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垚那番话一出口,村长李学兵和那名民警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事儿,透着古怪。
多听听双方的说法,总没错。
民警对村里的弯弯绕不清楚,可村长李学兵门儿清。
李勇兵在省医院躺着,生死未卜。
李勇军是李勇兵的亲二弟。
以前这村里捕捞乌贼的行当,基本就是李勇兵在主导。
李克垚家那二百多个地笼,村里谁不知道?
如今李勇兵住院了,他弟弟李勇军帮衬着照看下生意,捞点乌贼,似乎也说得过去。
“明明是你光天化日之下抢劫!你逼着我掏了六百五十块钱!你还好意思说是我主动给你的?”
李勇军一口咬死,就是李克垚抢了他的钱。
他还添油加醋,说什么当时如果不给钱,李克垚就要动手杀人。
这话一出,李克垚直接被气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笑声一敛,他眼神骤冷,死死盯住李勇军。
“这村里,可不止我李克垚一个人长了嘴巴!”
“你可以挨家挨户去问问,村里那些地笼是谁家的!”
“我家地笼,跟别人家的颜色,那可不一样!”
“你,李勇军,跟我爸是亲兄弟。他现在重伤住院,你这个当弟弟的,不伸手帮一把就算了,居然还敢反咬一口,诬陷我抢劫你!”
李克垚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迫感。
“你这不是成心想把我送进大牢,好顺理成章霸占我家那几百个地笼吗?”
“呵呵,也是啊!”
“一晚上,就靠着我家的地笼,捞了一千一百斤乌贼,转手就卖了六百五十块!”
“这钱来得太容易,就让你黑了心,蒙了眼,连脸都不要了,开始颠倒黑白了!”
李克垚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头。
李勇军一开始还嘴硬,坚持说那六百五十块是他的血汗钱。
村长却在这时冷不丁问了一句。
“勇军,那六百五十块,是不是卖乌贼得来的钱?”
李勇军下意识点头。
“那乌贼,是不是从地笼里捞出来的?”
村长又问。
李勇军再次点头,但话一出口,他就察觉不对,已然掉进了坑里!
周围的村民们此刻也都回过味儿来了。
敢情是李勇军在他大哥李勇兵家的地笼里,捞了一千一百斤乌贼!
然后把这些乌贼卖了六百五十块钱!
结果这笔钱,被李克垚给拿回去了!
这他娘的,不就是人家自家的事情吗?
顶多算是兄弟之间,帮了个忙,或者说,是李勇军想占便宜没占成!
李勇兵现在还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呢,他这个当亲弟弟的,就算帮着忙活了一晚上,那也是应该的。
现在居然反过来说李克垚抢劫?
那些乌贼,原本就是李克垚家的!
那卖乌贼的钱,自然也该是李克垚家的!
这李勇军……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人群中的刘嫂子最先反应过来,当场就撇了撇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人都听见。
“哎哟喂,上次我来克垚家,还听见李勇军说什么‘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说什么‘都是一家人’呢!”
“啧啧啧,这就是他口中的‘一家人’啊?”
“帮着捞点东西,就反过来说人家抢劫,真是长见识了!”
“李勇军啊李勇军,你哥可还在医院等着救命钱呢!”
“那些地笼,哪个不是你哥辛辛苦苦置办的?一个地笼十几块钱呢!”
“没有那二百多个地笼,你上哪儿捞那六百五十块钱去?”
“真是的,这世道,什么人都有!”
刘嫂子的话,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许多弄清楚状况的村民,都开始摇头叹息。
他们看向李勇军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齿。
这李勇军,真是刷新了他们对无耻的认知!
这种事情也干得出来?
亲哥哥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他不想着帮忙筹钱救人,反而打起了哥哥家地笼的主意!
甚至还想把亲侄子送进大牢!
这人心肠,真他娘的毒啊!
村长李学兵此刻的脸色也相当难看。
他跟那名民警低声交流了几句,把李克垚家里的具体情况,以及那些地笼的归属问题,都详细说明了一下。
他特别点明,那些地笼原本就是李勇兵在打理。
李勇兵住院后,李勇军是他弟弟,李克垚是他侄子。
这其中的亲疏远近,不言而喻。
甚至,村长还把李克垚拉到一旁,小声询问了他父亲的住院情况,问他是不是缺钱。
临了,村长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硬塞到李克垚手里。
“克垚啊,这点钱不多,算是叔的一点心意,先拿去应急!就当是借给你们家的!”
