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90:浪子回头,赶海捞出第一桶金》 第39章 我只想揪出那个混蛋 “我知道。” 李克垚声音平静,眼神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但我还是想请李哥你帮个忙。” “我不图公安局的奖励,我只想揪出那个撞了我父亲的混蛋!”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压抑的怒火:“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不想让别人再经历一遍我这样的痛苦!” 车辆肇事逃逸,正常程序是归交通局管。 但公安局,在某些时候,拥有调取监控、协调办案的隐形权力。 这些门道,两世为人的李克垚,门儿清。 他现在人脉太窄,除了李军,几乎不认识体制内的第二个人。 父亲这事,若按正常流程报给交通局,很可能像上一世那样,因取证困难,最后不了了之。 可若有公安局的人出面关注,那案件的重视程度和侦破速度,绝对是天壤之别。 李军深深看着李克垚。 他记得清楚,当初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拖着一辆破板车走进公安局,实名举报了李言。 之后,更是提供了多条关键线索,最终才将李言那伙穷凶极恶的罪犯一网打尽! 对这样的人,李军心存感激。 于公于私,他都觉得,李克垚这个人,值得帮。 “行!”李军略一思忖,果断道:“我陪你走一趟交通局。” “我刚好认识交通队的大队长,他人很耿直。” 他也并未耽误正事,上次李克垚提供李言同伙的车牌号,正是交通局协助查实的。 这次过去,正好一并将感谢锦旗和相关材料送达。 从交通局出来,李克垚快步到旁边小卖部买了两瓶汽水,递给李军一瓶。 “浑河公园那边,老焦大排档的油焖大虾滋味绝了,李哥,有空我请你搓一顿?” “算了,下次吧。”李军笑着摆手,“下次我请你!” 他对李克垚几次提及的浑河公园乌贼也起了兴趣,心想着改天定要去尝尝。 至于李克垚的请客,他婉言谢绝了。 目送李军骑着自行车远去,李克垚拧开汽水瓶盖,仰头“咕嘟咕嘟”灌下大半瓶。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胸中的燥郁稍减。 心底,也长长吁出一口气。 有李军亲自出面打招呼,若还找不到撞伤父亲的肇事车辆,那也只能怨天意弄人了。 他已尽力。 接下来三天,他必须争分夺秒,凑齐那八千块的救命钱。 父亲手术的三万块,一分都不能少! 家里的乌贼,因耽搁了一天,死了不少。 剩下的数量不多,李克垚全部送去了夜市的几家大排档。 除去本钱,净赚了差不多一千块。 昨夜他们一家都在省城,那投放在岩石区的一两百个地笼,里面的乌贼,李克垚估摸着,十有八九是被二叔李勇军给捞走了。 按往常的产量,少说也有一千来斤。 不过,那些乌贼并未送到他这里。 这事,回去还得说道说道。 送完乌贼,李克垚便赶着驴车,直奔相熟的那家渔网店。 他每次进货都在这里,和老板也算混了个脸熟。 驴车上,拉着一车早已做好的地笼。 这些地笼,在李家村用乌贼换,一个能值十二三块。 但拿到店里批发,就得考虑店铺老板的利润空间了。 而且,这玩意儿定价太高也卖不动。 毕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技术含量。 他赚的,是抢占先机的钱! “焦老板,瞧瞧我这地笼。”李克垚将一个地笼递过去,“要是成批给你,一百个什么价?” 这种抓乌贼的新式地笼,渔网店的焦老板只需看上一眼,再稍加琢磨,心里基本就有数了。 更何况,这段时间,来店里打听这地笼的人,着实不少。 焦老板敏锐地嗅到了商机。 他接过地笼,翻来覆去仔细看了几遍,然后伸出一个巴掌。 “最多五块一个。” 焦老板不紧不慢道:“这玩意儿,成本便宜得很。给你五块,你小子指定还有得赚!” “行!”李克垚略作沉吟,便点头应下。 批发价比零售是低了不少,但他现在等钱救命。 而且这东西确实技术含量不高,自己若端着不放,怕是用不了几天,这焦老板自己就能捣鼓出个小作坊来。 “你这边,最多能吃下多少货?” 焦老板试探着先拿了一百个,也就是五百块的货。 李克垚也不气馁,收了钱,赶着驴车调头便去了另一家水产渔网店,继续推销。 遇到有些老板拿不定主意,李克垚也不多费口舌。 他直接表示,可以先放一批货在店里寄卖。 定价十块一个,卖出一个,老板提成两块。 过几天他来收钱,卖了多少算多少。 这种寄卖模式虽好,但不利于资金快速回笼。 眼下李克垚急缺现金,便又跑了几家店,或批发或寄卖,总算又出手了二三百个地笼,收回近一千五百块。 地笼这块,今天一共到手两千块。 加上卖乌贼的一千块,今天总共进账三千。 距离八千块的目标,还差五千块的缺口。 但地笼的爆发式销售也就这一两天了。 后续产量跟不上,这几百个地笼,已是他这两日积压的全部存货,此刻等同于低价清仓。 五千块…… 李克垚盘算着,今晚自己亲自下地笼捞乌贼,运气好的话,一晚上捕个千把斤,也能有个上千块收入。 再努力两天,或许能凑个两千。 如此一来,还剩下三千块的缺口。 他忽然想起,昨晚二叔李勇军捞走的那些乌贼。 就算给他算些辛苦费,可毕竟用的是自家的地笼。 若是讲究些的人家,多少总会给点钱的。 这么东拼西凑一番,最后应该也差不离了。 想到此,李克垚心中稍定。 回家路上,他特意去肉铺割了一刀肉。 昨日一家人忙乱不堪,想必谁都没能好好吃顿饭,睡个安稳觉。 只是,当他推开院门,看到的却是母亲金秀兰正偷偷抹眼泪。 见他进来,金秀兰慌忙擦干泪痕,接过他手里的肉,默默转身要去厨房做饭。 母亲还要去省城照顾父亲,李克垚便让她别回老宅了,直接在自己这边吃住。 赵颖默默看着李克垚,又看了看婆婆金秀兰那明显哭过的红肿眼圈。 她薄唇微抿,转身快步走进了里屋。 过了好一会儿,赵颖才重新走出来。 她的手里,却多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红色木盒子! 那木盒子色泽暗沉,上面用浮雕的手法,精心雕刻着一朵盛开的玉兰花,刀工细腻,栩栩如生。 李克垚的目光触及那木盒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立当场! 这个木盒子! 盒子里装的东西,他太熟悉了! 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这辈子,赵颖竟然会当着他的面,将这个盒子拿出来! 第40章 木盒 “这东西应该值点钱,你拿出去卖掉,给爸治病!” 赵颖把手里的木盒塞进李克垚手中。 她的眼神深处,明显带着浓浓的不舍。 她当然不舍得。 因为这物件,是她身上唯一算得上值钱的东西了。 更是她心底里,唯一还存着几分念想的寄托。 李克垚接过木盒。 入手微沉,却仿佛有千斤之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甚至不用打开。 他太清楚这盒子里装着的是什么了! 前世,赵颖离世之后,他才在整理遗物时,无意间发现了这个深藏的秘密。 一个他从未想过,妻子竟然拥有的珍宝。 此刻,李克垚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颤抖着手,缓缓打开了木盒。 幽光一闪。 一枚通体碧绿、温润剔透的玉镯,静静地躺在其中。 那水漾的光泽,那满眼的翠绿,即便是不懂玉石的门外汉,也能一眼看出其不凡的价值。 太美了! 美得令人心惊。 李克垚清晰地记得,前世第一次见到这玉镯时的震撼。 他怎么也想不通,赵颖这样一个普通农家女子,手中怎会有如此贵重的宝物? 只是,那个时候,父亲已经因无钱医治而撒手人寰。 他整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与浑噩之中。 直到后来,他走投无路,才想起这个玉镯。 他将玉镯当掉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那枚玉镯,在省城几经辗转,最终竟换回了近百万的巨款! 九十年代的百万! 那是一个他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 可彼时,他已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早已让他心如死灰。 是那百万巨款,给了他东山再起的资本。 他用那笔钱做起了生意,从最初的小小百货副食店,到后来的运输车队,再到涉足房产…… 他的事业一路高歌猛进,财富如雪球般越滚越大。 当他功成名就,衣锦还乡时,却发现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妻儿父母,皆已不在。 妹妹恨他入骨。 弟弟李克宁失踪多年,费尽心机寻回后,迎来的却是冰冷的控诉:“我没有你这个哥哥!是你毁了我们这个家!我看到你这张脸就觉得恶心!” 孑然一身的李克垚,纵然身边莺燕环绕,却再也找不回一丝一毫的幸福。 他再也没有自己的孩子。 他的一生,都活在无尽的懊悔与痛苦之中。 钱? 钱有什么用?! 买不回妻儿的性命! 换不来父母的健康! 更得不到弟妹的一个真心的笑脸! “克垚,你怎么哭了?” 赵颖带着几分担忧的声音,猛地将李克垚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他这才惊觉,自己竟已泪流满面。 “这东西,你收好!” 李克垚深吸一口气,将玉镯小心翼翼地放回木盒,郑重地递还给赵颖。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我李克垚,还没落魄到要靠卖老婆东西来救急的地步!” “放心,钱的事情,我再想办法,很快就能凑够了。” “这个盒子,你一定要好好保存,往后,再也不要轻易拿出来了!” 李克垚凝视着赵颖,心中百感交集。 前世,直到赵颖死后许久,他才在冰冷的遗物中发现这个手镯。 而这一世,在他父亲重伤垂危之际,赵颖竟然主动拿了出来,要他卖掉救父。 这份情义,重逾千金! 李克垚将这份深情,牢牢铭刻在了心底。 也只有赵颖这个傻女人啊! 明明曾被自己那般混账地对待,甚至拳脚相加。 可到了这种关头,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只为给他父亲治病。 真是个傻得让人心疼的女人! 李克垚在心底暗骂一句,胸腔里却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自己前世,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猪油蒙了心啊! “妈……没借到钱,你去劝劝她吧!” 赵颖悄悄拉了拉李克垚的衣角,压低声音,朝厨房的方向努了努嘴。 婆婆金秀兰从村里回来后,情绪就一直很低落,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此刻,想必也是怕被儿子看见,才借口去厨房做饭,躲着他们。 李克垚心中一沉。 他依稀记得,前世母亲去借钱,回来后也是哭了一整晚。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平日里,母亲对那些亲戚不可谓不好,但真到了火烧眉毛需要用钱的时候,那些所谓的亲戚,却大多是一毛不拔,甚至不乏落井下石之辈。 各种冷嘲热讽,风凉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母亲心上。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原本柔弱的母亲,硬生生咬碎了牙往肚里咽,什么苦都愿意吃,只为了多挣几个活命钱。 才会在那个大雪封山的日子,依然冒险进山采药,最终失足摔伤,落得个瘫痪在床的凄惨下场。 人啊,只有在穷途末路、走投无路的时候,才能真正看清这世间的冷暖炎凉。 才能明白,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唯有靠自己,才是唯一的出路! 李克垚轻轻叹了口气,迈步走进了厨房。 母亲金秀兰正坐在灶膛前烧火,眼圈红肿得厉害。 “妈,我来帮你做饭,您烧火就行。火别烧得太旺了,当心糊锅……” 李克垚故作轻松地开口,一边挽起袖子帮忙切菜,一边若无其事地和母亲闲聊着。 金秀兰看着儿子故作镇定的模样,强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决堤而下。 “克垚……妈没用……” 金秀兰哽咽着,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惭愧与酸楚。 “我……我去找了你几个舅舅,还有你叔伯们……可他们,他们都怕咱们家还不起……” “就你小舅,他……他偷偷塞给了我一百块。” “你大舅、二舅,还有你小姨家……一分钱都没借到!” 金秀兰说到这里,羞愧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想当年,她家刚结婚那会儿,条件在村里也算是不错的。 那时候,娘家几个兄弟姐妹,谁家有个急用,手头紧了,金秀兰都会毫不犹豫地慷慨解囊。 时至今日,李克垚的大舅和二舅,其实还欠着他们家几百块钱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提都没提过还钱的事。 今天,金秀兰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厚着脸皮上门,想把当年借出去的钱要回来,给丈夫李勇兵治伤。 可谁曾想,不仅钱没要回来,反而被人数落了一顿。 说什么应该去找肇事司机赔钱。 说什么县城医院动手术就足够了,非要折腾到省医院去,既然有钱去省医院,那肯定是不差钱了! 既然不差钱,还在乎他们那点小钱干什么? 那些话,字字句句,都像针一样扎在金秀兰心上,差点没把她活活气死! 最后,还是她最小的弟弟,也就是李克垚的小舅舅,瞒着媳妇,偷偷从牙缝里挤出一百块钱,硬塞给了她。 这是金秀兰回了一趟娘家,求爷爷告奶奶,最终拿回来的,唯一的一百块钱。 这还不算完。 娘家如此无情,金秀兰又硬着头皮去了婆家。 她找到了李克垚的二叔李勇军,想着从他手里挪借几百块钱应急。 毕竟,当初李勇军的儿子李克军考上大学那会儿,李勇兵可是把家里唯一值钱的牲口都卖了,凑了整整五百块钱,亲自给李勇军送了过去。 再加上前阵子,李勇兵又送了几十个地笼给李勇军家。 就凭那些地笼,这些天下来,李勇军家里少说也赚了好几百块。 所以,金秀兰是满怀着一丝希望去的。 可谁知道,一进李勇军家的门,听到的便是各种哭穷和推诿。 二婶张桂芳更是尖酸刻薄,阴阳怪气地说什么镇医院就不错了。 还说李勇兵都这么大年纪了,身子骨肯定经不起折腾,转院去省城,那是嫌命长了! 真要是为李勇兵好,就该老老实实待在镇医院。 既然他们家自己喜欢瞎折腾,那他们可没钱借给金秀兰! 然而,这些,还不是让金秀兰最绝望的! 因为金秀兰在万般无奈之下,又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第41章 冷漠,自私 金秀兰最终还是去了李克垚的爷爷家。 那片足足三十亩的茶山,是她和李勇兵结婚初期,没日没夜开垦出来的。 一棵棵茶树,都是他们亲手栽种,耗费了无数心血,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分家的时候,李克垚的爷爷却说,这茶山是他和老伴的养老钱,不分给任何一个儿子。 金秀兰当时心里自然是不乐意的。 可李勇兵却是个愚孝的,觉得父母辛苦,茶山留给他们养老是应该的。 何况,老人也亲口承诺,这茶山谁也不给,就是他们老两口的傍身钱。 “那三十亩茶园,每年光是卖茶叶,你爷爷就能进账不少,比村里绝大多数人家都宽裕得多。” “那些茶树,可都是我和你爸一棵棵亲手种下去的啊!” “如今你爸等着救命钱,我就想着,怎么着也能从你爷爷那儿借到一些……” 金秀兰说到此处,声音已然哽咽,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簌簌地往下掉。 当年,那三十亩茶山的茶苗,是她和丈夫顶着烈日,冒着风雨,一棵一棵,耗费了数年光阴才悉心栽种完成的。 如今,那些茶树正值壮年,是产量最高的时候。 每一季茶叶的收成,别说养活李克垚的爷爷奶奶,就是再多养活一大家子人,都绰绰有余。 村里人都知道,二婶张桂芳家这些年日子过得有多滋润。 他们家几乎没怎么下地干过重活,却吃穿不愁。 真当旁人都是傻子,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还不就是因为爷爷偏心,将茶园的大部分收益,都暗中补贴给了二儿子李勇军一家! 这事,金秀兰不是不知道。 她也曾跟李勇兵抱怨过。 可每次都被李勇兵压了下去。 他总说,当初既然说了给老人养老,那就是老人的东西。 老人并没有把茶园直接给二弟,只是私下补贴一些,二弟家有大学生,开销大,让他们别太计较。 不计较,不计较! 如今,李勇兵自己等着救命钱,金秀兰满心以为,凭着这茶园的收成,怎么也能从公公那里借到一笔钱,先把手术费凑齐。 等将来手头宽裕了,这钱,他们肯定会还的! “你爷爷……他说没钱!” “他说你爸那点伤,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在镇医院就能治好!” “还说我们……偏要折腾去省里,是巴不得你爸早点死!” “说我们一家子都没见识,转院这么大的事,都不晓得跟他老人家商量一声……” 金秀兰说到这里,心底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抑制不住。 她在儿子面前,拼命想忍住哭声,肩膀却因为极度的抽噎而剧烈抖动。 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无声地滑落。 看得李克垚心如刀绞。 他的母亲,这一生隐忍善良。 他的父亲,同样老实厚道,在李家总是处处为旁人着想,一味退让。 