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婚六年不熟,要离婚你慌了?》 第121章 闹翻 与她相对的是村长媳妇。 被她这一撞直接撞得后退几大步,后腰撞在小桌子上,疼得倒吸凉气。 桌子也被撞得后移,上面的三杯淡黄色的麦乳精摇摇晃晃,在桌子上撒了一大滩。 村长媳妇顾不上腰疼,心疼地扶住桌子。 看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一向好脾气的她也忍不住发火。 “李来娣,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我家,要撒泼你就出去!” 被当面指着鼻子说,本就暴躁地来要钱的李来娣,更是忍不住心中怒火。 眼睛一扫,就看向在座的一家三口,以及桌上的三杯麦乳精。 想起她这些日子的遭遇,当场爆发。 “好啊,把我的钱拿走,还害得我被批斗,你们还在这里喝麦乳精?” “好,我让你们喝!” 她上前一个抬手将桌子掀翻。 桌上三个搪瓷杯摔倒在地上,麦乳精流了一地。 这年头即便是屋里,也大都是夯实平整的泥土地,麦乳精倒下去的瞬间便渗入土地中不见踪迹。 三个孩子从外看到,争抢着跑过来捡起摔下的搪瓷杯,对着里面只剩的一个杯底,欲哭无泪。 他们求都求不来,只有逢年过节才能三个人一起喝上一杯的麦乳精,这里整整放了三大勺,还没喝呢,就算没了。 想到这里,他们的眼泪唰地一瞬便下来了,只是不敢大哭,无声抽泣着。 村长媳妇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心都碎了。 李来娣心中却只有畅快。 她上前几步走到村长面前,用起她那套撒泼打滚法。 “村长,林晚秋之前偷拿我的钱跑路,现在好不容易人回来了,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村长脸色明显不好。 “当初是你害冬冬高烧,晚秋才会走,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你还有什么脸面来要钱?” 李来娣不觉得她当时有错。 分明是林晚秋那个扫把星带坏冬冬,害得冬冬身上沾了晦气。 之后她想为冬冬搓雪驱邪也被林晚秋打断。 要不是驱邪失败,她怎么会被害的那么倒霉,丢钱又丢人? 李来娣越想气。 “一码归一码,冬冬不是没事吗?那钱本来就是我的!” “谁说钱是你的?”低沉的男声响起,陆沉舟站出来,扫过李来娣身后另一个二十来岁的汉子,目光陡然一利,“陆沉粮,你也这么觉得吗?” 陆沉粮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竟不敢说话。 但再一想,林晚秋拿走的可是足足三千多块钱。 要是能拿出来分,他怎么着也能分到三分之一。 面对这么大的诱惑,他忽然生出勇气。 “那些钱是娘放在家里的,二嫂就算再生气,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就拿走离开。” “不问既拿就是偷,二哥,你穿着这身衣服站在这里,可不能纵容嫂子染上这种偷东西的习惯啊!” 听着这番话,李来娣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豁然开朗。 “对啊沉舟,你现在可是团长,要是林晚秋偷钱的事传出去,你在部队的形象和前途可就都被影响了。” “她这种又偷汉子又偷钱的人根本配不上你!” 陆沉舟看着亲娘和弟弟颠倒黑白的样子,太阳穴直突突。 他太清楚这家人是什么德行。 李来娣封建迷信,贪财偏心,陆沉粮游手好闲,爱占便宜。 可他们不该一口一个‘偷钱’、‘偷汉子’,用这种脏词往晚秋身上泼脏水。 陆沉舟攥紧的手背青筋暴起。 当年他拼着命从泥沟里挣出前途,就是为了护住想护的人。 如今谁都别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晚秋,哪怕是亲娘亲兄弟! 面对二人的算计,他突然冷笑一声。 “你们口口声声说晚秋偷钱,那我倒要问你们,这些年我往家里寄的钱,娘给晚秋母子分过几分?” “冬冬饿得直哭时,高烧在卫生院时,你们谁管过?” “现在看晚秋拿走的钱里有你们眼红的份,就想攀着我的身份来抢…” 他语气一顿,看向眼前满目贪婪的母子两个,猛地扯开军装第一颗纽扣,露出锁骨下一道经年旧枪疤。 厉声质问。 “18岁的征兵年龄线,我十六岁那年便被迫特招入伍,用津贴供大哥读书,补贴家用,养活自己,到现在整整十二年。” “你们拿我的血换钱花时,怎么没想起那些所谓的形象和前途?” 如此强硬的态度,令在场人心头一震。 李来娣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手拍着大腿干嚎。 “反了反了!你个没良心的!为了个外人连亲娘都不认了?” 陆沉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被陆沉舟的气势震得往后踉跄半步,嘴唇翕动着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 “二哥,你…你别被她骗了!娘对嫂子一直挺好的,是嫂子她自己非要和赵方明…” 在陆沉舟凌厉的目光下,陆沉粮声音越来越弱。 他眼神躲闪着,心里又急又怕,既着急那三千多块钱的去处,又怕陆沉舟为此找他生气算账。 他现在住的房子,可还是陆沉舟出钱盖的。 “对!”李来娣嗷的一嗓子跳起来,指着林晚秋,“反正这种跟人搞破鞋的我们陆家不要!” “你要是硬要护着她,任由她偷着拿钱还不要回来,那你也别回去了。” “你们爱去哪儿住去哪儿住,家里不欢迎你!” 说这些话时,李来娣是带着些得意的。 现在家家户户都不好过,日子紧巴巴,家里住人的屋子同样紧巴巴。 要是她不让陆沉舟一家子回去,他们在石溪村就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到时候,不还得乖乖地把三千块钱掏出来,求着她回去住? 想到这里,她愈发有底气,扬起下巴对着林晚秋。 面对母子俩的表现,陆沉舟心头的失望达到极点。 “当年我说过,帮沉粮盖完房子我们之间就算清了。” “我结婚后要分家,再有津贴都归于自己家里,还要和晚秋单独住在老屋,让娘搬去跟弟弟住。” “谁知那时晚秋查出怀孕,娘主动请缨说要留下照顾。” “六年下来,你就是这么照顾的,把钱都照顾到自己手上?” “既然你们不遵守约定,甚至拿不让回去住,用房子来威胁我,那我也没必要再给你们留任何情面。” 第122章 给林晚秋送房 听到这里,陆沉粮心中忽然升起不妙的感觉。 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先将李来娣拉回来,省得闹翻脸。 然而李来娣更快跳脚。 “屁!你都是我养大的,你挣的钱当然是我的钱。” “父母在,不分家,我可没同意过分家,你一结婚就要分家,还要把钱都给林晚秋这个水性杨花的,任由她拿去养外面的野男人,把钱都糟践了,是不是想逼我死?” 失望多了,陆沉舟无所谓她的表现。 他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转向村长。 “李叔,记得当年村南头的房子买下来,登记的是我的名字是吧?” 这年头几年都碰不见一个买房的,村长当然记得。 闻言点头。 “是你的名字没错。” 陆沉舟再问:“是我的名字,现在里面却住着别的人,那我有没有权利收回其他人的居住权?” 热心的村长再次尽责地解答。 “有权利。” 陆沉舟转向陆沉粮,脸上已然没了温度。 “陆沉粮同志,麻烦你今天收拾好东西搬出村南头的屋子,我和晚秋回村后没地方住,要回去自己的房子里住了。” 李来娣和陆沉粮心头齐齐咯噔一声,再也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 李来娣呐呐:“什么叫同志?沉粮可是你的亲弟弟!他和媳妇孩子都在住着,现在你弟媳还大着肚子,你怎么能把人往外赶?” 陆沉粮更是一句话噎在喉咙里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到最后只能转向李来娣。 “娘,你就别添乱了!” “二哥,娘先前是在开玩笑乱说话,她怎么可能不让你和嫂子回家住呢?” “肯定让,你们想住多久都行,是吧娘?” 他捏捏李来娣的胳膊,一个劲给她使眼色。 态度转变的不可谓不快。 反倒是李来娣跋扈惯了,在陆沉舟面前拉不下这张老脸,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但一句软话都没说。 但没关系。 陆沉舟不在乎。 “倒是我忽略了,陆沉粮同志这种情况不适合搬家。” 陆沉粮眼前一亮,只当陆沉舟放弃这个打算。 李来娣更是觉得早有预料,她早就习惯享受对方的‘孝敬’,听不得反对意见。 闻言点点头,挑剔地打量过去。 “想回去可以,林晚秋也能跟着一起住,不过那些钱…”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陆沉舟话音一转,再度找上村长。 “李叔,您家里小子多,能不能出来几个帮忙的,一起去村南头帮我给陆沉粮同志搬个家?” “不白帮,我给棉花票。” 正值冬天,这里比陆沉舟部队驻扎的地方还要冷上一些,如今棉花票可是紧俏的好东西。 但村长摆手给推了。 “什么票不票的,就搬个家的事,简单。” “我记得当时那边家里的家具棉被,锅碗瓢盆,都是你置办的吧?” “要搬的东西不多,哪能要棉花票?” “我这就把他们喊过来,跟你一去过去搬。” 陆沉粮和李来娣从头到尾都是懵的。 眼看村长往外走叫上家里仨儿子就要行动,一起去帮陆沉舟搬东西。 二人再也控制不住上前阻拦。 “二哥你别这样,我们不找嫂子要钱,也不乱说话了,小红还在家里大着肚子,经不起这么折腾…” “沉舟快停下,我是你亲娘,你连娘的话都不听了?” 场面一度混乱。 然而陆沉舟不管不顾,就是要带人离开去村南头。 