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淹没了柳书瑶的口鼻，她不会水，身体本能地挣扎了几下，意识便迅速被黑暗吞噬。
冰冷的绝望，竟比湖水更甚，仿佛要将她的灵魂冻结。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解脱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从水中拽了出来。
“咳咳咳……呕……”
柳书瑶被拖到岸边，伏在地上剧烈咳嗽，肺部和喉咙如同被火烧过一般疼痛。
她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娘娘！娘娘您这是何苦啊！”
她的贴身宫女哭喊着扑上来，用毯子裹住了柳书瑶。
几个将柳书瑶救上来的宫人也手忙脚乱地在一旁帮忙，脸上写满了惊慌。
柳书瑶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眼神空洞，任由他们摆布。
被救上来的瞬间，那求死的决心似乎也随着湖水一起吐了出去，剩下的只有茫然。
她不想死，可她更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快！快去请御医！”宫女看着主子惨白的脸色，焦急地对着其他宫人喊道。
“不……不要……”
柳书瑶猛地抓住宫女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不要御医……谁都不要叫……让我……让我一个人待着……”
她不能让御医来，不然一切就完了。
不能，绝对不能！
宫女看着她如此执拗，不敢在这个时候刺激她，只能点头示意其他人退下。
柳书瑶被抬回寝殿，换了干爽的衣物，裹在厚厚的锦被里。
身体的寒冷可以驱散，心里的冰窟却越来越大。
消息终究是瞒不住的。
翌日，后宫那些嗅觉敏锐的妃嫔们像是约好了一般，陆陆续续前来探望。
说是探望，不如说是来看笑话。
温艺琳来得最早，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哟，柳姐姐，您这是怎么了？啧啧，这大冷天的，怎么还跳湖了呢？莫不是没得着圣宠，一时想不开？”
她捏着帕子，声音尖利刻薄。
丽妃今日一身华服，妆容精致，嘴角噙着一抹讥诮笑意。
“温妹妹这话说的，柳嫔妹妹一向自许清高，怎么会做出这等自轻自贱的事？怕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没脸见人了？”
她慢悠悠地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柳书瑶，掩着嘴轻笑。
“哎呀，也是，被皇上当众那般呵斥，还裹着被子丢出来，啧啧啧，这脸面啊，可真是丢到姥姥家了。”
其他几位低位嫔妃也围在一旁，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就是啊，平时端着架子，还以为多高贵呢。”
“这下可好，成了整个后宫的笑柄了。”
殿内充斥着各种或明或暗的嘲讽，柳书瑶始终紧闭双眼，如同沉睡，又如同死去。
直到所有人都觉得无趣，渐渐散去。
姜嬛是最后一个，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柳书瑶，轻轻叹了口气。
正要转身离开，却听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响起：“庄妃娘娘……请留步……”
姜嬛脚步一顿，只见柳书瑶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定定看着她。
那双曾经清冷如秋水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布满血丝。
“你们都出去。”柳书瑶对守在一旁的宫人说道。
宫人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依言退下，关上了殿门。
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姜嬛和柳书瑶两人。
柳书瑶挣扎着想坐起来，但高烧让她浑身无力，试了几次都徒劳无功，最终只能虚弱地靠在软枕上。
她看着走到近前的姜嬛，嘴唇哆嗦了几下，才艰难开口。
“娘娘……我……我怀孕了……”
姜嬛瞳孔猛缩，饶是她心理素质再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心神剧震。
这消息太过骇人听闻，一旦泄露半分，便是滔天巨浪。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确认殿门紧闭，无人偷听才松了口气。
这是不是有点子离谱了，柳书瑶怎么会怀孕，孩子爹又是谁？
她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
姜嬛看向柳书瑶，没有立刻接话，只是等她继续说下去。
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压力。
柳书瑶被她看得有些无所适从，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声音愈发低哑。
“那天晚上天很暗，屋里来了人，我以为……以为是皇上，可后来才知道不是他……”
她闭上眼，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浸湿了脸颊。
“若是此事曝光，我唯有死路一条，不仅是我，柳家也会被我拖累。”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突然伸出手死死抓住姜嬛的手腕，那力气之大让姜嬛微微蹙眉。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我从未对你心软，就不会被人盯上，如此作践报复！”
“娘娘，我柳书瑶一生不求人，唯独此事，既然是因你而起，我求你管到底，求你……帮帮我。”
姜嬛静静地听她说完，直到柳书瑶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才将自己的手缓缓抽回。
她的动作并不粗暴，却十分疏离，这让柳书瑶心中的那点期待迅速冷却。
“柳书瑶。”
姜嬛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冷静得令人心寒，“我为你此刻的处境感到遗憾，但是，请你清醒一点。”
她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柳书瑶的双眼。
“你被设计，被斥责羞辱，乃至走到投湖这一步，追根溯源，是因他人之恶，他人之决，而非我姜嬛。”
她看着柳书瑶瞬间变白的脸，语气加重：“你并非是在求我，相反，你只是想利用此事威胁我。”
“你将你自己的选择和你所遭遇的后果，强行与对我的‘恩惠’捆绑，试图让我背负本不属于我的责任。”
柳书瑶眼中的那点光亮彻底熄灭了，一片死灰。
她像是第一次认识姜嬛一般，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姜嬛站起身，看着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柳书瑶。
“我欣赏你的傲骨，也理解你的绝望，但我不会为你自己做出的决定而负责，要挟换不来朋友，只会将人越推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