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乔染秋这话，叶寻舟轻声笑了笑：“你知道当年柳家谋害宣宗皇帝，是用了什么手段吗？”
“我听说书人说得神神叨叨，还搞出了什么借尸还魂和诅咒之流的说法，实在太不真实了，是以我猜测……约莫是类似巫蛊的东西？”乔染秋想了想，回答道。
“不是巫蛊，是道士。”
乔染秋一愣：“道士……？”
“当年宣宗皇帝对已故的东方皇后余情未了，门下侍中柳城泽便利用了这一点，不知从哪寻来了一批自称太仙山而来的假道士，燃香、算命、做法，叫宣宗皇帝睹物思人、想起故人之姿，并骗着他服了不少含铅的丹药，以至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如此，柳家依旧不满足，甚至还妄图让那些道士骗他去海上寻仙山，而这件事，最后就是被我两个师父识破并解决的。”
“自称太仙山而来的假道士……？”乔染秋一琢磨，突然觉得不对，拧起了眉毛，“假道士之间亦有差别好不好！我可从来没干过这等缺德事！”
“我又没说你也这样。”叶寻舟答，然而语气里却仍带着揶揄。
乔染秋白了他一眼：“照你这么说，说书人说的也不算错啊？这不确实很像借尸还魂嘛？”
“硬要这么说……倒是也可以。”
“那柳长史的故事呢？可有被传夸张了去？”乔染秋又问。
“这我便不清楚了……我身边没有与他熟悉之人，所听所闻与你差不了多少。不过……他的身世，倒是不像你说得那么简单。”
“哦？”这下乔染秋来了兴致，就连身子都忍不住往叶寻舟那边倾了倾，“那是如何？”
看着她的动作，叶寻舟顿了一瞬：“他……呃……柳、柳家其实……”
“怎么突然就结巴了？”乔染秋觉得莫名其妙，坐直了身子，“你到底知不知道？还是说不想说、在诓我呢？”
“我没有！”叶寻舟忙道，而后他清了清嗓子，“柳家当年做的事，不止是寻了那假道士，后头东方家和悼太子谋反，他们也参与了其中。”
“他们也参与了其中？都公然谋害天子了，还能有机会参与这个？”
“柳家在朝之人不少，若直接清算，必会引得朝中动荡不堪，尤其柳家还和太子以及手握重兵、权倾朝野的东方家有所牵扯，是以柳城泽谋害天子一事，宣宗皇帝并未大张旗鼓定罪抄家，而是想徐徐图之、顺藤摸瓜。而那时候素琷**还未归顺大祈，江南道的琼崖州，有部分边军握在柳家手中，边军将领柳庆彧，实则是悼太子的人，后头他带着那部分军队一度攻占了远京城、协助悼太子谋反，而当时的悼太子妃、后来的柳皇后、也就是现在的柳太后，是柳庆彧的亲妹妹，至于柳长史，则是柳庆彧的小儿子，也是他唯一活下来的儿子。”
乔染秋听罢，猛地一惊：“难怪他曾说，在定峰山上和你师父见过……是与柳太后有关？”
“你竟还记得这个……？”这话叫叶寻舟一顿，而后他点了点头，“是，当时柳太后决心前往定峰山一心念佛，太皇陛下便派了我师父参与护送，我的那护身符，便是彼时师父帮我求来的。而柳太后到底乃柳长史的亲姑母，柳长史前往探望请安，这才与我师父有过一面之缘。”
“难怪他能活下来，还能坐上如今这位置……看来这外戚的力量，还是厉害啊……？”乔染秋挑了挑眉。
叶寻舟闻言，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宣宗皇帝放权隐居云山的时候，柳长史约莫也就两三岁，当时优先清算的确实都是东方家余孽，他能留得一命，尚是情有可原。但隐瞒身份考上殿试，往严了说也是欺君。只是悼太子乃太皇之父，与广宗皇帝交情不浅，柳庆彧曾经协助悼太子，功过便很难界定，加上柳长史毕竟是皇后的亲侄儿，最后他才得以全身而退，谋得个一官半职，了了入仕的心愿，也给广宗皇帝留了个爱才的名声。而回到栎阳后，他也确实对柳家内部进行了整顿重塑，且我还听说，他其实还寻过以前为柳家做过事、也留得一命的下人以及他父亲尚存的旧部，进行了安抚。菩萨心肠、雷霆手段，集于一身，如此之人，当然不会简单。不过……”
“不过……？”
“我想不出他针对我的理由。柳家再如何，也是圣上母族，我是太皇陛下身边的人，陛下一直在帮助圣上平稳朝势，可以说我也是圣上的身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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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何必对我做什么呢……？”叶寻舟一边思量着，一边道，“更何况他之前不认识我、也不知我在栎阳，这么短的时间内，想把我的身世打探清楚并做出局来，也不太现实。”
这……涉及到乔染秋的知识盲区了。
很多事情从说书人那里听来，本就已经变了味，不少人她都不了解，更枉论知晓他们之间的关系，而权谋斗争，更是乔染秋所不曾考虑的，要她从这个角度来分析，她既没有兴趣，也不认为能分析出什么太有道理的结论来。
是以……
她想换个话题。
这么一想，乔染秋的脑子里倒是突然又冒出了些其他的疑惑来，是以她眨了眨眼睛，冲着叶寻舟问道：
“说到悼太子……他点拨苏相，又是什么故事……？”
叶寻舟一愣：“怎么问到这上头来了？”
“我懒得去想谁想害你，也不可能想得清楚，倒是悼太子点拨苏相一事，我当时就不太理解、很想问问来着，眼下有机会问，之后却不一定有机会问，干脆顺便问问咯。”乔染秋耸了耸肩。
叶寻舟一噎，然而刚一张口，却是欲言又止，哑然半晌之后，才带着些无奈地回答：“所谓的点拨，其实更多是押题。”
“押题？”
“苏相，就是苏择珩苏大人的父亲，是太皇陛下的舅舅，如今也算德高望重，但听闻年轻时候却是略有些纨绔，他和苏大人的母亲和乐郡主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结果却因他科考年年落榜而受了郡主家中阻碍，但因他是悼太子的小舅子，念着这份情谊，悼太子帮他押题，一举押中，让他得以压线过榜，最后也才能与郡主终成眷属。后来这个事，时常被郡主和我师父拿出来说道。而这个故事虽然在外传得并不广泛，但许多朝中人倒是——”
就在这时，乔染秋听到下方官驿外头传来了马蹄声，蹄声里还带着几丝急切，之后似乎有什么人下了马，匆匆便要入内。
“大晚上的，这么着急……”乔染秋稍一琢磨，望向了叶寻舟，“该不会是来寻你的吧……？”
“有可能，或许是那画像起作用了。”叶寻舟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