李来娣终于服软:“陆沉舟,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让你回去住,什么都不说了都不行?” “不行,”陆沉舟明确表明观点,“六年前说过,我给陆沉粮盖房娶亲,你跟他住,从此以后我们分家。” “你没做到,我也不必履行承诺。” 李来娣破罐子破摔:“那你现在想怎么办?非要逼沉粮搬家?” 她早想好了,要是陆沉舟敢说是,她就敢躺新房家门口堵着,看谁敢从她身上卖迈过去。 陆沉舟只看她一眼。 “你搬出老房子,新房子可以给你们住,但是老房子你们不能再回来。” “而且我给家里花的已经够多了,以后家里的事我不会再管。” “你们也别想找晚秋的麻烦。” “否则的话,我不介意收回以前我给过的那些东西。” “那并不难,无非就是麻烦一些。” “你们觉得呢?”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声音也不大,语调间却透着不容置喙,通体气势。 陆沉粮被吓得呆立当场。 李来娣也不由发怵。 正想应下之时,陆沉粮忽然想起来。 “村南头的房子,还是你的名字…” “可以改,”陆沉舟抬眸,“只不过老房子的名字也得改,改成晚秋的。” “什么?你们住就住,还要改名字?”而且还是林晚秋那个破鞋的! 李来娣惊呼。 陆沉舟:“这话你该问陆沉粮。” 想要住又大又新,整个村里都没几户能盖得起的砖瓦房,就得舍弃老院子。 这个取舍很容易便做出来了。 陆沉粮咬咬牙:“行,我换!” 他把李来娣拉到一旁。 李来娣闷闷不乐:“老屋可是我们陆家的根,他们平时都不在这里住,凭什么把名字改成她林晚秋的?” 甚至连陆沉舟的都不是,让给一个外人。 陆沉粮小声地劝。 “就是因为他们不在村里住!” 李来娣猛地抬起头,似乎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果不其然,陆沉粮接着说。 “就算名字改了又怎么样?他们两个根本不在村里住,哪能管得着我们以后住不住?” 但新房的名字改成他的,那可是实打实的多了套房子。 以后陆沉舟想要都要不回去,更别说像这次一样,嘴巴一张就想把他们赶出去了。 李来娣听得双眼发亮。 “行,就按你说的办。” 在村长的见证下,两方人进行房屋以及宅基地换名的登记更改。 林晚秋从头到尾几乎一句话都没说,光看陆沉舟回怼他的家里人了。 从头躺到尾,反而莫名其妙多出一套房。 看着亲手写下的名字,她还有点不真实感。 “真给我了?” 陆沉舟点头:“真给你了。” 林晚秋按下手印:“你确定写我的名字?” “确定。”陆沉舟拿出一条新的手绢,给她擦拭手指上的红泥印。 “…不过为什么啊?写你的名字不是也可以吗?” 林晚秋还是有点晕乎。 这可是一套房。 虽然老房子或许不那么值钱,但也是拿一套砖瓦房换来的,意义非凡。 陆沉舟为什么要特意登记她的名字? 这一点陆沉舟没解释,只看着她的眼睛,说出三个字。 “不可以。” 登记他的名字,房子就不是林晚秋的了。 日后林晚秋留在村里的话,可能没有住的地方。 有这套房子在,起码还有个保障。 他这么想着,反手握住林晚秋的手。 “别想那么多,我们夫妻一体,登记谁的有区别吗?” 林晚秋想着也是,或许是她想多了。 毕竟陆沉舟对她一直都很好,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两个也是要过一辈子的,不过是一套房子和宅基地而已。 日后等政策好了,她肯定是要乘风利用政策奋起的,到时候她可以百倍千倍地还给多方。 哪还在乎一套房子的得失? 念及此,她也能用平常心来看待了。 而一旁签完字以后的陆沉粮和李来娣对视一眼,同样很满意。 第123章 林母给遗物 陆沉舟是个讲究效率的。 合同签完后,他当场便跟村长告知一声,带上村长再叫上几个村民和邻居做见证,将李来娣的东西全都搬出来扔到陆沉粮的肩上扛着。 尽显孝顺的同时,还不会妨碍自家兄弟尽孝的机会,不可谓不体贴。 就是兄弟不太懂事。 陆沉粮目瞪口呆,跟了一路嘴都没合上。 “二哥,不至于这么绝情吧?” “刚签完字,你就要把娘赶出去,不怕被村里人戳脊梁骨吗?” 陆沉舟没有去反驳,陷入自证的漩涡去讨论他是否‘孝顺’这种事。 他只睨了陆沉粮一眼。 “村长就在这里,你要是反悔想尽孝,那就撕毁先前的协议,我和晚秋住新房,你搬过来陪娘住。” 不过是抱怨一句,新房都要被抱怨没了。 孰轻孰重陆沉粮当然分得清。 当下不敢再说其他,他一手扛着厚重的包袱,一手拽着仍不甘心的李来娣,一推一搡地离开。 走的老远了。 李来娣还在抱怨。 “真的是,养这么多年养出来一个白眼狼,好好的家都散了,还把我赶出来,早知道当年…” “娘…”陆沉粮无奈地喘着粗气,“你要是还有劲儿骂,就帮我拿着点东西。” “包袱里东西太多,我拿不动。” 李来娣骂骂咧咧。 “沉舟给你的时候可是单手拎的,这点东西你抗都抗不动,还要让我搭把手?” 陆沉粮语气同样不好。 “他当兵那么多年,我怎么和他比?” “行了行了,我们快点回去,这次虽然老房子改了林晚秋的名字,好歹最后房子还是我们住。” “等过两天他们一走,我就帮娘把东西还放回去。” 李来娣心中仍不爽利,但事到如今只能不甘心地点点头。 “至于那三千块钱…”陆沉粮沉吟。 “是三千三百五十六块七毛五分钱!”李来娣补充。 陆沉粮满头黑线。 “不管具体多少,那都是一次大数目,够盖五六处砖瓦房的,不能就这么算了。” “二哥的钱给我们好歹还是一家人,哪能白白便宜林晚秋那个外人?” “钱到她手里,再给养了外面的汉子,那二哥可真就鸡飞蛋打了。” “我们得给二哥管着钱,不能看着他被人骗。”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但李来娣是他亲娘,哪能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不过她不在乎,只是撇撇嘴。 “那也得他愿意才行,你看他今天那架势,活活把我们当仇人了。” 陆沉粮脸色陡然一沉。 是啊,这事得慢慢来。 但,总有一天… …… 原来的陆家,如今署名林晚秋的住处。 停在原地做见证的众人陆续告辞。 陆沉舟留下村长,以及几个明事理村民和邻里,说晚上要请他们留客吃饭,算对今天之事的感谢。 明里暗里还提到以后在村里帮着照顾这类的话。 众人暗地里对视一眼,不明白陆沉舟在部队一片坦途,明显今后不常在村里,为何还需要他们的帮衬。 但不妨碍他们愿意卖陆沉舟这个面子。 毕竟目前来说,陆沉舟身为团长,几乎算得上他们村里最有出息的人了。 “你不常在村里,帮衬是应该的,不过吃饭就算了。” “你和晚秋刚从外面赶路回来,一路上还带着冬冬,肯定很累,还是先歇歇脚吧。” “我没事,路上歇过,”陆沉舟揽过责任,主动要去准备晚上做饭要用的东西。 众人见此不由对视一眼。 这个年代大男子主义盛行,家里都是女同志做饭多,稍微有点本事的更是几乎没下过灶房。 少有像陆沉舟这样,自己一身本事还会下厨做饭的男人。 看来村里过去传的,关于林晚秋跟赵方明传那些风言风语是假的。 否则陆沉舟人又不傻,怎么会在林晚秋外面有人以后,还对她这么好? 确定这一点的同时,众人不好拒绝,纷纷应承下来后离开。 家里的东西不多,连鸡蛋都没有,林晚秋想了想打算去村里其他人家看一看。 这个档口,她看到陆沉舟叫住村长,似乎有事要和对方说。 她去打扰,转身先出了门。 正撞见林母在门口站着,见到她脸上堆起过去常用的假笑,‘热情’地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晚秋回来啦?” “怎么没跟娘说一声,娘好去村口接你们。” “还有你走的时候不小心拿走的钱,这次回来是打算把那些还回给娘吗?” 是的,林母向来伪装的好,连称呼都是自称娘,在外人面前更是有贤惠好后娘的名声,多年前就将年幼心智不成熟的林晚秋蒙骗过去。 否则在记忆觉醒前,她不至于被坑害成这样,简直是天崩开局。 如今的林晚秋可没有好脸色给她。 院子里,陆沉舟和村长的声音很低,听不真切,却给她莫大的心安。 林晚秋走过去,一句废话都不多说。 “我娘的遗物呢?” “你不是说我回来后,就把东西给我?” 声音冷冷的。 林母没想到林晚秋这次见面变化这么大,竟是连一点好脸色都不给她。 她脸上挂不住,态度立马转变。 “说好的你一个人回来,不能告诉其他人,现在你和陆沉舟一起回来,还想找我要遗物?” “哦,不给?”林晚秋不内耗,不纠结,转身就走,“那算了。” “等等!” 想起林春娇的交代,林母不得不叫住林晚秋。 故作无奈地叹口气。 “算了,反正东西在我手里也没有用,你要是想要就给你。” “跟我进来,我拿给你。” 陆沉舟就在隔壁,她不怕对方搞阴的,跟着进了屋。 林母进屋后便翻箱倒柜的找,一副认真地模样。 可林晚秋敏锐地发现对方根本心不在焉,有的地方都找了两三遍了还去翻,时不时去看墙上挂着的表,以及站在屋门口保持安全距离的她,明显是想要拖延时间。 她眼中闪过一抹讥讽。 “叫我回来拿遗物,却连遗物放在哪里都没找到。” “你装的未免也太假了。” 林母表情微变。 “什么叫装?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一时间忘记放哪里了,你再等等,我马上就…” 不等她的话说完,林晚秋便收回目光,转身扬长离去。 对方明显不对劲。 她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第124章 别动,让我抱会 “晚秋你别走,我现在就能找到,你快回来!” 林母急得低喝几声,见林晚秋走的头也不回,根本不理她的话,忍不住暴躁。 要不是顾忌陆沉舟就在隔壁,她都要大喊出来了。 可惜不能。 想起林春娇的叮嘱,她眼睁睁看林晚秋出门离开。 回头问从另一间屋子走出来的林春娇。 “时间太短了,怎么样,能行吗?” 林春娇没有说话,而是回身一拽,从屋里拽出在场的第三人。 赫然是赵方明。 相对于去部队那时,现在的他看起来更显沧桑,哪怕精心收拾过状态也不如那时。 林春娇眸光一顿,不知在想什么。 …… 林晚秋从林家出来,正碰上门口送别村长的陆沉舟。 对方瞥了眼她身后的林家。 “有点事,过去了一趟。”她简短解释,心里盘算着晚些再细说遗物的事。 现在只跟陆沉舟说了声,便去村里找邻里换晚上做饭的食材去了。 