遇到事情,他们的第一反应永远是“让”。 让了再让,一直让到自己无路可走,却依然学不会反抗,看不透人心。 李克垚深知,在农村这种地方,你当个烂好人,非但没人会念你的好,反而会被人当成傻子,变本加厉地占你便宜。 越是所谓的亲人,有时候越是如此! 前世的他,也是在撞得头破血流,走到穷途末路之后,才真正明白这个浸透血泪的道理。 有些所谓的亲人,骨子里就是不见血的吸血鬼! “妈,别哭了。”李克垚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我以前劝您和我爸,你们总是不信我说的话。” “现在,早点看清楚这些人的真面目,其实是好事。” “只是可怜我,”他话锋一转,故作委屈地叹了口气,“为了劝我爸别太老实,不知道被他那把高粱扫把追着打了多少回。” 金秀兰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话逗得一愣,随即苦笑出声。 “唉,我们啊,看人看事,还真不如你这孩子看得远。” “你爸他……其实也舍不得真打你们。” “不然,他每次怎么总是顺手抄起高粱扫把,而不是真的拿木棍揍你们?” “他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自己的孩子,哪有不心疼的……” 金秀兰长长叹了口气,心中一片冰凉。 这几十年来对那些亲戚掏心掏肺的好,到头来,真是喂了狗! 不,喂了狗,狗还知道冲你摇摇尾巴呢! 可他们呢? 他们从这些所谓的亲戚身上,又得到了什么? 李克垚想起以前,自己偶尔抱怨父亲对二叔、对舅舅们太好,多说两句,就会被李勇兵拿着扫把满院子追打。 “好了,妈,您也别太伤心了。” “换个角度想,用这点钱,就能彻底看清他们的嘴脸,这是一件大好事。” “省得将来,等我真的发了财,他们又腆着脸凑上来,您和我爸心一软,又每个人都拉扯一把,送钱送东西……” “你这孩子,就知道宽慰我。”金秀兰抹了把眼泪,脸上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你爸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娘俩都快成了你的拖累,你哪还有什么发财的机会?” 她原本指望着,这么多亲戚,东家借一点,西家凑一点,总能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 谁曾想,跑了一大圈,不仅碰了一鼻子灰,受了一肚子奚落和埋怨,最后到手的,仅仅只有小舅舅偷偷塞过来的一百块钱。 一百块! 对比那三万块的天文数字般的手术费,这点钱,又能顶什么用? 这可如何是好? “妈,您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发大财的!”李克垚语气坚定。 “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明天打起精神去医院照顾我爸。” “缺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解决,您就别操心了!” 让母亲彻底碰壁,让她亲身体会这些亲戚的冷漠与自私,也好! 省得她和父亲,将来还傻乎乎地处处袒护那些所谓的亲戚,甚至觉得那些外人比自己的亲儿子还要亲近。 有了李克垚这番话,金秀兰虽然依旧满心悲凉,但情绪总算稳定了不少,至少不再动不动就掉眼泪。 晚上,小宝也格外乖巧懂事。 他主动拉着奶奶的手,小声说要跟奶奶一起睡。 这让金秀兰愁苦了一天的脸上,终于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她忍不住紧紧搂住小孙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心肝宝贝地唤着。 这孩子,真是个会疼人的小棉袄! 李克垚吃过晚饭,一个人坐在昏暗的灯下,开始仔细盘算。 距离医院给出的三天期限,还剩下最后两天。 他必须在这两天之内,再筹集到五千块钱。 今天卖乌贼和地笼,一共到手三千块。 也就是说,还差整整五千块。 原本,赵颖在家帮忙收购村民捕捞的乌贼,一天也能净赚一千多。 村里那一百多个他自己放的地笼,如果顺利,一晚上也能带来一千多的收入。 但即便如此,两天下来,最多也就四千块,仍然差着一千块左右的缺口。 更何况,昨天他们夫妻俩不在家,村里来送乌贼的人明显少了许多。 明后两天,收购乌贼的生意能否还像之前那样顺利,一天稳定赚到两千块,还是个未知数。 未来这两天,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 五千块! 这笔钱,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弄到的。 李克垚眉头紧锁,开始绞尽脑汁地思索,还能从哪里再搞到一些钱。 他的目光在简陋的屋子里缓缓扫过,试图找出任何可能变现的东西。 就在这时—— “咚!咚咚!” 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闷的敲门声。 这个时候,天色早已彻底黑透。 这么晚了,会是谁找上门来? 李克垚心中一凛,带着几分警惕和疑惑,起身朝着院门口走去。 当他打开院门,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整个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第42章 偷到我家里来了 来人,竟是李四。 那个当初被李言当枪使,诬陷他李克垚偷牛的李四! 他这三更半夜摸上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四在村里向来没什么存在感,是出了名的老实疙瘩。 此刻,他却从怀里摸索着,掏出皱巴巴的五百块钱,一把塞到李克垚手里。 “克垚兄弟,”李四声音有些发颤,带着浓浓的愧疚,“我听说叔住院动手术,钱不够……我家也不宽裕,这是我这段时间卖乌贼挣的,多亏了你家的地笼,我每天多跑几个村子下网,一晚上能捞不少……” 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的金秀兰,看着李四手里的钱,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李四也姓李,论起来,管李勇兵也叫声叔,但两家关系隔得远,李四的太爷爷和李克垚的太爷爷才是一个爹生的。 顶多算个远房同宗。 而且李四家在村里日子过得紧巴巴,谁能想到,他竟会在这时候偷偷送来五百块! 要知道,这五百块,对庄稼人来说,可不是一笔小钱,都够孩子一年的学费了! 李四却义无反顾地送了过来。 这份情义,让李克垚心头一暖,也让金秀兰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一个劲儿地说着:“使不得,使不得,你家也不容易……” 李四这人,实在得让人心疼。 他们家对李四家,平日里真谈不上什么恩情,就算是地笼,也是李四拿乌贼实打实换的。 “李四哥,这份情我记下了!钱,我尽快还你!”李克垚沉声道,心中情绪翻涌。 “不急,克垚兄弟,我不急用钱。”李四黝黑的脸膛涨得通红,像是鼓足了毕生勇气,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解释,“以前……以前是我不对,被李言那挨千刀的给忽悠了,我这人脑子笨,你……你别往心里去……” 这事,像块石头压在他心底很久了,今天总算说了出来。 李克垚用力拍了拍李四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都过去了,哥,我明白。” 患难,才见真情! 李四能在这时候送钱过来,着实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等李四离开后,没过多久,刘二两口子也摸黑来了。 他们也送来了五百块。 “克垚,听说勇兵哥住院缺钱,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这段时间托你的福,我们也赚了点,你快拿着,让勇兵哥早点好起来!”刘二嫂子快人快语。 李克垚心中再次被触动,脸上却挤出一丝笑容,跟刘二嫂子开了句玩笑:“嫂子,我要是赖账不还了,你可别天天堵我家门口要账啊!” “那可不成!”刘二嫂子当即爽朗一笑,“有钱就得还!不还,我照样见你一次要一次!” 这话虽然听着厉害,但谁都明白是玩笑。 以前李克垚混账的时候,刘二嫂子没少这么干。可自从李克垚“改邪归正”,信誉那是杠杠的。上次欠的一百块,不仅还了,还搭上了鸡和肉。 她男人刘二也跟着李克垚干活,她自个儿晚上也跟着下地笼抓乌贼,这些天下来,确实赚了不少。 做人,不能忘本! 李四和刘二嫂子送来的一千块,如雪中送炭,虽未能完全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却让他冰冷的心感受到了一丝暖意,信心也更足了些。 还差四千块。 还有两天时间。 只要接下来不出大的意外,这笔钱,应该能凑齐! 送走了刘二夫妻,李克垚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挑着空桶,直奔村外的岩石区。 那些地笼,大部分都投放在那里。 晚上只需要补充些牛肝做诱饵,隔几个小时起一次笼,将乌贼取出来就行。 李克垚打定了主意,这两晚拼了! 两晚上的乌贼,少说也能弄个两千斤,在这等米下锅的节骨眼上,那就是一笔救命的巨款! 然而,当李克垚来到岩石区边缘,随手捞起一个自家的红色地笼时,面色骤然一沉。 地笼里空空如也,只有零星几只不成气候的小乌贼。 一看,就是被人捷足先登,取走了大部分渔获的空笼子! “谁他娘的动了老子的地笼?” 李克垚眉头紧锁,眼中寒光一闪。 村里人都知道他家地笼多,也知道为了区分,他家的地笼渔网特意染成了红色,而别家的,清一色都是绿色。 所以,没人敢偷他家的地笼,更没人敢随便乱动。 毕竟,如今的李克垚在村里凶名在外,连杀人犯李言都被他打断了腿,差点送了命。 谁还敢没事找事,去捋虎须? 被他逮住打一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因此,村里人敢动他家地笼的,屈指可数。 虽然大家都知道他爹李勇兵去了省城住院,家里缺人手,但村里晚上出来抓乌贼的人多如牛毛,谁要是敢明目张胆动他家的红色地笼,很容易被人发现。 除非……是李勇军! 名义上,那是他的二叔。在不明就里的村民眼中,他们还算是一家人。 果然,李克垚压着火气,朝其他岩石区走去,没走多远,就看见李勇军挑着满满两大桶乌贼,正眉开眼笑,兴冲冲地往回走。 李克垚身形一闪,拦住了他的去路。 “二叔,这两桶乌贼,是我家地笼里的吧?”李克垚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辛苦二叔了,这两天帮我家捞了这么多乌贼。等我爸出院,一定让他好好请你喝一顿!” 他嘴里喊着“二叔”,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眼神冷得像冰。 他太清楚李勇军这副德性了,绝不是什么好心帮忙。 这分明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否则,他娘金秀兰去李勇军家借钱的时候,李勇军怎么屁都没放一个,压根没提他捞了自家地笼的事! 那二百多个地笼,一晚上至少能捞上千斤乌贼! “啊?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李勇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变了又变,很快又强作镇定,“谁捞你家乌贼了?这是我自己下的地笼,自己捞起来的!你小子少在这里血口喷人!让开,别挡老子的路!” 他此刻矢口否认,打死不承认这乌贼是用李克垚家的地笼捞的。 反正乌贼到了他桶里,那就是他的!他不认,李克垚能把他怎么样? “我的路?二叔,你哪来的地笼?”李克垚上前一步,逼视着他,“我可是亲眼看着你从我家的红色地笼里把这些乌贼捞出来的!你不是天天把‘家和万事兴’挂在嘴边吗?你不是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吗?怎么了?我爸前脚刚住院,你后脚就来我家抢东西了?” 李克垚对李勇军这种处处占便宜、自私自利的嘴脸,早已厌恶到了极点。 若不是父亲李勇兵一直压着,他早就想动手教训这个所谓的二叔了! “谁抢你家东西了?你放屁!”李勇军梗着脖子吼道,一副被冤枉的模样,“你个小兔崽子,好的不学,偏偏学会了胡说八道,往长辈身上泼脏水!也就是你爹没文化,不会教育孩子!换成我家克军,就绝对干不出你这种忤逆不孝的事!” 李勇军这话,如同火上浇油,瞬间将李克垚心底积压的怒火彻底点燃! 前世的种种屈辱与绝望,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就是这帮所谓的亲人,在他家最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 若是当年他们肯伸出援手,哪怕只借一点钱,让父亲能在县城及时动手术,父亲何至于不治身亡?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 还有爷爷家那片茶山,父亲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这些年赚的钱,何止一万块?那些钱,又有多少进了这李勇军的口袋! 新仇旧恨,齐齐涌上! 李克垚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揪住李勇军的衣领,硬生生将他提得双脚离地! 李勇军哪里想到李克垚说动手就动手,吓得魂飞魄散,杀猪般地尖叫起来: “救命啊!李克垚要杀人了!打死人了啊!” 第43章 倒打一耙 夜深人静,李勇军那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李家村的宁静,声音尖锐得像是能刺穿人的耳膜,让人浑身汗毛倒竖。 李克垚却只是冷哼一声,掐着他脖颈的手,力道没有丝毫松懈。 衣领勒得太紧,李勇军的脸憋成了猪肝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声,不住地剧烈咳嗽。 他心底涌起一股彻骨的寒意与惊恐。 这李克垚,是真的狠! 他不会真想弄死自己吧? 这个念头一起,李勇军先前仗着自己是长辈、李克垚不敢动他的那点硬气,瞬间烟消云散。 “克……克垚……别……我是你二叔……亲二叔啊!”李勇军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他绝望地发现,自己扯着嗓子喊了半天救命,竟然没有一个村民出来看一眼。 难道他们都怕了李克垚这个煞星? “是啊,二叔。”李克垚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我这不是正想‘感谢’你,这两天不辞辛劳,帮我家捞了这么多乌贼吗?”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说吧,这两天,用我家的地笼,一共捞了多少?卖了多少钱?” 李克垚说得云淡风轻,手上的力道却暗暗加重,将李勇军又往上提了提。 李勇军只觉得双脚离地,整个人像只待宰的鸡仔,被李克垚单手拎在半空,毫无反抗之力! 这种双脚不着地的窒息感,让他瞬间明白了,为何连李言那样的村霸,都不敢轻易招惹李克垚。 这小子,高大健壮,真要动起手来,简直就是老鹰抓小鸡! 自己在李克垚面前,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昨天……昨天捞了一千斤……今天……今天这一桶还没……没挑回去……”李勇军彻底怕了,呼吸一旦受阻,那种对死亡的恐惧便会无限放大。 “卖了多少钱?乌贼呢?钱呢?”李克垚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在……在隔壁村卖的……人家……人家给了六百五十块……真的,就六百五十块!你可以去问,隔壁村也有人开始收乌贼了……”李勇军颤抖着回答。 果然。 李克垚心下了然,他不在家一天,就有人嗅到了腥味,开始跟他抢收乌贼的生意。 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并未太过在意。 他只是目光冰冷地盯着李勇军,逼着他把那六百五十块钱交出来。 否则,呵呵! 李克垚接过那皱巴巴的六百五十块钱,又指了指脚边那满满一桶乌贼。 看着李勇军如蒙大赦、屁滚尿流般逃窜的狼狈背影,李克垚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货色,好言好语根本没用。 直接来狠的,比什么都管用! 李勇军浑身被冷汗浸透,踉踉跄跄冲进家门,立刻惊动了正在盘算今天进项的张桂芳。 “你这是死哪里去了?魂都丢了?”张桂芳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急了,“是不是碰到打劫的了?” “对!比劫匪还狠!”李勇军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灌下一杯凉水,惊魂未定地嘶吼,“是李克垚!李克垚那个小畜生,把我身上的钱全抢走了!六百五十块啊!他就是个土匪!强盗!” 李克垚把他吓得不轻,此刻回想起来,双腿还在发软。 “什么?!”张桂芳一听钱被抢了,当场就炸了,指着李勇军的鼻子破口大骂:“天杀的李克垚!还有你这个窝囊废!六百多块钱啊!那是要我的命啊!” 她心疼得直跳脚,骂李勇军没用,这么大个男人,身上的钱说被人拿走就被人拿走。 又骂他不该把钱带在身上,这不是明摆着招抢吗! 李勇军委屈得不行,这钱不是刚到手,还没来得及捂热就被李克垚那煞星给逼走了吗? 