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寻到她的时候，本还舒了口气，盼着能安然送她出嫁，奈何……短短四日，她便自己去了……”
书房之内，秋致延说到这时，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中的悲伤似有些难以掩饰，最后他是微微低下了头去。
然而乔染秋听到这里，却是皱了皱眉。
她抬眼去看秋致延的表情，严肃，冷峻，纵然有些许悲痛，却并不直白，似是多有隐忍。
乔染秋分不出来那是真是假，但她只觉得奇怪……
为什么……
就在这时，她却是倏地与抬起双眼的秋致延对上了目光，只一瞬，乔染秋就把眼神移开了去。
“话说到这份上，你还在怀疑……？”秋致延思索片刻后，挑了挑眉，而乔染秋没有说话，只沉默着，片刻之后，秋致延轻笑了一声，“怀疑……倒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要提醒你，阿棠是亲口所言，是知道自己若是被抓回来，便再无出逃之日。于她如此，于你……也是一样。”
此话一出，乔染秋一愣，她带着惊讶地望向秋致延，皱了皱眉头。
看来秋致延就是要她去替嫁那位克妻的中年老王爷，此事板上钉钉，若她不肯，便要强迫了。
而秋致延看着她的表情，面容上竟是又出现了一丝欣慰：“诶，你也不必这般严肃，我也不是要强迫你嫁，如今……正要同你商量呢。”
“商量……？”乔染秋的双眉皱得又紧了几分，“什么意思？”
“你之前不是问我，你关心的人——你的师父、师兄，以及那位叶寻舟叶校尉，眼下都如何了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答案。”秋致延回答。
“他们在你手里是不是？！”乔染秋一惊，也顾不得其他，登时坐直了身子，急急问道。
“当然不在。”秋致延的语气里甚至带了几丝安抚，“他们尚在栎阳呢，对于廖书妤，柳辰业尚在好好招待她；对于叶寻舟嘛，柳辰业本想招他为婿，听说他不太识抬举；至于你那个师兄……我不太清楚他的名字，听闻倒是识相些，柳辰业说已将他说动，如今在栎阳为柳辰业谋事呢。不过你放心，他们如今都活着呢。”
听完这话的乔染秋，已近乎是在对着秋致延怒目而视。
原来所谓的商量，就是威胁。
乔染秋活了两辈子，两辈子以来都未曾如此受制于人，可她如何想，却都找不到解决办法。
在柳家的堡院里，柳辰业用血亲威胁叶寻舟，若非叶寻舟对他的血亲失望透顶，他根本不可能不管不顾，就如同如今的乔染秋一样。
她不得不承认，秋致延的威胁……是凑效的。
越想，她胸中的怒火就越发旺盛，被缚在身后的双手也不自觉地捏作了拳头，呼吸沉重地起伏着。
可秋致延却毫不在意，甚至又抬起一旁的茶呷了一口，又瞬间放下，似是更关心那茶凉了，便不好喝了。
良久之后，乔染秋才终于平复了一番心绪，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向着秋致延问道：“自我从织林县离开的时候，你似乎还不知，我乃是秋家的血脉……还是说你知道，只是那时候就是想杀了我，直到秋如棠明确表示自己不愿嫁给苍王，你才改了主意？总不能真是误会……对吧？”
秋致延听到这话顿了一瞬，似是未想到乔染秋为何要问这个问题，莫名其妙地看了乔染秋一眼：
“是前者。我并未带着你六姐姐回乡省过亲，是以棠安那边的人并不知晓她的长相，也并未认出你，是直到在惠梁时死士们失了廖书妤的踪迹，传信于我，让我派人阻截、寻找，我看了你的画像，去详查了一番，才得知廖书妤带走了你并抚养长大——虽然陈铮大人早已亡故，并非他亲自告知我此事，但我寻到的人，是此事的目击者，你是我女儿一事毋庸置疑。更何况……你长了如此面容，是或不是，也没那么重要不是？”
“你误会了，我不是在质疑我的身世。”乔染秋微微眯了眯眼睛，“我是想问问……既然最开始秋家寻我师父麻烦，不是为了找我，那么……是出于什么理由？”
秋致延一愣，思索片刻后，笑了起来：“我秋家总不可能平白无故花那么多人手去追杀一个无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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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追她……自然是因为她有碍于秋家，至于是什么……你不需要知道。”
乔染秋的拳头再次忍不住捏紧，牙关也忍不住紧紧咬起。
又是好一阵沉默之后，她才难以置信地开口：“你就不怕我也像秋如棠一样，以死明志吗？”
“你不会的。”秋致延几乎是立刻就摇了摇头，“你若**，你师父怎么办？而且……虽然柳辰业给我带过话，说你性子烈，让我小心些，是以我最开始才会先和你周旋，但我发现……你那性子的烈法，却并不一样，你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更何况……你也不似你姐姐，你姐姐为情所困、软弱无能，也未经历过什么疾苦，可以为情爱抛却生命，可你却不一样，且于你而言，从江湖丫头变作京中贵女、贵族之妻，总也不是坏事不是？”
“我若真在乎那荣华富贵，今日清晨唤你作‘爹爹’，便当是真心实意了，下午又何必跑呢？”乔染秋恨恨地道，“你不担忧我死，难道也不担忧我入了那苍王府，把你这事给捅出来？”
秋致延笑了起来。
“你可知道如今在下人眼里，你经历了什么？”说话时，他那笑容已带着些许轻蔑了，乔染秋甚至觉得，他看自己如同在看一个三岁的孩童。乔染秋没有回话，也未露什么表情，只定定地望着秋致延，等着他回答，片刻之后，当看到乔染秋没有接茬，秋致延微微敛了些笑，接着道，“推迟婚期的时候，我便已经借口，阿棠是因患病不适，外出寻了个温泉汤附近暖和的地方将养身体去了，如今你回来了……样貌都是一样的，受寒发热，导致记忆混乱之事，以前也有人听闻过。更何况……唐含章又能有多了解阿棠呢，不过只是……”
说到最后时，秋致延抬眼，没有将话说完，只看了看乔染秋的面容。
乔染秋知道，苍王看中的，不过只是……一张脸罢了。
“呵……”听到秋致延话音落下，接收到秋致延的目光后，乔染秋实在忍不住，露出了个自嘲的笑来，“真是好奇心害死猫，早知如此，我便不去那秋如棠的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