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较为雅致的花楼，听闻去那处听曲的书生不少，里头的姑娘多多少少也懂诗词歌赋。杨公子家也住南市，他都听过这地方，鲍公子你……竟不知晓？”
“我、我家住在南市角落，来往的人不多，我又从不去花楼！我、我当然不知晓！”
“那看来鲍公子应也不曾知晓，关于莳花馆的传闻了？”
“传闻……？”鲍明亮迟疑着重复了一遍，“什么传闻？”
“听完其中有一位楚玉怜楚姑娘，不顾富家公子的求爱，和自己心悦的书生私奔了去，还流传出了一段佳话呢。”
叶寻舟说这话时，鲍明亮下意识捏紧了拳头，然而话音落下后，他的拳头倒是又松开了：“我……当然没听过。”
“那……鲍公子可知道，这两日在南市，发生了些许颇为轰动之事？”
“不知道。”鲍明亮直接摇了摇头。
叶寻舟一噎，难以置信地看了鲍明亮片刻后，皱起了眉头：“你可认识利安私驿的章啸？”
鲍明亮一愣，沉默了片刻，期间看了好几次叶寻舟的脸色，最后才犹豫着点了点头：“认识……好、好像就是前几日在汤记牛肉汤认识的，是……我娘出事前一日。”
“那就是九月廿八。”叶寻舟挑了挑眉，“是黄昏时？”
“是……”
“汤记牛肉汤的少东家汤闻宣，你应该也认识吧？”叶寻舟又问。
“认识……”
“是你和杨公子一道，将汤少东家与烟花女子的感情纠葛，告诉了章公子？”
“算、算是吧……”
“那倒是与章公子并着杨公子所言一致，不过这么说来……鲍公子你应也是个喜爱听些趣谈拾零的，将章公子的相好在哪处花楼、姓什么都打听过了，近两日轰动街坊的大事，你却一点都不知晓……？”
此话一出，鲍明亮身体一僵，想了好半天后，他才支支吾吾回答：“我、我哪有喜欢听什么趣、趣谈拾零，那、那日也是杨熹牵头打听的，他对这些事情比、比我有兴趣得多。”
此时叶寻舟眉间的刻痕已经拧得极深：“你确定你没有去过莳花馆，也确定自己未曾听过相关的传闻，更确定自己绝不知晓这几日发生之事？”
他的声音到此时已经颇为低沉，语气也尤其严厉，有几分昨日在汤记牛肉汤铺冲着汤闻宣说话的味道。
而那鲍明亮明显被这话吓到了，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说话，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吞了吞唾沫，重重点了点头：“我确定。”
叶寻舟眯着眼睛看着他，盯了片刻后，叹了口气，而后望向了乔染秋：“乔仵作，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乔染秋下意识就想摇头。
今日问杨熹以及其他几名书生时，最后叶寻舟都问了问她，但今日她的答案都很一致——
没有。
只不过之前叶寻舟反应寻常，如今他却是万分无奈，眼神里甚至有几分转瞬即逝的求助之意。
不是吧……乔染秋心想，他要她跟着，还真是为了所谓她才能看见的盲点啊？！
关键……
今日这些，她还真没什么想法。
那杨熹都不用问，自己说着说着就能把好多事情给说出来；至于其他书生，听起来和案件没什么太大联系，乔染秋想不到什么能问出更多信息的问题来；而这个鲍明亮……
他说的谎未免也太多了，而且他根本就不是个说谎高手，就连乔染秋都能一眼看出，哪句话是他编的，哪句话他编了一半，哪句话他说的是实话，根本都不需要叶寻舟的“专业知识”。
问题……他们总不好刑讯逼供吧？毕竟目前也没什么证据证明，鲍明亮和眼下的案件存在关联，是以乔染秋只觉……问了可能也白问，还得再查查别的。
不过……
想了想，乔染秋清了清嗓子：“要问的问题我没有，但……之后能不能让人，给鲍公子画一张画像？”
“画像？”鲍明亮闻言一愣，眉头立刻微微蹙了起来，“画、画像做什么？”
乔染秋看着他，轻轻一笑：“不告诉你。”
---
是夜，官驿。
房顶之上，乔染秋正端着个托盘，踩着轻功，小心翼翼地往最高处挪，行到正脊之上后，她总算松了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今日从在明书院离开前，他们重新去看了看鲍明亮的床榻，结果却在他的柜子中发现了一柄小刀。
他说那是他以前用的，后头不用了，当个护身符带在身边，如今已经好久未曾出鞘了。
叶寻舟**看过，养护得还不错，但他也未拆穿鲍明亮，简单看了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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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离开了。
而回到县衙之后，乔染秋也听说了今日县衙那头的调查结果——
卓宏所言的那个出自醉燕阁的姑娘，她名叫陶兰朝，跟了茶商金焕成两年，过得还算安稳，如今甚至已身怀六甲。
这唯一让人觉得宽心些的消息。
其余的消息，都叫乔染秋心中憋着口气——
除了荣鑫颢和谭瑞之外，柳长史和郝县令今日还派人去寻了两位死者曾经的亲人。
宋娇娇的姨母如今确实已不在栎阳城中了，因她的姨父宋石生两年前醉酒，**了坊中一个姑娘，那姑娘报了官，宋石生便被捉了起来，处以徒刑两年半，如今他尚还在栎阳县县衙的牢中关着，宋娇娇也从未来探问过，而宋石生才刚进去没多久，宋娇娇的姨母就将栎阳城中的小院卖了去，带着孩子离开了栎阳城。
至于阮瑶芳，家里的情况确实与和她同屋的孟柔之所言差不了太多。
阮瑶芳本是栎阳本地盐商阮锦成家中的家生子，她的母亲原是老夫人身边的主事丫鬟盈枝，后来同家中家丁头领阮福贵成婚，并诞下了阮瑶芳，而之后不久，阮锦成的第三子阮永杰便出生了，是以阮瑶芳的母亲便做了阮三公子阮永杰的奶娘，之后也时常跟随三公子左右，阮瑶芳自然也同那三公子熟上一些。
待二人到了十三四岁的年纪时，阮永杰和阮瑶芳初试云雨，阮瑶芳便成功做了那少爷的通房，只可惜阮瑶芳她娘心里想的，不止是让阮瑶芳做通房，甚至肖想起了少夫人的位置，是以她让阮瑶芳给三少爷吹枕边风，多说说夫人和老夫人给三少爷相看的姑娘都有哪处不好。
阮瑶芳当时年纪小，按着老娘的吩咐说话，结果许多话说过了火，传到了夫人和老夫人耳朵里，那自然只有**鸡儆猴的份——挨了一顿打，被赶出了府去。
她失了作用，阮盈枝自然也不想养着她，可她虽然识字，却不会作诗，也不太懂琴棋书画，身子还受了伤，北市的花楼看不上她，阮盈枝就往南市寻了过来，还是那云雨轩的付玉云看她底子不错，借着她的伤跟阮盈枝还价，把她便宜买了过来。
而据阮盈枝称，当年卖阮瑶芳时，阮瑶芳很生气，和家里断绝了关系，这么两年来，二人是再没有过联系。
这些故事，包括昨日的问询，一切的一切，都叫乔染秋心里，颇有些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