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缓后,明州市舶司提举姚大人,亲自带队,来接江统领。
刚刚听说江统领顶着雷鸣闪电驾船闯进了海里,可把姚大人给吓坏了。
这江统领可是皇上面前的爱将,若是不明不白死在了明州,死在了明州港,那他不仅别想再调回京城,就是头上现有的五品乌纱帽也保不住。
可是雷电和暴雨又太可怕了,冒然追随江统领而去,把小命给交代了怎么办?
姚大人在性命和前程之间反复横跳,迟迟做不了决定,跑去找江统领的长随商量:
“江统领亲自驾船到海里去了,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要派人去救?”
平安淡定得很:
“稍安勿躁,姚大人,且等等。”
姚大人虽不知要等什么,但看这长随这么胸有成竹,心下稍安。
毕竟江统领要是出了事儿,他最多是掉乌纱帽,这个长随可是要掉脑袋的。
要掉脑袋的人都不急,那就再等等。
可是等了好一阵,姚大人见那长随还是毫无动静,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喝茶,又坐不住了,问道:
“还等吗?咱真不派人去看看?”
哪怕人真出事了,要去收尸呢,也得积极点,事后追究起来,不至于被按个渎职的罪名。
平安依旧稳的一匹:
“不急。”
外面电闪雷鸣,这么大阵仗,江统领去了这么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姚大人实在是不懂,这长随怎么这么坐得住呢。
姚大人不懂平安,平安也不懂姚大人,急什么呢,瞎急,这么没有眼力劲儿,难怪当提举九年了,都升不上去。
侯爷是干嘛去了,哄夫人去了,靠什么哄,靠卖惨,让夫人不忍心。
他们这么一大群人跟上去,前呼后拥的,哪里还惨得起来,这个时候跟上去,纯属给侯爷添乱,也不知这姚大人在瞎忙什么。
要说急,平安内心才是真的急,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白芷了,相隔咫尺之涯,却见不得,谁能有他急。
但行军打仗就得沉得气,哪怕胜利在望,未到战机,就得忍耐。
白芷能不能留下来,关键得看侯爷能不能把夫人留下来,所以,不能急。
平安一直等到雨缓下来,侯爷这个惨卖得差不多了,才招呼姚大人:
“姚大人,咱们走吧。”
姚大人更是不懂了:
“不是,刚刚雨那么大的时候,咱们不去,这个时候,都风平浪静,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咱们就没必要去了吧?”
平安一步步教得心累,都不知这姚大人是怎么当上五品官的,但面上依旧笑呵呵地:
“姚大人,咱们去认认夫人的船,再认认夫人的人。”
万一侯爷没把夫人哄回来,夫人以后真留在明州长住了,可不就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认认夫人的船,认认夫人的人,以后冲撞了,大水冲了龙王庙,办砸了差事怎么办?这个蠢货!
姚大人听到平安几乎是在明示了,终于反应过来:
“对对对,得见见,是得见见,咱们快走!”
……
听到外面闹哄哄地,林月鸣醒了过来。
江升熟悉的气息包围着她,有一瞬间,她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甚至以为自己还在江家,在某个寻常的沐休日,夫妻俩儿挨在一起睡午觉。
感觉到林月鸣醒了,江升摸摸她的额头:
“醒了?我觉得你额头有点烫,船上有大夫么?叫来给你看看。”
林月鸣坐起来:
“我怎么就睡着了,船上就半个大夫,之前看过了,说是晕船,下船就好了。”
江升刚刚被她压着胳膊睡觉睡了这么久,胳膊都麻了,龇牙咧嘴地揉着胳膊:
“半个大夫的话,靠不靠得住?我觉得你多半是生病了,待会儿船进了港,得给你找个真大夫。你再躺会儿,外面多半是姚大人来了,他在明州都九年了,肯定知道上哪儿找好大夫,我去跟他说。”
留林月鸣在厢房休息,江升出了船舱,只见甲板上,果然是姚大人带了一帮人在登船。
一眼望去,姚大人几乎把市舶司的人都带来了,众位见过大世面的官员们,正围着望舒号,你一言我一语,各种角度夸赞望舒号实在是条天上地下都少有的好船。
把跟着回来的船老大夸得一愣一愣的。
真是奇了怪了,望舒号好是真的好,但它在海上都跑了好多年了,年年都过明州港,往年也没见这些青天大老爷这么识货啊?
今日这是集体被雷劈了?开天眼了?
江升先叫了平安过来,指着隔壁厢房道:
“你去请白芷出来,关于夫人的事儿,我有话要问她。”
平安知道侯爷这是给自己一个机会跟白芷说话,颠颠地就跑去敲门。
江升又拱手对姚大人道:
“姚大人,借一步说话。”
顶着众人艳羡的目光,姚大人一路小跑着跑了上来:
“江统领,您有事儿吩咐?”
平安也敲开了隔壁厢房的门,满脸灿烂地把白芷领了过来。
人都齐了,江升便对姚大人道:
“姚大人,我夫人病了,劳烦你帮忙请个大夫,要医术好的,信得过的。”
姚大人满口答应了,正要去安排。
江升叫住他,又对白芷道:
“你好好跟姚大人说说,夫人都是什么症状,最好让大夫提前有个数,把药也带过来,别再一趟趟跑,浪费时间。”
白芷也早想给夫人请大夫了,忙道:
“是,侯爷,这位大人,夫人自几日前,就一直吃不下东西,想吐,头晕。”
姚大人听了,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这症状,侯夫人不会是有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