他做梦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不过,老婆子骂得也有道理。 他们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事没完! 不然下次李克垚再来这么一出,他们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不行!我们去报案!去找村长!找派出所!他这是光天化日之下抢劫!是犯罪!这事绝不能就这么完了!”张桂芳尖叫道。 李克垚将那两桶乌贼挑回家,稍作安顿,便马不停蹄地又赶往岩石区。 今晚是别想睡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守着这些地笼,能多捞一些是一些,父亲的医药费还指望着它们。 这一夜,李克垚几乎没有合眼。 天蒙蒙亮时,他将捕获的乌贼过秤,足足有一千三百斤。 这个数字,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让赵颖在家帮忙看着乌贼,自己则打算抓紧时间眯一会儿。 连番的劳累和精神紧绷,让他此刻头昏脑涨,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难受。 即便如此,李克垚也不敢睡得太沉。 他知道,下午还得进城,把今天的渔获尽快出手。 然而,他刚躺下没多久,院子外便传来一阵鼎沸的嘈杂声,将他从浅眠中惊醒。 李克垚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烦躁地坐起身。 这么吵,也睡不着了。 他起身来到院中,只见村长李学兵和派出所的民警都来了,院外还黑压压地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 人群最中间,正是李勇军和张桂芳夫妇。 此刻,他们俩正唾沫横飞,一副激动万分、义愤填膺的模样! 声音尖利刺耳,显然,刚才就是被他们吵醒的。 “就是他!警察同志,村长!李克垚出来了!就是他!昨天晚上他抢劫!从我身上抢走了六百五十块钱!他不给钱就要杀了我!” 李勇军一看到李克垚,眼底闪过一丝惧意,下意识地想往后缩。 却被身后的张桂芳狠狠往前推了一把。 张桂芳一见李克垚现身,立刻戏精附体,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哭天抢地地嚎叫起来: “村长啊!警察同志啊!你们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这村里出了打劫的强盗,这还了得啊!” “这李克垚无法无天了!要是谁半夜被他撞上,逼着把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掏出来,那他就是个抢劫犯啊!是要蹲大牢的啊!” 张桂芳这一通哭嚎,极具煽动性。 围观的村民们顿时面色大变,议论纷纷。 不少人偷偷打量着李克垚,见他人高马大,神色冷峻,再联想到他以前的混账行径,以及最近连李言那样的狠人都栽在他手里的传闻,心里不由得不信了几分。 如果真像张桂芳说的那样,李克垚仗着凶悍半夜逼人掏钱,那可太吓人了! 要知道,最近村里家家户户都指望着晚上抓乌贼挣钱,男女老少齐出动。 这要是李克垚真干出这种事,谁晚上还敢出门? 那不是断了大家的财路吗? 李克垚扫了一眼在场众人的脸色,再听着李勇军和张桂芳颠倒黑白的控诉,瞬间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村长李学兵和那名民警都皱着眉头,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 李克垚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转向李勇军,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二叔,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呢?” “你不是昨天晚上见到我,主动跟我说,我爹在省城医院住院,你心疼他,特意帮我家捞了两天的小乌贼吗?” “你说一共捞了一千一百斤,因为我不在家,你怕乌贼放坏了,就自作主张卖给了隔壁村的人,一共得了六百五十块钱。” “这钱,怎么就变成我抢你的了?” 李克垚的语气平静,每一个字却都像小锤子,敲在李勇军心上。 “当时你不是还说,那些乌贼都是用我家的红色地笼捞的,你还说,我爸住院了,家里缺人手,你这个做兄弟的,虽然没钱借给我,但帮着干点活,出点力,不算什么。” “我还说,等我爸出院了,一定让他好好请你喝一顿,感谢你的援手。” “怎么一转眼,就变成我抢劫你的钱了?” 李克垚轻笑一声,眼神却陡然变得凌厉: “呵呵呵,二叔,你在说什么梦话呢?” “你敢当着村长和警察同志的面发誓,那六百五十块钱,不是你卖掉从我家地笼里捞出来的那一千一百斤乌贼得来的钱吗?” 李克垚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直指核心! 他精准地抓住了这件事情的关键——那六百五十块钱的来路! 并且,他巧妙地将李勇军的行为,描述成是“主动帮忙”、“兄弟情深”,而钱,则是李勇军“自愿”归还的渔获款! 这番话,说得李勇军脸色煞白,当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气晕过去! 他浑身哆嗦着,指着李克垚,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 “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第44章 做人得讲点良心 李克垚那番话一出口,村长李学兵和那名民警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事儿,透着古怪。 多听听双方的说法,总没错。 民警对村里的弯弯绕不清楚,可村长李学兵门儿清。 李勇兵在省医院躺着,生死未卜。 李勇军是李勇兵的亲二弟。 以前这村里捕捞乌贼的行当,基本就是李勇兵在主导。 李克垚家那二百多个地笼,村里谁不知道? 如今李勇兵住院了,他弟弟李勇军帮衬着照看下生意,捞点乌贼,似乎也说得过去。 “明明是你光天化日之下抢劫!你逼着我掏了六百五十块钱!你还好意思说是我主动给你的?” 李勇军一口咬死,就是李克垚抢了他的钱。 他还添油加醋,说什么当时如果不给钱,李克垚就要动手杀人。 这话一出,李克垚直接被气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笑声一敛,他眼神骤冷,死死盯住李勇军。 “这村里,可不止我李克垚一个人长了嘴巴!” “你可以挨家挨户去问问,村里那些地笼是谁家的!” “我家地笼,跟别人家的颜色,那可不一样!” “你,李勇军,跟我爸是亲兄弟。他现在重伤住院,你这个当弟弟的,不伸手帮一把就算了,居然还敢反咬一口,诬陷我抢劫你!” 李克垚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迫感。 “你这不是成心想把我送进大牢,好顺理成章霸占我家那几百个地笼吗?” “呵呵,也是啊!” “一晚上,就靠着我家的地笼,捞了一千一百斤乌贼,转手就卖了六百五十块!” “这钱来得太容易,就让你黑了心,蒙了眼,连脸都不要了,开始颠倒黑白了!” 李克垚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头。 李勇军一开始还嘴硬,坚持说那六百五十块是他的血汗钱。 村长却在这时冷不丁问了一句。 “勇军,那六百五十块,是不是卖乌贼得来的钱?” 李勇军下意识点头。 “那乌贼,是不是从地笼里捞出来的?” 村长又问。 李勇军再次点头,但话一出口,他就察觉不对,已然掉进了坑里! 周围的村民们此刻也都回过味儿来了。 敢情是李勇军在他大哥李勇兵家的地笼里,捞了一千一百斤乌贼! 然后把这些乌贼卖了六百五十块钱! 结果这笔钱,被李克垚给拿回去了! 这他娘的,不就是人家自家的事情吗? 顶多算是兄弟之间,帮了个忙,或者说,是李勇军想占便宜没占成! 李勇兵现在还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呢,他这个当亲弟弟的,就算帮着忙活了一晚上,那也是应该的。 现在居然反过来说李克垚抢劫? 那些乌贼,原本就是李克垚家的! 那卖乌贼的钱,自然也该是李克垚家的! 这李勇军……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人群中的刘嫂子最先反应过来,当场就撇了撇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人都听见。 “哎哟喂,上次我来克垚家,还听见李勇军说什么‘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说什么‘都是一家人’呢!” “啧啧啧,这就是他口中的‘一家人’啊?” “帮着捞点东西,就反过来说人家抢劫,真是长见识了!” “李勇军啊李勇军,你哥可还在医院等着救命钱呢!” “那些地笼,哪个不是你哥辛辛苦苦置办的?一个地笼十几块钱呢!” “没有那二百多个地笼,你上哪儿捞那六百五十块钱去?” “真是的,这世道,什么人都有!” 刘嫂子的话,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许多弄清楚状况的村民,都开始摇头叹息。 他们看向李勇军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齿。 这李勇军,真是刷新了他们对无耻的认知! 这种事情也干得出来? 亲哥哥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他不想着帮忙筹钱救人,反而打起了哥哥家地笼的主意! 甚至还想把亲侄子送进大牢! 这人心肠,真他娘的毒啊! 村长李学兵此刻的脸色也相当难看。 他跟那名民警低声交流了几句,把李克垚家里的具体情况,以及那些地笼的归属问题,都详细说明了一下。 他特别点明,那些地笼原本就是李勇兵在打理。 李勇兵住院后,李勇军是他弟弟,李克垚是他侄子。 这其中的亲疏远近,不言而喻。 甚至,村长还把李克垚拉到一旁,小声询问了他父亲的住院情况,问他是不是缺钱。 临了,村长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硬塞到李克垚手里。 “克垚啊,这点钱不多,算是叔的一点心意,先拿去应急!就当是借给你们家的!” 村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李克垚微微一愣。 随后,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他平时可不是那种喜欢溜须拍马的人,对村长也谈不上多亲近,甚至有些爱答不理。 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所谓的至亲露出了那般丑恶的嘴脸。 反倒是一个算不上多亲近的外人,却愿意向他伸出援手! “多谢村长叔了!”李克垚声音有些沙哑。 “没事儿!”村长拍了拍李克垚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小子脑子活络,可千万别走歪路。以后要是有什么挣钱的好门道,也多想着带带村里的乡亲们!” “只要人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边,张桂芳还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天抢地,非要让村长和民警给他们“主持公道”。 那哭嚎声尖利刺耳,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民警在彻底弄清楚事情原委后,脸色一沉,厉声训斥张桂芳和李勇军: “报假案,干扰我们民警正常办案,那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情节严重的,可以拘留!” “你们要是再胡搅蛮缠,就跟我们回派出所好好待几天,冷静冷静!” 民警这话一出口,张桂芳那杀猪般的嚎叫声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她眼巴巴地望着村长,还指望村长能帮他们说几句好话。 却见村长李学兵一脸嫌弃地扫了他们夫妇一眼,冷冷说道: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是做人啊,得讲点良心,还得要点脸面!” “这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呢!” 村长这番话,引得围观的村民们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他们还真没见过像李勇军这么不要脸、没有良心的人! 李勇军原本的如意算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地教训李克垚一顿。 最好是民警能把李克垚直接抓进派出所关起来。 那样一来,趁着李克垚家里没人主事,他父亲又在医院的节骨眼上,那二百多个地笼,不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到时候,别说李克垚抢走他六百多块钱了,他转手就能靠着那些地笼,赚回十倍百倍的钱! 一晚上就能捞上千斤乌贼,那可是源源不断的巨款啊!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机关算尽,最后却落得这么一个鸡飞蛋打、颜面尽失的下场! 李勇军被村长和民警训斥了一通,又被周围村民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想立刻抬脚离开李克垚家的院子,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谁知,他刚一转身,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李勇军抬头一看,撞上的人,赫然便是李克垚! 只见李克垚目光沉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转向村长,又扫视了一圈在场的父老乡亲,朗声开口: “各位叔叔伯伯,各位老少爷们,今天大家都在,正好做个见证!” “李勇军,按辈分,他本是我二叔。” “但是今天,他却为了区区几百块钱,为了霸占我家的地笼,不惜颠倒黑白,恶意诬陷我抢劫,想把这种脏水往我身上泼,把我送进大牢!” “如此行径,与禽兽何异?” “我李克垚家,没有这样的二叔,更没有这样的亲戚!” “所以,从今天起,我们两家,一刀两断,从此恩断义绝,再无任何瓜葛!” 李克垚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而且,丑话说在前面!” “我家所有的地笼,都是红色的,这是独一份的标记!” “以后,李勇军若是再敢私自动我家地笼一下,那就是偷!” “偷东西的贼,被当场逮住了,就别怪我李克垚不念旧情,动手打人!” 李克垚今天,就是要当着全村人的面,把这话说死,说绝! 像李勇军这种亲戚,留着只会恶心自己。 有便宜占的时候,他跑得比谁都快。 真遇到点事情,他落井下石,比谁都狠毒。 以前,是父亲李勇兵总是顾念着那点可笑的兄弟之情,总是被爷爷那套“家和万事兴”的鬼话所蒙蔽。 可结果呢? 家里真摊上大事了,这一家所谓的“亲人”,都在干什么? 他们在趁火打劫,在抢东西,在占便宜! 李克垚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 一席话,说得李勇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勃然大怒。 他指着李克垚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小兔崽子!反了你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晚辈,这种断亲绝义的大事,有你说话的份吗?” “你能当得了这个家吗?” “这是我和你爹之间的事情,轮得到你来插嘴?” 李勇军还想拿长辈的身份来压李克垚,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有所顾忌。 谁知,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方响了起来! “他说的话不算数,那我说的,算不算数?” 第45章 总算是凑齐了 人群之后,一个身影猛地拨开众人,站到了李勇军的面前。 是金秀兰! 她死死盯着李勇军,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李勇军,我是你嫂子!” “你当年娶张桂芳,家里没钱,是我从娘家借了二百块给你应急。” “你总说长嫂如母,这钱,你提过还吗?你家克军都上大学了,这钱,我认了,不要了!” 金秀兰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 “我今天就想告诉你一件事!” “从今往后,我们两家,一刀两断!你们这样的亲戚,我们家高攀不起!” “你儿子李克军考上大学,我家卖了羊,凑了五百块钱送去给你家贺喜!” “去年,你生病住院,我和你大哥东拼西凑,也送了三百块钱过去!” “可现在呢?我家勇兵在省医院等着救命钱,你这个亲弟弟,一毛不拔就算了!” “你竟然还昧着良心污蔑我儿子抢劫!