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侯府,甜宠日常》 第118章 蠢货 雨势渐缓后,明州市舶司提举姚大人,亲自带队,来接江统领。 刚刚听说江统领顶着雷鸣闪电驾船闯进了海里,可把姚大人给吓坏了。 这江统领可是皇上面前的爱将,若是不明不白死在了明州,死在了明州港,那他不仅别想再调回京城,就是头上现有的五品乌纱帽也保不住。 可是雷电和暴雨又太可怕了,冒然追随江统领而去,把小命给交代了怎么办? 姚大人在性命和前程之间反复横跳,迟迟做不了决定,跑去找江统领的长随商量: “江统领亲自驾船到海里去了,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要派人去救?” 平安淡定得很: “稍安勿躁,姚大人,且等等。” 姚大人虽不知要等什么,但看这长随这么胸有成竹,心下稍安。 毕竟江统领要是出了事儿,他最多是掉乌纱帽,这个长随可是要掉脑袋的。 要掉脑袋的人都不急,那就再等等。 可是等了好一阵,姚大人见那长随还是毫无动静,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喝茶,又坐不住了,问道: “还等吗?咱真不派人去看看?” 哪怕人真出事了,要去收尸呢,也得积极点,事后追究起来,不至于被按个渎职的罪名。 平安依旧稳的一匹: “不急。” 外面电闪雷鸣,这么大阵仗,江统领去了这么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姚大人实在是不懂,这长随怎么这么坐得住呢。 姚大人不懂平安,平安也不懂姚大人,急什么呢,瞎急,这么没有眼力劲儿,难怪当提举九年了,都升不上去。 侯爷是干嘛去了,哄夫人去了,靠什么哄,靠卖惨,让夫人不忍心。 他们这么一大群人跟上去,前呼后拥的,哪里还惨得起来,这个时候跟上去,纯属给侯爷添乱,也不知这姚大人在瞎忙什么。 要说急,平安内心才是真的急,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白芷了,相隔咫尺之涯,却见不得,谁能有他急。 但行军打仗就得沉得气,哪怕胜利在望,未到战机,就得忍耐。 白芷能不能留下来,关键得看侯爷能不能把夫人留下来,所以,不能急。 平安一直等到雨缓下来,侯爷这个惨卖得差不多了,才招呼姚大人: “姚大人,咱们走吧。” 姚大人更是不懂了: “不是,刚刚雨那么大的时候,咱们不去,这个时候,都风平浪静,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咱们就没必要去了吧?” 平安一步步教得心累,都不知这姚大人是怎么当上五品官的,但面上依旧笑呵呵地: “姚大人,咱们去认认夫人的船,再认认夫人的人。” 万一侯爷没把夫人哄回来,夫人以后真留在明州长住了,可不就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认认夫人的船,认认夫人的人,以后冲撞了,大水冲了龙王庙,办砸了差事怎么办?这个蠢货! 姚大人听到平安几乎是在明示了,终于反应过来: “对对对,得见见,是得见见,咱们快走!” …… 听到外面闹哄哄地,林月鸣醒了过来。 江升熟悉的气息包围着她,有一瞬间,她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甚至以为自己还在江家,在某个寻常的沐休日,夫妻俩儿挨在一起睡午觉。 感觉到林月鸣醒了,江升摸摸她的额头: “醒了?我觉得你额头有点烫,船上有大夫么?叫来给你看看。” 林月鸣坐起来: “我怎么就睡着了,船上就半个大夫,之前看过了,说是晕船,下船就好了。” 江升刚刚被她压着胳膊睡觉睡了这么久,胳膊都麻了,龇牙咧嘴地揉着胳膊: “半个大夫的话,靠不靠得住?我觉得你多半是生病了,待会儿船进了港,得给你找个真大夫。你再躺会儿,外面多半是姚大人来了,他在明州都九年了,肯定知道上哪儿找好大夫,我去跟他说。” 留林月鸣在厢房休息,江升出了船舱,只见甲板上,果然是姚大人带了一帮人在登船。 一眼望去,姚大人几乎把市舶司的人都带来了,众位见过大世面的官员们,正围着望舒号,你一言我一语,各种角度夸赞望舒号实在是条天上地下都少有的好船。 把跟着回来的船老大夸得一愣一愣的。 真是奇了怪了,望舒号好是真的好,但它在海上都跑了好多年了,年年都过明州港,往年也没见这些青天大老爷这么识货啊? 今日这是集体被雷劈了?开天眼了? 江升先叫了平安过来,指着隔壁厢房道: “你去请白芷出来,关于夫人的事儿,我有话要问她。” 平安知道侯爷这是给自己一个机会跟白芷说话,颠颠地就跑去敲门。 江升又拱手对姚大人道: “姚大人,借一步说话。” 顶着众人艳羡的目光,姚大人一路小跑着跑了上来: “江统领,您有事儿吩咐?” 平安也敲开了隔壁厢房的门,满脸灿烂地把白芷领了过来。 人都齐了,江升便对姚大人道: “姚大人,我夫人病了,劳烦你帮忙请个大夫,要医术好的,信得过的。” 姚大人满口答应了,正要去安排。 江升叫住他,又对白芷道: “你好好跟姚大人说说,夫人都是什么症状,最好让大夫提前有个数,把药也带过来,别再一趟趟跑,浪费时间。” 白芷也早想给夫人请大夫了,忙道: “是,侯爷,这位大人,夫人自几日前,就一直吃不下东西,想吐,头晕。” 姚大人听了,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这症状,侯夫人不会是有喜了吧?” 第119章 到港 江升出去一趟,回来的举动就变得很奇怪。 林月鸣觉得口渴,正自己下床扶着桌子倒茶喝,江升一个箭步冲过来,夺了她的杯子: “你现在不能喝茶!” 林月鸣:? 江升弯腰抱住她,把刚下床一脸懵的林月鸣又抱回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你现在也不能劳累,你等等,我给你倒壶水来。” 林月鸣:?? 江升收了茶杯和茶壶,如一道旋风般抱着茶壶就往外冲: “白芷,哪里有热水,夫人要喝热水!快快快快快!” 江升火急火燎地找白芷拿了水壶,又以八百里加急的架势冲了回去。 白芷手里端着江升刚刚送出来的茶,平安手上则拿着要给侯爷换的备用衣裳,两人对看一眼,默契地往外走,绝不在这个时候跟过去当那没眼力劲的显眼包,影响侯爷发挥。 江升冲进厢房,手脚麻利地倒了半杯热水,拿手背试了试温度,不太满意,又拿了个杯子,两个杯子来回倒腾几次,觉得水温差不多了,这才给林月鸣送到床边去: “来,喝这个,我试过了,不烫的。” 林月鸣接过水杯,更加疑惑地看着他:??? 江升一下很紧张,要去拿她的杯子: “水温不合适?太烫了?还是太凉了?我重新给你倒。” 林月鸣朝他摆摆手,把水喝了才递给他,说道: “江云起,你刚去请大夫,大夫是说我快死了么?” 江升气得跳脚: “呸呸呸!瞎说什么!” 林月鸣松口气: “那你这是在干嘛?” 江升要被她的迟钝气死了,又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坐她床边,一边叹气一边问: “你上次月信,是什么时候?” 林月鸣反应过来: “啊?不会吧?” 见她这反应,江升更气了,一下子站起来蹦三丈高,围着她来回转圈跳脚,从左边跳到右边,又从右边跳到左边: “为什么不会吧?!为夫一夜八次,身强体壮,咱们有孩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是不是都没往这方面想过!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生孩子!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这么想跟你生孩子,你真是气死我了!” 这怎么能气成这样? 林月鸣去拉他的袖子: “你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升更气了,扯开袖子不给她拉,蹦得更远: “你赶快给我狡辩狡辩,我要被你气死了!” 蹦这么远,又抓不住他,林月鸣抱住肚子,哎呦一声。 江升立马窜过来,紧张地摸了摸她的肚子: “怎么了?肚子疼?” 林月鸣以逸待劳,等着他自投罗网,这次轻易地就抓住了他的袖子,说道: “你听我说,我的月信一向就不太准的,前几日,田嬷嬷也提过,会不会是有了,我就找船上的大夫看了,大夫说了,不是喜脉,只是晕船,晕船这症状呢,刚出海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的,待习惯了就会好的,所以我才说不会吧,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这个狡辩的内容,江升勉强认了,不生林月鸣的气了,改而攻击起船上大夫的医术,说道: “说不得是你这船上的大夫医术不准,咱们再找个大夫看看,多找几个大夫看看。” 既要找大夫,就得赶紧回商家老宅安顿,船上这条件,毕竟还是不太方便。 姚大人亲自来接的船,自然顺顺利利地停了个最显眼最最好的位置,离船署近,就几步路,办手续方便,离码头近,装货卸货也方便。 连接人送人都方便许多,接了信在明州港口等了多日的钟辽一眼就看到了船头的田嬷嬷,拼命挥手: “田嬷嬷!