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入宫门,车轮碾过石板,声音在寂静的宫道上格外清晰。
陆清欢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尽管她表面上强装镇定,但内心却难免有些忐忑。
这是今生她第一次真正踏入皇宫,这座象征着权力与荣耀的地方,既让她充满向往,又隐隐感到不安。
颜锦书依旧保持着清冷的姿态,目光平静地望着车外。
她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裴度。此刻的裴度,收到她的信后,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婚期将近,她却突然被宣入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会给他们的未来带来怎样的影响。
马车停在了建章宫前,花公公引着两人下了车,带着她们沿着蜿蜒的回廊前行。
一路上,宫人们行色匆匆,见到花公公都恭敬行礼。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昭示着太后病体的沉重。
终于,他们来到了太后的寝殿外。花公公让两人稍作等候,自己先进去禀报。
陆清欢透过半开的殿门,偷偷向内张望,想要一睹太后的尊容,却只看到重重帷幔和忙碌的宫女太监。
片刻后,花公公出来传旨,让她们进去。
两人整理了一下衣衫,缓步踏入寝殿。
殿内光线昏暗,檀香袅袅,床榻之上,太后斜倚在锦被之中,面容略显苍白,却依旧难掩威严之气。
“臣女颜锦书、陆清欢,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凤体安康。”
两人盈盈下拜。
太后微微抬手,声音虚弱却不失威严:“起来吧,让你们来侍奉哀家这把老骨头,辛苦你们了。”
“能侍奉太后娘娘,是臣女的荣幸。”陆清欢立刻笑着说道,脸上满是讨好之色。
颜锦书也福了福身,“臣女定当尽心竭力。”
太后打量着两人,目光在陆清欢身上停留了片刻,“听说你前些日子刚被赦免,能有这样的机会,可要好好珍惜。”
陆清欢心中一紧,连忙说道:“是,臣女深知自己以往犯下大错,如今能得太后和陛下恩典,定会洗心革面,好好侍奉太后娘娘。”
太后微微点头,又看向颜锦书,“听说你与裴度定了亲?”
颜锦书心中一怔,没想到太后会突然提及此事,她定了定神,说道:“回太后娘娘,是的。”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哀家这病来得突然,委屈你了,不过,裴度是个不错的青年才俊,你且安心在宫里陪着哀家,待哀家病好,你们就能出宫去了。”
颜锦书再次行礼:“多谢太后娘娘。”
就这样,颜锦书和陆清欢开始了在宫中的生活。
她们被安排在相邻的宫殿居住,每日辰时便要去太后寝殿侍奉。
陆清欢一心想要在太后面前表现,对太后的需求总是格外殷勤,事事都抢在颜锦书前面。
然而,太后对她却始终不冷不热,反倒是颜锦书,偶尔说上几句话,总能说到太后心坎里,引得太后露出难得的笑容。
这让陆清欢心中十分嫉妒,却又无可奈何。
她想定是之前给老太太下毒的事,影响了太后对她的看法。
看来得找个机会让太后对她改观,只有这样,她才能借着太后的光,重新与萧行舟订下婚约。
……
傍晚时分,在宫人们的一句句“参见九殿下”中,萧行舟踏入了建章宫。
暮色透过雕花窗棂斜斜洒入,在青砖上拉出细长的光影。
萧行舟玄色衣摆扫过门槛,却回首望向颜锦书居住的偏殿方向。
“九殿下请进,太后正等着您。”建章宫的掌事嬷嬷行了一礼。
萧行舟颔首,靴底踏在地板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寝殿内药气愈发浓重,太后斜倚在金线绣着牡丹的软垫上,见他进来,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笑:“舟儿来了。”
“皇祖母,孙儿带了宫外那家您最爱吃的桂花糕。”萧行舟将食盒放在榻边小几上,揭开盖子时,甜香混着药味在殿内散开。
他亲自拈起一块糕点,递到太后唇边,动作自然又亲昵。
太后浅尝一口,眼神却落在殿外:“你父皇让颜家的两个姑娘来侍奉,倒也添了几分生气,不过锦书那丫头……”
萧行舟指尖微顿,桂花糕险些掉落:“皇祖母可是觉得她有不妥?”
“恰恰相反。”太后轻轻咳嗽两声,“多年前见锦书时,还是个毛躁的丫头,时隔多年,她倒是变了不少,哀家瞧着很是沉稳,反而清欢那个丫头,心思太急。”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陆清欢苍白着脸跪在阶前,碎瓷片溅得满地,一碗药汁在地上蜿蜒成深褐色的痕迹。
她慌乱抬头,正对上萧行舟投来的目光,心口猛地一缩。
“臣女该死!”陆清欢叩首,“本想给太后娘娘送药,不慎脚下打滑……”
“起来吧。”太后挥了挥手,语气淡淡,“让厨房再熬一碗,仔细些。”
待陆清欢退下,萧行舟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眸光幽深如古井。
太后见状轻笑:“舟儿在想什么?”
“没什么。”萧行舟收回目光,重新将糕点递到太后唇边。
太后握住他的手,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舟儿,你觉得裴度如何?”
殿内忽然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在风中轻轻摇曳。
萧行舟垂眸,声音低沉:“裴度文武双全,是国之栋梁。”
“配锦书如何?”太后又问。
萧行舟苦笑,“皇祖母,您明知孙儿心里放不下锦书……我自是,不想她和裴度成婚。”
太后轻叹,苍老的眸子蕴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深意。
“好了,哀家乏了,舟儿自行离开吧。”
“是。”
夜色渐深,建章宫沉入寂静。
颜锦书站在窗前,望着天上一轮残月。
她下意识摸向怀中的信笺,那是今早裴度让人偷偷送来的,墨迹未干的字迹仿佛还带着温度:“安心等我。”
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颜锦书回头,只见萧行舟站在房门口,玄衣染着清辉,眼神复杂地望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开口,唯有夜风卷起檐角铜铃,发出细碎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