陆沉舟望着她匆匆背影,眼神暗了暗,转身进门。 几乎同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陆沉舟猛地回头。 赵方明正从林家院门闪身而出,手里紧紧抱着一双崭新的黑布棉靴,眼神躲闪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是那双黑布棉靴! 而就在赵方明抱着靴子出现前,林晚秋才刚从里面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陆沉舟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寒冬里冻成冰碴。 他喉间滚过一声压抑的闷吼,一步跨出院门。 冬日寒风刮在脸上,他身形却挺得笔直,声音冷硬如铁。 “赵方明,劳动改造时间,你在这里干什么?交代!” 赵方明像是被吓住般一哆嗦,却把怀里的靴子抱得更紧。 声音带着刻意的慌张。 “我,我就是…就是来拿晚秋给我做好的靴子!天冷,她心疼我脚冻…” 说到这里他仿佛才意识到失言,猛地捂住嘴,眼神却瞟向陆沉舟。 话音落下,他像是才知道自己说出什么蠢话,脸上更显惶恐。 手上的靴子抖个不停。 愈发显眼。 陆沉舟目光如鹰隼般钉在那双靴子上,大手一探,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硬生生从赵方明怀里夺了过来。 赵方明假意踉跄,低呼一声:“那是我的!晚秋亲手给我做的!” 陆沉舟充耳不闻,提起靴子,将靴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靴子用料很好,里面的棉花厚实,看起来都很好。 可陆沉舟目光锐利,瞬间落在棉靴针脚上。 粗糙,杂乱。 与他珍藏在箱底那双针脚细密如星的棉靴,有着天壤之别。 不是她的手艺!至少,不是她用心做的。 他忽地扯了下嘴角,扬手就把靴子狠狠掼在地上。 新靴滚入泥尘,生生被染成土黄色,污浊不堪。 “哪来的?” 陆沉舟声音低沉,压迫感十足。 “是…是林晚秋…” 赵方明话未说完,一个裹挟着风声的拳头已重重砸在他脸上! 赵方明被打得眼冒金星。 耳边是陆沉舟冰冷平稳的声音。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是嫌劳动改造的强度不够?” 赵方明被打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哪还顾得上借此污蔑林晚秋。 剧痛和恐惧让他立刻改口。 “我乱说的!晚秋没给过我靴子!” “陆团长,放我走吧,劳改休息时间快到了!” 说完,赵方明惊恐不安地在一旁看陆沉舟的脸色等着,就像在等一场无声的宣判。 陆沉舟喉结滚动,最终只吐出一个冰冷的音节。 “滚。” 赵方明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走,地上的靴子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陆沉舟盯着那泥污的靴子,方才的笃定消散,心头只剩一片苦涩的冰凉。 靴子上是泥土渍仿佛烙在他心口。 他猛地弯腰,像抓起什么脏东西一样将它捞起,正欲远远扔掉。 “沉舟?”林晚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陆沉舟身体一僵,迅速将靴子塞进灶房角落的柴堆里,拍掉手上的灰,转身迎向声音来处,脸上已看不出异样。 “带了什么回来?”他伸手按住手推车,扫了眼上面的东西,“给我,我拿进屋。” 林晚秋推着借来的手推车满载而归,眉头仍紧蹙。 “村里难弄到肉,下午怕是得专门跑供销社一趟?” 就是供销社离村子远,过去得费点事。 陆沉舟像是早有预料,已在用镰刀利落地削柴棍,头也不抬。 “不必。冬天山里人少,我去弄点野味代替。” 林晚秋看着远处光秃秃的山林,不免担心。 “大冬天的,太危险了…” 陆沉舟低声安抚,语气是那种毫不在乎的感觉,带着多年经验带来的底气。 “我十二岁就钻老林子,熟得很,你放心。” 林晚秋却是一怔。 忽然想起在村长那里,陆沉舟面对李来娣母子两个对她的质疑时说过,他16岁便被迫参军入伍,从此以后用津贴养家,还要供大哥陆沉仓上学。 一时间心口生出钝钝的疼来。 过去她似乎从未关注过陆沉舟,不知道对方在陆家是何种遭遇。 现在想起来越想越心疼。 她没忍住从后面抱住陆沉舟,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手臂箍着他劲瘦的腰。 “陆沉舟,以后你有我在了,我来疼你。” 陆沉舟的身体瞬间僵成了石头,削木棍的动作彻底凝固。 后背传来的柔软触感和那句‘我来疼你’,像滚烫的烙铁,烫得他心尖剧颤,又痛得他几乎窒息。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反手将她死死箍进怀里,揉进骨血里。 但下一秒,更强烈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怕这拥抱是裹着蜜糖的砒霜,怕自己一旦沉溺,就会万劫不复。 他怕他到了最后…舍不得放手。 陆沉舟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像要挣脱什么无形的枷锁。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硬邦邦地开口。 “…别这样。我身上脏,有柴火灰。” “我刚推了推车回来,身上也不干净,”林晚秋声音脆生生的,甚至还在他背后蹭了两下,“别动,让我抱会儿。” 第125章 一家人就要在一起 陆沉舟便不敢动了。 任由无尽汹涌的情意肆意淹没,占据整具身体。 就在情意到达顶峰,他再也控制不住,想要转身回抱住林晚秋时。 一道身影从屋里冲了出来。 看到二人抱在一起,冬冬一脸惊奇,随后兴奋地张开双臂大喊着跑过去。 “哇!冬冬也要抱抱!” 快跑到近前时,陆沉舟弯下腰长臂一捞,将冬冬抱在怀里。 林晚秋也绕到正面,和父子俩抱在一起。 冬冬夹在中间,一左一右亲吻爹娘的脸颊,童声童气开口。 “爹,娘,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不用跟奶奶一起住了吗?” 提到“奶奶”两个字,他仍忍不住惊惧。 不止是那次雪中驱邪,也有过去那六年的相处中,李来娣带给他的一些阴影。 林晚秋心疼地摸着他的脸。 “对,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自己的家。” 陆沉舟凝着她的脸,听到她的后半句。 “而且我们这次就住几天,等事情办完以后还得回去。” “嗯,对,”冬冬仰着头,问的话在他听来未免过于天真,“那我们以后能一直跟着爹吗?我喜欢跟爹在一起。” 陆沉舟明知道答案,仍忍不住攥紧手掌,侧耳倾听。 接着他便听到… 林晚秋坚定而清脆的回答。 没有丝毫犹豫。 “当然。” “一家人当然就要在一起呐。” “只要你爹那边允许,我们就一直跟着。” 冬冬顿时开心了,嗯嗯地应着,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 “我要和爹娘一直在一起!” “爹,你说好不好?” 陆沉舟藏起眼眸深处的落寞,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林晚秋。 看向那双温柔却不失力量的眸子。 重重应声。 “好!” …… 三人临近中午下了火车以后,在火车站附近吃过饭,倒是不用吃午饭。 陆沉舟果然打猎经验丰富,出去的时间不算长,就带回来两只野兔和一只野鸡。 甚至还从结冰的河面上凿孔,抓了两条鱼上来。 念着晚上要请客做东,林晚秋主动请缨要去灶房准备。 眼看对方走进灶房,去柴火堆里抱柴火。 而那双未来得及扔出的靴子,正藏在柴火堆后。 “等等!” 陆沉舟几乎是下意识开口。 林晚秋闻言回头:“怎么了?” 陆沉舟几步走过去,站在林晚秋身前。 不知是否是巧合,身形正正好挡住她看向柴堆的视线。 “你和冬冬一路上都没歇好,去屋里歇会儿。” “是我说要请他们过来,说好了我来安排。” 如今的火车上环境不好,晚上为了安全,林晚秋都是和冬冬挤在一张卧铺上睡的。 睡觉的时候也是防备着,睡不深,确实有点累。 但陆沉舟该更累。 一路上都是他照顾着二人,晚上看到林晚秋不敢熟睡,主动要求守夜,守在她们母子两个身边。 每晚林晚秋都是握着陆沉舟的手入睡,睡到半夜说要跟他换班都不肯,只能白天坐在硬座上补觉。 做的事桩桩件件都特别有担当。 这一切林晚秋都看在眼里,此时当然不肯让他一个人忙活。 “我不累,早点忙完我们晚上也能早点休息。” 陆沉舟拒绝的话就在嘴边,看着她明媚的眉眼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 “好,你去收拾东西洗菜,我来添柴烧火。” 林晚秋没多想,应了一声便去拿放在外屋的菜。 陆沉舟拾出一把柴火备用,将靴子又往柴堆深处踢了踢。 刚做完这些,林晚秋就回来了,手上拎着一竹筐洗好的菜。 见陆沉舟盯着她泛湿意的手,她当下了然。 笑着解释。 “暖壶里有热水,我是用温水洗的菜。” “知道你关心我,但是也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傻。” “嗯,你不傻,”陆沉舟附和,“晚秋,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从小就聪明。” …这话听着咋那么像骂人? 想起记忆未觉醒前干的蠢事,林晚秋无地自容。 可陆沉舟一脸真诚,无一丝调侃反讽之色。 对此林晚秋只能说,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她面色一正,当即换了个话题。 “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做饭吧。” 