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胜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他试图抓住点什么来维持自己之前的立扬，这几乎成了一种本能的反抗，
“那直接去抓了李笑愁不行吗？为什么非得研究这什么铠甲？抓了他不就行了？”
他的语气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反而带着一种急于寻求简单答案的、近乎求助的意味。
“因为暴俎虫不只在李笑愁身上。”
宋业耐心解释，语气没有半点不耐，
“在这个世界上，可能还隐藏着其他的暴俎虫，只是还没被发现，没被激活。今天除掉一个李笑愁，明天可能就会有张笑愁、王笑愁出现。”
“只有创造出真正能克制它们的力量体系，才能从根本上解决未来的危机。你父亲做的，是在为未来做准备，为所有人铺一条生路。”
未来……准备……生路……这些词在柯胜混乱的思绪里沉浮。
他明白了，这不是一个能靠抓一个人就解决的问题。
父亲的工作，是更深层、更根本的防御。
宋业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低沉而诚恳：
“你父亲，他的确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亲。”
“这点，他自己也清楚。自古大义和小爱，常常难以两全。他选择了去承担那份更沉重的责任，这份选择本身，没有错。”
“当然，柯胜，你的委屈，你的怨恨，也没有错。你只是……只是之前不够了解，你父亲肩上扛着的，到底是怎样一副担子。”
这些话像温热的流水，一点点渗透、软化着柯胜心中那最后残存的、冰冷的硬块。
他更加清晰地看到了父亲眼中那深重的歉意，那绝非伪装，是一种痛彻心扉的承认。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最终，目光转向父亲，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松动，甚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爸……你……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这些？早告诉我这些？”
这句话问出来，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语气里少了质问，多了不解和……
一点点埋怨为什么被蒙在鼓里的委屈。
柯国龙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眉心，仿佛要揉掉所有的疲惫和不堪，声音沙哑得厉害：
“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只想……只想快点把铠甲研究出来。早点做出东西，也许就能少些人受害……”
他抬起头，直视儿子，眼神坦然而痛苦，那是一种放弃所有掩饰的坦诚，
“而且……”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更低，却更清晰，
“就算说了，就能弥补我对你们娘俩的亏欠吗？错了就是错了。我没脸……用这些事当借口。”
这是柯胜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父亲毫无保留的道歉。
没有辩解，没有推脱，只有纯粹的、沉重的认错和自省。
这比任何宏大叙事都更有力量，瞬间击溃了柯胜最后那点强撑的防线。
巨大的无措感淹没了他，心口堵得发慌。
他理解了父亲工作的意义，那宏大的背景让他震撼。
父亲的道歉，又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沉重的柔软，这柔软让他无所适从，甚至有些慌乱。
他无法立刻回应这份沉重的情感，也无法再待在这个充满复杂情绪、让他几乎窒息的空间里。
“……我……我需要冷静冷静。”
柯胜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明显的仓皇和一丝狼狈，他几乎是逃也似的，不敢再看父亲和宋业，转身快步离开了研究室，脚步甚至有些虚浮。
柯国龙下意识地想追上去，脚步刚抬起，却被宋业轻轻拦住了。
“让他去吧，”
宋业的声音很温和，带着理解，
“他知道了真相，也听到了你的话。这对他冲击很大，他需要一点时间，自己想想，消化一下。他会慢慢想通的。”
他相信，那颗年轻而倔强的心，此刻正在经历一扬翻天覆地的重塑。
柯国龙看着儿子消失在门口，重重地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
直到这时，他才真正将注意力完全放在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身上，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疑问：
“你……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又为什么要帮我……帮我解释？”
宋业神色坦然，自我介绍道：
“我叫宋业，来自D市，是光影铠甲的领队。我的铠甲，是帝皇铠甲。我知道这些，是因为我的职责就是守护地球，对抗各种威胁。”
“我来南博市，是想帮忙解决这里的欧克瑟危机。但我知道，马天集团是你们的投资人，他最终会拿走你研究的铠甲，交给他的手下使用。”
“这等于是在助长李笑愁那边的力量，你的心血，反而成了敌人的武器。”
他直视着柯国龙的眼睛，语气诚恳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所以，我想直接邀请你。由我来投资你的研究。跟我去D市，继续你的工作。”
“你的铠甲，专门用来对付欧克瑟，守护该守护的人，不再属于马天，也不再会被滥用。”
柯国龙愣住了，脸上写满了惊诧和难以置信。
光影铠甲？帝皇铠甲？
另一个铠甲体系？
投资？
这突如其来的提议太过离奇。
他下意识地摇头：
“这……这不可能。马天的势力……”
宋业没有多言，只是平静地说：
“把你的手机给我。”
柯国龙不明所以，但还是迟疑地递过自己的手机。
宋业快速操作了几下，几秒钟后，手机屏幕亮起，一条银行到账信息清晰地显示出来。
柯国龙凑近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溜圆，手都有些不稳：
“这……一……一千万？！你……”
“这只是前期投入，证明我的诚意和能力。”
宋业收回手，语气依旧平淡，
“马天的财富？在我的商业帝国面前，不值一提。我可以轻松吊打十个他。你完全不用担心他的报复。而且，”
他看着柯国龙震惊的表情，话锋一转，带着点人情味，
“你跟我走，不再为马天工作，柯胜知道了，是不是会更理解你？你们父子之间，是不是就有了更多修复关系的基础？这样不好吗？”
柯国龙沉默了。
他拿着手机，那冰冷的金属外壳似乎还残留着转账信息的滚烫温度。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无数念头翻涌：
宋业展现的惊人财富和力量、帝皇铠甲召唤人的身份、李笑愁和暴俎虫的恐怖真相、自己研究的真正意义、儿子柯胜刚才那震惊又无措的眼神、妻子临终时未能陪伴的遗憾……
还有宋业最后那句关于修复父子关系的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研究室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宋业耐心地等待着，没有催促。
最终，柯国龙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心。
他抬起头，看向宋业，眼神变得坚定：
“好。我答应你。我跟你去D市。”
他顿了顿，补充道，
“柯胜……我也得把他带走。这里……不安全了。”
宋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极其细微的笑容。
他点了点头：“明智的选择。欢迎加入，柯博士。我们尽快安排动身。”
这次南博市的任务，核心目标，已然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