还想趁火打劫,霸占我家的地笼和乌贼!” “呵呵呵……”金秀兰发出一串悲愤的冷笑。 “大家伙都来评评理!这样的亲戚,算个什么东西?我呸!想想都觉得恶心!” 金秀兰向来是村里出了名的胆小懦弱。 可昨日四处借钱的遭遇,让她受尽冷眼,尝遍人情冷暖,几乎万念俱灰。 今天再撞上李勇军这猪狗不如的行径,她彻底爆发了。 她觉得是自己和丈夫的懦弱,才让孩子们也跟着受这种窝囊气! 这都是些什么狼心狗肺的亲戚! 所以,她豁出去了! 她要当着全村人的面,把这些年受的委屈,李勇军一家的不堪,一点一点,掰开揉碎了说给大家伙听! 她要和这家人,彻底划清界限! 以后,再也别提什么狗屁亲戚!太恶心人了! 金秀兰这一番话,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李勇军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知道,今天这人,是丢到家了。 他黑着脸,重重冷哼一声,也顾不上还在地上撒泼的张桂芳,伸手就去拉扯,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他颜面扫尽的地方。 张桂芳还想跟金秀兰对骂,却被李勇军死死拽住。 两人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出了李克垚家的大门。 “哐当!” 大门被重重甩上。 院外,隐约传来一阵村民们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李勇军夫妇狼狈逃窜,心里却在恶狠狠地咒骂: 等着吧,李克垚这小王八蛋!以后别有求到老子头上的一天! 等他家克军将来出人头地,当了大官,挣了大钱,就是李克垚一家子跪在地上磕头,他们也绝不会多看一眼! 院内,李克垚忙着给留下来的村民们散烟,倒上热茶。 有相熟的村民关切地询问李勇兵的病情。 也有人忍不住叹息:“省医院那地方,花钱可跟流水似的。克垚啊,万一……我是说万一,人财两空,可咋办啊?” 李克垚眼神平静,语气却异常坚定: “就算是真的人财两空,我也不后悔。” “至少,我晚上能睡得踏实,不会夜夜做噩梦,不会一辈子后悔对不起我爸!” 他知道,省医院也不是万能的。 即便是最好的医生,手术也总有风险,那百分之十的失败率,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前世,父亲最终还是走了。 这一世,即便他倾尽所有将父亲送到了省里最好的医院,他心底深处,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不敢奢求一定能逆天改命。 但他必须这么做! 为了问心无愧! 为了余生不再被悔恨吞噬! 他要拼尽自己的一切,去争取那一线生机! 他要救下父亲的命! “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村长李学兵看着李克垚,目光复杂,既有赞赏,也有一丝莫名的动容。 三万块! 对李克垚这样刚刚有所起色,甚至可以说家底依旧薄弱的家庭而言,无疑是天文数字。 别说李克垚家,就是他这个村长,一下子拿出三万块,也得伤筋动骨。 可李克垚这孩子,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份孝心,这份担当,太难得了。 愿意这样孝顺父母,善待老人的人,合该他发财! 村长这话一出,院里其他没走的村民们也纷纷点头。 他们看着李克垚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重和认同。 这小子,以前看着混不吝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么有种! 谁家要是养了这么个儿子,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当然,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一件事—— 搞乌贼,是真赚钱啊! 用地笼抓乌贼,更是赚大发了! 当下,就有脑子活络的村民按捺不住,又想跟李克垚用乌贼换地笼。 李克垚却摆了摆手,朗声道: “各位叔伯婶子,地笼换乌贼的活动暂时不搞了。” “不过,大家要是想买地笼,可以直接用钱买,八块钱一个!” 八块钱一个地笼! 这个价格一公布,院子里的村民们顿时炸开了锅! 要知道,之前可是要十五斤乌贼才能换一个地笼,按市价算,那可就是九块钱了! 现在直接降了一块! 而且,这地笼买回去,转手拿到别的村或者镇上去卖,轻轻松松就能卖到十块钱一个,还是供不应求的抢手货! 这中间,可是实打实的利润! 立刻就有脑筋转得快的村民,当场就要买十个二十个。 李克垚却笑着解释: “叔,婶子,不瞒你们说,我手上的存货,前两天就已经卖光了。” “现在只能预订,大家伙先交钱,我记个账,写个收据,后天就能来取货!” 即便只是预订,而且要先钱后货,也挡不住村民们的热情。 地笼的价格猛然降了这么多,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优惠! 谁不想趁这个机会多囤点货,自己用也好,转手卖也好,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一时间,院子里登记订货的村民络绎不绝。 李克垚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竟然意外收到了一百多个地笼的预订款。 一个八块,一百多个,这就是一千多块钱! 这笔意外之财,让李克垚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些。 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 送走了最后一批村民,李克垚顾不上休息。 他赶紧把家里收上来的乌贼,加上自己昨晚连夜捕捞的那一大批,一并装上驴车,往城里送去。 原本,他还担心父亲的医药费差着一千多块的缺口。 可现在,有了李勇军“送”来的那六百五十块,村长给的二百,再加上今天预订地笼收到的一千多块定金。 这最大的压力,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看来,后天父亲那三万块的手术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松了一大口气的李克垚,脚下却不敢有丝毫耽搁。 他赶着驴车,将这些乌贼悉数送到了城里夜市的几家大排档。 夜市的收购价比普通餐馆要高出一毛钱一斤。 虽然要多跑几个地方,多费些口舌,但里外里算下来,这一趟又净赚了一两千块。 这让急需用钱的李克垚,心底彻底踏实了。 父亲的治疗费,总算是凑齐了! 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祈祷父亲的手术一切顺利,能平平安安地渡过这一劫。 忙完这些,李克垚又抽空去了一趟村头的小作坊。 果然如他所料,作坊里几乎没什么存货了,仅有的一些成品,也都被他先前拉出去卖掉了。 晚饭,李克垚是在焦大宏的店里解决的。 焦大宏的生意,如今是越做越红火。 他听了李克垚的建议,盘下了隔壁的两间铺面。 如今,四间门店一字排开,门脸阔气,门口摆了十几个大圆桌。 李克垚到的时候,天刚擦黑,店里已经坐了不少客人,人声鼎沸,生意好得令人眼红。 焦大宏正满头大汗地在门口的大铁锅里翻炒着乌贼。 几大盆处理干净的乌贼就堆在旁边,红亮诱人,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引得不少路人驻足观望。 见到李克垚,焦大宏眼睛一亮,刚炒完一锅,连锅铲都来不及放下,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哎呀,兄弟!可是稀客啊!这两天忙啥呢,都没见着你人影儿!快,快里面请!” 焦大宏对李克垚的态度,那叫一个热情似火。 想当初,他的小店门可罗雀,生意惨淡得连米粉都不敢多放。 这才多久? 就靠着李克垚指点的这小乌贼,不仅招徕了无数食客慕名而来,他还扩大了门店,生意翻了好几番,跟以前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一切,都得感谢李克垚这个大贵人啊! 焦大宏不由分说,拉着李克垚就要往店里最清静的包厢走。 李克垚正想开口解释家里出了点事,这两天实在是脱不开身。 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带着惊喜的清脆女声: “哎呀,这么巧?李克垚,你怎么也在这里?” 第46章 焦老板雪中送炭 李克垚一扭头,却看到李军? “这么巧?李军,你们也是来吃乌贼的?来,来一起!” 李克垚惊喜的喊了一声,李军也觉得有些意外,他一起的还有几个人,其中有一个特警李克垚还认识。 就是那晚上遇到的,给李克垚感觉见过血特别危险的男人,那个男人叫孙毅。 李军也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李克垚,笑着和身边几个朋友介绍。 “就是他介绍这大排档的,说是味道不错,一会味道不好,你们怪李克垚别怪我!” 李军的话语引得一阵欢笑。 那边焦大宏赶紧上乌贼,他也不含糊,一下子上了二大盆,每一盆都有十多斤,端上来香气扑鼻。 引得李军的几个朋友,嘻嘻哈哈的都冲着李克垚竖起大拇指。 “厉害呀,李哥,这么好吃的乌贼,你不说,我们还没吃过,这味道绝了,回头跟朋友们推荐一下,他们都是些吃货呀……” “没想到这乌贼味道真不错,还是第一次吃,回头买一些带回去我爸妈尝尝!” “这家店好!下次再来!” 焦大宏看着这一群人都在称赞乌贼味道好,笑的是合不拢嘴巴,抽空的时候把李克垚喊到一边去,偷偷问李克垚,听说他家出事了? “我爸被车撞了,还没找到人,现在在省医院要动手术,所以这些天忙了一些!” 面对焦大宏,李克垚也没隐瞒,两人在那边说话了,就看到孙毅也探过头来插了一句嘴。 “肇事车辆没找到人?什么时候的事情?你给我说说,我搞过刑侦……” 孙毅看着冷血严肃,没想到还愿意帮忙,这会让李克垚心底一暖。 赶紧把那天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孙毅想了想,拿笔记录下来了。 “回头要是有消息,我直接去你家找你?” “告诉焦大宏也行,反正我每隔一天都要来这里!” 李克垚答应着,让孙毅有消息可以告诉焦大宏,或者让焦大宏告诉刘二,反正刘二每天都要往城里送东西。 孙毅那边点点头进了包厢,李克垚要看账单,他打算把这个账结算一下。 却看到李军出来了,喊焦大宏结账。 李克垚急了,表示这账自己请,上次都说了要请李军吃乌贼的,而那边李军却是不乐意。 “今天我带了这么多朋友,碰巧遇到了,哪能让你请客,这次该我请客,上次李言的事情,都没好好谢谢你……” 李军人情味还是很浓的,他这一说,那边焦大宏笑了。 “今天你们谁请都不行,这桌子免单,我这里生意能这么好,多亏了李克垚,要不他,哪有我今天……” 焦大宏这样一闹,李军和李克垚也争不过,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离开了,不过焦大宏收拾桌子的时候,却看到下面压的有钱! 这让焦大宏简直目瞪口呆,这都什么年了,还有这样的人? “李哥,你的朋友,这个?” 焦大宏冲着李克垚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 而等到李克垚离开的时候,焦大宏又扔了一个袋子给他,说是一些熟肉,让他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说是感谢他让自己买下隔壁两间门面,这不几间店铺连在一起生意十分火爆! “别,下次别送了,再送我都生气了!” 李克垚笑呵了一声,这焦大宏倒是个可交之人,那李军和孙毅还都不错。 回去的时候天空中下起了雨,算着日子也快到每年的梅雨季节了。 因为下雨用地笼诱捕乌贼效果不好,估计到时候收乌贼的生意都会差很多,自己也该琢磨一下,下一个生意做什么了! 可惜的是,本来想赚了当本钱的一点钱,这次父亲住院估计都要用完,到时候一穷二白,还得另外再想出路。 钱呀,家里还是缺钱呀! 这场雨一直下,弄得李克垚回到家里的时候,身上都淋湿了。 一进门李克垚才知道母亲去了省城,说是不放心要去照顾父亲。 “幸好妈去了省城,这雨下大了就不好走了,我去洗个澡,你把那袋子肉处理一下,焦老板送的……” 李克垚和赵颖打了一声招呼,赶紧去洗澡,这浑身都湿透了,要不洗一下怕感冒了。 只是他去洗澡的时候,发现,家里有点漏水,而且还很严重,只是这会雨下的大,只能找一个盆子接水,想着等到天晴的时候,再去把楼顶瓦换掉! 李克垚洗澡的动作很快,只是他刚把衣服给脱掉,就听到外面赵颖喊他的声音! “克垚,克垚……” 那声音非常急切,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李克垚胡乱擦洗了二把,上衣没穿就穿着裤子跑出来了,头发上还在滴水。 “你看,这里有钱……” 赵颖把那堆熟肉打开,里面有一个小袋子,袋子里装着一叠钱,都是十块的足有一百李,整整一千块! 这钱是焦大宏放进去的! 这…… 李克垚沉默了片刻,自己其实对焦大宏没帮他多少,只是教他做乌贼,后世吃乌贼的人多,他做油焖乌贼的方法,网上都很多! 自己不过是把网上方法,加上自己吃的多,稍微改良了一下。 不过举手之劳,没想到这个焦大宏,一次又一次回报,而那浑河公园的门面,其实自己也不过多说了一句话而已。 没想到也被他记在心底。 “这是焦大宏给的,他听说我爸要动手术,缺钱,收着吧,我先去睡一会,然后等雨小点,我去捞乌贼……” 李克垚长吁一口气,让赵颖把钱收着,他想休息一下。 今天淋雨了有点头晕。 只是刚准备回房,却看到赵颖脸上有些红晕,再看她耳朵都红了,这让李克垚愣了一下。 在顺着赵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发现,原来是因为自己光着上身,因为跑出来匆忙,裤子也是松垮的连皮带都没系好。 这些天忙着捞乌贼,卖乌贼都是体力活,这腹肌都出来了! 加上刚洗澡,水滴还没擦干净,一滴一滴的顺着腹肌往下落…… 想明白这些的李克垚,心底一热就想伸手搂住赵颖! 第47章 惊梦 李克垚的手刚一碰到赵颖,她便浑身轻轻一颤,脸蛋瞬间红得更厉害了。 赵颖的肌肤底子极好,平日里不见她涂抹什么雪花膏蛤蜊油, 却细腻得如同刚剥了壳的鸡蛋,白皙中透着健康的粉润。 此刻,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带着几分羞怯,几分慌乱,望向他。 这眼神,看得李克垚心头一阵阵发痒。 他索性不管不顾,手臂微微一用力,便将赵颖结结实实地揽入了怀中。 头一低,鼻息间便全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好闻的皂角清香。 李克垚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赵颖的心,正“砰砰砰”地急速跳动着,像揣了只受惊的小兔子。 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难言的慌乱。 也是,他们虽然有了小宝,但两人分房睡,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些年,何曾有过这般亲近? 何况这段时日,李克垚为了家里的生计连轴转,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若非他年轻,身体底子好,换了旁人,怕是早就被这般高强度的劳作给累垮了。 “别……小宝还在房里,没睡呢……” 赵颖被李克垚紧紧抱着,鼻息间充斥着他身上浓烈的男子汉气息, 这让她面红耳赤,整个人仿佛一只被煮熟的螃蟹。 不仅是脸颊,连脖颈和耳根都烧得滚烫。 她羞得几乎不敢抬头,一双手软绵绵地搭在他胸前,却还是轻轻地试图将他推开。 这天都还没黑透呢,小宝也确实还没睡踏实,这男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呀? 看着赵颖这般娇羞可人的模样,李克垚心中一片火热,却也生出一丝怜惜,不舍地松开了她。 但他仍有些不死心,趁势用手隔着薄薄的衣衫,轻轻搂了一把赵颖那不盈一握的纤腰。 满足感瞬间充斥心间,他乐开了花。 日子,当真越来越有盼头了! 赵颖终于肯让他碰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再过些时日,他们两人就能名正言顺地搬回一个房间睡了? 往后,说不定还能给小宝再添个弟弟,或者妹妹? 一想到这些,李克垚便觉得,眼下再苦再累,这生活也是甜丝丝的,浑身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 被赵颖半推半就地送回房间休息,李克垚脸上还挂着傻笑。 躺在床上,他脑海里浮现出焦大宏悄悄塞给他的那一千块钱。 这个焦大宏,如此“上道”,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这样的人,或许以后可以考虑更深层次的合作,若是有什么赚钱的门路,倒不妨带上他一起。 李克垚在心底默默盘算着。 眼瞅着就要进入梅雨季节了。 雨水一多,小乌贼的产量势必会受到影响,连带着他收购乌贼的生意也会清淡不少。 这直接关系到家里的进项。 父亲看病,几乎掏空了家底,还欠下了一些人情债。 那些钱,都是乡亲们在他危难之际伸出援手,这份情谊,他必须尽快还上。 还有这个家。 外面一下大雨,屋子里就开始滴滴答答下起小雨。 这老房子,实在是太破旧了,年久失修,必须得好好修缮一番,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下半年,妹妹就要初三毕业了。 上一世,她没能考上高中,早早辍学,成了他一辈子的遗憾。 