张叔!这儿!这儿!” 钟辽是紫苏的丈夫,和紫苏成婚后,一直在明州帮林月鸣打理老家的产业,每年都要到京城去送一次土产,交一次账,所以和田嬷嬷也很熟。 望舒号还没停稳,钟辽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上了船,伸手就去帮田嬷嬷拿行李: “田嬷嬷,张叔,你们可算来了,我都在港口等好几天了,就怕错过你们的船。” 田嬷嬷见了钟辽也很高兴,说到: “难为你了,紫苏呢?怎么没见到她?” 钟辽有些不好意思道: “她是很想来的,就是她刚出月子没多久,还没恢复好,这船什么时候到得看风,也没个准时候,一等等几天都有可能,港口风又大,我担心她出来受寒,就让她在家里等。” 田嬷嬷很惊讶: “哎呦,你家老二已经生啦?恭喜恭喜,你可真是有福气,三年抱俩。老二是男孩女孩儿?” 说到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钟辽满脸止不住的笑: “是个姑娘,跟紫苏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张叔在一旁搭腔: “姑娘好啊,这下你是儿女双全了。” 钟辽摸了摸头发,嘿嘿笑了: “不说我了,夫人呢?夫人可好?哎,你们都不知道,紫苏接了信,担心的不得了,半夜都哭呢。” 林月鸣的信写的很明白,她是和离归家,以后常住明州。 去年是被休,林大人还来抢夫人的地,今年又和离,林大人也没了。 一下子既没了丈夫又没了父亲,夫人这命也太苦了。 紫苏接了信就忍不住哭了。 她还在坐月子,收拾老宅的事儿,都是钟辽在忙前忙后。 钟辽正问着夫人,船已靠稳,江升也扶着林月鸣从最上层的厢房出来,顺着楼梯往下走。 钟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拼命给田嬷嬷使颜色: “田嬷嬷!田嬷嬷!” 夫人不是和离归家吗?怎么还有个男人跟着! 钟辽都快吓死了。 田嬷嬷回头看了一眼,面不改色地说道: “那是侯爷。” 钟辽更不懂了: “哈?哪个侯爷?和离的那个侯爷?都和离了还跟着,那夫人是和离了,还是没和离呢?” 这个问题,田嬷嬷也没搞懂,说是和离了,侯爷又几千里路追来了,她这么大岁数,这种和离法,她是没见过的。 田嬷嬷道: “回去再说,看夫人怎么安排,你先赶紧找个人,去请个信得过的大夫来,要看妇科的,夫人,可能有喜了。” 钟辽这下更是彻底晕菜了: “哈?” 有喜了还和离? 夫人和侯爷这是玩啥呢? 闹呢! 第120章 做主 望舒号停好后,江升想抱林月鸣下船,被林月鸣严厉禁止了: “不行!” 江升委屈巴巴地: “为什么不行,许了我五日,还没下船呢,就开始不认账!” 林月鸣现在对他这一套已经逐渐产生了免疫力: “我就是许了你五百年,也不能被你抱着下船。” 港口人来人往,三教九流云集之地,又不是在自己家里,抱着下船怎么行,想都别想。 江升还试图挣扎一下: “万一你有了,怎么能让你自己走,港口这么多人,摔了碰了撞了怎么办?” 林月鸣不为所动: “即便我是有了,怀胎九月,我接下来九个月都不下床走路了?就算是有了,又不是瘫了,我要自己走。” 江升更委屈了: “我明明是为了你好,你现在什么都不听我的,你以前明明什么都说好的…” 说着说着,突如其来的直觉让江升停了下来。 追随着这个曾经无数次在战场上指引着他走向胜利的直觉,江升敏锐地察觉到,他刚刚那样说是不对的。 在他刚刚那句话里,一定藏着什么关键的东西,是关于他和她的。 江升安静的看着林月鸣,将自己刚刚和她说的话来回想了几遍,终于恍然大悟道: “我懂了!月鸣,我知道了!你不想跟我回去,是因为这个吗?” 林月鸣没有问他这个是什么,回道: “江云起,我要自己走,我不会因为你为了我好就被你抱下去,也不会因为得到了你的允许才自己走,我自己走,是因为我想这么做。” 是自己走着下船,还是被抱着下船,只是一件小事。 江升明白,她现在真正跟自己争的不仅仅是这件小事,而如果她还在侯府,还没有和自己和离,也根本不会为这种小事来和自己争论。 他自问在侯府,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的,至少在被和离前,两人也是情投意合的。 但对她而言,是不是在这个过程中,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她也曾按照他的喜好,在一件件小事中,做了很多的妥协,才达成这个情投意合的呢? 便是有一时之困,也定能拨云见月。 当初她送自己的赠语,用起来当真是无往不利。 江升笑了: “我知道了,以后我都问问你的意见,不自作主张,那你自己走,我扶着你行不行?” 两人终于达成一致,江升扶着林月鸣下船。 林月鸣走之前,去找施念齐: “待你忙完了,来我家里住吧。” 施念齐还得盯着船上的货都卸下来才能走,闻言摆摆手: “下次吧,我得先去找我那半个相好。” 听到相好,江升耳朵一下就立起来了。 回老宅的马车上,江升愁容满面,却又欲言又止,一点都没有他平时什么都要说,什么都敢说的模样。 林月鸣看他那样子实在憋的难受,问道: “怎么了?想说什么?” 江升终于忍不住说道: “我不是想管你,但是月鸣,施姑娘是藩人,跟咱们风俗不同,你可不能样样都学她啊。找相好什么,那更是万万不可。” 林月鸣是想要自己做主,但不代表她要放飞自我,闻要真是哭笑不得: “你想哪里去了,我不会的。” 得到的同时,意味着失去。 她和施念齐不一样,藩人自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标准,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这种大事,连官府都不会管他们,全由藩长自治。 施念齐的父亲又沉迷风月,早就不管正事了,所以施念齐只要不嫁人,就能一直处于一个随心所欲的状态。 而林月鸣要想在明州立足,是一定要严格按照世俗对单身女子的要求来的,那就是不能有风月上的瑕疵。 她敢像施念齐那样找三个半相好,明州城定然容不下她。 林月鸣看着江升,又加了句: “而且,就算要找,我也应该找你,这世上也不会有比你更好的了。” 江升满脸的乌云一下散去,比正午的阳光还灿烂地笑起来: “那是当然的!那我自然是最好的!” 到了商家老宅,姚大人请的大夫已经到了。 林月鸣实际上比江升还着急,还更想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毕竟以后,她是不是能留在明州,甚至她这次还能不能接着去三佛齐,都由她的身体状况决定。 如果她真的有了身孕,是必定要跟着江升回京城的。 她能替自己做决定,却不能冒冒然替孩子做决定。 她不能为了自己,就剥夺了这个孩子侯府世子的出身,而给他一个商户出身。 大夫给林月鸣诊断的现场,四周静得连针落了都能听见,在场的当事人,都很紧张。 江升是个上战场的人,他坐在一旁,紧紧地盯着大夫瞧,盯得大夫冷汗直流。 姚大人去请大夫的时候,就跟大夫再三叮嘱了, 请他去看病的是侯爷,看的是候夫人,都是精贵人,让他务必稳妥稳妥再稳妥,万不可误诊了。 万一误诊了,候夫人出了什么差池,候爷这千里追妻的模样,一怒之下,说不定会砍人脑袋。 所以被侯爷这么死死盯着,大夫只觉脖子上凉嗖嗖的,脑袋就不太稳。 大夫一直不说话,弄得屋子里氛围愈发紧张。 江升实在等不下去了,这大夫看病也太磨叽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准话,就这还是明州城最好的大夫?姚大人找的这人,到底行不行啊? 江升耐着性子,问大夫: “大夫,如何了?” 大夫做深思熟虑状: “时日太浅,还看不出来,得等过段时日再看看。” 这说了等于没说,江升很不满意。 按两人最后在一起的时间看,这都快两个月了,这还看不出来!江升更加怀疑了,这大夫到底行不行。 林月鸣问大夫: “过段时日,是要等多久?” 大夫更慎重了: “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吧。” 江升一下看向林月鸣,看着她微微蹙起了眉头。 林月鸣心里的确在发愁,如果是要再过十天半个月才能诊断出来,那她肯定是赶不上这次的船了,也去不得三佛齐了。 第121章 两全 姚大人请的第一个大夫刚被送出门,钟辽请的第二个大夫到了,两人在商家老宅门口,刚好撞上。 第二个大夫很吃惊: “您老人家都出山了,如何又叫我?齐老先生,侯夫人如何了?” 第一个大夫摸摸胡子,摇摇头: “不好说,再看看。” 连齐老先生都说再看看,第二个大夫如何敢擅做论断,见了林月鸣,也是望闻问切半天不敢下结论,最后道: “且得等过段时日,才能看准。侯爷您问多长时日?这个,起码十天半个月吧。” 江升真是无语极了,这明州城的大夫到底怎么回事,水平也太差了,一个两个,连个喜脉都看不准,真是急死他了。 送走第二个大夫,江升还想去请第三个,他就不信了,这么大个明州城,连个能看喜脉的大夫都找不到。 林月鸣叫住他: “算了,别折腾了,外面太乱了,先安顿下来再说。” 明州城观望蛰伏多日的各级官员们,眼见武安候陪着候夫人回了商家老宅,确认了侯爷确实是因私携夫人回老家探亲的,而不是奉旨来砍人脑袋的,终于敢来送礼攀关系了。 