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你别走,我现在就能找到,你快回来!”
林母急得低喝几声,见林晚秋走的头也不回,根本不理她的话,忍不住暴躁。
要不是顾忌陆沉舟就在隔壁,她都要大喊出来了。
可惜不能。
想起林春娇的叮嘱,她眼睁睁看林晚秋出门离开。
回头问从另一间屋子走出来的林春娇。
“时间太短了,怎么样,能行吗?”
林春娇没有说话,而是回身一拽,从屋里拽出在场的第三人。
赫然是赵方明。
相对于去部队那时,现在的他看起来更显沧桑,哪怕精心收拾过状态也不如那时。
林春娇眸光一顿,不知在想什么。
……
林晚秋从林家出来,正碰上门口送别村长的陆沉舟。
对方瞥了眼她身后的林家。
“有点事,过去了一趟。”她简短解释,心里盘算着晚些再细说遗物的事。
现在只跟陆沉舟说了声,便去村里找邻里换晚上做饭的食材去了。
陆沉舟望着她匆匆背影,眼神暗了暗,转身进门。
几乎同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陆沉舟猛地回头。
赵方明正从林家院门闪身而出,手里紧紧抱着一双崭新的黑布棉靴,眼神躲闪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是那双黑布棉靴!
而就在赵方明抱着靴子出现前,林晚秋才刚从里面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陆沉舟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寒冬里冻成冰碴。
他喉间滚过一声压抑的闷吼,一步跨出院门。
冬日寒风刮在脸上,他身形却挺得笔直,声音冷硬如铁。
“赵方明,劳动改造时间,你在这里干什么?交代!”
赵方明像是被吓住般一哆嗦,却把怀里的靴子抱得更紧。
声音带着刻意的慌张。
“我,我就是…就是来拿晚秋给我做好的靴子!天冷,她心疼我脚冻…”
说到这里他仿佛才意识到失言,猛地捂住嘴,眼神却瞟向陆沉舟。
话音落下,他像是才知道自己说出什么蠢话,脸上更显惶恐。
手上的靴子抖个不停。
愈发显眼。
陆沉舟目光如鹰隼般钉在那双靴子上,大手一探,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硬生生从赵方明怀里夺了过来。
赵方明假意踉跄,低呼一声:“那是我的!晚秋亲手给我做的!”
陆沉舟充耳不闻,提起靴子,将靴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靴子用料很好,里面的棉花厚实,看起来都很好。
可陆沉舟目光锐利,瞬间落在棉靴针脚上。
粗糙,杂乱。
与他珍藏在箱底那双针脚细密如星的棉靴,有着天壤之别。
不是她的手艺!至少,不是她用心做的。
他忽地扯了下嘴角,扬手就把靴子狠狠掼在地上。
新靴滚入泥尘,生生被染成土黄色,污浊不堪。
“哪来的?”
陆沉舟声音低沉,压迫感十足。
“是…是林晚秋…”
赵方明话未说完,一个裹挟着风声的拳头已重重砸在他脸上!
赵方明被打得眼冒金星。
耳边是陆沉舟冰冷平稳的声音。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是嫌劳动改造的强度不够?”
赵方明被打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哪还顾得上借此污蔑林晚秋。
剧痛和恐惧让他立刻改口。
“我乱说的!晚秋没给过我靴子!”
“陆团长,放我走吧,劳改休息时间快到了!”
说完,赵方明惊恐不安地在一旁看陆沉舟的脸色等着,就像在等一场无声的宣判。
陆沉舟喉结滚动,最终只吐出一个冰冷的音节。
“滚。”
赵方明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走,地上的靴子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陆沉舟盯着那泥污的靴子,方才的笃定消散,心头只剩一片苦涩的冰凉。
靴子上是泥土渍仿佛烙在他心口。
他猛地弯腰,像抓起什么脏东西一样将它捞起,正欲远远扔掉。
“沉舟?”林晚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陆沉舟身体一僵,迅速将靴子塞进灶房角落的柴堆里,拍掉手上的灰,转身迎向声音来处,脸上已看不出异样。
“带了什么回来?”他伸手按住手推车,扫了眼上面的东西,“给我,我拿进屋。”
林晚秋推着借来的手推车满载而归,眉头仍紧蹙。
“村里难弄到肉,下午怕是得专门跑供销社一趟?”
就是供销社离村子远,过去得费点事。
陆沉舟像是早有预料,已在用镰刀利落地削柴棍,头也不抬。
“不必。冬天山里人少,我去弄点野味代替。”
林晚秋看着远处光秃秃的山林,不免担心。
“大冬天的,太危险了…”
陆沉舟低声安抚,语气是那种毫不在乎的感觉,带着多年经验带来的底气。
“我十二岁就钻老林子,熟得很,你放心。”
林晚秋却是一怔。
忽然想起在村长那里,陆沉舟面对李来娣母子两个对她的质疑时说过,他16岁便被迫参军入伍,从此以后用津贴养家,还要供大哥陆沉仓上学。
一时间心口生出钝钝的疼来。
过去她似乎从未关注过陆沉舟,不知道对方在陆家是何种遭遇。
现在想起来越想越心疼。
她没忍住从后面抱住陆沉舟,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手臂箍着他劲瘦的腰。
“陆沉舟,以后你有我在了,我来疼你。”
陆沉舟的身体瞬间僵成了石头,削木棍的动作彻底凝固。
后背传来的柔软触感和那句‘我来疼你’,像滚烫的烙铁,烫得他心尖剧颤,又痛得他几乎窒息。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反手将她死死箍进怀里,揉进骨血里。
但下一秒,更强烈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怕这拥抱是裹着蜜糖的砒霜,怕自己一旦沉溺,就会万劫不复。
他怕他到了最后…舍不得放手。
陆沉舟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像要挣脱什么无形的枷锁。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硬邦邦地开口。
“…别这样。我身上脏,有柴火灰。”
“我刚推了推车回来,身上也不干净,”林晚秋声音脆生生的,甚至还在他背后蹭了两下,“别动,让我抱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