这一世,无论如何,他都要供妹妹继续读书。 还有弟弟,前世高考失利,便一蹶不振。 这一世,他不仅要让弟弟复读一年,还得想方设法帮他把成绩提上去,争取考个好大学。必要的时候,还得找些好老师,给他单独补习功课。 最重要的,是母亲。 他永远忘不了,前世母亲在大雪天为了采草药补贴家用,失足摔伤,最终瘫痪在床。 这一辈子,他一定要让母亲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再也不用为钱发愁。 只有这样,母亲才不会在冰天雪地里上山挖药,也就不会重蹈覆辙, 最后为了不拖累他们,绝望地喝下农药…… 一想到这些锥心刺骨的往事,李克垚的心便如同被无数根钢针穿刺,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些压在他心头的巨石,只要稍稍回想,便足以让人窒息。 而要改变这一切,唯一的办法,就是拼命挣钱! 有了钱,才能像这次一样,在父亲出事后,能毫不犹豫地将他送到省医院去。 哪怕手术还未进行,但终究比上一世那种眼睁睁看着父亲衰弱下去的无力与绝望, 多了太多太多的希望! 只希望,过两天父亲的手术,能够一切顺利,平安渡过此劫! 临睡前,李克垚还在心底一遍遍地虔诚祈祷。 因为实在太累了,他几乎是头一沾枕头,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然而,睡梦之中,他却仿佛又一次置身于那冰冷压抑的医院。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呛得他喉咙阵阵发紧。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面无表情地站在他和他母亲面前,机械地宣判着。 “病人的内脏多处受损,目前来看,最好的治疗方案就是立刻进行手术,但是,我们无法保证手术百分之百成功,只能说,病人治愈的机会相对较大。不过……” 医生顿了顿,语气不带丝毫感情。 “治疗费用非常高昂,初步估计,至少需要一万块。” 一万块! 当这个数字从医生口中吐出时,无论是他,还是一旁的母亲,都如同被晴天霹雳击中,瞬间呆立当场。 母亲的声音都在剧烈地颤抖,带着哭腔哀求。 “医生……要是不动手术……俺家男人,就、就一定会死吗?还有没有……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这个很难说,只能看病人的恢复情况和运气了。如果病人自身底子好,能够坚持每天吃药、打针,进行保守调理,也有一定康复的可能性。不过,这药,一天都不能断……” 医生冷冰冰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画面一转,是父亲李勇兵在病房里暴躁地发着脾气。 “我要出院!老子身体好得很,一年到头连个喷嚏都少打!吃点药,慢慢调养着,肯定能好起来!我要出院!天天待在这鬼地方,没病都快被闷出病来了!” 李克垚木然地看着病床上虚弱却 c作强硬的父亲。 哪里是他在医院待够了? 分明是因为家里没钱!根本就拿不出那笔天文数字般的医疗费! 哪怕是最基本的吃药打针维持,他们这个家,也已经捉襟见肘,难以为继。 医院里,最怕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而是穷病啊! 穷!这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然后,父亲李勇兵真的回到了家里。 那段时间,李克垚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变得异常懂事。 他每隔一两天,就独自一人跑到镇上的医院去给父亲拿药。 为了能省下一点点钱,他甚至咬着牙,学会了自己给父亲打针。 那个时候,父亲偶尔还能在旁人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在院子里坐着晒晒太阳,还能和他们说上几句话。 他似乎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身体底子好,在家打针吃药,很快就能康复。 一家人,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也曾看到过一丝微弱的希望。 哪怕赵颖和小宝已经不在了,但只要父亲能活着,能留在他们身边,似乎一切就都还好。 谁知道,天不遂人愿。 有一天,母亲说出去借钱,却迟迟不见回来。 李克垚心中焦急万分,四处寻找。 他想,母亲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亲戚可去,说不定……是去了爷爷奶奶那边。 于是,李克垚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朝着爷爷家跑去。 刚到爷爷家院外,他就看到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他看到,一向刚强的母亲,此刻正双膝跪在爷爷家的堂屋冰冷的地面上, 苦苦哀求着,泪水早已浸湿了衣襟。 爷爷当时脸色铁青,难看至极,他猛地站起身,又颓然坐下, 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走进了里屋。 李克垚屏住呼吸,心中既有愤怒,又有一丝卑微的期盼。 他想看看,爷爷……究竟会拿出多少钱来救父亲的命。 他悄悄地挪到窗边,从那窄窄的窗户缝隙向里张望。 他隐约看到,爷爷的房间里,似乎还有另外一个人影。 只是那窗户缝隙实在是太小了,光线又暗,他根本就看不清楚,屋子里的人究竟是谁。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刻薄的女声,清晰地从屋里传了出来,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他的耳朵。 “那就是个无底洞!填多少钱进去都不够的!再说,那是死病,根本就救不活了!你就别再把辛辛苦苦攒下的那点钱,白白往水里扔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李克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气得浑身剧烈地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那说话之人撕成碎片! 他刚想有所动作,却看到跪在地上的母亲,也发现了他。 母亲的眼中充满了哀伤与无助,却还是拼命地冲着他使眼色,示意他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爷爷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48章 无底洞 “家里真没什么钱了,这是我一点棺材本,这十块钱你们拿走吧!” 十块钱? 这两个字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金秀兰和李克垚母子脸上。 李克垚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脸颊火辣辣地烧着。 他猛地一把拽住还在对爷爷苦苦哀求的母亲,声音嘶哑:“妈,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母亲却只是不停地哭,那薄薄的十块钱,后来也不知所踪。 他们最终两手空空地回了家。 没有钱。 一分钱都没有。 李克垚甚至跑到二叔李勇军家里,双膝跪地,重重磕头。 可结果,依旧是一分钱都没能拿到。 那天晚上,父亲疼得在床上不停翻滚,冷汗湿透了床褥。 但他死死咬着牙,愣是一声没吭。 直到第二天破晓,母亲才双眼红肿,如同失了魂的木偶般走出房间。 她声音空洞地告诉他们:“你们父亲……去了!” 李克垚疯了一般冲进屋。 眼前的景象让他肝胆俱裂——父亲因为极致的疼痛,竟生生将厚实的床单撕成了碎片! “噗通”一声,他重重跪倒在地,悲怆的哭声撕心裂肺。 那是他一生中最黑暗、最无助的时刻。 那种痛彻心扉的悔恨,让他永生永世都无法忘怀! “爸!爸!” 李克垚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梦中的哭喊声太大,竟把他自己给惊醒了。 原来,只是一个梦。 可这,又不仅仅是一个梦。 因为,这是前世曾经血淋淋真实发生过的一切。 他记得清楚,前世爷爷并非真的没钱。 在他父亲含恨离世后不久,爷爷就给了二叔的儿子李克军足足五千块! 美其名曰,是给李克军找工作的启动资金! 五千块啊! 倘若当初有那五千块,父亲或许就不会死得那么痛苦,那么快! 哪怕只有一千块……父亲也能多撑些时日,少受些罪! 只是,直到现在,李克垚依旧不知道,前世那个躲在窗户后面,对爷爷说出那番诛心之言的人,究竟是谁? 是谁,用那尖酸刻薄的语调说:“那就是个无底洞!填多少钱进去都不够的!再说,那是死病,根本就救不活了!你就别再把辛辛苦苦攒下的那点钱,白白往水里扔了……”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他熟悉的人。 可任凭他如何回忆,都想不起那张可憎的嘴脸。 这个人,几乎是亲手掐断了父亲最后一线生机! 李克垚的眼中迸射出骇人的恨意。 一定要找到他! 定要让他也尝尝这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与痛苦! “爸……这辈子,您一定要没事,千万千万不要再出事了……” 李克垚喃喃自语,心中乱如一团被猫爪子挠过的麻线。 他必须再仔细想想,如何才能让父亲活下来的几率,提到最高!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许多。 李克垚此刻再无半分睡意。 他索性翻身下床,找出一套雨衣利索地穿上,准备出门去捞乌贼。 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了赵颖带着几分担忧的声音。 “克垚,雨天路滑,多拿一个手电筒。” “千万别在大树底下停留,不成就少捞一些,早点回来。” “爸的钱,不是快够了吗?” 赵颖的眼神里,盛满了真切的关怀。 这湿冷的雨夜,还要出门劳作,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李克垚心中一暖,回头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 “没事儿,我身强力壮的,很快就回来。” “这一晚上就能赚上千块,这种好事上哪儿找去?” “有时候啊,你想拼命努力,都不一定能碰上这样的好机会呢。” “你早点睡,不用担心我。” 他安慰着赵颖,转身便走。 前世,他何尝不想拼了命去给父亲挣医药费? 可那时,他一穷二白,债台高筑,连所谓的亲人见了他都唯恐避之不及。 生怕他借钱,怕把钱扔进那个无底洞。 这辈子,他重生了。 老天爷给了他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一夜辛劳便能换来上千块的收入。 这样的好事,他必须牢牢抓住,倍加珍惜! 李克垚提着手电筒,挑着两个空水桶,毅然决然地踏入了微凉的夜雨之中。 水桶里,还放着他特意准备的诱捕乌贼的饵料——新鲜牛肝。 幸亏他有先见之明,提前给了卖牛肉的老板一笔不菲的定金。 如此一来,即便如今乌贼生意火爆,导致诱饵紧俏,也唯独他这里的牛肝供应从未中断。 这也保证了他家乌贼的产量,一直还算稳定。 在九十年代,一个晚上就能净赚上千块,这绝对称得上是暴利。 所以李克垚心中并无怨言,反而甘之如饴。 哪怕脚下泥泞,深一脚浅一脚,他也乐在其中。 只因为他真真切切地穷过,体会过那种身无分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 夜雨中的岩石区,乌贼的收获依旧喜人。 地笼一提起来,便能听到乌贼在里面“哗啦啦”碰撞的声响。 个头太小的乌贼,李克垚都悉数扔回海里,只留下那些体型壮硕的。 重新在地笼里添上新的牛肝碎块。 然后,他会迅速转移到下一个预定好的位置,再次将地笼抛入海中。 雨丝淅淅沥沥地飘洒着。 尽管身上穿着雨衣,但雨水还是顺着领口和袖口渗了进去,打湿了他的脖颈和手腕。 李克垚对此毫不在意。 大不了回去之后,再痛痛快快地擦洗一番便是。 必须趁着这几天乌贼数量还算可观,能多挣一点是一点。 过了这个村,可就真没这个店了! 而且,他还得抓紧时间琢磨琢磨,接下来再搞个什么新项目。 必须是投资小、见效快,而且市场潜力巨大的那种! 前世,他是将赵颖留下的那个神秘玉手镯拿去当铺当掉,换来了一百万的巨款。 然后,他抓住顺城高中附近要开发建房的机遇,果断买下了一栋楼的一至三层,开了一家大型综合超市。 单单是那个超市的初期投入,就差不多耗尽了他那一百万。 但生意却是出乎意料的好。 在那个年代,超市还是个新鲜事物,去超市购物甚至成了一种时髦的消遣。 他开的那个超市,在整个顺城都是数一数二的规模! 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后来,他又趁热打铁,在隔壁市开了一家连锁超市。 统一进货使得成本大大降低,利润空间则进一步提升,着实让他赚了个盆满钵满。 钱多了之后,他又将目光投向了运输行业。 购买了大量货车,组建起一支颇具规模的运输车队,财富如同滚雪球般迅速膨胀,一下子就完成了原始资本的积累,实现了阶层跨越! 再往后,便是四处拿地,大举进军房地产业。 那个年代的房地产市场,简直就是遍地黄金,用钱生钱实在是太容易了。 但是这一世,他不想再动赵颖的那个手镯。 因为赵颖的身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第49章 三个月 前世赵颖意外离世,他心中虽有诸多疑虑,但那手镯最终还是被他当掉了。 更倒霉的是,那家当铺后来出了些变故,他连赎回手镯的机会都彻底失去了。 以至于这条追查赵颖身世的重要线索,就此中断。 可李克垚心底一直有个强烈的直觉——他的媳妇赵颖,绝非寻常人家的女子。 毕竟,谁家一个普普通通的玉手镯,能一下子当出一百万的天价? 只是,前世直到赵颖香消玉殒,她都对此守口如瓶,从未向他透露过半点关于自己过去的讯息。 这也使得李克垚一度以为,赵颖是真的失忆了。 对自己过往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 可是,事实果真如此吗? 李克垚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既然这辈子不能再依赖那一百万的启动资金,李克垚就必须另辟蹊径。 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靠自己的双手,堂堂正正地攒够一百万!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就在今年九月份,顺城高中附近那个黄金楼盘,就要正式开始发售了! 如今已快到六月,算下来,留给他的时间,已不足三个月。 三个月之内,他必须筹集到一百万的现金! 只有这样,他才能像上辈子那样,稳稳拿下顺城高中附近那块风水宝地。 然后,在那里建起他的第一家大型超市。 也只有这样,他后面的人生,才能再次如同开挂一般,乘风破浪,一帆风顺! 可是,三个月,一百万…… 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去哪里,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到这么多钱? 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 李克垚进城的路,泥泞不堪。 几千斤的乌贼压在驴背上,那头倔驴却不识愁滋味,走几步便要啃一口路边的青草,惹人好笑又好气。 李克垚心中暗叹,还是得有辆车才行。 烧油的家伙,哪像这牲口,还得看它心情。 等手头宽裕些,必须去省城瞧瞧,弄辆三轮车,或者小货车。 那样,就算风雨交加,进城也舒坦得多。 平日里半小时的路,硬生生磨蹭了近一个钟头。 好在连绵的雨水,让乌贼的折损降到了最低。 算是个意外之喜。 将乌贼送完相熟的几家大排档,余下的熟门熟路送去道街市场,八毛一斤,清仓出手。 除去收货的本钱,加上昨夜亲手捕捞的那些,净赚近两千块! 李克垚长舒一口气,指尖捻着厚厚一沓钞票,浑身都透着一股爽利劲儿。 父亲的治疗费,总算是凑齐了! 心头大石落地,他整个人都轻快不少。 他先去了趟地笼小作坊,交代了些事宜。 随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顺城的零工市场。 这次,他招了十几个瞧着老实本分、三四十岁的嫂子。 这年纪的妇人,多是上有老下有小,能吃苦,也踏实,给足工钱,轻易不会挪窝。 工钱也比青壮男劳力低上一两块,划算。 三个月,一百万! 顺城一中旁的黄金门面,前世发家的起点,绝不能错过! 可单靠卖地笼,哪怕日进斗金,三个月也凑不足二十万,离百万目标,差得太远。 况且,地笼生意利润下降是迟早的事。 必须另寻财路,投资小,见效快,利润高! 这年头,还有什么比‘吃’更赚钱? 念头一起,焦大宏的身影便跳入李克垚脑海。 那汉子,处得!有事是真上心,不含糊。 若有发财的路子,李克垚不介意拉他一把,合作共赢。 到焦大宏店里时,已是下午三点光景。 店里客人不多,服务员也已下班歇息,只有焦大宏夫妻俩守着。 焦大宏正坐在店门口,望着阴沉沉的天,唉声叹气。 “这雨要是下进了梅雨季,可就糟了!”他对媳妇抱怨,“咱这刚红火起来的生意,怕是要泡汤喽!” 他这铺子,借着李克垚指点的乌贼做法,生意火爆得不行。 门前摆开的十几个桌子,夜夜爆满,香味能飘出老远,引得浑河公园的游人都寻味而来。 夫妻俩数钱数到手软。 可这老天要是不赏脸,一直下雨,户外生意就没法做,到嘴的肥肉都得飞了。 