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霍承矅满脑子都是妹妹的话,训练新兵时好几次走神,差点给错了训练口令。
后来副官看他精神不济,还以为是受伤导致的,连忙将人劝说到了一旁休息。
霍承曜沉默的坐在训练场的遮阳蓬内椅子上,外边看上去是一直盯着新兵训练。
可内心却早已天人交战,打的十分激烈。
一方面,他想相信妹妹说的,毕竟他自己对于饶媛的情感是确确实实,欺骗不了一点自己的。
可又怕自己误会了饶媛的心意,万一贸然开口,怕是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夜晚,月明星稀。
霍承曜躺在单人宿舍的硬板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最后干脆躺平了身体,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脑海中回想起这八九个月以来和饶媛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暖心的一幕,仿佛就在昨日,惹得他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在内心天人交战了整整三天后,霍承矅终于鼓起勇气,特意去买了饶媛最喜欢的东西。
让人精心的包装好,然后才带着礼物大步流星的往着饶媛和霍玲玥的小院走去。
一路上,霍承曜在心中练习了了无数遍要说的话。
例如——
“饶媛,那天谢谢你……”
“其实我……”
“你别躲着我了……”
可每一句,霍承曜都觉得干巴巴的说不好。
然而,等当他急忙地赶到小院时,只看到空荡荡的院子和紧闭的院门。
隔着矮小的院墙,还能看到饶媛房间窗台上的盆栽,那干巴巴蔫哒哒的模样,仿佛像是也在为他难过。
对面小院的大婶儿探出头来,
“霍营长这是来找饶同志还有你妹妹吗?”
“嗯,啊,是.....”霍承曜有些闷闷的应声,好一会儿才想起问道:“她、她们怎么不在家?”
那大婶儿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道:“霍营长不知道?文工团今儿休假结束了,俺们家妮子还有饶同志以及小霍同志,一大早就去文工团了!”
霍承矅提着东西的手缓缓垂落,没想到自己下定决心,却和人错过了。
不远处,响起新兵营的训练晨哨,代表着已经没有时间再给他去文工团一趟了......
见此,霍承曜只好同大婶儿简单道谢,然后将礼物放回了自己的单人宿舍。
与此同时,文工团排练大厅。
姚青团长坐在台上的红布桌上,敲了敲铁皮水杯,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休假结束,作为文工团复工第一天。”
“按老规矩各小组组长上来汇报此次任务的总结,要求实事求是的同时,也得让大家知道谁在任务里下了真功夫。”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坐得笔直的团员,落在前排的姚玲玲身上,“一组先来。”
姚玲玲蹭地站起身,身上笔挺的军装散发着浆洗用的香味洗衣粉味道,发梢精心卷出的弧度在灯光下泛着油亮的光,脸上妆容精致,显然是有备而来。
她缓缓地登上讲台,仿佛是在走着模特T台。
搪瓷杯里的麦乳精随着步伐轻轻摇晃,在杯壁上留下一圈褐色痕迹。
终于,她站定在台上,将搪瓷杯和汇报用的任务总结稿子,分开放好。
而后,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这次下乡汇演,对封闭村镇进行思想教育的任务,我们一组圆满完成了七场演出,还协助当地改革了三处古老的村寨......”
她故意顿了顿,胸脯微微挺起,“特别是在第二个镇子进行汇演的时候,遇上了突然而来的暴雨,小镇排水系统瘫痪,雨水暴涨......我带头组织成员转移被困的居民,连续三十六个小时没合眼……”
“姚组长这话可就不对了。”霍玲玥突然站起身,帆布鞋重重碾过地板,目光锐利的看向台上之人,高声反驳道。
“那天是谁躲在老乡家的地窖里,还得让镇长单独派人去背你出来?又是谁以不习惯和别人一个屋,让当地镇长单独开招待所房间的?”她的声音清脆响亮,惊得前排打瞌睡的文书猛地坐直身子。
台下顿时响起窃窃私语声,有人交头接耳,有人低头憋笑。
姚玲玲的笑容僵在脸上,指甲深深掐进讲台边缘的木纹里。
“霍玲玥同志,你这是血口喷人!”她拔高声调,试图压过台下的骚动,“我可是第一个冲进危房的……”
“那为什么你的的确良衬衫连个褶子都没有?”一组坐在前排的一个小姑娘突然站起来,手里攥着洗得发白的演出服,“而我们几个的衣服,到现在都还沾着泥浆!”
她的话音刚落,一组的其他成员也纷纷站起,有人掏出皱巴巴的工作日志,有人展示磨破的解放鞋。
“姚玲玲根本不管我们!”戴眼镜的琴师举起布满水泡的手,“搬运器材的时候,她只顾着指挥,自己连个手指头都没动!”
“还有!”负责道具的小个子涨红着脸,“她把我们做的道具全都记在自己名下,说什么‘领导只看成果’!”
姚玲玲的嘴唇开始颤抖,额头冒出细汗,脸上精心涂抹的妆容晕染开来,在惨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她慌乱地翻找讲台上的发言稿,纸张被抖得哗哗作响:“你们…… 你们这是嫉妒!我是组长,功劳当然归我……”
“够了!”霍玲玥猛地拍桌,搪瓷缸里的凉白开溅出老远,看向姚玲玲的目光里满是怒火。
“你抢了我的领唱,霸占小杨的手风琴独奏名额,现在还要独吞全组的功劳?”
她气得浑身发抖,胸脯不断剧烈起伏。
“小镇暴雨期间,小杨拼着命都要护住的道具箱,在你嘴里成了你‘精心筹备’的成果?”
“就是!就是!可怜小杨还因为保护道具,高烧了整整一天一夜,到现在都还没恢复元气!”
“强烈抗议姚玲玲做我们一组的组长,我们不需要这种以权谋私,褫夺组员功劳的组长!”
“姚玲玲,卸任!姚玲玲,卸任!”
此起彼伏的抗议声,在文工团的排练大厅中响起,一声盖过一声。
姚玲玲的脸色由白转青再转白,最终一跺脚,一扭头。
竟然直接捂着脸,哭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