陆沉舟眼中含笑应下:“好。”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个人之间颇有默契,尤其是在灶房做饭的时候。 完全属于一加一大于二的程度。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被做出来。 石溪村地界偏僻些,村里至今尚未通电,晚上只能点煤油灯。 可很多人家舍不得点,仍然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作息方式。 如今也是,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村长和那些人便陆陆续续地到了。 刚进家门,扑面而来的就是炖肉香。 平时在村里,众人有时候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肉了,还炖的这么香! 要不是顾及着点脸面,怕是早有人蹲灶房门口去闻了。 大家的期待中,陆沉舟将菜一个个端过去。 野鸡做的小鸡炖蘑菇。 两只兔子,一只做了兔肉萝卜汤、另一只做成白菜兔肉包子,两条鱼一条红烧,一条包了成鱼肉酸菜馅的饺子。 余下的大都是素菜,最多有一道炒腊肠。 不过哪怕是素菜也是用猪油炒的,林晚秋找了二十几家的人才凑够这次所需,放足了油量。 至于主食,除了饺子以外还有烙的饼子。 不过这些都是荞麦或玉米面的。 不是他们不肯用更好的精粮,实在是村里白面不多,那点白面不够这些人的量,顶多往里稍微掺和一点,让做出来的饼子不要那么硬罢了。 然而就算如此,对于在场的诸位来说,也是难得的美食。 他们只有在农忙时节,才能作为壮劳力吃点没油水的干饭,平时以稀饭为主,不干活的时候吃多了浪费。 面对如此丰盛的一桌。 村长抽了抽鼻子,不由想起在家吃糠咽菜的家里人。 其他人也没了第一眼看到的兴奋劲,一脸出神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晚秋看出什么。 呀了一声,故作烦恼地开口。 “好像一不小心做多了,我们三个就在这里待几天,这么多东西肯定吃不了。” “李叔,能不能麻烦你们尽量多吃点?” “要是吃不完,也请你们把剩下的带回家,帮我们吃一吃。” 第126章 你是我的 有人爆发一声惊呼。 “真的能带回去?” 林晚秋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本来就是给大家做的,不然我们三个哪里能吃得了这么多?” 被邀请来的几人,都是村里人品有保障的,并且都有点脑子。 她这么说着,其他人也回味过来。 这些东西不是因为吃不完,而是林晚秋想送给他们,却为了他们的面子故意这么说的。 这年代大家饭都吃不饱,身上没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穷酸自尊心。 想通之后,众人没觉得受到侮辱,反而只有满心感激,同时感到羞愧。 过去村里传言说林晚秋和赵方明不清不楚,和陆沉舟感情不和,两个人马上就要离婚了。 那时他们竟然相信了。 可明明林晚秋这么好,这么善良,和陆沉舟的感情也好,还会照顾他们的想法,哪像传闻中的样子? 想通这些,饭桌上的氛围再上一个等次。 落座正式开饭后,众人有说有笑的。 甚至还有人向村长问起另一件事。 “我之前听说,咱们村里也要办小学了?” “真的?”马上有人一脸惊奇地感叹,“咱村里一直没有小学,孩子们上学要走好几里地的山路才能到,每天天不亮就得揣着一个硬饼子离开…”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气。 有的人家里可能连小学都没读完,早早就不上学了。 当年他送儿子去上学,现在又跟着送孙子去上学,要是真能办成小学,起码不会再让那么点的孩子跋山涉水了。 这个问题牵动大家的心。 村长很快做出回答。 “是,已经跟上面打过招呼了。” “现在主要是房子不好选,村里只有两处空房,都是年久失修的,想要用的话几乎要重新修建。” “一般来说,修建需要村里大家帮衬,但咱们村里的情况…” 家家户户都没有余粮,要只说买个桌椅板凳还好,村里有木匠,村里也有大树,大家齐心合力使把劲儿,倒也能凑上。 但哪有多余的钱来平摊修盖房子的费用? 就算全靠村里老少爷们儿出力,晒土砖,砍木头自己盖,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盖好的。 一时间不由卡在这里。 说到这里,村长发出一声叹息,众人也没心情再问,很快便转移话题关心起陆沉舟… 林晚秋却听得心头一动。 听着耳边的谈话,她什么都没说,坐下和众人一起吃饭。 几人有说有笑,一顿饭吃下来,天都完全黑了。 只是桌上的饭菜剩了一大半。 众人都默契地选择多喝汤,少吃菜,就是为了能将剩下的饭菜平分带回家,让家里的人也能吃上口肉腥味。 别看他们守着大山,可没几个人能像陆沉舟一样,进了山便能打上猎,一年吃肉的机会一个巴掌都凑不齐。 众人一个个端着碗盘走,并承诺明天一定把这些送回来。 林晚秋欣然应允。 实在是陆家的碗不够,这些碗也是从邻居那里借来的,不还不行。 村长过来时,特意拿上了大队里为数不多的手电筒。 他是最后一个走的,尽职尽责地照着手电筒,将众人一个个从近到远送回家。 望着远方影影绰绰的人们,林晚秋不由感慨。 “怪不得李叔能当村长。” “听说当年有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推荐选了李叔。” 做事能做到这样,人缘好是他该得的。 夜里风寒,陆沉舟揽住林晚秋的肩头,帮她挡住从旁吹来的风,顺势附和。 “嗯,李叔的为人大家都很认可。” “回去吧,外面凉。” 这个曾经的陆家老宅虽然老旧了些,但比起陆沉粮那边的砖瓦新房来说,面积要大上不少,家里有四五间屋子。 几人选了一间小点的给冬冬住。 至于被子,是林晚秋今天在村里捣鼓来的。 村里刚好有一户人家,儿子这两天刚结婚,女方家里条件好点,也舍得给闺女出钱,陪嫁过来两床新棉被还没用。 林晚秋用高点的价格买回来了。 冬冬盖个小的,她和陆沉舟盖大的。 这几天在路上,几人都没好好洗过澡。 今晚陆沉舟特意烧了一大锅水,先给冬冬洗完澡,再给林晚秋倒好洗澡水之后,才去哄冬冬睡觉。 陆家不像军属院,家里只有一个大盆,没有木桶暖和方便。 不过… 洗完澡躺到床上,林晚秋看着陆沉舟立在木盆内洗澡的场景,努力让自己大脑放空。 就是大脑空了,眼睛没空。 而且根本看不过来。 煤油灯昏黄的光霞,陆沉舟站在一片蒸腾的热气总,后颈的水珠顺着脊柱蜿蜒而下,在腰窝处凝聚成团,在某一时刻倾流而下。 男人背部肌肉随着动作绷紧,更显肌理分明。 这个身材,绝了。 过去隔着木桶阻挡,林晚秋根本没看这么仔细过。 忽然,陆沉舟猛地抬眸。 对上她来不及闭合,仍在瞪大的双眼。 “林晚秋,”他叫她的名字,尾音压得极低,带着莫名古怪的笑意,“看够了吗?” 林晚秋只觉一股热流上涌,径直冲上脑门。 口中慌不择言。 “我们结婚了,合法的,你都是我的,我还不能看看吗?” “都是你的?”陆沉舟哑着嗓子开口,紧紧凝着林晚秋的眸子,像是要确认着什么,“林晚秋,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 话一出口,反正都被抓正形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林晚秋带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 “你本来就是我的,陆沉舟,你是不是不想承认?” 陆沉舟不知,这句话中有几分真心。 但他可以当真。 他突然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低沉的嗓音在屋内轻颤,一下子吹入林晚秋的耳畔。 “是,我是你的,你想怎么看都可以。” “或者,不论是想要做什么…” 他都甘之如饴。 明明是林晚秋挑起的话题,到最后还是她被撩得溃退,闭着眼缩在被窝里连头都不敢露出来。 直到一双大手出现。 将她头上的被子掖到脖子下。 陆沉舟摸着她滚烫的脸,目光落在她仍紧闭的双眼上,发出一声叹息。 “别在里面闷着,我去倒水,你先睡。” 不仅给林晚秋留足空间,还隐隐暗示她,不想面对的话可以装睡。 接着林晚秋便听到脚步远去的声音。 指尖不由抚上脸颊。 那里似乎还残留男人手掌的温度。 继而欲哭无泪。 她也想装睡逃脱,但她还有正经事要说啊摔! 第127章 你别招我 陆沉舟出去了,林晚秋惦记着想说的事,在炕上等着。 许是怕她尴尬,想给她留时间消化,这次对方出去很长时间都没回来。 直到林晚秋等得犯困,迷迷糊糊快要睡着。 才听见刻意压低的细微脚步声,接着一具冰凉的身体躺在身侧。 哪怕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凉意。 “沉舟?” 林晚秋一个激灵,惊醒过来,下意识往陆沉舟身边靠,手臂搭在他劲瘦有力的腹肌上,触感微凉。 “别,”陆沉舟声音微颤,“我身上凉。” 林晚秋可不管那个,不管不顾整个人都贴上去,像个八爪鱼一样牢牢缠住他。 “那正好,我身上热,我给你暖暖。” “晚秋…” 陆沉舟长叹,声音中透着无奈。 “听话,你不能受凉。” 在一回一答的对话中,林晚秋彻底清醒过来,仍旧没放手,甚至还用双手在他身上四处摸索,看哪里还有特别凉的地方,要帮着他暖。 “我不能受凉,你也不能呀。” “过去都是你帮我暖,我帮你暖暖怎么了?” 陆沉舟煎熬着,刚刚吹的冷风一点用都没起,不仅没让他冷静下来,反而在这样的刺激下愈发滚烫。 声音也哑了一半。 “你别招我。” 细细听来,这句像是带着幽怨的哀求似的。 与此同时,林晚秋手上一烫,似乎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 她大脑一白,猛地收回手,身体紧绷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整个人被烫成熟虾,烧红的印记从脸颊蔓延到耳后。 