是一滩烂泥般摔得四分五裂。
是啊……唐吉诃德怎么可能战胜风车呢?
人类,在灾厄面前,便是如此的渺小而无力啊!
“不错的剧本,我很喜欢。”桑博给出了自己的中肯评价,但他转头之时,身旁已经没有了那位黑发少年的身影。
一道漆黑的虚空裂隙自屋顶蔓延到数十米开外的战扬中央,那裂界巨龙的身体直接被撕裂的空间分割成了两半!
它尚未死去,依旧在怒吼、咆哮!
但腐败已经爬上了它的躯体,将那血肉融化,将那骨骼朽坏,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它的基本形状。
黑发少年站在废墟之中,手中金属手杖随意地抹过身后的虚空,又是一道长达二十多米空间裂隙撕裂了巨龙的脖颈,将它的头颅从那瘦长的脖颈之上斩落而下。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看那倒地的裂隙巨龙一眼。
叶苍走到年轻骑士的身边,半蹲下身体,伸手握住了杰帕德仅剩的那只手掌。
“抱歉,我来晚了……”
他目光低垂,向那崇高的骑士致以最后的敬意和歉意:“我收回之前的话,杰帕德……你是一位纯粹的【存护】行者,一位真正的骑士。”
“叶……叶苍先生?”
杰帕德张了张嘴,那暗淡的蓝色眸子倒映出黑发少年那张模糊而透着邪性的面孔,“巨龙……”
“巨龙已经倒下了,你战胜了它。”
叶苍的手掌落在了杰帕德那破碎的胸甲之上,将甲片剥开,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感受着他那逐渐微弱的心跳和已经开始腐化的内脏。
“居民的疏散……”
“邓恩在来之前已经将疏散的工作交给了你的副官,旧城区的疏散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你为他们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是……吗?那……太好了……”
腐败的脓液与混杂着内脏的肉糜从年轻骑士的口鼻中缓缓淌出,他的瞳孔逐渐涣散,但贝洛伯格不死的诅咒仍在支撑着他的生命,似在不舍,又似在挽留一位真正的骑士。
“叶……苍先生,我们……拯救了贝洛伯格……对吗?”
叶苍紧紧握着他的手掌,凝视着这位即将腐化成烂泥的年轻骑士,沉声道:“是的,你拯救了……”
他忽然愣在了原地,轻抿嘴唇,改口道:“是的,杰帕德,我们拯救了贝洛伯格!”
“嗯……那,玲宝、希露瓦和贝洛伯格,就拜托你了……”
杰帕德的眼球开始融化,那因为腐败而显得格外丑陋狰狞的面孔上露出一抹释怀的笑容,“动……手吧……叶苍先生……从我身上……拿走你想要的……东西……”
“……”
叶苍没有犹豫,手掌刺入骑士那腐败的胸膛,就像是探入了一滩腐臭的泥沼之中,握住了那依旧坚硬的脊骨。
虚数的能量切断了那尚未完全腐败的脊柱,将其完整地抽离出来,在此过程中,嵌入骑士内脏的甲片划伤了叶苍的手臂,将那腐败的诅咒也一同带入了他的血肉之躯中。
他没有急着处理自己开始腐败的伤口,而是将那截保存完好的脊柱高举过头顶,对准那深红色的天空。
“你看,桑博。”
少年轻声开口,对身旁的蓝发男子展示着自己的魔药主材,喃喃道:“我……抽走了贝洛伯格的脊梁。”
桑博耸了耸肩,摊手叹息道:“明明这种脏手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老桑博我来做的,只要价钱足够,保证给你剥离出一条完整的骑士脊柱出来……看在我们是老朋友的份上,还能给你打个骨折价,何乐而不为呢?”
“不,你错了,桑博。”
叶苍站起身,从背包里摸出一把灵灰敷在了自己的伤口上,摇头道:“这件事情,必须我自己亲手来做。”
“如此,我才能记住他最后看我的眼神,然后带着这份歉意和愧疚,带着他的意志,继续行走下去。”
他低头凝视着那一团已经分辨不出面容的腐烂肉糜,抬手伸向桑博,“借个火。”
桑博很是爽快地递给他一桶汽油和一个打火机,并且报上了一个贴心的价格:“五十万冬城盾,您是要刷脸还是提现?”
“先欠着。”
叶苍拧开汽油桶的盖子,将那满满的一箱汽油全都浇在了骑士和侍从的遗骸之上,而后点燃火机,将其丢向那地面上漫开的可燃物中。
火光自雪地里燃起,将他那麻木的脸映照得一片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