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秋德运的行动还真是迅速。
在秋致延决定，先行查探现场、向着下人了解情况之后，乔染秋根本未耽误多久，工具和围裙都不用她自己收拾，只要放下就行，一定要说的话，她也就是为了让自己显得专业些，又让人寻了一块新的面纱和一副新的手衣过来换上，方便后续查探。
可这能耽误几分钟呢？
然而当她和秋致延被秋德运迎着，再度踏入秋如棠所住的主屋时，里头竟已经有好些人毕恭毕敬地站在两侧候着了——
左侧打头的，是一个年约半百头发花白的女人，后头跟着两个丫鬟，三个人都将双手交叠在身前，低眉顺眼地站着。她们手中并没有拿什么东西，想来恐怕便是秋如棠的教养嬷嬷并着贴身丫鬟了。
而右侧则是站了三个丫鬟，其中一个打头的，手里倒是什么都没有，但后头两个手上却都端了一个托盘——
前头那名丫鬟手上端的，是一套华贵的珠宝首饰，恐怕是秋如棠被发现时头上所戴之物；而后头那丫鬟手上，则是端了一套做工精湛用料上乘的衣物，衣物因被折叠起来，乔染秋只隐约看见最上头有一件星蓝色的褙子，下头则是一件藕荷色衣物，尚不知是何制式，乔染秋猜测，恐怕是秋如棠死亡时，身上所穿的衣裙，而在衣裙旁边，还有一把精致的**，并着一个……不大但却变了形的门栓。
约莫是因除了那门栓外，这些都是在死者身上、无法还原到现场的物什，却又皆是重要证物，至于那门栓……都变形了，恐不一定能插上，便是插上了，人也进不来，是以才被这般拿了过来。
至于那些能还原的……
乔染秋一边想，一边环顾了一圈四周。
只一眼就能看出，如今这屋子应当是已经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昨日位于正屋中的棺材，早已被挪去了东厢房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圆桌，并着周围的几把椅子；里侧靠墙的条桌倒是还在，只不过香炉、果盘都已经换作了花瓶和摆件，已全然不是供桌的模样了；至于房屋的两侧，左侧的书房兼琴房倒是好像未怎么变过，但右边的床铺却是变了，乔染秋看到……
那床榻之上的床褥边缘，如今是颜色深到发黑的血渍，虽然那血渍应当早已干涸，甚至隐约可见些许龟裂，但乔染秋还是觉得，空气中可以嗅到一股铁锈与腐臭混合的气息。
这东西竟然也都还没扔……秋致延到底怎么想的啊……
乔染秋忍不住在心底感叹。
“七日前，如棠出事之后，那床榻下方的地板之上全都是半凝固的血渍，很大一片，还有些凝结而成的血块，那东西不可能就这么放着，是以下人后头便清理了去，如今只留下了深色的血痕，还原不了当日的景象了。不过她的床褥并着所有私人用品，我本是打算待她下葬之后再行埋葬或是烧去，如今恰能用上，倒也算阴差阳错。”约莫是因看见乔染秋正盯着右边看，秋致延在旁解释道，一边说着，一边也行了进去。
秋致延都动了，乔染秋自然是跟了上去，而随着靠近看清后，她也确认，那床铺的模样与她心中所推断的差不了太多——
因血渍集中在床铺边缘，是以那地方如今颜色才会最深，都已成黑褐色了，越往里，反越能看出些许红褐来。当然了，表面上的血渍其实并不算多，有一部分约莫是顺着床褥和床板间的缝隙渗入，反浸湿了床褥的底面，而绝大部分的血液，则应该是流到了地面上，如今光线充足，乔染秋是一眼就看到了那被血液浸染的地板范围，甚至还能清晰地看到一些血液**、血块留驻所造成的更深色痕迹。
而当乔染秋垂首查看完毕后，秋致延便向着一旁抬了抬手，乔染秋正疑惑他想做什么，就见侧后方的秋德运招呼了一番一并跟来的丫鬟，下一瞬，两个端着托盘的丫鬟便跟着那个领头的大丫头一道行了上来，而那大丫头行到了秋致延和乔染秋跟前后，是先行了一礼：
“老爷，小姐，奴婢苍苍，先前曾为六小姐殓尸、更衣、上妆，如今前来为小姐还原当时所见之景。只不过六小姐头上所戴饰物难以摆放，便只能叫小姐在盘中查看了。”
说着，那端着首饰的丫鬟便行到了乔染秋旁侧，将上头的饰物都呈给她看。
原来把那衣服拿来，是要这么还原现场！
乔染秋瞬时明白过来后，立刻点了点头，往侧边靠了靠，让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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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和那端着衣服的婢女去到床榻跟前、将衣物往床上摆，自己则先开始查看着秋如棠的首饰——
一个梳篦，两支银钗，几个钿花，一对耳珰，一支玉镯，一个臂钏。
小巧而又精致，都雕着花朵，有几分秀气。
上头没什么特别的线索，也没有血渍，是以都看过一遍后，乔染秋又将目光放在了床榻上。
说实话，先前只在托盘上看到秋如棠那衣物的配色时，乔染秋便已经觉得有些疑惑了——
一眼就能看到的星蓝色和藕荷色，都是清新素雅又不失可爱的颜色。
而如今随着苍苍将衣物尽数铺开，乔染秋也看到了它们的全貌。
浅浅的星蓝色褙子是半袖的制式，至于大片的藕荷色则是下身的笼纱裙，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色的窄袖短襦和一件松花色的披帛，皆是上好的丝锦制成，绣着工整的团花纹及对雁纹，细瞧就知道，是价值不菲之物，但乍一看却又是简单寻常的款式，配色也并不太出挑，只略微俏皮些许。
然而在乔染秋下意识的印象中……
秋如棠有一张和她极为相似的脸，五官立体些，长相也是偏向大气明媚的风格，加上她还有相对高挑的身形，是以当乔染秋听说她参了两场宴，一场宴因为寿星献曲结识了王世光，一场宴则叫苍王唐含章一见钟情……是以乔染秋便下意识默认了，她平日的装扮也是出挑而艳丽的。
尤其这房间中，床褥被褥是朱湛配黛色，榻边的帘子则是柘黄色，即便也有冷暖撞色，但那颜色都是更艳更深，上头绣着的，也是更大气的团窠对鸾纹及宝花纹样。
见状，乔染秋也忍不住带着疑惑开口问道：“这衣服是……？”
秋致延闻言顿了一瞬，也不知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毕竟苍苍已然解释过，自己是在还原当时的样貌，然而思索了片刻后，秋致延倒是反应过来，轻叹了口气：
“若我未记错的话……这衣服应也是那年往太常寺卿府上赴宴时日如棠所着衣袍，那时候她刚及笄不久，尚还常穿这类衣服，后头衣着倒是越发沉稳了起来。只是如今看来……她心底终是尚未知晓何为真正的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