陆沉舟又是一声叹,握着林晚秋的手,将其从身上挪开。 “早说了,让你别来招我。” “路上你没睡好,早点睡。” 眼见他就要闭上眼,作势欲睡。 林晚秋顾不上羞涩,捏了捏他的手臂,又被男人的体温烫得飞速弹开。 “你先等等,我还有事要说。” 陆沉舟眼皮轻颤,记忆回到白日的那个瞬间。 看到赵方明从林家走出的那刻,他以为他们没有以后了,以为这段时日的梦境就要崩塌了。 可紧接着,林晚秋便告诉他,‘以后你有我在了,我来疼你’。 为什么,不能再多疼两天? 他不想听那些。 “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喂…”林晚秋戳戳他的脸。 “先别睡。”捏捏他的胸口。 “真有事要说。”拍拍他的腹肌。 “就跟你商量一下。”摸摸他的肱二头肌。 “很快的。”指尖点点他的喉结。 对方不睁眼,她就不停说,一直玩,可谓是占尽了便宜。 陆沉舟不想睁眼,不想起来。 可他不起来,总有兄弟起来。 “陆沉舟,你别装睡,你明明有感觉。” 林晚秋眼珠一转,直接选择对准他的薄唇—俯身吻上去。 用从陆沉舟那里自学出来的技巧。 陆沉舟喉间发出压抑已久的低哼,呼吸乱了几拍。 手掌扣住她的后颈,再也克制不住地加深这个吻。 男人的闷哼与女人的呜咽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尽是急促的喘息。 明明是林晚秋先主动的,最后还是她先招架不住。 就跟被妖精吸走阳气似的,蔫儿蔫儿靠在陆沉舟怀里,喘着大气。 “现在,你能,听我,说正事了吗?” 陆沉舟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眼中情欲尽散,只有藏在深处的爱意,不论如何都无法有丝毫消散。 嗓音仍是哑的,开口却是庄严肃穆。 “你说。” “…你这么严肃干什么?”林晚秋嗔了他一句,不敢再耽误时间,提起她在饭桌上冒出的那个想法。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李叔说村里要办小学了?” 原来是这件事。 陆沉舟点点头。 当时他还想过,若晚秋想要冬冬陪着她的话,就算在这里也不用发愁小学没地方上。 看来她真的这么想。 “你是想,促成村小学建立?” 陆沉舟不介意出钱出力。 左右家里的钱都在林晚秋那里,届时母子两个都留在村里,他孤家寡人一个更没有花钱的地方。 林晚秋嗯了一声,开心地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还是你懂我,我还没提呢你就猜到了。” 是啊,陆沉舟猜到了。 他早就猜到了。 “你想怎么做不用跟我说,我都…支持。” 不管是否愿意,他只能支持。 林晚秋坚持要说。 “不行,还是要问一声的,毕竟是你用婚前赚钱盖的砖瓦房,才换来的房子。” “房子?”陆沉舟乍然转头,紧紧盯着她的眼。 “对,就是这里的房子啊,”面对他的惊讶,林晚秋略带不好意思,“李叔当时说没房子用来开办小学,我就想到了这里的房子。” “咱们村里人口不算多,孩子也少,这里的房子腾出来的话绝对够用。” 陆沉舟心绪复杂。 既庆幸于林晚秋没提分开,再次为她的善良惊叹,同时也颇为心疼。 “把房子让出来给村里,以后你住哪里?” “我?” 不该是他们一家子吗? 林晚秋没多想,只当陆沉舟口误,不过她确实考虑过。 “我们平时在军属院,回村里的时候不多。” “而且孩子们只是白天在这里上课,晚上肯定会回去,就算我们偶尔需要回来住上几天,应该不耽误晚上住,再不济还能住镇上的招待所嘛。” “你觉得呢?” 轻柔的女声一口一个‘我们’,就好像他们是一个整体,是不可分割的部分。 这些话语像一道惊雷炸响,劈开了积压已久的层层阴霾。 “把房子暂借给村里开小学用,你和我一起回去?” 他下意识地重复着,每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紧绷的神经上,带来一种近乎眩晕的喜。 “是这个意思,暂借。” 林晚秋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回来之前没想过会有房子,但既然现在我们有了房子,那肯定就得想一下后面的问题。” “今天白天的事你都见了,也亲身经历的,你家里那两位看起来不是善茬。” “签协议的时候,他们就满脸的不服气,眼神带着算计,指不定在想什么坏主意。” “要是我们走了,到时候他们又说房子是陆家的,想方设法占着房子怎么办?” 第128章 她不是为赵方明回来的! 林晚秋打量着陆沉舟的脸色,补充问了句。 “你不会觉得他们就算再不好,也是你的家人,做事不能做太绝吧?” 以对方先前的表现,不像是会这么想的人。 但血缘关系很难说。 哪怕她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把握,为避免夫妻之间日后有隔阂,面对二人共同的事时,也不愿意一个人做下决定。 所以她当时没说,而是留到晚上和陆沉舟商量。 “不会,”男人指腹在她腰间摩挲着,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珍重,凝着她澄澈的杏眸,仿佛要从中汲取一丝能让他彻底安心的力量。 “你和冬冬才是我的家人。” “至于他们…我仁至义尽了。” 有陆沉舟的肯定,林晚秋放下心来。 “那我明天就找村长说,让他们置办点桌椅板凳就行,到时候带孩子来这里上课。” 等这里成了村小学,事关全村人孩子的学习问题。 李来娣母子俩就算真想做点什么,全村人能饶过他们? 反正不能让他们占到便宜。 解决完这件事,时间已然很晚。 林晚秋哈欠一个接着一个的打,顾不上再谈其他,抱着眼前的大暖炉很快沉沉睡去。 睡梦中头上似乎多了只大手。 极其温柔地在头顶抚摸。 一下又一下。 …… 次日。 林晚秋破天荒地早醒。 她睁开眼时,陆沉舟尚未醒来。 想着路上的几天陆沉舟太过辛苦,林晚秋没忍心叫醒他,悄声爬起来去灶房做饭。 昨天淘换来的东西还有不少,做一顿早饭绰绰有余。 首先,生火烧柴。 林晚秋抱起一堆柴火正要离身,忽然隐隐约约地看到柴火堆后面似乎有点什么东西,黑乎乎的。 她没当回事,随手扒拉了两下。 一双脏兮兮的棉布黑靴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是…” 林晚秋拿起来看了两眼,顿时认出这双靴子是她过去给赵方明的。 前世林晚秋从视频上学习过不少缝补小技巧,再加上后来的练习,才能有如今的一手好针线活。 没觉醒记忆前,她的针线活属实不好,还自告奋勇去给赵方明缝制靴子。 赵方明除了刚开始收了两三双,之后许是被同住的知青嘲笑过,便不肯收了,反而变着法子从她这里要钱。 这双靴子应该就是那时候剩下的,她走的时候根本没拿这些东西。 不过这靴子怎么会在灶房的柴火堆里? 林晚秋百思不得其解,同时还很尴尬。 昨天她和陆沉舟在这里待了那么久,还好对方没发现这双靴子,否则黑历史就暴露人前了。 林晚秋越想越尴尬。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用灶台生了火,将靴子一股脑扔进灶台里当柴火烧。 这双靴子不含科技,是纯棉布制成,烧起来没有刺鼻气味,只有淡淡的焦糊味,和烧柴火的味道混在一起,几乎闻不出来。 眼睁睁看靴子烧成灰,林晚秋去忙活着准备饭菜,一回头却撞见陆沉舟不知何时出现,站在灶房门口正注视着她。 林晚秋心里咯噔一下,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看到什么? “刚刚。”陆沉舟回。 林晚秋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到底看没看见,但他没有提,应该是没看清,她也按下没问。 烧个黑历史还差点被抓包,也是没谁了。 林晚秋暗暗吐槽一句。 陆沉舟很自然地上前几步,上手帮着做饭。 林晚秋顾不上吐槽,跟他一起忙活。 她醒的早,这个点冬冬还没起床。 按理说在村里他们没事干,起这么早没用,不过在军属院的时候陆沉舟天天要一大早赶去部队,生物钟都定型了。 换做前世林晚秋肯定起不来。 想到这里,她想起此行的目的,看了眼身边人。 “陆沉舟,我有事跟你说。” 再次听到‘有事’两个字,陆沉舟下意识深吸口气。 不等他说什么,林晚秋已然开口。 “从我提回石溪村以后,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我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陆沉舟呼吸一滞。 某种即将摊牌的沉重感压在头顶,又像是等了许久,终于等来这审判的日子。 他轻轻地吐口气。 “嗯。” “你说吧,不管什么决定。” “…什么什么决定?”林晚秋一脸懵,抬手去摸陆沉舟的头,“你是不是一路上累糊涂了?” 男人太高,没摸到。 好在男人懂事,低下了头。 感受着手心的温度,林晚秋撇撇眼。 “这不是没事吗,说什么胡话?我都还没告诉你,我来石溪村的目的,你在这儿问什么决定?” 林晚秋是没说,可陆沉舟都知道。 曾经子弹穿肩而过,仍能单手举枪冲锋的男人,面对即将到来的分别时,却怯懦到连一个字都不敢问出。 他怕他一旦问了,就连这片刻温存都不复存在。 喉咙咽下苦涩意味,陆沉舟偏过头哑着嗓子开口。 “你可以不说。” 林晚秋满头黑线:“都到这里了,我要是再不说,还带你过来干什么?” 陆沉舟僵在那里许久,颤着嗓音吐出三个字。 “那你说。” 林晚秋抿了抿唇,扯出一个笑容,颇为‘友好’地提议。 “说归说,手上动作别停,麻溜做饭,待会儿冬冬该醒了。” 陆沉舟神情麻木,悲痛地做饭。 林晚秋看得满意,说起正事。 “我这次过来,是来拿遗物的。” “我娘临走前留下的遗物目前还在林家,这次我之所以回来,就是想要拿回遗物。” “不过她们肯定不会轻易给我,我不知道遗物藏在哪里,怎么拿回来呢?” 话音落下。 灶房内响起咣当一声巨响。 陆沉舟手里的菜刀剁进菜板,萝卜块滚落进油锅里,炸起滚烫的油星,溅落在他的手臂上。 可他浑然不觉。