焦大宏正一筹莫展,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熟悉身影,顿时精神一振,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 “李哥!您怎么来了?吃了没?我给您整俩下酒菜!”焦大宏满脸堆笑,热情得不行。 李克垚点点头:“刚吃过。找你有点事商量。” 焦大宏媳妇在旁撇了撇嘴,没吱声。 自家男人对这李克垚,简直比对亲爹还上心,昨天才塞了一千块钱过去,今天又来,每次都是白吃白喝还打包,真当自家开善堂的? 焦大宏手脚麻利,片刻间便端上几盘精致凉菜——酱牛肉、盐焗鸡、卤鸭胗,都是店里的招牌。 又烫了一大盘刚出锅的爆炒乌贼。 两人在店门口的桌子旁坐下。 焦大宏媳妇瞅着那几盘硬菜,心里又是一阵肉痛,这败家爷们,一点不知道省着点! “李哥,啤的白的?或者先来点茶水润润喉?”焦大宏亲自给李克垚启开一瓶啤酒,殷勤备至。 如今店里请了人,能让他这般亲自伺候的,也就李克垚一个了。 “啤酒就行。”李克垚接过,抿了一口,随即从兜里摸出一沓钱,抽出十张推给焦大宏。 “焦哥,这钱你拿着。我爸那边费用够了,你这刚盘下门面,正是用钱的时候。” 焦大宏一见那钱,脸瞬间涨得通红,连忙把钱推回去。 “李哥!你这是干啥?打我焦某人的脸不是?”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说实话,我还嫌给少了呢!要不是我刚盘下隔壁那两间铺子,手头紧巴,怎么也得再多表示表示!” 他语气急切,生怕李克垚误会自己小气。 李克垚笑了笑,把钱又推了回去,语气诚恳:“焦哥,你听我说完。” “你平日里送的那些肉食,哪样不值钱?我老李占你便宜还少吗?” “我知道你手头不宽裕。我这次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跟你这梅雨季的生意有关。” 一听这话,焦大宏立刻来了精神,也顾不上推钱了,连连点头。 “对对对!李哥,你可算说到我心坎里了!” “我就愁这个呢!这要是天天跟今儿似的下雨,哪还有个屁的生意?乌贼再好卖,没人上门也白搭啊!” 顺城这地界,每年总有一个来月的梅雨,阴雨连绵,最是耽误露天生意。 李克垚神秘一笑,压低了声音:“焦哥,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让你这生意,风雨无阻。” 他凑近焦大宏,如此这般,低声说了几句。 焦大宏听得是抓耳挠腮,初时还眉头紧锁,渐渐地,他双眼猛地瞪大,闪烁出兴奋的光芒,脑袋更是点得如同捣蒜一般! “妙啊!李哥,这法子……绝了!” 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焦大宏媳妇,只隐约听了个开头,后面的关键却没听清。 她心里跟猫抓似的,按捺不住,也赶紧凑了过来,满脸好奇:“啥好法子?快说说!” 第50章 市场营销 焦大宏的老婆竖着耳朵,却只捕捉到些许飘渺的片语。 什么小乌贼有很多种味道? 多做一些当卤菜卖? 她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然而,当这些话落入焦大宏耳中,不啻于平地惊雷! 他双眼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激动得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李哥!您的意思是……这小乌贼,还能做出别的花样,别的口味?” 焦大宏猛地一拍大腿,语气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只要您肯指点,别说合作,就是给您当牛做马,鞍前马后当个小学徒,我都认了!” 他太清楚李克垚的本事了。 就凭那烧制小乌贼的独门法子,自家这小店的生意何止翻了几番? 以前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还不如现在一个月赚得多! 厨师出身的他,比谁都明白一个顶级秘方的价值。 若是能再学到几种乌贼的新做法,那钱,还不得跟潮水似的往家里涌? 关键是,怎么才能让李哥松这个口? 李克垚呷了口啤酒,不急不缓地开口:“合作吧。” “有些核心的东西,交给旁人我不放心。” “我可以把配方和做法教给你,你负责把控味道和品质。” “我们还需要设计统一的包装标识,再给这产品取个响亮的名号。” 他顿了顿,继续道: “我的初步设想是这样,你先按我说的去准备一些东西。味道是灵魂,我来定调;市场营销,我也有路子。这盘生意要是做起来,远比你现在这个小店赚钱。” “毕竟,承你这么多情,吃了你家那么多熟肉,有发财的路子,自然不能忘了兄弟。” 李克垚寥寥数语,已在焦大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种全新的操作模式,他闻所未闻! 但直觉告诉他,这事儿,能成!而且能成大事! 只是,一些细节让他隐隐担忧。 这样加工的乌贼,销路真有那么广? 如何确保长途运输和售卖时的新鲜度? 销售环节的人员,又如何防止他们中饱私囊,或者私吞货物? 李哥的计划,真的万无一失吗? 焦大宏虽是厨子出身,却心思活络,极擅审时度势。 他脑中飞速盘算,这买卖,风险有,但利润更大得吓人! 李克垚并未透露所有细节,只交代了他一些前期准备工作。 这些事对焦大宏而言,不算难。 他当即拍着胸脯应下,满脑子都是李克垚许诺的乌贼新配方,以及那几种听着就诱人的新做法。 李克垚起身告辞,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焦大宏媳妇一眼,并未多言。 他的驴车上,早已被焦大宏塞了满满一大包刚出锅的熟肉。 待李克垚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焦大宏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射向自家媳妇。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让焦大宏媳妇当场懵了。 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尖叫起来:“焦大宏!你疯了!赚了两个臭钱,长本事了,敢打老婆了?老娘跟你拼了!离婚!” 这女人平日里也算泼辣,今天挨了打,更是如同被点燃的炮仗,撒起泼来。 焦大宏面沉如水,冷声道:“离就离!” “家产分你一半,孩子归你,我每月再贴你三百生活费!” “从此一刀两断,你这种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只会把上门的财神爷往外推!” 这话一出,他媳妇彻底傻眼了。 她平日里嚷嚷离婚不过是吓唬人,哪想到焦大宏这次竟是来真的? 她“噗通”一声坐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哭诉自己命苦,跟着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眼看日子要好起来了,他却要换老婆。 她不干,说什么也不离! 焦大宏看着媳妇这副模样,心中了然。 他这媳妇,人不坏,就是眼皮子太浅,格局太小。 “要离婚的是你,现在不肯离的也是你。” 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不离也行。往后我挣的钱,都是咱孩子的,自然也有你的一份。” “但是,生意上的事,你一概不许插嘴!在家带好孩子就行!” “下次李哥再来,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后厨,别出来丢我的人!” 焦大宏清楚,自家生意能有今天,全靠李克垚。 李哥,那是能带他飞黄腾达的贵人,是真正的财神爷! 他今天这一巴掌,看似粗暴,实则是要打醒这个拎不清的女人,让她明白,谁才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人! 想要赚大钱,走得更远,就绝不能因为妇人之见,误了大事! “不……不出现了,我就在后厨帮忙,我离你们远远的……” 焦大宏媳妇被丈夫这副狠绝又清醒的模样吓住了,瞬间老实下来。 她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对她还算顺从的男人,竟真下得了狠手,也真敢提离婚。 不管就不管吧,只要不离婚,焦大宏将来赚再多钱,那也都是她和孩子的。 李克垚冒雨回到村里,雨势总算渐渐停歇。 他心中已有了清晰的蓝图。 将新鲜的小乌贼进行深加工,调制出多种独特风味,再制成方便即食的预包装产品。 然后,直接铺货到各大菜市场、卤菜店,甚至是夜宵大排档! 只要利润足够诱人,销量绝对会爆炸式增长。 他们手握第一手乌贼资源,收购价低廉,不过六毛一斤。 一旦做成熟食,一小盒卖几块钱,利润空间极大。 关键在于两点:一是无可替代的独特口味,二是确保食材的新鲜度。 至于销路,李克垚自信有办法打开局面。 下一步,就是全力进军小乌贼零售市场! 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必须由他亲自去处理。 倘若这一环处理不好,后续所有的计划都将是空中楼阁。 李克垚打定主意,等父亲手术一结束,他便立刻动身去办这件事! 钱,固然要赚。 但父亲的健康,重于泰山。 只要人还在,钱,总有办法慢慢去挣。 李克垚深谙此道。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他便将连夜捕捞的乌贼送往道街脱手。 顾不上喘口气,揣着那笔沉甸甸、带着海水咸腥味的救命钱,他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省医院。 缴费处,队伍排得像条长龙。 这个年代,百元大钞尚未普及,十块钱已是最大的面额。 李克垚那个军绿色的帆布包,被塞得鼓鼓囊囊,几乎要撑破。 他有些焦急地踮着脚尖,望向队伍前方。 队伍最前面,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大娘,此刻正手足无措,带着哭腔慌乱地喊着: “我的钱!我的钱被人偷了啊!” “那是我老头子的救命钱,救命钱啊……” 大娘本是来缴费的,可临到窗口,却发现衣兜里的钱不翼而飞。 她一遍遍地翻着身上所有的口袋,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期盼着是自己记错了,钱只是换了个地方。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当所有的衣兜都被她翻了个底朝天,依旧空空如也时,那笔钱,确确实实是被人偷走了。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将大娘狠狠击中。 她整个人都失了魂,落了魄,眼圈瞬间就红透了! 周围排队缴费的病人家属们,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 可除了同情,他们也无能为力。 这里是医院,能走到这里来的,谁家没有个病人? 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自身难保。 何尝不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第51章 我这是拖累了你们 大娘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往下掉,她不住地用手背擦拭着,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这是老头子的救命钱……救命钱啊……” 那绝望的哭喊,像一根针,狠狠扎在李克垚的心底。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军绿色的背包。 这里面,同样是他父亲的救命钱。 希望能扛过去!一定要扛过去! “下一个!” 缴费窗口里传来了催促声。 李克垚定了定神,赶紧往前凑去。 他利落地将父亲的手术费交齐,仔仔细细地收好每一张缴费单据。 等他再抬头寻找时,那位丢钱的大娘早已不见了踪影。 医院,本就是浓缩了人间至苦的地方。 在这里,你能目睹无数令人心碎落泪的惨景。 若非重生一回,若非他没日没夜地拼命攒下这些钱,父亲连踏入省医院大门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手术了。 归根结底,还是得有钱! 有钱,才有说话的底气,才有抓住救命稻草的机会,才能给家人最基本的安全感! 李克垚交完钱,办妥了所有手续。 医院方面效率很高,很快就通知李勇兵准备手术。 为了让父亲养足精神,李克垚特意去买了几块巧克力。 医生叮嘱过,手术前不能进食,但可以吃一点高热量的东西补充体力。 医生还特意叮嘱家属,要好好做病人的思想工作,务必让病人情绪稳定。 李克垚端来热水,细心地帮父亲擦脸、擦手。 “爸,您别紧张。” 李克垚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尽管他自己也紧张得手心冒汗。 “医生说了,您这伤势不算特别严重,您身体底子也好,没什么并发症,做完手术,养养就能好利索了……” 他看得出来,李勇兵此刻紧张得身体都有些僵硬。 对于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来说,这辈子,恐怕还是第一次来到省城。 谁曾想,一来就住进了省医院,还要上手术台。 “唉……”李勇兵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黯淡,“这得花多少钱啊?我听说,得好几万吧?咱们家……咱们家哪来这么多钱?” “我这是拖累了你们,真是害了你们啊……” 他声音带着浓浓的自责和绝望。 “我真是没用!这大几万块钱砸下去,以后你们的日子可怎么过?” “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救什么救?” 李勇兵唉声叹息,他此刻心底想的,根本不是手术能不能成功。 他满脑子都是那天文数字般的几万块钱。 这么多钱,就算他侥幸治好了,孩子们这辈子都得背着这笔债,哪还有出头之日? 太难了,这简直是害了自己的孩子们! 自己一把年纪,土都埋到脖子了,可孩子们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李勇兵这番话,让李克垚心头一震。 旁人或许不理解,但他却深知,这绝对是父亲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对于父亲那一辈的农村人,他们往往把钱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李克垚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爸,有件事我忘了跟您说。” 他故作轻松地开口。 “您还记得上次帮咱们抓李言的那个李警官吗?” “他跟我说了,正在全力帮咱们找撞您的那辆肇事车呢!还说,以后抓到人了,需要您当面指认作证。” “这住院费、手术费,到时候都得让那个肇事司机赔偿!” “您要是万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就没人能帮咱们指认那辆车了。” “那咱们这几万块的治疗费,才真是打了水漂,一分钱都要不回来!” 李克垚太了解父亲的心思了。 既然父亲如此心疼钱,那他就从“钱”这个角度入手,重新点燃他求生的欲望! 只要父亲知道,只要他还活着,就有希望找到肇事者,就能把这几万块的治疗费给“报销”回来。 他是不是就会一门心思地想活下去,再也不会说什么“花了几万块钱还不如不治”的丧气话了? 果不其然! 还是李克垚最懂李勇兵。 他这话音刚落,李勇兵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猛地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他带着几分惊喜,又夹杂着一丝不敢置信的疑惑,急切地追问: “真的?克垚,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这手术费、住院费,人家真的能给报销?” “那肯定是真的啊!”李克垚斩钉截铁,语气不容置疑。 “您是被人撞伤的,又不是自己得了什么大病,这费用肯定得肇事方出!” “前提是,您得好好活着,到时候才能指认是哪辆车撞的您呀!” “李警官可是再三叮嘱我,一定要让您坚持住,因为您是唯一的当事人!” 李克垚耐心地给父亲解释,甚至不惜搬出李军这面“大旗”,就是为了让父亲彻底相信自己的话。 毕竟,在父亲淳朴的观念里,警察说的话,是绝对不会有假的。 果然,李克垚的一番“苦心”,总算是让李勇兵重新燃起了希望。 “嗯!嗯!那是,一定要活下去!” 李勇兵用力地点着头,眼神里重新焕发了光彩。 “只有活下去,我这几万块钱,才能找人报销回来!” “要不然,我要是真不在了,这钱……这钱谁会给你们啊……” 他终于想通了。 甚至在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他还特意冲着李克垚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李克垚看到父亲眼里重新有了光,悬着的心,也总算是稍稍放下了一些。 不管是用什么法子,只要能让父亲树立起活下去的信念,那就比什么都强! 至于那所谓的“报销”之类的话,不过是善意的谎言罢了。 哄哄父亲,让他安心手术。 有时候,人强烈的求生欲望,本身就是一剂良药,能创造奇迹! 希望父亲能平平安安,闯过这一关! 