送礼这种事儿,赶早不赶晚,别落在最后,被上官记恨穿小鞋。 五品以上的地方官每三年要回京述职一趟,皇上哪能记得这么多人,说不定连名字都没有印象,武安候可是伴圣驾的人,能有这样一个人物在皇上耳边帮着说个一句两句,说不得就能决定未来的前程。 整个明州城都动了起来,从布政司到按察司,从学政到知府,从总兵到市舶司,四面八方派人来给江统领送礼的车马络绎不绝,连绵不断,把商家老宅门前的路都给堵了。 钟辽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下就懵了,让他帮着夫人打理打理庄子和铺子可以,让他接待这么些个大官府里来的人,他心里没底,慌得要死。 这各家送礼的人,上来就称兄道弟的,什么布政使大人府上的,什么按察使大人府上的,他连他们干什么都不清楚,更不晓得他们跟侯爷到底是啥关系,这礼到底是该收还是不该收?收了要不要回帖?要不要回礼?回礼该回什么?拿什么回?总不能拿夫人的产业回礼吧? 呀呀呀呀呀呀! 一问三不知,啥啥不知道! 送礼的人乌泱泱涌来,可把钟辽给难死了。 于是平安将侯爷和夫人送进正房后,水都没喝上一口,原地换岗,荣升商家大管家,开始接待各路人马。 这些来的人,基本都冲着江升来的,平安都能一一接待处置妥当。 唯有一张帖子,平安没有擅做主张,交给了白芷: “是商家族长派人送来给夫人的帖子,我拿不准,得请您找夫人定夺。” 这又请又您,阴阳怪气的。 自从这次在船上重新见面,平安跟白芷说话一直是这风格,客气得不得了。 白芷忍了一路,忍无可忍,瞟他一眼: “好好说话。” 平安就等着她这句呢,那是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当即不请了,也不您了,直接大跃进,舔着脸问道: “好咧,媳妇,咱们的婚事还做数的哈。” 白芷收了帖子,正色道: “平安,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儿?” 世上的奴仆之身,没有谁生来就是要为奴为婢的,或多或少,总有些说不得的过去。 因是说不得,平安就没主动问过,怕谈起往事,引起白芷的伤心事。 如今白芷愿意主动说了,平安也难得地,用最认真,最正经的语气说道: “你若不愿说,我不会主动问,但你若愿意告诉我,我定都一一记得。” 白芷道: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十二岁家里遭了灾,家里把我卖给夫人。家里人不要我,我跟着夫人本来只盼着能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就行,我跟了夫人七年,夫人教我读书认字,教我算账管家,教我人情世故,一句重话没说过我,一件重活没让我干过。所以,夫人去哪儿我去哪儿。你是很好,但若是让我舍夫人就你,我是做不到的。你便是生我的气,我也是这么想的。” 主与仆之间经年累月的情谊,未必只有上下尊卑,平安如何能不知道呢。 听了白芷说完,平安笑嘻嘻道: “你跟夫人有七年,你跟我认识才七个月,订婚更是没几天,我哪能这么大脸,非要你舍夫人就我。也没让你舍夫人,这就是你想岔了,哪就非得舍了一个才能得另一个,事在人为,世上多的是两全其美之事。侯爷和夫人定能好好的,咱俩儿,也定能好好的。” 两全其美吗? 白芷去送帖子给夫人的时候,看着侯爷在那儿眼巴巴守着夫人写回帖,还在想,如今这局面,要如何才能两全其美呢? 若是夫人有孕,与侯爷倒是能再续前缘,但回了京城,夫人想要的另一种凡事自己做主的日子不就没了么? 若是夫人没有喜讯,夫人定是会长住明州的,而侯爷作为禁军统领,总是要回京城的,从此相隔几千里地,注定只能相忘于江湖。 实在是,无论怎么看,都是两难全的。 林月鸣还不知白芷在想这些,她下了船后,那些难受的症状也渐渐缓解了,于是收了商家族长的帖子,便下床亲自写回帖。 商家族长是林月鸣外祖父的族弟,按辈分林月鸣该叫他三叔公。 三叔公帖子里写的很客气,说是听闻小姑奶奶和姑爷回来了,不知道小姑奶奶和姑爷什么时候有时间,他想来拜会。 林月鸣正在那里写,三叔公是长辈,该当她去拜会才是,明日就登门什么的。 江升在一旁伸着脖子看,问林月鸣: “明日就登门,那我这个做姑爷的是不是得准备得齐整点的礼物,三叔公家里小孩子多不多?第一次登门,红包总得多封点。” 林月鸣停了笔: “你也去?” 江升一下又蹦三丈高: “什么意思?你回娘家,不带我?那可不行,我要去,商家祖宗还不认识我呢!你都许了我五日,这五日我就是咱商家的姑爷,名正言顺,必须带我去!就是你不带我,我也要去!快,把我的名字写上,别就写你明日登门,写我和你明日登门!快写快写!” 于是在江升的虎视眈眈下,林月鸣笔下添上了江升的名字,名正言顺地要带他去拜会族长,开祠祭祖,让商家的祖宗们都认认,这个远到而来的姑爷。 第122章 贪心 江升看着林月鸣把自己的名字给加上了,尤不满足,又开始作妖: “完蛋,早知道要去见祭祖,我该多带点衣裳,我出来追你走得急,就带了两套替换的衣裳,路上都埋汰得差不多了,好难办啊,总不能穿着旧衣裳去见祖宗,让三叔公以为我这个姑爷没有实力,嫌弃我怎么办?给你丢脸怎么办?毕竟有人都不想带我去,嫌弃我拿不出手……” 一张嘴叭叭叭叭停不下来,林月鸣实在受不了他了: “我的祖宗,你消停些,有武安候和禁军统领这两个名头,你就是穿个麻袋去,三叔公也知道你有实力,商家全族上下加起来都没你能干,都没你拿的出手,都没你有本事,别念了,行不行。” 江升还在那里哼哼唧唧: “那有人还不想带我,嘴上说得好听,谁知道心里怎么想的,是不是嫌弃我出身山野,不配登你们商家的门。” 林月鸣都快给他跪了: “我错了,行不行,我是看你这么多帖子,这么多人要见,担心你抽不开身,以后我去哪儿都带你,行不行?别念了,别念了。” 江升这才满意了: “这还差不多,其他人有什么好见的,我跑这么远的路,为的是让那些不相干的人来攀关系的么?你的家里人才重要。” 江升总算是消停了,林月鸣也总算是耳根清净了,写完回帖,叫了钟辽来,让他亲自给三叔公送去,嘱咐他: “务必跟三叔公说,他是长辈,我是晚辈,没有长辈来拜会晚辈的道理,实在是折煞我们这些小辈了。今日太晚,登门打扰多有不便,明日巳时,我和侯爷必定亲自登门拜访三叔公。” 在明州这几年,商家族里的人和事儿,钟辽都熟,也都能办,当即收了帖子,打包票绝对办妥,但没着急走,支支吾吾地说: “紫苏想带孩子们来给夫人请安,又担心夫人舟车劳顿,冒然来,扰了夫人的清净,不知道夫人什么时候方便?” 林月鸣当即道: “我说怎么回来一直没见她,你们也真是的,咱们都是自己人,何必还弄这些客套的过场,你跟紫苏说,让她快来,我什么时候都方便,三年多没见了,我想她的很,你家孩子我还没见过呢,白芷,你去把你紫苏姐姐接来,帮她抱抱孩子。” 钟辽一家现在都靠着林月鸣过日子,京城和明州相隔这么远,最怕的就是隔得远了,和主子的情意就淡了,如今听夫人的话里亲近如初,高兴得笑开了花: “好咧,现在就抱来给夫人看。” 没过一会儿,紫苏手里抱一个,白芷手里领了一个,来给林月鸣请安。 紫苏一进门就想给林月鸣磕头,吓得林月鸣赶紧叫住她: “咱们俩儿之间什么时候兴过这个,你快起来,可别把孩子给摔了,快抱过来我看看。” 紫苏那个小的才两个月大,躺在襁褓里睡得正香,和紫苏长得一模一样,从小就能看出美人的模样。 大的也才两岁,话都还说不全,年纪虽小,却是个安静的美男子,进门见了林月鸣,规规矩矩地请安,一点都不闹腾。 林月鸣一人准备了一个小金锁,一个挂美男子脖子上,一个放小美人的襁褓里。 虽然两个娃看起来都很乖,不是闹腾的性子,但三年生俩娃,紫苏脸上还是难掩憔悴。 林月鸣问她: “你这几年,过得可好?” 说起自己的婚后生活,紫苏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我若说不好,旁人只怕会说我实在是不识好歹。夫君是自己的亲表哥,婆婆是自己的亲姑姑,都是知根知底的,对我也是很好的。只我这几年每日睁眼就是围着孩子打转,什么事儿都脱不开身,连之前说好每年交账都要去京城给夫人请安的,因为孩子,也总是没法成行,几年时间,一点事儿都没办成。哎,终归是我太贪心,什么都想要。” 紫苏来给林月鸣请安,江升不好留在屋里听,就避了出去,以免他在,影响他们主仆二人叙旧聊私密话。 待白芷送紫苏和孩子们回去了,江升才回屋去,进去了就见林月鸣站在窗边,看着远方的天在发呆。 江升走过去抱住她: “怎么见了人反而不开心?我看你刚刚明明很想见的,她说的什么话,惹了你烦心?” 林月鸣摇摇头: “不是,就聊着家常,哪里来的烦忧。” 江升把手轻轻贴在她的肚子上: “那你是为了它烦忧吗?你是希望他有,还是希望它没有?” 林月鸣有些迷惘: “江云起,我不知道,我两个都想要,既有他,又有自在,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江升哼哼两声: “你还贪心?你就是太不贪心了!像我这么好的男人,你居然都不敢要!我跟你说,我要是女人,我都得想方设法搞个我这样的,先搞到手然后死死抓住不放才对,你居然不敢要,你这算什么贪心,你就是胆小鬼。” 林月鸣刚刚的那些迷惘的情绪一下被江升搅散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真不要脸,脸皮真厚,你说这话自己居然不脸红?” 