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是为赵方明回来的! 这个认知骤然钻进心口,酸涩胀痛,后知后觉出一股隐秘的甜。 像极了初九那天,他喝到的腊八粥。 甜得他现在都忘不了那番滋味。 他咽下这口甜。 任由这般滋味在心头弥漫开来。 “不用担心,有我在,你不是一个人。” 第129章 林大壮 林晚秋:…… 被后世网络上的梗冲击多了,听着这话总觉得像是在骂人。 她甩甩头,甩掉这种被腐蚀过的不良念头,紧跟着觑了陆沉舟一眼。 “油都溅胳膊上了,不知道疼?” “过来拿水冲一冲。” 说完她就往水缸那边走,走了两步发现陆沉舟还站在原地,根本没跟过来。 她这下直接开瞪,走过去拽住陆沉舟的手往外拉,声音拔高一个度。 “还愣着干什么?” “冲凉水去,等会儿疼了就有你受的了。” 被烫油溅到刚开始并没有多疼,但要是当时不冲凉水,真疼起来可就晚了。 掌心里女子的小手柔弱无骨,陆沉舟的世界却像是一下子有了支撑。 他握紧这只手,感受着手臂上冰凉的水,低低地笑出声。 林晚秋正给他浇水,听到声音无语抬头。 “…你笑什么?” “我很高兴,”陆沉舟凝着她的眼,眉眼认真,“晚秋,看到你这么关心我,我很开心。” 这般郑重其事地说出来,倒是让林晚秋脸上一臊。 嗔他一眼,连声音都低了八度。 “你是我的爱人,关心你不是很正常吗?” 陆沉舟耳朵动了动,心中忽然生出莫大的勇气。 他问:“那别人呢?” 正想答一句‘别人关她什么事’,林晚秋却忽然想到张嫂和蒋稻礼等人。 前世她年纪轻轻父母双亡,一个人独居,身边也没有朋友,确实不在乎别的人。 但如今不同,她不仅有了陆沉舟和冬冬,还有几个要好的朋友。 这话说不出来。 林晚秋让陆沉舟放宽心。 “别人哪能跟你比?我们是夫妻,是一家人,别人又不是。” 陆沉舟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摸索着林晚秋的手指骨节。 一旁灶台内燃烧的柴火升腾起白烟,模糊了他的神色。 他终究没有再追问。 只是把林晚秋往外推了推。 “这次的柴火有点潮,灶房烟大,你先出去等着,我来做饭。” 哪里是柴火潮才造成的烟大,分明是她往里面扔了双靴子。 林晚秋理亏不好说话,顺着陆沉舟的力道退出去。 转头去屋里叫冬冬起床。 顺便思考如何能从林家拿到遗物。 这一想,倒真让她想出一个主意… …… 一墙之隔。 林春娇正让林母去催林父做饭。 “让他快点做,我还急着走。” “听说卫生院要来一个新院长,估摸着时间今天或者明天可能就到了,昨天我大半晌的都没请假回来的,可不能被那边发现。” 林母埋怨一句。 “知道有这一茬子,你昨天还不请假?” “请假得有正当理由,”说到这里,林春娇不在乎地一笑,“再说了,不是还有我马叔在吗?” “你小点声!” 林母捂住她的嘴,左右看了看。 “自己心里清楚就行,别被人听了去。” 林春娇撇撇嘴,不以为意,正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某间屋里忽然传来动静。 一个肥嘟嘟的男娃,衣服都没穿好,睡眼朦松地跑出屋子,一看到她们就喊饿。 “娘,姐姐,爹把饭做好了没?饿死了!” “马上就好,”林母哄着,交代林春娇,“去,给大壮穿衣服去,大冬天的可不兴这样。” 林春娇眼中闪过一抹不耐,正想拒绝又想到什么,皱着眉将弟弟拎着。 她弟弟叫林大壮,前几天刚满五岁,比冬冬还要小上一点。 林母现在也不到五十岁。 当初她四十岁怀孕产子的时候,林父几乎跟整个村子的人都炫耀过了,没想到自己到这个年纪了还能有个儿子传宗接代,不知道有多骄傲,平时更是宝贝的紧。 同时还把林母视为功臣,被林母哄得把家里的活都揽到身上,农忙时分更是干的热火朝天,一心给儿子挣钱。 过去就连林晚秋也时不时地被他叫过来照顾林大壮。 他和如今很多男人的思想一样,在他们的眼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怕是嫁在隔壁也是别人家的,儿女自有偏向,包括是为他生下儿子的林母。 也是因此,哪怕后面林母对林晚秋过分,林父都不好说一句话,虽说没有帮着一起压榨林晚秋,但也算是一个默不作声的帮凶,冷眼旁观。 这边林春娇给林大壮穿好衣服洗完脸,林父也把饭做好了。 当着对方的面,母女两个不好多说什么。 一顿饭安静吃下来。 走之前,林春娇将林母叫到一旁。 “干什么?”林母眼神警告,担心林春娇说出什么此时不好说的事情来。 哪知林春娇根本没提,而是说起另一件事。 “遗物在你手里,我要你在上面…” 她压低嗓子,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是贴在林母身上耳语着交代完后面的事。 林母点头应允,却也有不认同的地方。 “这些日子你在外面折腾一圈,闹得惊天动地的,结果军护岗位没了,连镇卫生院里的好工作都成了后勤,我不知道你还想干什么。” “你现在也老大不小的了,能不能安生点?” “之前你马叔叔给介绍的人条件不错,家里父母包括他都是厂里的正式工,我看你还是…” “娘!你根本一点都不懂,”眼看林母越说越偏,林春娇根本就不想听,“反正听我的没错。” “只要这件事能成,陆沉舟他…可不是厂里的正式工能比的。” 应该说那些人远远比不上他。 林春娇心中涌起一股子骄傲劲儿,再三强调让林母听她的话。 林母自无不可地应下。 只是望着林春娇离开的背影,心中的担忧并没有少。 林春娇不知道林母的担忧。 想着即将发生的事,她心中岂止是一个高兴能说得完的。 要不是担心新来的院长会出幺蛾子,她恨不得留在村里目睹接下来的盛壮。 等时机成熟,她就能伺机而动… 林春娇步伐轻快,几乎能看到胜利正在向她招手。 努力这么久的东西,马上就要实现了。 她满心欢喜。 一路回到镇卫生院。 却发现这里氛围不太对。 “这是我的地方,我的东西好好在上面放着,你们凭什么给扔到地上?” 第130章 苏知夏 林春娇一来后勤处,就看到自己的东西在墙角扔了一地,气得她当场破口大骂。 脑中甚至都想好该如何给马副院长告状了。 可往日里对她讨好有加,哪怕不愿意低头讨好,也不敢说反驳话的人。 此刻却对她不屑一顾。 似乎被压抑多年总算能扬眉吐气了,毫不客气地指着她。 “扔的没错!” “新上任的陈院长昨天就来了,当场就发现你没在卫生院,而且连假都没请,擅离职守跑了出去。” “陈院长说你擅离职守,一点都不把卫生院的纪律当一回事。” “既然你觉得卫生院不重要,那也不用在卫生院待着了。” “从今天起,你就在家里思过,什么时候院长觉得你的思想教育达标了,你才可以来。” 什么叫在家思过,这分明是想把她踢出队伍! 至于后面思想教育达标的这个条件,只要那个所谓的院长一直说她不达标,不就可以一直拒绝她回来了吗? 林春娇当即想到这些。 再看看周围人嘲笑的嘴脸,她马上怒了。 “一群见风使舵的家伙,你们给我等着!” 她气急败坏,地上那些东西也不要了,转身冲进马副院长的办公室。 “马叔叔,你一定要给我做主惩罚后勤部那些人,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过分,她们…” 话没说完,林春娇顿在原地,看着办公室里多出的陌生中年男人就是一怔。 与此同时马副院长看使眼色不管用,更是一拍桌子打断。 “林春娇!是你破坏纪律被部队医院送回来,我让你在后勤部做事,你却又一声不吭跑出去。” “陈院长下的惩罚都是你咎由自取,哪能怪得了别人?” “我现在看到你就烦,去去去,你也别在这儿待着了,赶紧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通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来!” 说到陈院长时,他还特意看了眼旁边的中年男人。 林春娇便懂了,这位就是新来的陈院长。 虽然心有不甘,但她还是顶着骂声顺势退下。 “先别走,”陈景和叫住人,在她和马副院长之间看了看,似笑非笑的,“这位就是昨天没在的林春娇同志?” 马副院长尴尬地点点头。 同时心中腹诽,早就打听过陈景和为人刚直,醉心医术。 这样的人不该和院里另一位副院长一样,不问世事,安心当院长,把权力继续交到他手上不变动吗,怎么还这么敏锐? 他暗骂一声,正想说点什么糊弄过去。 就听陈景和啧了一声。 “林春娇同志称呼马副院长为叔叔,不知道两位是有什么样的亲戚关系?” 马副院长面色急变,干笑几声。 “就是一个称呼,我觉得在卫生院没必要那么严肃称呼,所以就…” “哦…原来是这样啊…马副院长真是平易近人。” 陈景和打着机锋,和马副院长有来有往又聊起来。 但不论如何,林春娇的离开都已成定局。 就算碍于规定,目前陈景和尚不能因为一个擅离职守就彻底将她开除,但那一天想来也不愿了。 这下林春娇不用遗憾看不到她想看的盛壮了。 可她并不高兴,甚至可以说是失魂落魄。 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镇卫生院。 …… 吃过饭,林晚秋拎着家里的几样东西,找到了村里的王大嘴。 王大嘴顾名思义,嘴巴比较大,并不单指她外形上,还有她的性格上。 王大嘴比较好听八卦,平时村里的大事小情,几乎有点风吹草动她都能知道,而且还是女承母业,从她亲娘那辈就继承过来的能力。 最关键的是,王大嘴虽然八卦,但没影子的事从来不乱传,传的都是些起码有点眉目的事情,算是村里八怪的权威型代表人物。 因此想要了解村里的什么事,找王大嘴再合适不过了。 见到林晚秋,王大嘴同样热情。 昨晚她的男人就在被陆沉舟邀请的人之列,晚上回来的时候带来的肉包子,还有用猪油炒得油滋滋的菜,以及那些掺白面的饼子。 她闻着香味愣是没舍得吃,全家人等家里的小崽子们吃完,才吃下他们剩下的一个菜底。 可哪怕是菜底也是香喷喷的,几个大人就着掺面饼子,把碗底刮了个干干净净,一点油腥都没剩下,比洗过的还要干净。 梦里打的嗝都是香得嘞。 早上她在家把碗洗了以后,本来就是要去送回给林晚秋的,没想到会在半路上碰到。 过去王大嘴和林晚秋不熟,对她的印象也不大好。 但今天不同。 昨天自家男人回来后,明明白白告诉她,能带回这些东西都是靠林晚秋慷慨。 