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允会诊结束,回到办公室里,就看到倒在沙发上仿佛奄奄一息的人。
他视若无睹转身想要离开,沙发上传来宁郁期期艾艾地声音,“贺允……!”
“贺允你别不理我……”
宁郁撑着手,从沙发上艰难地坐起来,拉住他的衣摆,无助地仰头望着他。
“贺允……”
贺允看了一眼外头来来往往的医生病人家属,还是回过身,锁上了门。
他将病案放在办公桌上,低头又摆弄起别的东西。
宁郁心里忍不住的酸楚,“贺允,我真的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知道的,那个费兰德,是我跟讨厌的人,我只是……”
贺允重重地敲下空格键,发出的闷声吓了宁郁一跳。
“你只是。”
贺允抬眼望着他,“你只是钓我,你只是谈腻了,你只是打算分手,还是只是拿我当朋友之间的谈资。”
这几句话重到宁郁的脊椎都快被压弯了。
他疯狂的摇头,“不是的,你不是谈资,我不分手,我没有腻,我是混蛋,我乱说话,我不该……”
“宁郁。”贺允揉了揉眉心,“你是因为宁双,才会追我吧。”
宁郁还没来得及否认,贺允就用犀利地目光注视他,“你不用撒谎,从你接电话的第一刻起,我就在听。”
宁郁的心如坠冰窖。
他侥幸地想,贺允只听到了最后一句,又或者压根没听清。
他跟费兰德和方越说了什么?
宁郁这会儿大脑一团浆糊,一句话也想不起来。
但他很清楚,一句句都成了扎向贺允的刀。
贺允破天荒的在办公室里点了支烟。
他脸上是说不出的情绪。
“我居然相信过,你对我一见钟情。”
“是一见钟情!”宁郁紧紧抓着贺允的手,放在胸口,痛苦万分,“当然是,见到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你把我从水里救上来,还……”
“不是我。”贺允想到了什么,“原来是因为这个。”
“什么。”宁郁愣住。
“救你的不是我,”贺允声音里有些疲惫,“你喜欢的如果是把你从水里捞上来的人,那你找错了,那个人是杜琅。”
宁郁整个人如遭雷击,脑海里闪过那时候别人说的话:“是你弟弟的白月光呢哈哈,你弟追了他很久了。”
原来是他误会了。
宁双喜欢的根本就不是贺允……
看到宁郁眼底流露出淡淡的迷茫,贺允深呼吸了一口,“去追寻你的真爱吧。”
宁郁听到真爱两个字,心绞在一起,痛得难以呼吸。
“我不是……我喜欢的人是你。”
“是吗?”贺允吐出一团浓白的烟雾,“你的喜欢是可以让人拿来调侃,取笑的喜欢。”
宁郁摇头,“我……”
“不是吗?”贺允按灭烟头,指尖点了点面前桌面,“手机呢,现在打给你朋友,外放,跟他提我,我会得到一个什么评价?”
他抬起眼,看着面色苍白的宁郁,毫不留情地质问,“被你戏弄的团团转,什么时候被你甩掉?你游戏人间的工具?”
“只要你敢打这个电话,我就原谅你。”贺允望着他的眼睛,“你敢吗,宁郁。”
宁郁紧紧地握着兜里的手机,贺允的话一字一句敲在他心上,贺允对自己的贬低,仿佛在他的心里敲了个血窟窿。
可没有一句话是错的。
他不敢打。
方越根本不知道他跟贺允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但现在还以为,他只是玩玩而已……
而他,也拉不下脸去解释……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方越那张嘴里会说出怎么样轻视贺允的话,他只要稍稍一想,就绝望了。
“你要我原谅你,以什么立场?因为后来我对你好,你又变卦了,打算给我个名分?”
“那我现在对你不好了,按照你最初的计划,分手吧。”
贺允一口气说完,躲过宁郁摇摇欲坠的视线,站起身准备去查房。
“另外,也别来医院找我,这地方不是拿来谈情说爱的。”
说完,转身离开了办公室,留下宁郁一个人陷入了茫然,心痛,和无措。
吵架不可怕,可怕的是贺允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无力反驳。
一桩桩一件件,他的所做所为,像钢钉一样钉在了两人之间。
宁郁在办公室里颓丧地坐了很久,站起身,扶着手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一院。
眼前的困境,显然不是平日里他撒娇耍赖就能蒙混过关的小事情。
他看的出来,贺允是真的对他这个人失望了。
宁郁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一开门,客厅那瓶被人精心打理过粉白的芍药不知道什么时候倒了,花瓶碎在地上,花枝散了一地。
他连忙走过去,在满地的碎玻璃里把快要散开的花枝捡了起来,轻轻吹了吹。
“你怎么在看花艺的书啊,难道你要开花店啊?”
“某些人爱送花,学着处理一下,花能放的更久。”
“无所谓啦,我可以天天送,让家里的花永远都不枯萎。”
宁郁回忆起他跟贺允之间,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对话。
可在看来,所有的一切习以为常,都是拿爱蕴养的。
贺允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爱他这件事,做到了几乎每一处。
可他到底有多么迟钝呢?
宁郁悲伤地捡着地上的玻璃,眼睛肿得已经流不出泪了。
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
怎么样才能让贺允原谅他?
一直道歉吗,等到贺允消气……
宁郁再迟钝也隐隐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失魂落魄地想着,手边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喂……”
“靠,你吓死我了,到底出什么事了,突然不接电话!我都让宋诚赶紧想办法找你了!”
“喂?宁郁?你在听吗?”
“方越……”宁郁一开口,方越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了宁郁?快说话呀,你要急死我啊!”
宁郁的抽泣声慢慢传进电话里,逐渐的变成了哽咽。
方越急得想骂人,“草,咋的了,你爸去世了?你爸去世你也不至于吧!”
“贺允……呜呜……贺允他……要跟我分手。”
电话那头静了一下,半晌,才响起方越打火机的声音。
他似乎想了很久,又长吐了一口气,
“兄弟——别告诉我你真栽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