江升意正言辞,不仅不脸红,反而发挥起来愈发不可收拾: “我有说错吗?我哪里不好?我好得不要不要的,我从一而终,爱你爱得要死,一夜八次,身强体壮……” 林月鸣越听越不像,伸手去捂他的嘴: “胡说八道,脸皮真厚!” 江升顺势拉住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手心: “月鸣,你能不能为了我,勇敢一些,贪心一些,鱼和熊掌可以兼得,你能不能既要你的自在,也要我。” 第123章 爬窗 林月鸣没想到江升平时看起来不拘小节,但在辨别人心上,却自有天赋,看得很准,说得很对。 她不是不想要他,而是不敢要他,因为她没有底气。 有底气的人才敢全力争取,便是失败了,不过只是一次失败而已,退路多的是。 没有底气的人,便会畏惧于不受控制的风险,裹足不前。 那她要如何才能有足够的底气呢? 这底气需得来源于自己,而非来源外物或他人。 林月鸣对江升道: “江云起,你让我再想想。” 想想就想想,只要开始想了,他就有机会,已经到手的夫人,还能让她飞了不成,那必须不能。 江升猛点头,决定趁夫人态度有松动,再接再厉巩固巩固战果,于是道: “是要好好想想,错过我这么好的,以后有你痛哭流涕的时候。” 这人夸起自己来怎么就没完了。 林月鸣哼了一声: “那便试试,你现在就回京城去,谁痛哭流涕还不一定呢。” 完蛋,得意忘形,用力过猛了! 江升刚刚夸自己夸上瘾了,没刹住车,一看情况不对,原地转向: “说错了说错了,是我痛哭流涕,是我痛哭流涕,你这么好,花容月貌,人美心善,知书达礼,文武双全,又会赚银子又会管家,又会弹琴又会制香,又会骑马又会射箭,连洒葱花的手艺都是这世上最好的,天上地下都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的你,我可不能错过你,谁错过你谁是大笨蛋,谁错过你谁半夜睡醒都得哭…” 听着别人这么不要命连环的夸,就还挺羞耻的,林月鸣招架不住,手动让他闭嘴: “晓得了,晓得了,求你可快别说了,是我痛哭流涕,我痛哭流涕,别说了。” 因为三叔公的帖子这件事在,江升这下更是名正言顺地和林月鸣黏在一起,严防死守林月鸣抛下自己独自搞事情,片刻都不肯离开。 晚膳后,该安排就寝了,有些话,白芷这个未嫁人的姑娘不好说,其他人在武安候这里也没有体面,更不敢说,田嬷嬷仗着自己年纪大来了。 田嬷嬷话是跟林月鸣说的,眼睛却盯着江升: “大姑娘,客房安排好了,侯爷可以就寝了。” 商家老宅多年没住人了,林月鸣的信到的急,又只说是小住几日,钟辽就重点先把主屋和客房给收拾了出来,后院的地方都没动。 现在林月鸣住的就是主屋的二楼,在二进院,田嬷嬷给江升安排的客房在一进院,中间隔了一道墙。 江升可不愿意,不住一起,那怎么能行! 本身就没几天,这一下一半的时间没有了。 江升正想说话辩驳,田嬷嬷又发话了: “刚刚齐老先生吩咐了,若真有了,前三个月,正是要紧的时候,若是真心疼咱大姑娘,就不能折腾,侯爷,您说呢?” 折腾这两个字,涵盖的内容可就多了,也就田嬷嬷这样的老人家,敢在武安候面前说这话。 当着林月鸣的面,江升还敢口无遮拦,无法无天,不知羞耻,啥都敢说。 但当着田嬷嬷的面,江升还是要脸的。 而且田嬷嬷毕竟是林月鸣的奶嬷嬷,她的面子江升还是要给的,更是不能跟个老人家去讨论折腾这件事儿的细节,灰溜溜地被田嬷嬷赶走了。 把江升赶跑后,田嬷嬷又交代林月鸣: “我也不能时时跟着,大姑娘,有些事,便是侯爷不懂,你也不能由着他胡闹。” 就这样田嬷嬷还不放心,又叫了白芷来提点: “待会儿侯爷若又跑来了,就说夫人已经睡了,让他白天再来,夫人我可交给你了,你不能由着主子们胡闹。” 田嬷嬷料事如神,她走了没多久,林月鸣都洗漱完睡下了,听到外面传来江升的声音。 他竟真的盯着田嬷嬷的动静,杀了个回马枪,然后在田嬷嬷布置的第二道防线白芷这里再度败北,铩羽而归。 林月鸣心想,这下总该消停了吧,他总不至于还搞出花样来,于是便吹灯睡觉,结果一直躺到半夜,还是睡不着。 可能是在船上待久了,哪怕躺在床上,身体还是会有那种晃来晃去不踏实的感觉。 也可能是商家老宅太久没住人,正屋二楼现在又只有她和白芷住,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太安静了,太冷清了。 更有可能是因为梅雨天的江南,空气里潮气太重,连被子里都是潮的。 总之,就是睡不着。 正在那里左翻右翻,窗口突然传来啪嚓的声音,窗户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有人在爬窗户! 林月鸣立马坐起来,喝道: “谁!谁在那里!” 江升委屈的声音从窗口传来: “月鸣,你睡了吗?我怎么都睡不着。” 我的天,他怎么还来! 林月鸣忙起来开了窗,窗外,江升扒在窗户檐下,眼睛亮亮地看着她,一个起跃,跳了进来。 这里可是二楼! 林月鸣都要被他吓死了: “这么高!你怎么上来的!” 江升自顾往里大步走,四仰八叉往床上一躺: “嘿嘿!还是你这里的床舒服。” 又往旁边拍了拍: “来,睡觉啦!” 林月鸣跟过去: “你一个堂堂侯爷,大半夜不睡觉,跑来翻墙趴窗户,这么高,摔下去,摔伤了,怎么办?你一天天的,能不能消停点!赶快回去!” 被骂了,江升也不还嘴,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我不回去,客房离你好远,我舍不得睡觉,我总觉得一闭上眼睛,再睁眼,你就不见了,你能不能明天再骂我,今天先过来,陪陪我,我好想你。” 每次他没正形的说那些厚脸皮的话的时候,林月鸣都气得想打他一顿,但当他这么认真地跟她说着想念的时候,林月鸣便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他。 林月鸣走到床边: “你乖乖的,快回去,田嬷嬷说了,不能折腾的。” 江升满脸是笑: “月鸣,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是整天只想着那件事的,我就想抱抱你,可不可以?你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你有想我的吧?” 平心而论,是想的。 不管是他的笑容,还是他说的话,都太真诚了,满心的期待都这样明明白白摊给她看。 面对这样的真诚,林月鸣没法再赶他走,挨着他躺过去: “想的。” 江升一下就抱住她,拖过被子把两个人裹起来,欢呼道: “哟嚯!终于抱到了!我的!哈哈哈哈哈哈!” 第124章 底气 江升欢呼的声音太大,一下就惊动了外屋的白芷。 白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已经在推门了: “夫人,没事吧?” 林月鸣赶紧坐起来,用被子把江升全部盖住,回道: “没事儿!” 白芷推门进来,手里还拿了根棍子: “夫人,我怎么听到有男人的声音。” 然后白芷看到了扔在地上的两只靴子,男人的,今天侯爷穿的那双。 再看了看夫人那草草盖着隆起来的被子,显而易见,里面藏了个人。 林月鸣看着白芷,白芷看着夫人,双方当事人都很紧张。 这么关键的时刻,江升这个拖后腿的,居然在被子里,抱着林月鸣的腰在笑。 笑得被子一抖一抖的,这下白芷想当没看见都不行。 白芷觉得很难办,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有些话,田嬷嬷说可以,她来说,就太尴尬了。 好在林月鸣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白芷,没事,没人,你听错了,出去吧。” 白芷如蒙大赫,转身就跑,跑到一半,又折返回来,飞快地通风报信: “夫人,田嬷嬷说明天早上辰时来送早膳,你们,不是,你,可要记得时间呀。” 这下白芷再不敢留,冲出去,嘭地关上了门。 江升抱着林月鸣的腰,明目张胆,笑得更大声了。 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林月鸣拍了他好几下: “别笑了,别笑了,再笑住耳房的田嬷嬷都要听到了,幸亏白芷认得你的靴子,不然你刚刚就要被白芷一棒子打下来。” 江升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明明是抱自家的夫人,怎么搞得这么像话本子里半夜爬大小姐窗户的长工情郎,明天辰时前,还得再偷偷溜出去,不然就要被追奸在床游街沉池塘。” 这剧情就很熟悉,也不知道是天下的话本子都这么写,还是他们看的根本就是同一本。 林月鸣又拍了他一下: “所以你为什么非要来爬窗户,这是正经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要不你现在就回去吧。” 江升抓住她拍过来的手,顺势把她拖进了被子里紧紧抱着: “我不回去!我要抱着你睡,不然我睡不着。你刚刚才说想我了的,这句话我已经听到了,别想收回去。” 江升全身火热,被子里原本属于江南梅雨天的潮气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一起藏在温暖又柔软的被子里,这么相拥而眠,就的确挺舒服的。 