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快到傍晚,贺允从手术室出来,一如既往收拾好一切准备回家。
还没走到停车场,他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约他的是曾经为周妍打过离婚官司的律师,有这层关系,贺允没有拒绝,绕到了他发来的地址,前去赴约。
“抱歉贺医生,突兀的把您约出来。我的情况您也清楚,实在找不到时机,我长话短说,小童这个情况究竟能不能保守治疗。”
男人精神不济,厚厚的眼袋堆在眼眶下,他将手里的资料袋递给贺允,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小童的心脏负荷已经很重了,不做手术可能活不过8岁。”贺允给出了一个确定的答案,“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和奇迹,只是没有道理寄托于这个奇迹。”
男人频频点头,“是……我清楚。”
“至于你家里的事情,我没有办法给出建议。如果做手术,要尽快,去年你来找我的时候,孩子情况还没这么差。”
杜泽无奈地点点头,随即又叹息,“我很爱我的妻子,可小童是我亲生的……”
贺允对眼前这个还算文质彬彬却走投无路的男人,生不起半点可怜的情绪。
他只是医生,对于“妻子不允许老公给外遇孩子做移植”这种家庭道德伦理问题,给不出任何答案。
至于什么很爱妻子,他也就随便听听。
这已经是杜泽今年第七次来找他,妄想把医生当成神仙,得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贺允言尽于此,站起身准备离开,杜泽连忙拉住他,“吃了饭再走吧,耽误贺医生这么长时间。”
贺允不留痕迹松开他的手,即便如此,还是感受到不远处传来杀人的目光。
杜泽像没意识到似的,再次握住贺允的手,“贺医生,我知道你们做医生话不能……”
“呀,好巧啊——贺医生!”
身后有人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从不远处走来。
他似乎是特意打扮过一番,专程来这里约会。黑色的休闲西装,搭着一套深紫的内衬,头发规矩的梳到脑后,整个人看上去挺拔又气宇轩昂。
宁郁步履沉稳地走到两人桌边,忽略掉此刻心头的狂跳,语气温和地看向杜泽,“这位是?”
杜泽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看他气度不凡,以为是贺允的熟人,连忙自我介绍,“您好您好,我是杜泽,律师,目前有一家律师事务所……”
律师?
宁郁把人从头打量到脚。
妈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一想到就是这个男人让自己细心筹谋,惊艳的重逢泡汤,
宁郁后槽牙都咬碎了。
“我是宁郁,宁顺贸易的负责人,很高兴认识你。”
宁顺?
杜泽心里一惊,要说贸易公司他肯定是不了解的。
但宁顺前段时间那场惊动整个行业的官司,恐怕全国的律师都听说过了宁郁的大名。
“原来是宁总,失敬失敬。”杜泽看宁郁一副要落座的样子,连忙抽出椅子,“之前久闻大名,一直想有机会见一面……”
“贺医生还没吃饭吧,我来点两个菜?”宁郁没有理他,笑容从容,态度却很不友好。
他转头询问贺允,面色平静到,好像真的把贺允当成了一个老朋友。
倒是进步了点。
贺允看着他装模做样,故作淡定的样子,觉得很新奇,很有意思。
“我跟杜泽有事情要聊,今天就不邀请宁总一块吃饭了。”
杜泽,看看,叫的多亲热。
反倒他就成了宁总。
宁郁一阵血气上溢,紧紧咬着牙根,脸上还是笑呵呵的,“两位聊点什么?”
“私事。”贺允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不方便告诉宁总。”
“是吗?”宁郁冷冷地看向杜泽,“杜律师跟贺医生还挺熟的嘛。”
杜泽不知道怎么的,读出了一点敌意,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嘴上称是,“是是,我跟贺医生还有周女士,都是老朋友了……”
这话听在宁郁耳朵里变了味儿,他忍不住的委屈,但他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蠢了,不会把矛头冲向贺允。
“周阿姨也挺喜欢我的,只不过这两年忙公司的生意,没机会去拜访她。”
他才不会落了下风。
杜泽迷茫地看了贺允一眼,贺允笑道:“那这次就聊到这里吧,杜先生考虑好了告诉我。”
宁郁听着这句话,立刻警惕起来,下意识脱口而出,“考虑什么?”
杜泽看着他逼问的目光有些不舒服,并不想把自己那点事儿闹得举世皆知,语气已然不善,“这是我跟贺医生是事情……”
“那倒是。”宁郁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杯子,挡住了眼底的阴霾。
自从他下定决心要离开国内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其中就有“贺允爱上别人的可能”。
宁郁其实不相信贺允会这么做,分别后的每一天,他都能清晰的认识到,贺允对他的爱是独一无二,难以复刻的。
可或许这就是由爱生怖。
他不敢沉溺于贺允只爱他这种美好的妄想里,于是给自己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不爱了,可以重新爱,被撬走了,也能追回来。
正如贺允说的,他要先学会长大,再学会爱人。
宁郁也意识到从前的自己有多么幼稚可笑。
当他真正的成长到一定地步,才明白这些东西都不足为惧。
曾经幼稚的,卑劣的心思,就像老鼠一样。
杜泽又寒暄了两句,提上公文包匆匆离开,留下形同陌路的两人,坐在一张桌子上。
只剩下贺允,宁郁紧绷着的面色,顿时软了下来,眼底的柔情像漩涡一般快要将人吸进去。
他直勾勾地看着贺允,从眉毛细细描摹着,眼睛,鼻子,这是他最爱的人,是每个夜里入梦的男人。
贺允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还是那么的英俊。
“贺允,我们两年没见了。”
宁郁拽了拽衣领,再次见到爱人,他要把最好的一面都展示给他。
他们的初见是狼狈的,初恋是错误的。
再一次,他要全部改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