一想到昨晚的菜,王大嘴脸上的笑就再也抑制不住地迸发出来。 “晚秋妹子,一大早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王婶,我来找您问点事。”林晚秋紧跟着道。 王大嘴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拍拍胸脯。 “想问什么?只要婶子知道,肯定都告诉你。” 林晚秋诧异她这么好说话,但反应速度不慢,马上问出。 “我从小没见过姥姥姥爷,过去听说我娘是外面来的人,你知道她是哪里的人,又是怎么来的我们石溪村吗?” 王大嘴了解一些。 “苏知夏确实是外面来的,具体哪里人她没说过,我们也不清楚,不过大家都知道她成分不好,在村里过得不好。” “刚好林根生家里根正苗红,娶不到媳妇,俩人就这么着被人撮合到一起…” 那时候奉行‘越穷越光荣’,越是世代贫农,越是根正苗红。 所以有很多出身好的,反而配一个大字不识,或许长得都其貌不扬的。 王大嘴的话说到这里。 林晚秋却敏锐地抓住其中几个字‘成分不好’。 这四个字足以代表很多。 这时王大嘴忽然一拍大腿:“对了!你娘刚嫁过去时,总对着村口对着某个方向发呆,有回我听见她嘀咕念到‘香江’两个字。” “你说她会不会和香江的人,有什么联系?” “不过香江离咱们这里那么远…” 后半句话,她带着些许试探。 说实话,当年她也就是这么听了一句,都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这么多年从没往外说过,要不是现在面前的人是林晚秋,她是决计不敢说的。 这个林晚秋倒是不得而知。 她暂时揭过这茬,点头说了谢谢,将手里拎着的东西一股脑递给王大嘴。 “王婶儿,你能再帮我一件事吗?” 翻看着竹筐里的麦乳精,核桃酥等好东西。 王大嘴想要推辞。 可林晚秋坚决让她收下,一副她不收下,就不说是什么事的样子。 王大嘴只好收了,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地问。 “什么事?” 第131章 没有用的东西 交代完那件事,林晚秋和王大嘴约好后续,并承诺事成之后再给她另外的钱和票作为报酬之后,便打算离开。 却见王大嘴欲言又止。 “那个…” “怎么了?”林晚秋直接问。 “本来这种事是你的家事,不该我来说,不过…”王大嘴犹豫着说出,“你回来以后,有没有回家看过?” 昨天林晚秋刚跟陆家人分割过户了房子,而且在原陆家住的,这件事王大嘴的男人也是见证者之一,她问的这个‘家’自然不是陆家,而是指林家。 林晚秋不明所以:“回过,怎么了?” 王大嘴:“见过你爹林根生了?” “没有。”林晚秋实话实说。 王大嘴便是叹了一口气。 “你可能不知道,你拿着钱走了以后,王梅母女俩气得不行,非说要去告公安说你偷了家里的钱,要让公安抓你去坐牢。” “谁想到你爹那个一向听王梅话的人居然力排众议,第一次在她们两个面前表现的那么强硬,愣是不让她们去报公安,说那样你就毁了。” “还说…说那些钱本来就是陆沉舟给你的,让你拿走就拿了,说他以后还会再挣工分,不会少她们的。” “王梅母女俩当然不干,毕竟工分一个月才能挣多少?更何况农闲时候有没有工分挣都不一定。” “可你爹说了,想报公安可以,必须要先离婚。” “以后王梅和林春娇过,他带着大壮爷俩单过,硬是把王梅母女两个吓住了,这才没有去报公安。” “之后那几天我还见他时不时站在村口往外望,回去的时候眼都红了。” “我猜他是想你了,不知道你在哪里,担心你在外面过不好。” 林晚秋默默听着,末了像是听了个故事一样,平静地哦了一声。 “所以呢,王婶是想说什么?” 王大嘴知道自己不该多话,但她没控制住。 “你小时候根生对你挺好的,就是后面王梅母女两个来了以后,他夹在中间才不好做事。” “不过…嗐!父女俩哪有隔夜的仇?” “昨天我还看到他围着你们房子转悠,就是不敢进去呢,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或许可以…” “王婶,”林晚秋出言打断,露出礼貌微笑,“我该回去了。” 王大嘴心里叹了口气,明白林晚秋的选择。 她没有多说,告别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林晚秋维持的假笑当即淡下。 林根生过去的好不是作假,但后面的不好也很明显。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都放任了王梅母女两个对她做的事,伤害已经造成,不是一句‘弥补’,一个‘血缘关系’就能打消的。 林晚秋面无表情地往家走。 还没到家门口,远远地就看到林根生的身影。 他拎着个小竹篮,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带着林大壮绕着她的房子溜圈,时不时盯着门缝往里望一眼,颇有些望眼欲穿的感觉。 林大壮走得累得慌,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们还要转多久,不能回去吗?” 林根生抱起林大壮:“累了?你…再等等。” 林大壮:“有什么好等的?娘说林晚秋偷走家里的钱,你是想找她要钱吗?” “叫什么林晚秋?那是你姐姐!这次她回来以后,还没回过家,想来是怪我了…” 林根生惆怅地望着大门,不知想到了什么,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发现才将手上的竹篮放到大门口,并叮嘱林大壮在家时什么都别说,一步两回头地回了家。 竹篮里放着十个鸡蛋。 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鸡蛋可是个好东西,还能当硬通货换东西。 以林根生的家庭地位,能攒下十枚鸡蛋绝对不容易。 但林晚秋没有领情。 她直接拎着竹篮敲响林家大门。 出来开门的是王梅,见到是她,第一句话就是。 “遗物我找不到了,等什么时候我找到再给你。” “不是找遗物。”林晚秋将竹篮递上去。 “这个是你的吧?不知道为什么跑到我的门口了。” 王梅接过篮子,马上想到原因,回头狠狠瞪了身后的林根生一眼。 “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我…”林根生欲言又止地看了林晚秋一眼,嘴唇无声蠕动了几下,却最终什么都没说,“我不知道。” 他没承认,但王梅哪能猜不出来。 林晚秋送完竹篮,刚回到家里,就听见隔壁传来王梅的声音。 “林根生你什么意思?她林晚秋把家里的钱都拿了,你不让报公安也就算了,还要把家里剩的鸡蛋也给她,你倒是大度!可我们一家子吃什么喝什么?” “她手里那么多钱,还能买不起一个鸡蛋,哪轮得着你去献殷勤?” “看到了没,她根本就不稀罕你的东西!” 她越骂越脏。 而林根生始终都没有说话。 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 林根生不是刚开始就对她不管不问的,最开始他知道表面先向着王梅。 再说些林家条件不好,能娶到王梅不容易,他平时要干农活,需要有人来照顾林晚秋,不能让王梅再跑了的话,让林晚秋忍一忍,同时给她一些补偿。 有时候是一个鸡蛋,有时候是一个花环,甚至一个空头承诺。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林根生的承诺许了一个又一个,人也变得麻木,理所应当地让林晚秋去承受那些。 他是没做过分的事,可他比做了还要过分。 拥有两世记忆,林晚秋早就不是几个鸡蛋能哄好的人了。 她知道真正的好是什么,她并不缺爱,不会和未觉醒记忆前一样,为了想要父亲的认可,以及那所谓的一点点父爱,去委屈自己,成全他人。 有些东西求不来就不求了。 反正也都是些没有用的东西。 “晚秋,你没事吧?”陆沉舟担忧地问。 冬冬跑过来抱住林晚秋,捂住她的耳朵。 “娘,别听。” 是恶评? 林晚秋被自己脑补出来的话逗笑,笑着掰开冬冬的手。 “没事,娘是大人,可没有那么脆弱。” “走,我们先回屋。” 回屋关上门,将隔壁的声音全都隔绝于外,林晚秋说起她先前在外面做的事。 陆沉舟眼前一亮:“好主意。” 林晚秋眯起眼:“接下来只要等着,让王梅自己把遗物送出来就好。” 第132章 后娘王梅有古怪 因为十枚鸡蛋,王梅和林根生吵了很久的架。 再加上要完成林春娇走之前交代的事,她忙到很晚才出门。 走到某个拐角,她看到不远处的王大嘴,正和几个人人秘密说着话。 王梅心头一动,不由凑上去。 王大嘴嗓门大,哪怕说着悄悄话声音也不小,她没走几步就听到了。 “哎呦喂!不是我说,你们最近可得注意着点。” “注意什么?”有人不解追问。 王大嘴不知想起什么,一脸后怕地指了指天。 “最近上面又在查那些旧社会的毒草,你们懂的,就是前些年‘破四旧’那些东西。” “听说十里村,就是山另一边,村长丈人家隔壁的那个村子。” “有一户人家就因为翻修房子的时候,在底下挖出来了他奶奶陪嫁的金簪子没主动上交,全家都被叫去上学习班了!” “老刘头那么大的岁数,还挂着牌子在台上站了一天,那叫一个惨呦!” “啊?”周围人不解,“就一个簪子,至于吗?” 王大嘴压低声音:“怎么不至于?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刘老太生前家里成分不好,他们村子当年分土地,分的就有他们家的…” 说到这里,众人就都懂了。 他们又是担心又是庆幸。 “还好我家里往上数三代都是农民,不存在这种事。” “是啊,不然这也太可怕了…我可不想上台挨骂。” “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忽然有人提出不同意见,“老刘家是没主动上交,被搜查出来才会遭罪。” “要是主动上交,或者不藏在自己家里,就算被人找到了,他们也不知道是谁的,怎么会连累到自己?” 王大嘴听着她们的谈论点点头。 “说的好像有道理,不过我可没需要藏的东西,根本用不上。” 其他人点点头,又聊了几句便各自散开。 