江升还在那里叨叨: “正经人有什么好当的,我又不靠这个吃饭。而且我不爬窗户怎么办,你又不给我留门,你给我留门,我能爬窗户吗?再说了,爬窗户算什么,你再不肯给我名分,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都要使出来给你看看。” 说着说着,江升发现林月鸣一直没说话,这才有些怂了,起身偷偷看她,问道: “真生气啦?不理我啦?” 林月鸣看着他那张好像永远不会气馁,永远精力充沛的脸,仅仅重聚这一天,他已经折腾出无数的花样来,从白天折腾到半夜,真不敢想象,再后面几天,他那有的是力气和手段,还能变出什么花来。 他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看着是热闹,但有没有可能是因为: 他跟她一样没有底气呢? 她没有底气,是因为她还未找到自己行于这世间的安身立命之本。 他没有底气,或许是因为这段关系的开始就是他靠抢得来的,而不是两情相悦得来的。 正因没有底气,故而内心惶惶不安,不管有用没用,一定要做点什么才能觉得踏实。 她也是。 他也是。 林月鸣突然问道: “江云起,你愿意等我吗?” 江升想都没想: “那当然!这还用问?” 林月鸣怀疑地看着他: “你都不问问我,是要等什么?等多久?” 江升把头埋在她的脖颈处,说话的时候好像在一下又一下地亲着她脖子。 他说话时那欢快的气息在她脖子上纠缠: “等你还要问等什么?只要你肯让我等,我什么都等,一直等。” 林月鸣又道: “如果你等不住了,想跑,我也不拦着你。” 江升接话接得飞快: “不跑。” 说完江升想到什么,一下从被子里窜出来: “我可不像有些人,我这个人,说不跑就不跑,说一直就一直,我说话算话,说到做到。我得给你写字据,再按个手印。” 林月鸣想叫住他: “不用。” 根本叫不住,江升已经蹦跶出去了,扯着嗓子叫白芷: “白芷,纸笔有吗?” 白芷压低声音: “有的,有的,侯爷,您小点声,田嬷嬷就住旁边耳房!” 机会稍纵即逝,生怕林月鸣反悔,江升紧赶着写了字据按了手印拿进来给林月鸣看。 连写了三大张全塞林月鸣怀里: 一张写着:等你。 一张写着:一直。 一张写着:不跑。 抱着这一堆字据,林月鸣沉默了,似乎在做某个决定,却又拿不定主意。 江升难得地,居然安静了下来,一句话也没说,半点没有催她,只抱着她,在她嘴角亲了亲,又在她脸颊亲了亲,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好像小动物一般表达着亲近和讨好。 终于,林月鸣下定了决心: “江云起,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商家祠堂祭祖吧,我外祖父和舅舅还不认识你呢。” 进宗祠祭祖这个举动,这其中所蕴藏含义,本身就非同寻常。 虽然本身就定好了明天要去的,但那是江升定要跟着去的,和林月鸣主动让他去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江升眼睛发亮地看着她,正想说话,田嬷嬷上楼的声音传来: “白芷,楼上是什么动静?” 居然真被逮到了! 江升慌不择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拉开窗户就跑。 可别摔了! 林月鸣吓得赶紧去窗边看,只见江升翻着跟头,跳上一进院的围墙,骑在围墙上,转过头来,对着她的窗户大叫道: “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 第125章 打闹 江升昨晚干了坏事,夜探了夫人的香闺,又是在田嬷嬷眼皮子底下,大张旗鼓溜走的。 所以等到早上快用早膳的时候,江升心里没底,躲着田嬷嬷,一路偷偷摸摸地从一进院摸进二进院,上楼去找林月鸣。 结果就在楼梯口,狭路相逢,田嬷嬷也正好要上楼。 两人四目相对,江升立刻原地站好老老实实等着听训状。 毕竟是老人家,又是夫人的奶嬷嬷,出发点也是为了林月鸣好,说自己两句也是应该的。 江升决定了,不管田嬷嬷怎么说,自己都不还嘴,免得两个人起了冲突,让林月鸣难做。 结果田嬷嬷见了他,也很紧张,斟酌着用词: “那个,侯爷。” 江升站得笔直,态度和身形同样端正: “田嬷嬷,你说。” 田嬷嬷语重心长地,跟叮嘱小娃娃一般: “窗户可不能再爬了啊,摔下来怎么办?” 哎,没有挨骂,嬷嬷好像还挺关心他的。 江升满脸诚恳,不住点头: “好的,田嬷嬷。” 不让他走窗户,那就不走,他还能走屋顶,反正不让他见夫人那是不可能的。 结果田嬷嬷提前预判了他的预判,都要走了,又转过来特地说: “屋顶也不能的。” 江升顿时满脸哭意: “嬷嬷,求给条活路吧!” 田嬷嬷和武安候不太熟,没想到他是这种性子,都被他逗笑了: “侯爷若是知分寸,老婆子我也不会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真要一起住也不是不行,只请侯爷务必记住大夫说的话。” 江升没想到田嬷嬷居然这么好说话,一下蹦起来,连连给田嬷嬷作揖: “嬷嬷啊嬷嬷,您可真是这世上最好的嬷嬷!您放心,我一定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哈哈哈哈哈哈!” 好棒哦!可以光明正大抱着夫人睡了! 江升三步并两步,蹭蹭蹭蹭大笑着往楼上跑去,冲进卧房里间,跟个炮仗似地跳上床,把睡得正香的林月鸣一下就震醒了。 林月鸣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江升抱住她在她左边脸上吧唧亲一口,右边脸上也吧唧亲一口,强制把人弄醒,一定要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月鸣,你猜刚刚田嬷嬷跟我说了什么,哈哈哈哈哈哈,我晚上可以跟你住一起了!你开不开心!” 明明睡得好好地,却被他扰了清梦,她能开心? 她开心个鬼! 林月鸣气得推开他的头,扯过被子盖住自己,抱怨道: “走开,我在睡觉呢!” 田嬷嬷走得慢些,等她走上楼的时候,正好听到大姑娘气鼓鼓地骂声: “走开!走开!我还没睡醒呢!我要睡觉!你抱着我睡不着了!” 以及侯爷耍无赖的声音: “不走,嬷嬷都同意了!名正言顺,我就要抱!” 田嬷嬷走进隔间,一对小夫妻打打闹闹跟小孩子一般拌嘴的声音还源源不断从隔壁传来。 就这模样,哪里有半点和离了的样子。 甚至田嬷嬷都有些恍惚和心酸,上次见大姑娘这么活泼,好像都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啊。 隔壁的拌嘴声渐渐平息了,又过了一会儿,白芷叫大姑娘起床的声音响了起来。 田嬷嬷一直在隔间,按照明州正经回娘家的礼节,替林月鸣准备给三叔公家的礼物。 东西是昨天就备好的,今天早上是最后再清点一遍以免出差错。 三叔公家离商家老宅并不太远,就隔了两条街,吃完早饭慢慢晃过去,刚好差不多巳时,是正统的回娘家的时辰。 林月鸣梳洗完,用过早膳,发现嬷嬷还在隔间没出来,便进去找她,结果田嬷嬷居然坐在隔间角落里抹眼泪。 这真是让林月鸣吓一跳,走过去拿了帕子给田嬷嬷,问道: “田嬷嬷,出什么事儿了?可是侯爷又做什么坏事了?我去骂他!” 江升是跟着林月鸣一起来的,趴在门口看着,满脸无辜,但也积极承认错误: “嬷嬷,你别生气,我虽不知哪儿错了,但一定改。” 田嬷嬷拿帕子擦了眼泪,叹道: “不是,跟你们没关系,我是想起了大小姐。之前大小姐还在的时候,三老爷每年都会给大小姐写信,请她空的时候回娘家看看,大小姐也一直想回明州探亲的,只是从未成行。” 商家大小姐要回明州,一趟来回得好几个月,需得林大人同意,也得林大人陪同,那个时候林大人在准备科举,哪里有时间花费在这种事上。 于是商家大小姐离家几千里路,从明州远嫁到京城,就再也没能回来过。 林月鸣抱住田嬷嬷,逗她道: “嬷嬷,不怕,咱们以后住明州了,就替我娘把没回成的探亲都探个够,一天回去个七八回,吃三叔公的,用三叔公的。” 田嬷嬷都被她逗笑了: “哪有一天回个七八趟的,可不招人烦。” 又担心地看了看门口的江升: “而且当着侯爷的面,说什么胡话,什么住明州,哪有一直住娘家的,总归还是要回去的。” 当着江升的面又怎么了,当着江升的面,林月鸣也敢说。 林月鸣道: “嬷嬷,这里不是娘家,这里就是家,我们以后就住明州,暂时不回京城的。” 田嬷嬷吓一跳: “我看你们俩儿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不回去呢?” 若是真和离了,那肯定没有办法,可看他们这样子,不是没和离吗? 那大姑娘怎么能还住明州呢? 侯爷可是禁军统领,总归是要回京城的。 夫妻二人,一个住京城,一个住明州,相隔几千里路,这怎么能行? 这问题不仅田嬷嬷理解不了,三叔公也理解不了。 巳时,林月鸣和江升到了三叔公家,又被三叔公领着祭完祖后,江升去给商家的一群孩子们发红包,把空间留下来给林月鸣和三叔公聊一些私房话。 三叔公虽是第一次见林月鸣,却一点不觉陌生,不住感慨: “你跟你娘,长得真像。难得你们这么远回来,别着急回京城,多住些日子,你外祖父还有些遗物,当初你娘远嫁不方便带走,暂时放我这里,你这次好拿的话,也带走,也算是你娘留给你的念想。” 