村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李克垚微微一愣。
随后,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他平时可不是那种喜欢溜须拍马的人,对村长也谈不上多亲近,甚至有些爱答不理。
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所谓的至亲露出了那般丑恶的嘴脸。
反倒是一个算不上多亲近的外人,却愿意向他伸出援手!
“多谢村长叔了!”李克垚声音有些沙哑。
“没事儿!”村长拍了拍李克垚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小子脑子活络,可千万别走歪路。以后要是有什么挣钱的好门道,也多想着带带村里的乡亲们!”
“只要人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边,张桂芳还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天抢地,非要让村长和民警给他们“主持公道”。
那哭嚎声尖利刺耳,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民警在彻底弄清楚事情原委后,脸色一沉,厉声训斥张桂芳和李勇军:
“报假案,干扰我们民警正常办案,那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情节严重的,可以拘留!”
“你们要是再胡搅蛮缠,就跟我们回派出所好好待几天,冷静冷静!”
民警这话一出口,张桂芳那杀猪般的嚎叫声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她眼巴巴地望着村长,还指望村长能帮他们说几句好话。
却见村长李学兵一脸嫌弃地扫了他们夫妇一眼,冷冷说道: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是做人啊,得讲点良心,还得要点脸面!”
“这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呢!”
村长这番话,引得围观的村民们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他们还真没见过像李勇军这么不要脸、没有良心的人!
李勇军原本的如意算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地教训李克垚一顿。
最好是民警能把李克垚直接抓进派出所关起来。
那样一来,趁着李克垚家里没人主事,他父亲又在医院的节骨眼上,那二百多个地笼,不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到时候,别说李克垚抢走他六百多块钱了,他转手就能靠着那些地笼,赚回十倍百倍的钱!
一晚上就能捞上千斤乌贼,那可是源源不断的巨款啊!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机关算尽,最后却落得这么一个鸡飞蛋打、颜面尽失的下场!
李勇军被村长和民警训斥了一通,又被周围村民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想立刻抬脚离开李克垚家的院子,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谁知,他刚一转身,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李勇军抬头一看,撞上的人,赫然便是李克垚!
只见李克垚目光沉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转向村长,又扫视了一圈在场的父老乡亲,朗声开口:
“各位叔叔伯伯,各位老少爷们,今天大家都在,正好做个见证!”
“李勇军,按辈分,他本是我二叔。”
“但是今天,他却为了区区几百块钱,为了霸占我家的地笼,不惜颠倒黑白,恶意诬陷我抢劫,想把这种脏水往我身上泼,把我送进大牢!”
“如此行径,与禽兽何异?”
“我李克垚家,没有这样的二叔,更没有这样的亲戚!”
“所以,从今天起,我们两家,一刀两断,从此恩断义绝,再无任何瓜葛!”
李克垚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而且,丑话说在前面!”
“我家所有的地笼,都是红色的,这是独一份的标记!”
“以后,李勇军若是再敢私自动我家地笼一下,那就是偷!”
“偷东西的贼,被当场逮住了,就别怪我李克垚不念旧情,动手打人!”
李克垚今天,就是要当着全村人的面,把这话说死,说绝!
像李勇军这种亲戚,留着只会恶心自己。
有便宜占的时候,他跑得比谁都快。
真遇到点事情,他落井下石,比谁都狠毒。
以前,是父亲李勇兵总是顾念着那点可笑的兄弟之情,总是被爷爷那套“家和万事兴”的鬼话所蒙蔽。
可结果呢?
家里真摊上大事了,这一家所谓的“亲人”,都在干什么?
他们在趁火打劫,在抢东西,在占便宜!
李克垚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
一席话,说得李勇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勃然大怒。
他指着李克垚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小兔崽子!反了你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晚辈,这种断亲绝义的大事,有你说话的份吗?”
“你能当得了这个家吗?”
“这是我和你爹之间的事情,轮得到你来插嘴?”
李勇军还想拿长辈的身份来压李克垚,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有所顾忌。
谁知,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方响了起来!
“他说的话不算数,那我说的,算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