只剩下不远处,王梅脑海中回荡着王大嘴说的那些话,惶恐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她大喘一口气,像是忽然回过神一般一个支棱惊起,口中喃喃着。 “东西不能在家里放着,我得回家,回家看看东西…” 她拔腿就走,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飞速回家。 一回到家,王梅便直奔屋里而去,不一会儿便抱出一个红木梳妆匣。 那红木梳妆匣泛着深沉的琥珀光,铜鎏金花纹嵌着细碎螺钿。 四角磕痕虽旧却透着贵气,一看就是从前大户人家的物件。 她抱着梳妆匣走出去,就差一步迈出大门的时候,她一拍脑门。 “不行,这样出去肯定让人看见了。” 她再次回屋,没过多久重新走出。 只不过这次王梅手上已不见红匣子,只有背上多了个竹筐,筐口盖着一块布遮挡,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屋里响起林根生的声音。 “又去镇上?” “快过年了,去买点东西。” 王梅表情自然,没有回头,向着某个方向离开。 林晚秋本来是想吓唬王梅,等对方吓到以后,自然不会再留着遗物这种定时炸弹,而是会乖乖送上门。 没想到人吓是吓到了,可吓得看起来已然是傻了。 不仅没有想到把东西给她,反而要拿着东西离开。 “她去镇上干什么,难道是要拿给在镇卫生院的林春娇?” 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不确定,”陆沉舟沉吟一句,“你在家照顾冬冬,我跟上去看看。” 林晚秋自无不可。 她就是个普通人,不像陆沉舟身手好,还有藏匿及反侦察能力,贸然跟上去很可能打草惊蛇,无法摸清对方的真实目的,自然不如让陆沉舟一个人跟上去的好。 再说另一边。 陆沉舟跟着王梅,一路来到镇上。 眼睁睁看对方走到镇卫生院附近,却没有进去,而是走进附近的某处人家里。 没过多久,这户人家走出一个陌生老太太,出门进了镇卫生院,从镇卫生院领出来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 对方表情很差,边走边埋怨。 “我不是说过吗,最近来了个新院长不好糊弄,不是要紧的事就别来打扰我,你怎么大白天的还找过来?以后就算天塌下来也别来找我。” “熬过这一阵,等我把新院长拖下水…” 他声音很低,故意压着嗓子说话。 要不是陆沉舟特意练过耳力,或许连这几句都听不清。 饶是如此,随着男人走远,进了院子,后面的话也听不见了。 屋内。 马大志不甚在意地睨了王梅一眼。 “你不知道怎么办,所以就把这烫手山芋扔我这里?” “当初就让你全都处理了,谁让你舍不得,非要留到现在?” “那怎么办?”王梅六神无主,“已经留了,总不能再出什么事。” 老太太也在旁边劝他。 “大志,你就想想办法。” 马大志不慌不忙开口:“先别慌,你先想想,这里面是谁的东西?” 王梅:“苏知夏?” “对!”马大志笑了,“苏知夏是你那个继女的亲娘,亲娘的遗物,自然是要物归原主喽。” 只要最后搜查的时候,遗物是在林晚秋手里,那么自然就是林晚秋私藏。 现在这年头谁敢跟封建物品沾边,尤其还是旧时地主家的物件。 林晚秋完了,连带着陆沉舟这个身为丈夫的团长也要受到影响。 想到这一点,王梅通体舒畅。 马大志不耐地看了她一眼。 长得还算漂亮,可惜胸大无脑,要不是…他根本不想管这事。 “行了,你先回去,也管好林春娇,别再让她整幺蛾子出来。” “春娇?春娇怎么了?”王梅想问什么。 马大志挥挥手,懒得再说什么。 “等她回去你自己问她,我先走了,你也赶紧回村里。” 他走得头也不回。 王梅不甘心地望着他的背影。 …… 另一边。 林晚秋在家等结果,却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林根生独自上门,手里还拿着一颗煮熟的鸡蛋,看到冬冬俯身露出一个和蔼的笑,略显拘谨。 “冬冬叫姥爷,姥爷给你吃鸡蛋。” 第133章 是来拉屎的吧? 冬冬是选择是—— 张开双臂挡在林晚秋身前,勇敢地大声说不。 “我不要你的鸡蛋,娘也不会跟你过去的!” “你别想再欺负娘!” 过去林晚秋在林家过得多不开心,冬冬都看在眼里,那时的他同样不会反抗。 可现在不同。 娘变了,变得越来越厉害,而且他还有爹在身边。 爹说过他是男子汉,他可以保护娘。 林根生僵在原地,抬头去看林晚秋,指望着能让她说两句话缓和气氛,管教一下冬冬。 林晚秋表情都没变一下,语气淡淡。 “过来有事吗?没事就回去吧。” 林根生被刺了一句,也没有恼,仍赔着笑。 “爹是想说之前的事,虽然你把鸡蛋给你娘,让她训了爹一顿,但是爹不管你。” “你娘她不是不给你吃鸡蛋,是她自己也舍不得…” 一口一个‘你娘’的,林晚秋根本听不下去,一个白眼打断。 “有事说事。” 林根生面上闪过尴尬,佝偻着背,小心翼翼地觑了她一眼。 “爹这次过来,是来道歉的。” “你走的这段时间,爹在家照顾大壮,还要给你娘和妹妹他们两个做饭,几乎什么都干…” “大冬天的没农活干,水缸里的水结着冰碴,我天不亮就得劈柴烧水,每次都要用力才能敲开冰面。” “可她们说烧热水废柴火,我只能蹲在水井边用冰水搓洗全家的衣服,每次都冻得手指发紫。” “回来还要听你妹妹数落,说家里没钱揭不开锅,非要我去镇上找个黑市倒腾货物。” “那可是倒买倒卖,是犯法的啊!” 讲到这里,林根生哽咽了。 “晚秋啊,是爹对不住你。”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那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明明说好了熬过那一阵就好,怎么就到了今天呢…” 他越说越伤心,微微侧着头,不让林晚秋看他的眼睛,仍在维持一个父亲高山般的姿态。 却听林晚秋声音平静,反问一句。 “所以呢?你今天来找我,是过来告诉我,你在那边吃了苦受了罪,想让我心疼你,留下来继续接替你的位置,帮你受磋磨?” 林根生骤然回头,眼眶还泛着红,满眼的不敢置信,颤抖着唇角。 “你…你竟然这么想我?” “那不然呢?”林晚秋猜测着,掰着手指头细数,“要不就是来要钱的?” “他们不是说你没钱,让你去倒买倒卖吗?只要从我这里把钱拿回去,你们就有钱了,不用你去做违法的事。” “要不就是林春娇被从部队医院赶回来,你们想让沉舟帮忙做什么?” “总不能是林大壮吧?他才五岁,能有什么事…” 林晚秋越往下数,林根生的脸就越白。 眼看她还要继续往下猜测,林根生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是你爹,是你亲爹!” 林晚秋严肃点头:“多谢提醒。” “是我疏忽了,亲爹的话,还可能用回去尽孝这个好理由,那么…” “林晚秋!”林根生厉声喝止,一副伤心到不行的模样,“我是你亲爹,过去是我不对,不知道你过的那么苦,可是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想要弥补你。” “你为什么还是总觉得我要害你?” 林晚秋笑了,眉毛一扬。 “知道错了?不,你只是知道怕了,知道心疼自己了。” “王梅母女两个过来林家,到现在十五年的时间,你想过改变,想过弥补吗?” “你的弥补就是一巴掌之后的那个红枣,可吃完红枣就是下一个巴掌,无休无止。” “爹不是,爹也想过…”林根生还想说什么。 林晚秋却不想听了,似笑非笑地瞥过去一眼。 “行啊,你说你想弥补。” “那么我允许你弥补,刚好我在部队那边找了个工作,冬冬平时没人看着,过几天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到那里帮我看冬冬。” “你说怎么样?” 林根生为难:“我也想去,但这里还有大壮他们,我总不能丢下一大家子过去…” 林晚秋嗤了一声。 “这点事都办不到,还说什么弥补?” “你是能帮我出力,还是能给我出钱?” “到中午饭点时间,我就不留你了,毕竟你是我亲爹,总不会看我现在过得好了,过来贪图我这一顿饭吧?” 说到最后,她脸上溢出一抹讥讽。 林根生听完整个人僵在原地,嘴唇抖得像筛糠,苍白的脸涨成猪肝色。 嘴唇几次蠕动,终究没挤出一个字,活像生吞了十只苍蝇。 “行,我走。” 转身的那刻,他的脊背愈发佝偻下去。 脚步沉重,却带着落荒而逃的意味。 耳边还隐约传来冬冬和林晚秋的对话。 “娘,他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 “大概…是过来拉屎的吧?” 反正也是满嘴喷粪,恶臭的很。 行至门口的林根生踉跄一下,头也没回地走远了。 只有半开的大门能昭示出,先前这里来过人。 “走,咱们做饭去。”林晚秋收回目光,抱起冬冬,面上一丝表情也无。 冬冬却感觉出什么,拉住她的手。 “娘,你还好吗?” “我没事。” 只不过是被这一世的回忆影响了情绪。 未觉醒记忆前,林晚秋是真的听了林根生的话,去顺从王梅,孝敬王梅,做好一个姐姐去照顾林春娇。 被林根生画的饼催着走,把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没考虑到她自己。 所以林晚秋虽然恨铁不成钢,但她从不怪自己过去蠢,顶多是为自己的黑历史尴尬。 在这样的教育环境中,周围全都是这样的人,没有现代记忆的林晚秋只能野蛮生长。 如果她能惊醒,能反抗,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拯救自己于水火,那林晚秋会为她鼓掌,为她惊叹。 可即便她被人牵着鼻子走,困于道德绑架之中,渴望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亲情,成为一个后世人眼中的‘蠢货’,林晚秋也不会因此鄙夷她。 是蠢货又如何?那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制约人的是这个时代,而非人本身。 踩着前人肩膀站起来的人,没资格看不起铺就脚下路的前人。 因为,那是我们来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