林月鸣道: “三叔公,好拿的,我拿回老宅就行,我这次回来,就不回京城了,不仅不回去,如果身体条件允许,我还想去趟三佛齐,如果条件不允许,我去不成,我希望商家子弟里,能有人去。三叔公,我们商家沉寂太久了,要想再起来,如今三佛齐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第126章 家族 商家虽现在已经没落成一个普通的商户人家,但在林月鸣外祖父在时,也曾煊赫一时。 林月鸣的外祖父商大人,年轻时曾行万里路,带着商家的商船,不仅去过占城,三佛齐,还曾从三佛齐继续往西,去过婆罗多,刺撒,天方,麻林这些很多人听都没听过的地方。 商大人也曾读万卷书,以商户之身,考取功名,得中进士,官拜明州市舶司提举,为君效力。 二十三年前,商大人奉先皇旨意,前往三佛齐,册封新的三佛齐王,并建立巨港宣尉司。 随同商大人一同前去的,还有商家最精锐的船队和最出色的子弟。 结果遇到三佛齐内乱,新的三佛齐王一族皆被叛军诛杀,商家船队回国路上又遇海难,半数商家子弟和商船折在了三佛齐,包括林月鸣的外祖父和舅舅,商家也自此元气大伤。 林月鸣如今再提三佛齐,三叔公面露难色: “月鸣,你在京城太远不知道,三佛齐这些年来就没太平过,内战都打了二十多年了,那边商路不通的。而且如今咱们家朝中无人,便是去了三佛齐,又能做什么呢?” 林月鸣这次来见三叔公的时候,把陆星移给她的盒子带了来,递给三叔公道: “三叔公,正因商路不通,才是我们的机会。三佛齐以西的商路断了二十几年,来我朝行商的藩商年年递减,从我朝出去的商队也越来越少,海贸凋零,导致连香税都收不起来。香税之事,是横在皇上心间的大难事,谁能办成此事,谁就能得圣心。便是朝中无人又如何?咱们商家若能办成此事,咱们就是朝中的人。太后此前有蒲家,皇上难道不希望手上有个蒲家这样的亲信为自己办事吗?” 从收到小陆大人的皇商牌子起,在从京城来明州的船上,在给皇上写谢恩折子的时候,林月鸣就一直在想,该用什么,以报君恩? 诚然,不管皇上给她皇商牌子,还是陆辰去替她求皇商牌子,或许只是为了给她一个庇护,并没有指望她真的能做什么。 但既已离皇权这么近,为何要白白浪费这个机会。 三叔公打开盒子,很是震惊: “你居然有圣旨!皇上居然封你做皇商!” 林月鸣道: “三叔公,皇上是武将出身,惯会用武力来解决问题,如今又离了太后辖制,不会在香税这个问题上等太久的,若皇上真的动武,离陆地几千里地,最难的便是粮草如何供应,若我们商家能提前布局,定能把事儿办到皇上心尖去,解皇上之忧。此事,我们不做,旁人也会做。便是商家不做,我也会做。” 三叔公更是震惊了: “你真要去三佛齐?来回路上就一年,若要在三佛齐经营,少不得要在三佛齐待个几年时间,这么远的路,这么长时间,武安候能同意?便是武安候能同意,你倒不怕他变心?” 两人正在三叔公家二楼书房说着话,江升大笑着的声音,以及孩子们追着他要红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隐隐约约夹杂着还有一个孩子的哭声。 两人都站起来,往外走去。 三叔公是担心家里孩子不懂事,冒犯了武安候,林月鸣则是担心,江升没轻没重的,别把孩子给伤了。 走到二楼连廊,往下看去,可能一个孩子跑太急摔了,江升抱了他起来举高高,正在哄他。 三叔公看着江升哄孩子,语重心长地对林月鸣说: “月鸣,你别嫌我啰嗦,你是我们家嫁最远的小姑奶奶,我自然是希望你好的。你也跟你外祖父很像,心中自有雄心,又有沟壑。只你当务之急,比起去三佛齐,更是该先给武安候生个世子,如此才算有了依靠。你若去了三佛齐,这么长时间,若侯爷变了心,要跟你和离,甚至跟当初陆家一样以无子为由要休妻,你可怎么办?” 林月鸣看着江升温柔地哄着那个小孩子,回道: “三叔公,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但什么才是我该做的,我已想的很清楚,至于侯爷,他说他等我。” 三叔公急得不行,又不好明着说武安候的坏话: “男人说的话,也不能全信,他这么说,你就信?” 江升哄孩子很有一套,几下把那孩子哄得转哭为笑,放了他下去玩,可能察觉到有人在看,江升也朝楼上看来。 见是林月鸣和三叔公在看,江升朝她挥了挥手,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又带着一群孩子跑了。 看着江升离去的背影,林月鸣笑了,没有半点犹豫,回道: “我信。” 离开三叔公家前,林月鸣最后道: “三叔公,我的船,四日后会从明州港出发,去泉州和施家的船队汇合,南下占城,再寻时机去三佛齐,若商家子弟要去,可一同前往,若不去,我也不强求。” 林月鸣以为这么大事儿,三叔公肯定要深思熟虑几日,而且商家之前这么多子弟折在三佛齐,那里就是商家的伤心地,从此避开那里也是有可能的。 结果三叔公不愧是能做族长的人,眼见劝不动林月鸣,当即拍板: “我虽老了,也没有族兄当年有魄力有眼光,但总不至于,你一个小女娃娃都敢干的事儿,我个老头子倒畏畏缩缩。既你想的清楚,月鸣,商家是跟你一起的,商家的船,一起去。” 回老宅的路上,林月鸣对江升道: “我写了个谢恩折子,你这次回京的时候,帮我带回去,呈给皇上,好不好?” 如此明明白白地说到即将到来的分别,江升平静地接受了,牵了她的手,笑道: “好,我一定亲自交给皇上,我很快回来,你等我。” 林月鸣满脸懵: “啊?回来?” 江升大笑道: “当然回来,你不肯跟我回去,我便来找你,你让我等,我就傻乎乎等你嘛?我可没这么傻,万一你变心了去找相好怎么办?老实等着我,不准找相好,你敢找,我打断他的腿。” 第127章 出海 四日后,明州港口,望舒号和商家的船组成的商队已准备就绪,即将远行。 商队满载丝绸和茶叶,将在泉州售卖一部分,换成瓷器,短暂停留,待冬日季风起后,南下占城。 林月鸣在港口给商队送行。 施念齐把着腰刀,觉得有些可惜,又问了句: “你真不一起走啊?” 林月鸣笑道: “万一我真有身孕,生在路上,你会接生吗?你会接生我就跟着走。” 这几日,齐老先生又来看过林月鸣两次,话风一点没变,依旧是再看看,不好说。 其实林月鸣心里已经有察觉了,多半是没有,毕竟如果有了,以江升这么重视的态度,齐老先生没道理不说。 很可能是没有,齐老先生怕惹怒江升,所以先拖着,等她月信到了,自然她就知道了。 但月信久久不至,林月鸣也不敢赌这万一。 施念齐虽上天入地哪都去得,杂七杂八,啥都会点,但接生,她是真不会,于是干脆利落地拱手告别: “我连人都没生过,哪里会接生。既如此,那就明年见,反正你以后在明州,想出海,机会和时间都多的是,也不急于这一时。” 林月鸣也是这么想的,今年出不去,就明年,明年出不去,就后年,她总是能出去的,不必冒这么大风险非得今年出去,万一真生路上,倒成了大家的拖累。 三叔公也来给商队送行,商家商队带队的是三叔公的大儿子,按辈分也算是林月鸣的舅舅,因他在族里排行五,林月鸣便叫他五舅舅。 林月鸣对五舅舅道: “五舅舅,咱们家的船太久没去占城,对海外的情况都不熟悉,出门在外,或可听听施当家的意见,她常跑占城,路上都熟的。” 林月鸣跟商家人不太熟,就担心商家人因施念齐是女子对她有偏见,轻视于她,在海上不听指挥,反倒出事。 结果五舅舅比林月鸣想象中开明的多,拍着胸脯保证道: “小姑奶奶,放心吧,爹已经嘱咐过我,咱们这次主要是跟着跑跑,多学多看,是去长见识的,为以后铺路的,施东家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让我逮鸭我绝不追鸡,肯定好好听指挥。” 如此,林月鸣放下心来,和商队挥手告别。 江升是陪着她来的,送走商队后,又陪她回去,对她道: “你们商家人性格还挺好的,挺好相处的。” 林月鸣一听就笑了。 江升总觉得她这表情不对,拉住她: “哎,你笑什么?我夸你家里人,你怎么还笑话我。” 林月鸣笑得更开心了: “我没笑话你,我是笑你和三叔公有默契,昨日三叔公也是这么说你的,说武安候位高权重,没想到性格这么平易近人,这么好相处,连跟家里的孩子都能玩到一块儿。” 江升这几日在明州,身上没有差事,难得闲了下来,这么多求着要跟他攀关系的达官贵人他一个没见,反倒跟商家一群半大的小子混在一起,早出晚归的,也不知在忙什么。 明明是在夸她,但听她这么说,江升一下子却连头发都耷拉着没了精神,语气中带着无奈又委屈: “我倒想跟你玩,你又忙,我找你玩,你都不理我,晚上我叫你睡觉你都不睡,我亲你你都不亲回来,你都好几日没有好好跟我说话了,我除了跟孩子们玩儿,不然也没其他事干。” 这语气,真的是委屈极了。 林月鸣实在没想到,在他心里,自己居然疏忽他至此吗? 不应该啊。 虽然这几日她确实很忙,短短几日,赶着出发前,她去明州府衙办妥了皇商的手续,又和钟辽合完了今年明州这边铺子和庄子的账,三叔公还把外祖父的遗物转交给了她。 她见了外祖父的遗物就明白了,为什么当年母亲远嫁带不走。 因为那乌泱泱几十口大箱子里,全是书和文稿。 里面的文稿,很大一部分,是外祖父出海的游记,里面光怪陆离,写着各种奇人异事,风土人情。 特别是三佛齐,据说有上万座岛屿,林月鸣的外祖父还曾在那里停留了一整年,专门考察记录了三佛齐的各种岛屿风貌。 林月鸣一看就入了迷,这两天废寝忘食都在看,把时间都花在了书稿上,和江升相处的时间反倒少了。 皇上就给了他两个月的假,过几日,他也得走了。 