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垚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这才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
他先是给那胖老板递上一根烟,热情地帮对方点上,然后才笑着开口问价。
那胖子老板瞥了他一眼,又往他身后瞅了瞅,见他孤身一人,并没有赶着毛驴车过来,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哟,是李老板啊!”
胖子老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您这空着手过来,就算乌贼涨了两毛钱,也没用不是?”
“怎么?您家的货,最近是不是有点跟不上了?这都一两天没见着您的货了。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做!当然做!”
李克垚依旧笑眯眯的,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这胖老板话里有话,似乎还想偷偷压他的价。
“前两天我爸住院动手术,给耽搁了一天。货一会儿就到,您放心!”
他心中早有计较。
上次他卖给这胖子的货,价格就比别人低了两毛。
所以这次他才特意一个人先过来探探行情。
若是这胖子还想故技重施,那他今天这批乌贼,宁可多费点事,也得拉到别处去卖!
好在这胖老板也是个聪明人。
他心里清楚,如今这乌贼的行情见涨,批发收购价都抬高了,那零售的价格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这乌贼,眼瞅着就要变成抢手货了。
他若再端着架子,怕是真要错失李克垚这个大供货商了。
李克垚暗暗点头,看来自己的判断没错。
这乌贼的身价,果然越来越高了。
自己必须得加快行动的步伐才行!
所以,李克垚顺利地将带来的乌贼按最新的行情价卖掉之后,便在路边摊随便买了几个包子揣进怀里。
下午,他便头也不回地,一头扎进了连绵起伏的深山之中!
因为,他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办!
那件他曾对赵颖提及的,关乎小乌贼生意未来的“关键之物”,就在深山之中等着他。
前世,李克垚与一位人称“乌贼大焦”的连锁店老板颇有交情。
酒酣耳热之际,乌贼大焦曾得意洋洋地吹嘘,他店里的乌贼之所以风味绝顶,引得食客趋之若鹜,全赖一道秘不示人的独家调味。
那是他亲自操刀,任何人都模仿不来的手艺。
李克垚当时身家远超乌贼大焦,对此不过付之一笑,只当是酒后狂言。
但后来,他还真就留了心,暗中查探过。
果不其然,所谓的“神乎其技”,并非空穴来风。
乌贼大焦的秘方,除了常规配料,确实多了一味旁人意想不到的辛香料。
那是一种独特的香气,李克垚曾多次品尝,却始终未能辨明其为何物。
只觉得它能巧妙地压制乌贼的泥腥,同时又将鲜美提升到极致。
直到一次登山迷路,饥渴交加的李克垚在山中一户人家讨了顿便饭。
那农家做的鱼,竟带着几分熟悉的鲜香!
与乌贼大焦的招牌乌贼,味道竟有七八分相似!
细问之下,户主道出,他们本地有一种土话叫“大茴”的植物叶子,专用来给海鲜去腥提鲜的。
李克垚心头一动,央求户主带他辨认。
那所谓的“大茴”,并非什么野生茴香,而是一种绿叶繁茂的植物——藿香!
寻常人只知藿香正气水,谁能想到它竟是烹饪海鲜的提鲜法宝?
李克垚恍然大悟,这乌贼大焦正是重用了藿香,才使得乌贼风味独树一帜,又故弄玄虚,将其打造成了商业机密。
若非机缘巧合,他恐怕也难以洞悉其中奥妙。
前世他生意做大,也懒得点破此事,只当是个趣闻。
但这一世,他资金匮乏,急需低成本、高利润、可持续的营生。
这藿香,便是他撬动乌贼生意的关键!
只要有了它,李克垚有九成把握,复刻出前世乌贼大焦那风靡十余载的招牌味道。
顺城本地,藿香稀少,鲜有人大面积种植。
但在李克垚的记忆深处,却有一个地方,藿香遍地滋生。
那是一片废弃的村落旧址,村民迁走后,曾经种植的藿香便野蛮生长,几乎覆盖了整个山坡,多得如同杂草,无人问津。
山路偏远难行,更是少有人踏足。
从公安局出来,李克垚处理完乌贼,便马不停蹄地赶着驴车,带上麻袋与镰刀,直奔记忆中的那片山坡。
驴车颠簸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李克垚将毛驴拴在路边啃食青草,自己则提着镰刀,目光锐利地在山坡上搜寻。
其实,根本无需刻意寻找。
树荫下,路旁,随处可见与杂草混生的藿香,绿油油一片。
若非他识货,恐怕真会将其踩在脚下而不自知。
藿香乃多年生草本,植株能长至半米乃至一米多高,枝繁叶茂,每一片叶子都是绝佳的香料。
李克垚此刻哪有闲工夫细细摘拣叶片。
他挥舞镰刀,专挑粗壮的枝桠下手,同时小心翼翼,避免伤及其根系,以便来年再生。
动作干净利落,砍伐藿香枝条如同砍瓜切菜。
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是满满一车。
眼见天色不早,山中藿香依旧遍布,李克垚决定暂且收手,留待下次再来。
他驾着驴车,晃晃悠悠地下山,也趁机舒缓一下筋骨。
回到村里时,天色尚未完全暗下。
刘二嫂子家门口聚了不少闲谈的村民。
众人见李克垚车上堆着满满一车“杂草”,不识那是宝贝藿香,纷纷投来好奇与戏谑的目光。
“哟,克垚,发财了还惦记着砍柴啊?这玩意儿能比乌贼金贵?”一个村民高声打趣。
“你这拉的啥玩意儿?跟小树杈子似的,喂驴的?”另一个也凑趣道。
“李克垚,你父亲咋样?你这不去看看你父亲,在山上乱逛?老病又犯了?”更有人旧事重提,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对于各种的嘲讽和笑话,李克垚显得很淡然,只是开玩笑说了一句。
“哎呀,这不今天有点时间去山里,想着我爸妈那边缺点引火用的茅草,这也懒得去找砍松树枝,反正路边有啥我就砍啥,晒晒一样好用……”
他这话引得一阵哄堂大笑。
也没有人觉得他说的话不对,因为他用袋子装着大部分藿香,外面还用一些扯掉藿香叶子的杆子扔在上面。
看起来,还真的像是用来烧柴点火用的。
李克垚说完这些话,本来打算径直回家的。
但是看到许多村民都在看他,他只是笑了笑。
随即,他赶着驴车,转身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里,是村里几户平日里与他家关系不睦,或是先前曾对他冷嘲热讽的人家门口。
李克垚停下驴车,也不多话,直接从车上抱下几捆带着叶子的藿香枝条,往那几家人的柴火垛上一扔!
动作干脆利落。
做完这一切,他才拍了拍手,在那些人家以及周围村民惊愕不解的目光中,重新跳上驴车。
“这玩意儿,晒干了炖鱼去腥,香得很!”
“别不识货,当柴烧了!”
话音未落,李克垚已经赶着驴车,扬长而去,留下身后一片错愕和议论纷纷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