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骆景皓转身走向旁边的透明电梯。
镜面轿厢映出他扭曲的倒影,他的领带歪了,西装下摆沾着楼梯间的灰尘。
最可笑的是,他居然在笑。
一个完美得体的,骆氏继承人该有的微笑。
医院的急诊通道前,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划破夜空。
骆景皓站在门口,冷风灌进他的衬衫领口,可他却感觉不到冷。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辆刚停稳的救护车,后车门“唰”地拉开,医护人员迅速推下一张担架......
担架上躺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孩。
骆景皓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血液在血管里冻结。
还好。
不是她。
下一秒,骆景皓看到了许艾栀。
许艾栀踉踉跄跄地跟在担架后面,脸色惨白,额角有一道血痕,左腿似乎受了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可她顾不上自己,只是死死抓着担架的边缘,眼泪混着脸上的血迹往下滑落。
“湘雪……对不起……都怪我……”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调,像是随时会崩溃,“你醒醒……求求你……”
担架上的孟湘雪紧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
她的衣服被血浸透,手臂无力地垂在担架边缘,随着医护人员的奔跑轻轻晃动。
骆景皓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手术室的红灯刺眼地亮着,许艾栀站在门外,指尖死死掐着掌心,仿佛只有疼痛才能让她保持清醒。
医护人员劝她去处理额角的伤口,她却只是摇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我没事,真的没事……”她轻声重复着,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护士叹了口气,递给她一张缴费单:“许小姐,至少先去把费用交了吧。”
许艾栀机械地点头,接过单子,脚步虚浮地朝缴费处走去。
走廊的灯光惨白,照得她脸色愈发苍白,额角的血迹已经干涸,凝结成一道暗红色的伤痕。
刚走到楼梯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阴影中伸出,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了消防通道!
“许艾栀!”
低沉的嗓音带着压抑的怒意,许艾栀踉跄了一下,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
骆景皓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呼吸粗重,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愤怒、担忧,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晦暗。
“你……”许艾栀张了张嘴,声音哽在喉咙里。
骆景皓的手指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许艾栀怔住,眼眶瞬间红了:“我……”
“为什么不坐车,而去坐电驴??”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有人已经盯上你了,而你居然还敢去坐那危险的‘肉包铁’?”
许艾栀茫然地抬头,眼神涣散了几秒才聚焦到他脸上,嘴唇颤抖着:“景皓?景皓……救救她……湘雪是为了保护我才……”
骆景皓目光扫过她额角的伤,眉头拧得更紧。
他抬手,指腹轻轻擦过那道伤痕,动作却和语气截然相反地温柔:“疼吗?”
许艾栀鼻尖一酸,摇了摇头。
骆景皓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扫过她身上的伤,声音低沉而紧绷:“还有哪里伤到了?”
许艾栀摇着头,眼泪砸在骆景皓的手背上:“我没事……但湘雪她……”
骆景皓深吸一口气,他攥紧许艾栀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她不会有事。”
许艾栀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整个人都在发抖:“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非要去找你……如果不是我……”
骆景皓猛地将她拉进怀里,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肩膀,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意和心疼:“闭嘴,不是你的错。”
“许艾栀。”骆景皓忽然俯身,额头几乎抵上她的,呼吸灼热地喷洒在她脸上,“别再让我担心了。”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刺进她的心脏。
许艾栀的眼泪终于决堤,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对不起……我只是……害怕湘雪会……”
骆景皓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应急灯滋滋作响,在两人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骆景皓松开了许艾栀的手腕,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而克制:"听着。"
他顿了顿,说道:“华国已经不安全了,你去东亚国,找齐瑞雨,他现在能保护好你。”
许艾栀怔住,她猛地抬头,扯了扯嘴角,道:“景皓...你才失去奶奶,你觉得我会在这种时候离开你吗?”
她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
骆景皓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锋:“你在华国,现在的我,护不住你。”
他抬手想擦掉许艾栀额角的血迹,却在半空僵住,最终颓然放下。
“我不需要你护着!”
许艾栀突然拍开骆景皓的手,声音颤抖道:“骆景皓,你为什么永远这么自以为是?”
她的眼眶通红,“这么年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依赖我一点点?”
“许艾栀!”骆景皓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瞬间渗出血丝,“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我没有任性!”许艾栀倔强地仰起脸,泪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我的家在这里,我爸爸的学校在这里,现在湘雪还躺在手术室里——”
许艾栀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你让我怎么走?"”
两人呼吸交错,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火药味。
骆景皓的下颌线绷得死紧,突然抓住她的肩膀:“你以为我想送你走?”
骆景皓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你知道如果现在躺在手术室的人是你,那我......”
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刹住。
许艾栀感觉到骆景皓掌心传来的颤抖,像被困住的野兽。
“让开。”许艾栀最终别过脸,“我要去缴手术费了。”
骆景皓的手缓缓松开,在身侧握成拳头。
许艾栀推开消防门的瞬间,听到身后传来压抑到极点的声音:“如果今天躺在那的是你...我可能没有再斗下去的力气了。”
许艾栀没有回头,但走廊的灯光将她摇晃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条斩不断的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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