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洒在官道上,三辆朴素的马车缓缓驶向小青村。
徐妙云坐在第二辆马车里,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帕子。她悄悄掀开车帘一角,远处青山如黛,近处田野泛着新绿。
“徐小姐可是紧张了?”坐在对面的马皇后含笑问道。
徐妙云连忙放下帘子,脸颊微红:“回夫人话,只是好奇这位马大夫究竟是何等人物。”
朱雄英从马皇后膝上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马大夫可厉害了!他给我吃的药一点都不苦,还教我数数呢!”
马车忽然停下,外面传来里正的声音:“几位贵人请留步。”
马皇后示意徐妙云一同下车。村口立着一块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入村请戴口罩”几个大字。里正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老汉,手里捧着几个雪白的口罩。
“几位贵人见谅。”里正躬身行礼,“马大夫吩咐,进村的都得戴上这个。”
马皇后接过口罩:“应该的,防疫要紧。”
徐妙云学着马皇后的样子戴上口罩,柔软的布料贴在脸上,呼吸却意外顺畅。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面料比她见过的任何丝绸都要细腻。
里正见她们戴好,这才引路:“马大夫正在祠堂前教大伙儿做操,几位请随我来。”
村道整洁,两旁农舍门前都晾晒着被褥。几个孩童蹲在井边洗手,见到生人也不怕,只是好奇地张望。
转过一个弯,祠堂前的空地上,几十个村民排成方阵,正跟着一个青衣男子做动作。那人背对着他们,动作舒展有力。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清朗的嗓音穿透晨雾传来。
徐妙云怔住了。这哪里是什么仙风道骨的老先生?分明是个身形挺拔的年轻人。
朱雄英已经挣脱马皇后的手,跑到队伍末尾跟着比划起来。他的动作笨拙,却学得认真。
“马大夫说这叫广播体操。”里正解释道,“春日里人容易犯困,做这个能强身健体,还能防病。”
马皇后眼中闪过讶色:“倒是新鲜。”
徐妙云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那个青色身影。只见他转身时,口罩上方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眉宇间透着沉稳。
一套操做完,村民们三三两两散去。马淳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几人。
“夫人来了。”他快步走来,拱手行礼,“小公子气色好多了。”
马皇后微笑颔首:“多亏马大夫的药。”
徐妙云站在一旁,心跳忽然加快。
她注意到马淳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手腕上戴着一个奇怪的金属物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马淳目光转向她:“这位是?”
“这是我家侄女。”马皇后从容介绍,“听闻马大夫精通算学,特来请教。”
徐妙云福身行礼:“久闻马大夫大名。”
马淳摆摆手:“乡野粗人,当不起。”
他看了看天色,“几位远道而来,先到医馆休息。”
……
马淳正要带马皇后一行人前往医馆,里正急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三个人。
打眼一看,是两个妇人和一个年轻男子。
那年轻男子身着青色直裰,头戴方巾,一副读书人打扮。只是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白得有些不自然。
中年妇人穿着褐色褙子,发髻一丝不苟。
年轻妇人低眉顺眼跟在后面,双手紧绞衣角。
马淳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注意到年轻女子额头露出的斑痕,眉头微皱。
“马大夫,这三位是邻村来看病的。”里正擦了擦汗,“说是家里媳妇身上起了疹子。”
中年妇人上前一步:“大夫快给我儿媳看看,这丫头不知染了什么脏病,身上烂了好几块!”
年轻女子头垂得更低,肩膀微微发抖。
马淳不动声色:“三位请随我来。”
医馆内,马淳示意年轻女子坐下。中年妇人却抢先开口:“我家世代诗书传家,最重礼数。这丫头嫁过来才半年就出这种事,传出去让我家颜面何存?”
男子站在一旁,眼神飘忽不定,时不时用袖子遮脸咳嗽。
马淳取出脉枕:“先诊脉吧。”
中年妇人又插嘴:“诊什么脉啊,直接看那烂疮不就行了!”
马淳抬眼:“这位老夫人,若要我看病,就请安静。”
马皇后见状,带着徐妙云和朱雄英退到一旁。徐妙云悄悄观察着马淳的一举一动。
诊脉结束,马淳取出棉签:“我需要检查患处。”
中年妇人立刻道:“就在她背上,衣服掀开就能看!”
年轻女子涨红了脸,手指死死攥着衣襟。
马淳沉下脸:“老夫人,请到门外等候。”
“凭什么?她是我儿媳!”
“医馆有规矩,检查时闲人免进。”马淳语气不容置疑,“您儿子可以留下。”
中年妇人还想争辩,被里正劝了出去。
门关上后,年轻女子终于松了口气。
马淳递给她一块消毒巾:“擦擦脸吧。”
女子接过,轻轻擦拭额头的汗,露出更多斑痕。
马淳戴上手套:“能说说症状吗?”
女子低着头:“就是背上起了红疹,很痒,后来就破了。”
“持续多久了?”
“一个月前开始的。”
马淳看向男子:“尊夫人这情况,你可知道缘由?”
男子支支吾吾:“晚生……晚生也不清楚……”
马淳检查完患处,摘下手套:“夫人,有些问题需要单独问您。您丈夫也请暂时回避。”
男子如蒙大赦,快步走出门去。
屋内只剩两人,马淳压低声音:“最近可有不适?比如发热、乏力?”
女子点点头。
“私密处可有异常?”
女子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不必紧张,我是大夫。”马淳语气平和,“这些症状可能与您背上的疹子有关。”
女子咬着嘴唇,半晌才开口:“下面也有些红肿。”
“最近一次同房是什么时候?”
女子脸涨得通红:“半……半个月前。”
“您丈夫可有什么异常?”
女子摇头:“他总说忙,很少回家……”
马淳心中了然。他取出一张纸,画了几个图形:“这些症状,您丈夫有吗?”
女子盯着纸上的图示,瞳孔微缩。
“看来是了。”马淳收起纸,“你染上的是杨梅疮。”
其实就是梅毒。
“什么?”女子声音发颤。
“一种通过亲密接触传染的病。”马淳斟酌着词句,“你丈夫可能在外面染了病,传给了你。”
女子脸色煞白,手指死死掐进掌心。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能治吗?”她声音哽咽。
马淳点头:“能治,但需要时间。最重要的是您丈夫也得一起治,否则会反复传染。”
女子突然抓住马淳的袖子:“大夫,求您救救我丈夫。他……他只是一时糊涂……”
呵……
能染上这种病的就没一时糊涂的。这是精准定位,谁家好人能染这病。
马淳有些意外:“你不恨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