金秀兰和李克垚并肩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廊上,冰冷的座椅硌得人发慌。 手术室门口那盏红灯,刺眼地亮着,像一只噬人的眼睛,已经持续了足足好几个小时。 母亲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粒米未沾。 李克垚见状,赶紧起身出去买了些包子。 他盘算着,等父亲手术一结束,他就揣着这些包子,立刻坐车赶回村里。 时间不等人,村里那些地笼,今晚还等着他去收呢。 眼下正是缺钱的时候,他只能像个陀螺一样拼命地转,一刻也不敢停歇。 只盼着父亲这道坎能顺利迈过去,往后的日子,就能一天比一天好了。 买包子回来的时候,李克垚感觉有些疲惫。 为了能早点回到手术室外守着,他抄了条近路。 当他穿过医院一条僻静的长廊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有两个人影正相拥着,似乎在抱头痛哭。 他本没在意,可当他无意间看清其中一人的侧脸时,整个人如同被九天玄雷劈中,瞬间僵立当场! 嗡——! 无数前世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地冲击着他的脑海! 那张脸……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可那画面却更加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第52章 这份温暖,这份守候 这两个抱头痛哭的人,李克垚都认得。 其中一位老大娘,正是先前在医院缴费处,他不经意间瞥见的那位失魂落魄、哭诉着丢了救命钱的老人。 而另一位年轻些的姑娘,他更不可能忘记。 她是兰含香。 前世,在他一手创办的超市里,兰含香是他最为倚重的主管。 甚至,在妻子赵颖不幸离世后,生活的一应琐碎,工作的千头万绪,多是兰含香在身旁默默打理。 她在工作上是无可挑剔的得力臂助,在生活照料上亦是一把难得的好手。 时光流转,情愫暗生,兰含香一度差一点就成了他的妻子。 李克垚清晰记得,初遇兰含香时,她曾含泪提及,她的父亲当年身患重病,家中凑集的救命钱却被人偷走,最终因无钱医治而撒手人寰。 父亲过世后,连安葬的费用都无处筹措,她四处求告无门,险些让老父无法入土为安。 兰含香那段悲苦的经历,与李克垚前世的某些遭遇,何其相似。 也正是这份相似的痛楚,让李克垚当初将她留在了身边,悉心培养。 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两人之间后来会牵扯出那许多复杂难言的纠葛。 这一世,赵颖安然无恙,儿子小宝也活泼康健地留在了他身边。 骤然再见兰含香,李克垚的心情不由得有些复杂难明。 他略作思忖,将手中一袋尚有余温的包子,轻轻放在了那位老大娘的身旁。 她们母女丢了钱,眼下定然饥寒交迫,自己能帮的实在有限。 几个包子,聊胜于无。 在包子下面,他悄悄压了一百块钱。 “小伙子,是你……我记得你,谢谢你……” 老大娘看见李克垚的举动,浑浊的泪眼微微一亮,显然认出了他。 她的女儿兰含香,也随之站起身来。 兰含香的身形高挑,目测将近一米七,腰肢纤细得令人心折。 她今日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套裙。 那本就剪裁修身的裙子,穿在她身上,腰腹处竟似还带着些许空隙,愈发凸显出她惊人的纤细。 “大娘,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李克垚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我父亲今天也刚动完手术,那三万块的费用,掏空了家底,现在也是负债累累。” “只能送几个包子给您垫垫肚子,还请保重身体。” 李克垚没有因为前世的纠葛就头脑发热,充当什么不知轻重的滥好人,直接包揽兰含香父亲的医疗费。 一来,他完全没料到这辈子会这么早、以这种方式与兰含香重逢。 二来,他手头的钱确实捉襟见肘。 父亲手术后的康复调养,仍需要大笔开销。 这一百块,已是他眼下能拿出的极限。 人,终究是自私的。 前世与兰含香相识相知,那是在赵颖已经不在人世的前提下。 今生在此巧遇,他并未奢望两人能如前世般亲密无间。 有些过往,便只当是南柯一梦吧。 留下几个包子,更多的是因为此刻已是下午两点多,料想她们母女水米未进。 更何况,在缴费处目睹老大娘那般绝望无助的惨状,他心底总有些不忍。 因为前世,他的父亲,也是因无钱救治而含恨离世! “谢谢你,小伙子……”老大娘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 “我那老头子……中午的时候,已经咽气了。” “其实……就算是缴了费,也没用了,他是癌症晚期……” 她长长叹了口气,满脸悲戚。 李克垚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兰含香凝望着李克垚远去的背影,嘴唇微动,终究没有出声。 她弯下腰,准备给饥肠辘辘的母亲拿个包子。 她们母女从早上到现在,确实是滴水未沾。 可当她的手触碰到包子底下那一百块钱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眼中满是震惊。 她的母亲也吓了一跳,随即眼圈更红了。 “这个小伙子……就是今天缴费时排在我后面的那个年轻人……” “没想到……真是个好人啊!” “有了这钱,你父亲的丧事……总算是有着落了……” 老大娘捂着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心中感慨万千。 这世道,竟真的遇到了这样的大好人! 只可惜,不知这小伙子在哪个病房照看亲人? 日后,又该如何想办法找到他,将这份恩情,这份钱还给他? 李克垚给母亲金秀兰送去了包子。 没过多久,他就看到父亲李勇兵被推出了手术室。 一位与他打过几次交道的医生走了过来,对着李克垚点了点头。 “手术很成功。”医生语气带着一丝欣慰。 “中途病人一度因为呼吸困难,情况有些危急。” “但病人的求生欲望非常强烈,硬是挺了过来。” “只要后续不出现严重的并发症,加上精心照料,康复的可能性非常大!” 这位医生不住地赞叹着,说李勇兵虽然年纪不轻,但那股子求生的意志着实罕见。 手术本身是成功的,但后续的护理至关重要。 切记不能让病人再受到大的刺激,药物也必须按时按量服用。 只要这样精心调养半年,康复的希望就很大! 听到医生这番话,李克垚一直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回了腔子里。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笑容瞬间爬满了疲惫的脸庞,整个人都显得无比轻松。 他又仔细询问了医生一些关于病人术后照看的注意事项。 等到李克垚回到病房,父亲李勇兵因为麻药的劲儿还没过,依旧在沉睡。 李克垚估算着时间,自己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了。 他必须尽快赶回村里。 不过,父亲的手术顺利成功,他也彻底放下心来。 哪怕即刻回去,也不必再那般牵肠挂肚。 只等过些时日,父亲身体再养好一些,便可以接他出院回家休养。 到时候,自己和母亲一同悉心照料。 只要药物不断,不再让他受什么刺激,让他心中存着活下去的念头,舍不得就此离去,那么再养上半年,父亲的身体便无大碍了! 想明白这些关节,李克垚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些钱,塞给了母亲。 这点钱不多,留给母亲在医院零用,以备不时之需,免得自己不在身边时,母亲用钱不方便。 李克垚将这些事情一一办妥,便匆匆告别母亲,赶往车站,坐上了返回顺城的班车。 从省城到顺城,车程也得三个小时。 李克垚在车厢后排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头一歪,便开始打盹。 他实在是太累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 而且,今晚回到村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忙碌。 李克垚只能趁着这难得的乘车间隙,争分夺秒地补眠。 因为心头一块巨大的石头落了地,他这一觉睡得格外香沉。 坐在他身旁的乘客,都不由得有些纳闷。 这年轻人,在如此嘈杂晃动的车上,不但能睡得着,嘴角似乎还微微上扬,仿佛正做着什么美梦。 李克垚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 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寂静无声。 因为刚下过雨,村里的土路泥泞不堪,行走十分艰难。 李克垚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子深处赶,脚下不留神一滑,差点栽倒在地。 他眼疾手快,双手猛地往地上一撑,总算稳住了身形,没有摔个结实。 即便如此,他身上的裤子,也已沾满了湿滑的泥巴,模样万分狼狈。 但李克垚此刻却毫不在意这些。 今天,父亲的手术非常成功。 对于他来说,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当他蹒跚着走到自家院门口时,抬眼望去,在这片漆黑如墨的村庄里。 唯有自己家的院子里,透出一点温暖的灯光。 这昏黄的光亮,如同一股暖流,瞬间涌遍李克垚全身,让他冰冷疲惫的心,一下子就温暖起来。 他加快了脚步,朝着院内走去。 心中暖烘烘的,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喜悦和踏实。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外面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 家里的这盏灯,始终为他点亮着。 这份温暖,这份守候,让再辛苦劳累的李克垚都觉得,自己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是,就在他伸出手,刚准备推开那扇熟悉的院门时。 突然,从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李克垚的动作猛地顿住了,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 这么晚了……屋里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第53章 这两天进山一趟 今天李克垚奔赴省城,行色匆匆。 村里不少人都清楚,李勇兵今日手术,按常理,他这个做儿子的,理应守在省城,断无连夜赶回之理。 然而,手术出乎意料的顺利。 李克垚甚至没等父亲从麻药中彻底清醒,便已踏上了归途。 可以说,谁也没料到,他今夜会突然折返,包括赵颖。 以往李克垚外出,因李言那档子事,总担心赵颖的安危,临走时都会将院门仔细锁好。 赵颖素来胆小,这深更半夜的…… 他自己的屋子里,怎么会隐约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李克垚的脚步,在院门外倏然顿住。 夜色浓稠,他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心头掠过一丝疑云。 但那疑云很快被他强行压下。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院门。 无论心底翻涌着何种猜测,他都清楚,夫妻之间,最重要的莫过于信任二字。 赵颖生得貌美,村里那些个游手好闲的汉子,哪个不对她存着几分觊觎? 平日里当着他的面,也没少开些荤素不忌的玩笑。 但那些,终究只是玩笑。 他必须相信赵颖,更要相信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 思及此,李克垚心神稍定,迈步入院。 甫一踏入院子,便见赵颖惊喜地抬起头,声音里带着雀跃。 “小宝,快看,爸爸回来了!” 而屋里那个男人的声音,也清晰起来,竟是刘二! “哎呀,赵兄弟,你可算回来了!”刘二从屋里迎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我还担心你今晚不回,特意过来跟弟媳妇说一声!” “就在今天傍晚,焦大宏火急火燎地找到我,说撞你爸的那个肇事车辆,有眉目了!” 刘二的声音都透着一股子急切。 “这可是天大的事!我怕耽误了,就算你不在家,也得赶紧过来跟弟媳妇知会一声!” 李克垚闻言,心头巨震! 他当初曾拜托过李军,若有任何消息,便通知焦大宏,再由焦大宏转告自己。 想来是自己去了省城,焦大宏一时寻不到他,便将消息告知了刘二。 肇事车辆,竟然真的有了线索! 这对他而言,不啻于意外之喜,更是天降甘霖! 前世,直到父亲含恨而终,那个该死的肇事者依旧逍遥法外! “刘二哥,太感谢你专程跑这一趟了!”李克垚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我明天就去问个清楚,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嗯!”刘二连连点头,“焦大宏特意交代,让你去找那个孙毅,说是孙毅查出来的线索,人家可是搞过刑侦的,有手段!” 刘二又好心叮嘱了一句。 李克垚心中感激不已,连声道谢。 刘二又憨厚一笑,话锋一转:“李兄弟,你家最近事多,你要是晚上捞乌贼实在抽不开身,就言语一声,我替你顶一两个晚上。咱们都不是外人,谁家还没个为难的时候……” 刘二这番朴实的话,让李克垚心头一暖。 他伸出双手,重重地拍了拍刘二的肩膀,千言万语化作一个用力的点头。 “对了,刘二哥,”李克垚沉吟片刻,“回头你问问李四,看他有没有空跟你一起搭把手。你教教他做铁格子,你也能轻松些,顺便帮我照看一下作坊。我想着,把这生意再做大一点……” “成!我明儿一早就去问他!”刘二爽快应下,“这眼瞅着要到梅雨季,雨水一多,地里的活儿就少了。李四肯定也想找点安稳的活计干,又不耽误晚上捞乌贼,他保准乐意!” 刘二又说了几句,便乐呵呵地告辞了。 那边,赵颖已经麻利地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一大盘酱香浓郁的牛肉,还有一大盘红亮诱人的爆炒乌贼,都冒着勾人食欲的热气。 李克垚看着满桌的饭菜,腹中早已饿得咕咕作响。 下午在省城,他就胡乱啃了几个包子,一直撑到现在。 “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回来?还特地给我备了饭菜?”李克垚有些意外地问道。 “我就估摸着你会回,便一直把饭菜在锅里温着。”赵颖柔声说道,一边帮他盛饭,“就怕你万一赶回来,饿着肚子。你这性子又急,家里眼下又缺钱,你肯定舍不得在外面耽搁,想着连夜回来捞乌贼。只是……你这身子骨,哪里经得住这般折腾!” 灯光下,赵颖帮他舀着米饭。 今日她将一头秀发细心地盘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优美的颈项。 柔和的灯光洒在她姣好的侧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看得李克垚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安宁。 是啊,在外面风尘仆仆,疲惫不堪地赶回来,能有这样一盏灯,一碗热饭,便是天底下最踏实的幸福了。 “巴巴,我好想你!”小宝不知何时已经挤到了李克垚的怀里,小脑袋在他胸前蹭来蹭去,亲热得不得了,“妈妈说爷爷在医院,巴巴去看爷爷了,小宝好怕,想巴巴!” 这些日子实在太过忙碌,竟连陪小宝玩耍的功夫都没有,李克垚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愧疚。 他连忙夹起一块乌贼肉,细心地剥去外层,喂给小宝。 只是这乌贼做得有些辛辣,小宝咂摸着小嘴,不一会儿额头上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嘴角更是被辣得通红,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一边呼哧呼哧地大口吸气,一边含糊不清地嚷嚷。 “巴巴,好吃!我还要吃!” 小宝又在李克垚怀里扭动着小身子,撒着娇。 李克垚本是一身的疲惫,此刻却被儿子的憨态逗得满心欢喜,耐心地替小宝剥着乌贼,时不时抬眼,温柔地看一眼身旁的赵颖。 灯光下,赵颖正低头认真地算着账,一笔一笔,记录着今天收购乌贼的数目。 “克垚,今天收上来的乌贼少了好多。”赵颖蹙了蹙眉,轻声道,“我听人说,隔壁村也有人开始收乌贼了,价钱还比咱们给的高了一毛。而且,个头特别大的乌贼,他们给的价钱更好……” 李克垚闻言,并不意外。 以前乌贼无人问津,更没人费力去打捞,价格自然低到尘埃里。 可一旦有人发现了它的美味,这价格水涨船高,便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他心中早有计较,闻言只是淡然一笑,示意赵颖不必担心。 “价钱该涨就涨,不能亏了乡亲们。回头我再去打听一下行情,让那些收货的贩子,也给咱们提提价。”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我盘算着,这两天进山一趟,寻摸点好东西。我想跟焦大宏合伙,做乌贼深加工的生意。这块儿目前还没人做,门槛也相对高一些,比起单纯捞乌贼、收乌贼,利润更大,也更长远……” 李克垚将自己的初步计划,向赵颖娓娓道来。 赵颖静静地听着,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扇动,那双清澈的杏眼专注地凝视着他,波光流转,楚楚动人。 