他虽说会回来找她,但禁军统领的差事,哪里会这么容易脱手,而且他还这么年轻,也不可能告老辞官,总得等明州这边有合适的差事空下来才能来。 明州最适合他的差事,就是总兵了,只现在的明州总兵也是今年刚来的,起码要干满三年才会挪地方。 下次再见,就不知道什么时候。 所以林月鸣这几日,除了看文稿,都是与江升同吃同睡同住的。 结果在自己没意识到的时候,居然如此忽视了他,而他竟然忍了这几天,都没抱怨。 看他这么委屈,林月鸣心疼极了,去拉江升的手: “你别生气,确是我错了,还以为这次能走成,这几日就赶着在看外祖父写的三佛齐的书稿,今日不看了,我都陪你,一天都陪你,好不好?” 江升一下从空虚寂寞冷求关注的表情,变成了晴空万里阳光灿烂的表情,拉了她就跑: “好好好!那我们不回去了,我知道好几个特别好玩的地方,我都带你去!走走走,我船都准备好啦!就在港口,现在就能走。” 江升说准备好,那必定是准备好,拉着林月鸣原地返回,几步路到了港口,找到一条小船,就把林月鸣带了上去。 没等林月鸣反应过来,江升已经划动了船,两人一船,往茫茫大海而去。 船舱里,铺着软垫和毯子,小茶几上,放着蜜橘和干果,还有一个正燃着碳的小茶炉正煮着热水,甚至连清远香都点着。 这哪里是什么临时起意,肯定是蓄谋已久。 林月鸣真是无语: “至于吗?要出来你就直接说出来玩,你装什么委屈,演这一出,我还以为真怎么你了!担心死我了!” 江升划着船,哈哈大笑道: “让你就知道看书不看我,可算把你拐出来了。小娘子,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今日你就乖乖从了我,我带你去,划船,钓鱼,看日出,抓螃蟹!” 第128章 共游 江升在去奢县前,也曾说过要带她出海游玩,夏日没能履行的承诺,如今兜兜转转,到了秋日,终于能成行。 林月鸣见江升目标明确直直往海里划,恍然大悟: “你这几日天天往外跑,原来是踩点找玩的地方去了?那怎么跟孩子们混一起呢?你找三叔公问问,不就行吗?” 江升哗哗摇着船桨,把小船划得飞快,边划边笑: “那你就不懂了,小娘子,大人玩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小孩子才知道,什么是真正好玩的。今晚咱们在外面过夜,就你和我,天为被,地为床,然后,嘿嘿,嘿嘿,嘿嘿。这里过去还要接近一个时辰,你要觉得无聊,我给你带了几本话本子,就毯子下,你先看着解解闷。” 林月鸣摸到毯子里,果然有好几本话本子,随手抽出一本打开,那页写的正是一个地主家的千娇百媚的小妾和一个身强体壮的铁匠,在一片玉米地里,天为被,地为眠,这样那样。 往后翻了几页,两人换了个地方,继续,这样,那样。 再翻几页,两人又换了个地方,接着,这样,那样。 整本书都在讲,这样,那样。 又换一本,这次更厉害了,是个风流多情的寡妇,她有八个相好,每个都可以,这样,那样。 剩下几本,草草翻过,都不是正经话本子。 总之,没有一本是好人家的夫人该看的。 林月鸣做贼心虚地把话本子关上了,左看右看确认没人,这才理直气壮地兴师问罪: “你都给我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你自己看过没有?” 江升呵呵两声: “哪里乱七八糟了,保证按你喜好挑的,我跑了好几个书铺挑的。” 林月鸣矢口否认: “胡说八道!我才不喜欢看这个。” 江升又呵了一声: “呵,有本事你就别看,都扔海里去。” 那,怪可惜的。 反正避火图都一起看过了,当他面看看话本子,应该也没什么吧。 林月鸣又偷偷摸摸翻出一本: “算了,你带都带来了,我也不好辜负你的好意。那我勉为其难,姑且看看,聊以消遣。” 这么一姑且看看,就看看到了目的地,竟是一座小岛。 江升停了船,进了船舱,见她还窝在毯子里看得脸红红的,欺身过去,压住她的毯子,围住她,亲了亲她的脸。 林月鸣这才发现他来了,刚想问是不是到了,江升都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又亲到了她的唇上。 从轻轻一点地亲,到缠绵深入的亲,唇齿纠缠,林月鸣觉得好热,两人换气的间隙,她推了推他: “大夫说不行的。” 江升嗯了一声,眼睛亮亮的,手在她衣裳里摸: “我知道,我就亲一下,抱抱你,看看你,不干别的,可以吧?天天在嬷嬷眼皮子底下,我都好久没看过你了,过几日我就要回京城了,我能不能再看看你,你想不想看看我?” 刚刚才看过小寡妇和她的相好这样那样,林月鸣本来就看的身上热热的,被他这么亲来亲去,更觉热了,红着脸说: “想的,万一有人…” 江升又亲了过来,拉开了她衣襟前的带子: “这是孤岛,没有人的,只有我们俩,让我看看。” 正在情浓时的小夫妻,哪怕不真做什么,只是腻歪着躺一起,时间也过得飞快。 明明出发的时候太阳才刚刚从海面升起,明明是要出来玩的,结果到了太阳正悬的时候,两人连船舱都没出去过。 都快到午饭时候了,江升才放过她: “饿不饿?咱们上岛上去吃饭。” 两人整理好衣裳,林月鸣被他牵着上了岸,林月鸣一眼就看到了岛上立着的那个四四方方的军账,进了军账,里面一应俱全,林月鸣更是惊了: “你又从哪里弄来的这些?” 江升道: “军账是找明州总兵借的,吃的用的是让白芷备的,都是家里带过来干净的,我昨日就先来过一趟搬东西了。出来玩,总不能让你站也没地方站,坐也没地方坐,吃也没地方吃,睡没地方睡。这后面有片白沙滩,我跑了好几个岛选过了,就这个岛的沙子最软最白,你先去玩,我弄好吃的叫你。” 林月鸣没想到他一个人居然默默搞了这么多事情,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么能干,什么都做了,那我能做什么?” 江升在军帐里取碳火和炉子,听了都笑了: “这就能干了?你能做什么,我想想,等你身体状况允许的时候,让我再能干一点就行。” 真的是,真心实意夸他,他又讲这些乱七八糟的。 林月鸣嗔他一眼: “胡说八道,没个正形,不跟你说了,我去玩沙子了。” 不愧是江升挑了好几个岛选出来的,沙滩上的沙子的确又白又软又细,上手摸一摸,顺滑的沙子从指尖划过,舒服极了。 潮水时涨时落,潮水来去的地方,竟真有小小的粉红色螃蟹在沙子里钻来钻去。 林月鸣看过施念齐抓螃蟹,自己是没抓过的,比她脸都大的螃蟹不敢上手抓,这样的小螃蟹,那还不是轻松拿捏。 林月鸣想都没想,脱了鞋袜,挽起裤腿和袖子,把裙摆捞起来,踩在海水里抓螃蟹。 江升弄好午饭来沙滩找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的小娘子,那个端庄娴静的林家贵女,光天化日之下,露着胳膊和小腿,光着脚丫子,提着裙子,踩着水,欢快地跑来跑去逮螃蟹的场景。 他在京城的时候,从来没见她这么欢快,这么无拘无束过。 江升站在原地看了很久,舍不得叫她,觉得若无人打扰,他能看这样欢快的她一辈子。 直到林月鸣发现了江升,手里逮着一只粉红色的小螃蟹,蹭蹭蹭蹭踩着水,满脸献宝地笑着朝他跑来,: “江云起!江云起!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担心她摔了,江升几步迎过去,将她抱了个满怀,托着她的掌心,看着她掌心那个只有丁点大的软软的小螃蟹,真心的赞叹道: “你都会抓螃蟹了!你真厉害!” 第129章 天性 既是夫人亲手抓的螃蟹,江升给她倒腾出了个小陶罐,装了海水,把小螃蟹放进去,养了起来。 林月鸣随口问道: “海里的螃蟹,养得活吗?” 那自然不能,海蟹是适应不了淡水的。 江升给她把小螃蟹养起来,只是为了纪念她第一次抓螃蟹,看起来正式一点,哄她高兴罢了。 但因为是夫人问的,江升也仔细思考起来,怎么在家里养这只螃蟹的问题。 这方面他又不懂,一起吃午饭的时候,江升一边用碳火烤着各种大大小小的扇贝和生蚝,一边认真分析道: “要想养的话,可能得在水里放点盐试试,附近有渔村,渔民们肯定知道,我下午去找个渔村问问,看看这个螃蟹是什么品种,假设这种不行,我再给你另外抓一只能养的品种,你要什么样的,是一定要这么小的,这么粉的?” 林月鸣刚真只是随口一说,甚至现在她坐一旁举着筷子眼巴巴等着吃扇贝,听着烤扇贝滋啦滋啦的声音,闻着扇贝烤熟的时候的香味,心里眼里脑子里都只有吃的,早就把养螃蟹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如今都是江升提起,林月鸣才想起来有这么个事儿,眼看他又要大费周章,搞出为了养一只马先建跑马场的事情,忙制止他: “不用不用,别去别去,太麻烦了。” 江升完全没觉得麻烦: “这有什么麻烦的,来回都不要一个时辰,我划船过去,你在船里睡个午觉,很快的。” 划船都得一个时辰,这么费力气,哪里快了,难得他有空闲休个假,何必把时间和力气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林月鸣看着那一个个开壳的扇贝都快流口水了,回道: “不行的,不行的,你去一个时辰,我们就少玩一个时辰,有这时间,咱们多烤几只扇贝吃不好吗?我要跟你玩,不要跟螃蟹玩,待会儿就把它放了。” 夫人要跟自己玩,还管什么螃蟹,江升立刻把那只螃蟹给抛开了。 因是出门在外,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什么都不好带,江升准备的午膳都是粗犷野生的做法,吃的是海味的鲜。 