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宗耀完全傻了，他摸了摸从脑门上流下来的血，两眼一翻，昏死在地，叶芳芳这下更是吓坏了，一边哭一边跑了出去，嘴里喊着救命。
当天晚上，这个消息就传到了叶禾禾耳朵里。
由于她被要求控制饮食，没有再跟叶家人一起吃，而是单独由女医生准备晚饭，邹小宁来看她，陪她解闷，把事情的经过结果说了一遍。
“人是救过来了，没什么大碍，也没伤到眼睛，就是额头上被划开了一长条口子，皮肉向外翻着，医生说，以后肯定要留疤的。”
叶禾禾惊讶于叶芳芳的鲁莽和凶悍：“剪刀都敢扔过去，她就不怕不小心弄出人命吗？”
“她说她不是故意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大家也不敢过分责备她，反正关起门来是她跟何宗耀过日子，没闹出人命，就算要找麻烦，也是何宗耀的事情，村里人不管这些。”
“也对。”
村里人都是和稀泥，毕竟这年头离婚的夫妻是少数，只不过以前都是男人打女人，把女人打伤了大家和稀泥，到了叶芳芳这里，是女人打男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挺新鲜的。
“何宗耀才把人笑掉大牙呢，他醒了后看到自己额头包着纱布，气死了，说是自己毁容了，让叶芳芳给他赔偿，把在场的村医都听得愣住了。”
叶禾禾也听着直笑，她摇摇头，说道：“何宗耀估计还不甘心现在的生活呢，想靠他那副皮囊，以后搞点别的出路，被叶芳芳这一剪刀，断了所有念想。”
毕竟，就算何宗耀再会说情话，会套路，顶着额头的大疤，效果就差强人意了。
这都是当着村民们闹出来的笑话，大家不知道的是，在众人离开后，何宗耀要跟叶芳芳离婚，叶芳芳又求又哄，何宗耀还不依，最后叶芳芳忍不了了，又把他压着打了一顿。
受了伤还挨了打的何宗耀，躺在炕上开始绝食，叶芳芳一开始还劝他吃饭，后面直接不管了，到了第三天，何宗耀饿得实在受不了了，连滚带爬下了炕，把叶芳芳喝剩下的玉米面糊糊吃了个干净。
夫妻俩再也没提之前的事，何宗耀不提离婚，叶芳芳也不提让何宗耀联系家里人，俩人又像没事人一样开始继续生活了。
十一月，天气冷下来，叶禾禾的预产期也到了。
她每天严格按照女医生的要求，饮食清淡，适当走路，在屋子里做运动，学生产时候的呼吸法。
八号这天，正是立冬，叶禾禾一早起床，见了血，到了中午，肚子开始一阵一阵地疼。
女医生判定，这是要生了。
叶母跟两个嫂子都过来了，村里的接生婆，女医生都围着她，男人们被赶到院子里站着，全都紧张得走来走去。
“好疼啊……”叶禾禾疼得力气都没了，流下了生理性的眼泪。
孙雅英去厨房做了一碗加了荷包蛋的面条过来，一口一口喂着叶禾禾吃下，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使劲啊。”
“快了，快出来了。”
“啊……”
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从屋子里传出来，陆松石呆立在院子中央，眼眶红通通的，下嘴唇的皮甚至被他咬破了。
叶兵强走过去，本想说几句话让陆松石记得小妹生产的痛，看到他这样，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伸出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傍晚，孩子出生了。
婴孩的啼哭声打破了院子里压抑的氛围，周春娇跑出来把喜讯告诉大家：“生了个女娃，大人小孩都平平安安。”
陆松石紧绷了一下午的情绪得到了释放，泪水顺着他眼角滑过，他擦去，点点头：“好，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叶兵强要赶着进屋子里看看叶禾禾去，被周春娇拦住了：“等会儿再进去，里面现在还不能进。”
屋子里，叶禾禾生完孩子后，脸色惨白一片。
接生婆一个劲恭喜：“禾禾这丫头身体好，才一个下午就生下来了，比起那生得久的，没受多少罪。”
“什么叫没受多少罪，你看看我闺女，都累成啥样了。”叶母不满地瞪了眼接生婆。
接生婆知道叶母爱女，连忙改口：“我是说禾禾有福气，看看她生的小丫头，多白净，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屋子里收拾整齐，陆松石才被允许进了屋。
虽然刚才生产的工具都收起来了，盆子也洗干净了，可那股浓郁的血腥气，却是直直往鼻腔里钻。
陆松石胸口泛起汹涌的情绪，眼眶再次酸涩起来，一直都听人说，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前走一遭，但没有亲身经历过，是没有如此深刻的感受的。
他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床边，看着累到脱力，惨白着小脸睡过去的叶禾禾。
泪水盈满眼眶，他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低声呢喃：“就这一个，再不生了。”
他真的受不了，将她的生命置于如此没有保障的境地，在院子里等待的时候，他甚至想，但凡她有意外，他也不活了。
叶禾禾没睡多久就醒了，她刚睁开眼睛，陆松石就凑了上来，柔声问她：“什么感觉，要不要喝点水，吃点东西？”
叶禾禾摇了摇头。
“孩子呢？”她太疼了，喊了一个下午，嗓子彻底哑了，“我想看看孩子。”
叶母立即将孩子抱了过来，小心翼翼放在她的身旁，叶禾禾手指在孩子身上摸了摸，看向陆松石：“这是我们的孩子。”
“是，我们的孩子。”陆松石眼睛又湿润了，他克制着要哭的冲动：“老婆，你辛苦了。”
叶禾禾温婉一笑。
她仍然记得下午那几乎将她整个劈成两半的痛苦，痛到她恨不得当场合眼离开人世，可是此刻，她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我生了个孩子，我厉害吧。”她骄傲地看向陆松石，明明没有力气，还挑了挑眉，做出俏皮的模样。
陆松石本来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彻底落了下来。
“老婆……”他俯身抱住叶禾禾和孩子，郑重承诺：“你放心，这一辈子，我都不会让你和孩子吃一点苦，我会让你幸福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