她的眼睛生得极美,李克垚记得,前世赵颖离世后,他也曾遇到过几个女子,她们的眉眼间,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赵颖的影子,却终究不是她。 “是不是……又需要投钱?”赵颖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家里的钱,怕是都垫给爹治病了。这个……你先拿去卖掉,应该能凑够你起步的本钱……” 说着,赵颖起身回房。 片刻之后,她又拿着那个雕刻着玉兰花的红木盒子走了出来,将那只通透温润的玉手镯,再一次递到了李克垚面前。 “你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赵颖的眼眸中满是心疼,“我看着……心里难受。这镯子,说到底就是个死物,若是能卖掉帮上你的忙,我也打心底里高兴……” 赵颖又一次拿出了这只玉镯。 看她的神情,显然也知道这镯子价值不菲。 李克垚的心猛地一抽。 前世,这只玉镯,是赵颖和小宝离世后,他才偶然发现的。 正是靠着当掉这只镯子换来的近百万巨款,他才得以东山再起。 可她既然拥有如此贵重之物,前世为何会落到那般凄惨的境地? 甚至,还带着小宝一同…… 李克垚想不明白。 既然她走得那般决绝,为何又会将这唯一的念想,留给了她当时最恨的自己? 无数的谜团萦绕在心头,李克垚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赵颖身上,藏着太多他看不透的秘密。 “这镯子,你先好生收着。”李克垚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覆上赵颖递过镯子的手,语气坚定却温柔,“钱的事,我自有办法。” “等我这两天去办妥一件事,成了,咱们一家往后的日子,就再也不用这般辛劳了……” 李克垚说话间,紧紧握住了赵颖微凉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似乎也传递着无穷的力量与希望。 第54章 为父追凶! “你,神神秘秘的,孩子还在呢……” 赵颖被李克垚捏着手,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 她娇嗔地冲着小宝那边努了努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小宝还醒着,李克垚不该这般动手动脚。 可李克垚心底就是喜欢! 他就爱看赵颖这般心慌意乱、面红耳赤的娇羞模样,百看不厌。 “做小乌贼的生意,我还缺一件顶顶重要的东西。” 李克垚压低了声音,眼神却亮得惊人。 “那东西,我必须亲自进山去找一趟。”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等明天问过孙毅,了解清楚我爸那事儿的进展,我就动身进山!” “等我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往后,我会好好陪着你和小宝!” 李克垚说这话时,手上微微用了些力,紧紧捏了捏赵颖柔嫩的手。 赵颖白皙的手背上,瞬间泛起一抹浅浅的红晕。 那力道,让她如同受惊的小鹿,飞快地将手抽了回去。 她连忙抱起小宝,嘴里念叨着:“小宝乖,妈妈带你去洗手,晚上不许再吃辣的了,早点睡觉觉。” 李克垚看着赵颖那副故作镇定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偷偷上扬。 他这媳妇儿,真是比未出阁的大姑娘还要容易害羞。 不过,他喜欢! 哈哈哈! 等赵颖抱着孩子去洗漱,李克垚从床底下摸出一瓶啤酒。 就着盘里剩下的爆炒乌贼,他美滋滋地吃喝起来。 酒足饭饱,他满足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舒坦!还是自个儿家里舒坦啊!” 李克垚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即站起身。 他不敢有片刻耽搁,立刻赶往屋后的岩石区忙碌起来。 这一忙,就直接忙到了半夜一点多。 直到家里又堆积了数百斤乌贼,他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 李克垚实在困乏得紧,干脆就在岩石区边上寻了个避风的角落,靠着石头打了个盹儿。 等到天色微亮,他又收了不少地笼里的乌贼,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跑回家,倒头就睡。 李克垚睡下后,赵颖在屋里连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弄出半点声响。 她悄悄把家里的门窗都关严实了些,唯恐外面的动静吵醒了沉睡的丈夫。 这段日子,钱确实是赚了不少。 可李克垚,也真真是拿命在拼。 那么辛苦,那么疲累。 赵颖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糟糕,有点晚了!” 李克垚猛地睁开眼,一看窗外天光,便知时候不早,心里顿时一紧。 他慌忙起身,一看墙上的挂钟,时间都快指向中午了! 这会儿,他也不敢有丝毫耽误,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一口,就急匆匆地套好毛驴车,准备往城里赶。 “路上吃!” 刚要出门,赵颖慌忙从厨房里跑出来,往他兜里塞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那是一个在灶膛灰里用炭火煨熟的红薯。 滚烫的红薯隔着布料都散发着暖意,剥开焦黑的外皮,露出里面金黄色的瓤,软糯香甜,诱人至极。 李克垚咬了一大口,那股子甜糯直沁心脾。 本就有些饥肠辘辘的李克垚,三两口便将那枚硕大的红薯吞吃入腹。 真香!真甜! 尤其是在饿的时候,这滋味简直是人间至美! 李克垚这一次出门,行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匆忙。 他甚至连刚收上来的乌贼都来不及仔细处理,便先一头扎进了顺城公安局,直奔孙毅的办公室。 运气不错,孙毅似乎特意在等他。 看到李克垚进来,孙毅也没多余的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克垚兄弟,你父亲被撞那天,事发点附近几个能找到的监控录像,我都仔细排查过了。” “时间范围是事发前后一个小时。” “那条路上的车不多,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我已经把所有经过的车辆都过了一遍,现在,总算是有了点眉目……” 这确实是九十年代的好处,私家车远不像后世那般普及。 再加上李家村外那条路,本就算不上交通要道,否则,单是那个时间段内过往的车辆,就足以让孙毅焦头烂额。 但即便如此,这种大海捞针般的排查方法,也亏得是孙毅这样有经验、有耐心的老刑侦。 换做旁人,恐怕早就放弃了。 李克垚深知这其中的不易,一时间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口。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孙毅的手。 一股热流,直冲鼻腔,眼眶也有些发酸。 “孙哥,我爸昨天动手术。” 李克垚声音有些沙哑。 “手术前,他嘴里一直念叨,说我瞎花钱,说手术太贵,怕拖累了我们。” “为了让他能安心手术,为了让他有活下去的念想,我骗他说,李军警官已经在帮他全力追查肇事车辆了,只要抓到人,手术费就能报销……” “下次,等我爸好些了,我就告诉他,是孙警官您,不眠不休,一台车一台车地给他排查,势必要把那个天杀的肇事者给揪出来!” “孙哥,谢谢您!真的,太谢谢您了!” 李克垚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感动。 前世,父亲直到含恨而终,都没能等到撞他的人伏法。 后来他发达了,也曾动用过各种关系,想要找出那个逍遥法外的肇事者。 可人海茫茫,时过境迁,有些事情,并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线索早已湮灭,这成了李克垚心中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一道刻骨铭心的伤疤! 那个肇事者,若是当初肯承担责任,父亲或许就不会死! 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这份恨,伴随了他一辈子,赚再多的钱也无法释怀。 没想到这一世,无论是李军还是眼前的孙毅,都肯这般尽心尽力地帮助他。 他知足了! 真的知足了! 毕竟,类似的肇事逃逸案,全国每年不知要发生多少起。 又有几个人,能像父亲这般幸运,能遇到孙毅和李军这样的人,在监控设备极度匮乏的年代,愿意为他进行如此艰难的排查,只为寻找一个逃逸的肇事司机? “克垚兄弟,说这些就外道了。” 孙毅反过来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沉稳。 “让老爷子安心养身体,吉人自有天相,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对了,还有个事儿得跟你说一声。” 孙毅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那个李言,也快判了。八九不离十,是死刑,直接枪毙!” 孙毅说到这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想当初,他一个特警,大半夜跑到李家村去蹲点,结果还被李克垚这小子撞破,差点把他当成贼给办了。 说起来,这一切,也都是缘分。 好在,李言那伙穷凶极恶的罪犯,总算是被一网打尽了。 这可是顺城近十年来破获的最大的一起案子,救下了那么多人,局里上下都跟着振奋。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李家村,一对看似不起眼的农村兄弟,手上竟会沾染那么多无辜者的鲜血? 李言,藏得实在太深了。 “好!太好了!” 李克垚闻言,也是心头一畅。 “等李言审判那天,若是有空,我也去旁听!” “孙哥,那肇事车辆的事,要是有进一步消息,您随时找我,或者直接告诉焦大宏也行……” 这年头,通讯不便,只有那种砖头一样的大哥大。 李克垚目前还没打算入手。 一来,眼下生意刚起步,暂时还用不太上。 二来,也是最关键的,手头紧,没那闲钱! 从公安局出来,李克垚先将毛驴车上的乌贼拉到一处僻静角落暂时放好。 然后,他去街边小卖部买了一包当地产的“顺风”牌香烟,这才溜达到道街那边的水产收购点。 他也不急着上前,就蹲在不远处,默默观察着那个胖老板收货的情况。 很快,他便发现,这胖老板今天的收购价,确实比前些日子高了大概两毛钱一斤。 第55章 藿香 李克垚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这才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 他先是给那胖老板递上一根烟,热情地帮对方点上,然后才笑着开口问价。 那胖子老板瞥了他一眼,又往他身后瞅了瞅,见他孤身一人,并没有赶着毛驴车过来,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哟,是李老板啊!” 胖子老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您这空着手过来,就算乌贼涨了两毛钱,也没用不是?” “怎么?您家的货,最近是不是有点跟不上了?这都一两天没见着您的货了。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做!当然做!” 李克垚依旧笑眯眯的,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这胖老板话里有话,似乎还想偷偷压他的价。 “前两天我爸住院动手术,给耽搁了一天。货一会儿就到,您放心!” 他心中早有计较。 上次他卖给这胖子的货,价格就比别人低了两毛。 所以这次他才特意一个人先过来探探行情。 若是这胖子还想故技重施,那他今天这批乌贼,宁可多费点事,也得拉到别处去卖! 好在这胖老板也是个聪明人。 他心里清楚,如今这乌贼的行情见涨,批发收购价都抬高了,那零售的价格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这乌贼,眼瞅着就要变成抢手货了。 他若再端着架子,怕是真要错失李克垚这个大供货商了。 李克垚暗暗点头,看来自己的判断没错。 这乌贼的身价,果然越来越高了。 自己必须得加快行动的步伐才行! 所以,李克垚顺利地将带来的乌贼按最新的行情价卖掉之后,便在路边摊随便买了几个包子揣进怀里。 下午,他便头也不回地,一头扎进了连绵起伏的深山之中! 因为,他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办! 那件他曾对赵颖提及的,关乎小乌贼生意未来的“关键之物”,就在深山之中等着他。 前世,李克垚与一位人称“乌贼大焦”的连锁店老板颇有交情。 酒酣耳热之际,乌贼大焦曾得意洋洋地吹嘘,他店里的乌贼之所以风味绝顶,引得食客趋之若鹜,全赖一道秘不示人的独家调味。 那是他亲自操刀,任何人都模仿不来的手艺。 李克垚当时身家远超乌贼大焦,对此不过付之一笑,只当是酒后狂言。 但后来,他还真就留了心,暗中查探过。 果不其然,所谓的“神乎其技”,并非空穴来风。 乌贼大焦的秘方,除了常规配料,确实多了一味旁人意想不到的辛香料。 那是一种独特的香气,李克垚曾多次品尝,却始终未能辨明其为何物。 只觉得它能巧妙地压制乌贼的泥腥,同时又将鲜美提升到极致。 直到一次登山迷路,饥渴交加的李克垚在山中一户人家讨了顿便饭。 那农家做的鱼,竟带着几分熟悉的鲜香! 与乌贼大焦的招牌乌贼,味道竟有七八分相似! 细问之下,户主道出,他们本地有一种土话叫“大茴”的植物叶子,专用来给海鲜去腥提鲜的。 李克垚心头一动,央求户主带他辨认。 那所谓的“大茴”,并非什么野生茴香,而是一种绿叶繁茂的植物——藿香! 寻常人只知藿香正气水,谁能想到它竟是烹饪海鲜的提鲜法宝? 李克垚恍然大悟,这乌贼大焦正是重用了藿香,才使得乌贼风味独树一帜,又故弄玄虚,将其打造成了商业机密。 若非机缘巧合,他恐怕也难以洞悉其中奥妙。 前世他生意做大,也懒得点破此事,只当是个趣闻。 但这一世,他资金匮乏,急需低成本、高利润、可持续的营生。 这藿香,便是他撬动乌贼生意的关键! 只要有了它,李克垚有九成把握,复刻出前世乌贼大焦那风靡十余载的招牌味道。 顺城本地,藿香稀少,鲜有人大面积种植。 但在李克垚的记忆深处,却有一个地方,藿香遍地滋生。 那是一片废弃的村落旧址,村民迁走后,曾经种植的藿香便野蛮生长,几乎覆盖了整个山坡,多得如同杂草,无人问津。 山路偏远难行,更是少有人踏足。 从公安局出来,李克垚处理完乌贼,便马不停蹄地赶着驴车,带上麻袋与镰刀,直奔记忆中的那片山坡。 驴车颠簸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李克垚将毛驴拴在路边啃食青草,自己则提着镰刀,目光锐利地在山坡上搜寻。 其实,根本无需刻意寻找。 树荫下,路旁,随处可见与杂草混生的藿香,绿油油一片。 若非他识货,恐怕真会将其踩在脚下而不自知。 藿香乃多年生草本,植株能长至半米乃至一米多高,枝繁叶茂,每一片叶子都是绝佳的香料。 李克垚此刻哪有闲工夫细细摘拣叶片。 他挥舞镰刀,专挑粗壮的枝桠下手,同时小心翼翼,避免伤及其根系,以便来年再生。 动作干净利落,砍伐藿香枝条如同砍瓜切菜。 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是满满一车。 眼见天色不早,山中藿香依旧遍布,李克垚决定暂且收手,留待下次再来。 他驾着驴车,晃晃悠悠地下山,也趁机舒缓一下筋骨。 回到村里时,天色尚未完全暗下。 刘二嫂子家门口聚了不少闲谈的村民。 众人见李克垚车上堆着满满一车“杂草”,不识那是宝贝藿香,纷纷投来好奇与戏谑的目光。 “哟,克垚,发财了还惦记着砍柴啊?这玩意儿能比乌贼金贵?”一个村民高声打趣。 “你这拉的啥玩意儿?跟小树杈子似的,喂驴的?”另一个也凑趣道。 “李克垚,你父亲咋样?你这不去看看你父亲,在山上乱逛?老病又犯了?”更有人旧事重提,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对于各种的嘲讽和笑话,李克垚显得很淡然,只是开玩笑说了一句。 “哎呀,这不今天有点时间去山里,想着我爸妈那边缺点引火用的茅草,这也懒得去找砍松树枝,反正路边有啥我就砍啥,晒晒一样好用……” 他这话引得一阵哄堂大笑。 也没有人觉得他说的话不对,因为他用袋子装着大部分藿香,外面还用一些扯掉藿香叶子的杆子扔在上面。 看起来,还真的像是用来烧柴点火用的。 李克垚说完这些话,本来打算径直回家的。 但是看到许多村民都在看他,他只是笑了笑。 随即,他赶着驴车,转身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里,是村里几户平日里与他家关系不睦,或是先前曾对他冷嘲热讽的人家门口。 李克垚停下驴车,也不多话,直接从车上抱下几捆带着叶子的藿香枝条,往那几家人的柴火垛上一扔! 动作干脆利落。 做完这一切,他才拍了拍手,在那些人家以及周围村民惊愕不解的目光中,重新跳上驴车。 “这玩意儿,晒干了炖鱼去腥,香得很!” “别不识货,当柴烧了!” 话音未落,李克垚已经赶着驴车,扬长而去,留下身后一片错愕和议论纷纷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