一个是盐水煮,一个是炭火烤。 盐水煮毛豆,煮花生,煮大虾。 炭烤扇贝,烤牡蛎,烤蛏子。 林月鸣特别喜欢烤扇贝,吃了一个后上了瘾,就逮着扇贝吃,一口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江升看着她眼前像小山一样慢慢堆积起来的贝壳,都惊了,甚至有些懊恼地说道: “原来你这么喜欢吃炭烤贝壳啊!我真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吃,早知道我多带点,买少了!” 林月鸣也觉得很神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喜欢吃。 大概是因为,她从来没试过这么野生的吃法,早上才捞起来的贝壳,一个一个还会吐泡泡,放一个早上吐干净了沙子,放炭火上烤熟,什么都不加,都好好吃! 还有个可能的原因是,这是她和江升认识以来,第一次真正的独处。 这里没有旁人在,连丫鬟仆从都没有,甚至连屋子都没有。 他们就在海滩上,在旷野之间,无拘无束,又不用注意吃相,可以撸起袖子放开了干饭,不论是心理还是身体都是最放松的,自然容易释放天性。 吃了这么多好吃的扇贝,林月鸣开心极了: “我也不知道啊,我以前吃的贝壳肉都是晒干了,用盐腌过然后放汤里煮的,我嫌弃它的腥味,只要汤里放一颗,我整个汤都不会碰一下的,所以我以前还以为自己是最不喜欢吃贝壳的,原来我这么喜欢。” 江升厚着脸皮道: “那肯定是因为我烤扇贝的手艺太好了。” 林月鸣猛点头,眼巴巴地盼着: “就是,就是,夫君就是厉害!晚上我们吃什么!” 虽然早上带的海货,中午基本吃得差不多了,但完全难不倒武安候。 放眼望去,海里全是鱼,还怕没吃的? 江升又夹了一个牡蛎给她道: “你试试这个,说不定你也喜欢。下午我们挑个地方钓鱼,钓上什么,晚上吃什么。等退潮了,再带你去赶海捡贝壳,捡好吃的,捡到什么晚上吃什么。” 林月鸣惊了: “啊,晚饭要现抓吗?那要没钓到鱼,没捡到吃的,晚上没有饭吃么?” 林月鸣心想,不至于啊,他连军账都搞来了,怎么会没带够吃的。 江升坐得笔直,伸手往海的方向一指,居高临下看她一眼: “呵,你看这片海,放眼望去,哪里不是吃的?有为夫在,还能搞不来吃的?还能让你饿着?” 哦哦,看起来好威风霸气跟着他就有肉的样子! 林月鸣星星眼: “哦哦哦哦哦!我的夫君真厉害!” 信心满满真厉害的夫君,到了下午钓鱼的时候,被打脸了,钓鱼钓了足足半个时辰,颗粒无收。 午膳后,江升本来选了个好位置,放好了饵,摆好了鱼竿,不到一刻钟,鱼线微微晃动,是有鱼在试探咬饵的动静。 江升屏住呼吸,轻轻把手放在鱼竿上,准备等鱼一咬钩,就提鱼竿。 有人哼着欢快的明州小调,提着个小篮子,光着脚丫子,欢快地跑了过来: “江云起!我捡到一个大海螺!送给你!” 正要上钩的鱼受了惊,呲溜就游走了。 啊,这拖后腿的! 江升收了海螺,朝她笑笑: “真好看!” 有人高高兴兴地又啪嗒啪嗒跑走了,往远处的海滩去探险。 江升换了地方,重新下饵, 又过了半刻钟,又有鱼要上钩了,江升正要提鱼竿。 有人提着一捧硕长的海带跑过来: “江云起!你看,我找到了海带!晚上我们有海带吃了!” 算了,难得她找到东西,得鼓励。 江升收了海带,继续笑: “真厉害!” 事不过三,江升这次选了个岩石间避风的角落,重振旗鼓,再图钓鱼大业。 林月鸣在海滩上探够险了,有些累了,从军帐里搬了个小椅子,一块块岩石找过来,坐江升旁边,抱着他胳膊,陪他吹海风钓鱼。 连拖后腿的都安静了下来,江升心想,不错,这次肯定稳了! 又过了会儿,鱼线第三次晃动着,江升全神贯注,决定一血两失晚膳的前耻,有人抱着他的胳膊,头一歪,倒了下来。 江升鱼竿鱼线甩了一地,将迷迷糊糊睡着的小娘子接了个满怀。 因为气氛太安逸,已经在打瞌睡的林月鸣被这么一撞,一下子醒了。 林月鸣正要起身,江升没放,反倒丢下半道崩殂的钓鱼大业,抱着她往军帐走去。 江升不怀好意地笑道: “小娘子,我在此钓鱼,你三番五次前来,是不是在钓我?如此不解风情,竟要娘子三番五次示下,却是为夫的不是,为夫定身体力行,以报娘子的情意。” 第130章 力士 江升说的这么热闹,本意是想逗一逗林月鸣,故意招惹她。 以她的性格,被他这么凭白诬陷,肯定会矢口否认,再骂他两句,说不定还会跑呢。 就这么个小岛,她能跑哪里去? 嘿嘿,就等着她跑,她跑了,他就可以把她抓回来! 关到军帐里,诉诸武力,揉扁搓圆,就地正法,嘿嘿,嘿嘿,嘿嘿,只是想想就开心。 江升在那里脑补得正欢快,结果睡得迷迷糊糊的林月鸣见是他,都没听清他说什么,她既没有骂他,也没有跑,甚至主动抱着他的脖子贴了上来好让他抱得更稳。 林月鸣脸贴着他的胸口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心满意足地说道: “江云起,我困了,我们去睡午觉吧。” 我们? 江升踩着沙子,稳稳地抱着她往回走,轻声笑道: “我们都去睡午觉了?想必鱼也不会自己跑到锅里来,晚上你就只能跟着我喝西北风了。” 林月鸣藏在他胸口笑了起来: “啊,连饭都吃不上吗?那可怎么办?又想跟你一起睡午觉,又想晚上有好吃的,两个都想要,不能都要吗?” 满怀的温软,亲昵的语气,让江升觉得整颗心都柔软了起来,他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温柔地承诺道: “能的,我的夫人,你想要的,都能有的。” 秋日的温软海风,正当其时,不会像夏日那样炙热,也不会像冬日那般刺骨,两人躲在军帐里,藏在毯子里,十指紧扣,耳鬓厮磨,时不时地你亲我一下,我亲你一下,贴在一起歇午觉。 天地间,安静得只剩下海水一起一伏的声音。 林月鸣此生,从来没有这么放空过,就着这大海的声音,渐渐进入了梦乡。 日已西落,霞光透过军帐的纱帘,落了满室。 林月鸣慢悠悠醒转,一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天地间连绵万里,恢弘灿烂的晚霞。 不远处的海滩上,潮水渐渐退去,江升手里拿了个铁叉,袖子捋到胳膊上,裤脚卷到膝盖上,追逐着潮水,正在叉鱼。 毯子里还有余温,傍晚的海风比之午后更加凉爽宜人,林月鸣起身披了外衣,没有穿那条繁琐精贵的裙子,只穿了裤子,又学着江升的样子,袖子高高挽起来,把裤脚也卷到膝盖上,然后寻到江升刚刚钓鱼的时候用的小木桶,光着脚跑去找江升一起抓鱼。 江升正凝神追逐着水中游动的鱼群,余光瞟到那拖后腿的小娘子从远处跑来又要来捣乱,当机立断,纵身一跃,朝着远处一条肥硕的大鱼猛力掷出鱼叉。 动作快狠准,一击毙命。 金色的霞光给江升披上了一层金光闪闪的铠甲,加之他投掷鱼叉的矫健身姿,让他看起来像个手拿金刚杵降妖除魔的力士菩萨。 林月鸣停在原地,不敢向前,觉得自己的心都被这满身都是力量的菩萨给震慑住了。 江升从鱼叉上取下大鱼,扛着鱼叉,提着大鱼,逆着霞光,一步步朝林月鸣走来,见他那小娘子抱着个水桶,连裙子都没穿,呆呆地站在沙滩上看着他,不经笑了: “你是睡迷糊了,还是饿晕了?怎么连裙子都没穿?” 他一开口说话,刚刚那下凡神祇的感觉就消失了。 在她眼前的,倒像是个出海打渔归来的渔夫,而她抱着个水桶等的样子,又像个等着被投喂的渔家小娘子。 林月鸣把桶往他那边递: “我拿桶来给你装鱼,哇,这么大的鱼!” 鱼实在太大了,一入桶,沉甸甸的,水桶居然都装不下,半截鱼尾巴都露出来。 也幸亏鱼死得透透的了,不然就这装鱼的功夫,鱼都得跑。 江升见她抱着桶实在费劲,接过来道: “我来拿,这鱼起码八斤重。” 林月鸣围着那条大鱼转圈圈: “八斤重!夫君你真厉害!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会抓鱼的人!” 抓了大鱼,一血下午三次钓鱼不上之耻。 江升一手抱鱼,一手扛着鱼叉,被夫人夸得尾巴都快翘起来了,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步往前开路: “走,回去给你做烤鱼吃!” 林月鸣在后面三步并两步小跑着跟着: “好哦!” 这个如金刚力士般的夫君,不仅抓鱼厉害,烤的鱼也格外香。 林月鸣吃着烤鱼,接着夸,满脸期待: “真好吃,夫君你真厉害!明天早上我们吃什么!” 对嘛,对嘛,就该这么夸我,我不厉害谁厉害。 江升被夸得人都快飘起来了: “我当然厉害,你才知道。” 吃过烤鱼,夕阳都快落了,江升准备好赶海的工具,带林月鸣去挖蛤蜊和蛏子。 林月鸣见他一手提铲子,一手提水桶,肩膀上还背着网兜,全副武装,又见自己两手空空,问道: “那我拿什么?” 江升还真有准备,给她拿了一只小小的铲子和小小的水桶: “你的。” 小是小了点,林月鸣也不挑,欢快地往前跑: “比赛,看谁挖的多。” 半个时辰后,原本欢快的小娘子落寞地坐在沙滩上,不想玩了。 江升提着装满蛤蜊和蛏子的水桶来看她。 哦豁,有人水桶里,蛤蜊寥寥无几,蛏子稀稀拉拉,难怪不开心了。 谁让她跑得动静这么大,蛤蜊听了老早跑了,难道还会傻乎乎地等她不成。 江升把自己水桶里的蛤蜊半桶都倒进她桶里,倒得都快满出来,这个一拳能打死一头牛的力士金刚,用最温柔的语气哄道: “哇,你都快挖满了,你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