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个破皮的外伤,至于这般大惊小怪的嘛,那战场上,别说这般轻伤,便是伤口翻出白肉,伤筋断了骨,也没他这般夸张的。”月禾翻了翻白眼,一脸不屑。
她十二岁的时候,跟随小姐上战场,肩膀被箭穿了都能硬扛着继续战斗,果然啊,这沈清安就是个没用的绣花枕头。
“话不能这样说啊。”
子固刚想反驳,抬头见月禾瞪他,到了嘴边的话愣是憋了回去,转而道:“大人等不及,如今正在揽芳院等着。”
“你说什么?”姜云舒骤然停下脚步,脸色突然沉了下来,“谁让你们将他抬去揽芳院的!”
如今药已经拿回来了,交给朱大夫给他上药便可,难不成还要她亲自伺候?
他想得倒是挺美!
“啊?”子固一时没反应过来,眨眨眼睛,满脸疑惑,“大人去揽芳院,可是有何不妥么?”
子固这一脸天真不解的神情,倒是将姜云舒问住了。
这沈府后院,都是沈清安的家眷,若是别家,家主进谁的院子,那院里得点灯迎接,断然没有不让进的。
姜云舒难得憋闷。
“先回去再说。”
她冷冷回了一句,抬脚朝揽芳院走。
此刻,沈清安正躺在揽芳院的软塌上,他半闭着眼睛,脸色惨白,两条腿搭在软塌一侧的扶手上。
明明伤口已经处理过,他却依旧如同要死一般,哀嚎呻吟。
“大人,姜夫人回来了!”子固在门外便扯着嗓子往里喊。
沈清安闻言扭头,正好瞧见姜云舒进了屋。
“云舒,你回来了!”沈清安仿佛瞧见救星一般,那表情凄惨又可怜。
“嗯。”
姜云舒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将药放在桌上,“药已经要回来了,我让人去请了朱大夫,他马上就到。”
“不用请朱大夫,你不是也懂得伤口处理和包扎吗,我想让你帮我。”他看向姜云舒,可怜兮兮。
可怜个蛋!
姜云舒恨不得一巴掌给他脸打歪。
“你知道,我即便懂得处理伤口,也都是跟军医学的,战场之上,伤口处理通常简单粗暴,军医眼中,伤员或可比牲畜,你确定让我给你换药?”
这话说得沈清安太阳穴直颤。
拿人……当牲畜啊……
他的确害怕,可一想,既然来了,就这么灰溜溜地走,面子上过不去。
更何况,他原本还打算借着这次受伤不便的机会,能与姜云舒之间的关系缓和一些。
月余之间的相处,他诧异地发觉,即便姜云舒并不温婉柔和,可也并不让人排斥,反而让他莫名生出一种,将她留在身边还不错的想法。
尤其,姜云舒如今在城门口所做,的确对他仕途有利。
犹豫片刻,他点点头,“我相信你。”
“那行吧。”
姜云舒也累了,想着赶紧换完药让他回去。
见她同意,沈清安顿时面露喜色,谁知起身时稍稍用力,扯痛伤口,忍不住“嘶哈”一声。
月禾瞥了他一眼,面上表情微妙地闪过一丝嫌弃,随即转身往外走。
沈清安瞧着月禾出去,转向姜云舒,“云舒,我知道你这些年辛苦,以后我会好好对你。”
姜云舒正擦药,一个不防被他拽住了手,当即动作一滞。
“放开。”姜云舒冷淡开口,怒意逐渐腾升。
如今的沈清安,尤其是查到他可能与定国将军府通敌一案有关,哪怕是被他碰到,姜云舒都感觉刺挠。
怒意自脊背攀爬上来,沈清安丝毫未有差距,只看姜云舒面色平静,便当她没有生气,抓着她袖子的手顺着她的胳膊往上。
“云舒,我……”
话还没说完,银针自他眼前闪过,不等反应,直接落在了他的腿上。
“啊——”
沈清安的惨叫声从屋内冲出,听得院外众人冷不丁一哆嗦。
这声音听起来嗓子都带撕扯感,得多疼啊!
子固在外面站着,沈清安喊一嗓子,他就扯一下嘴角。
一炷香后,姜云舒自屋内出来,一边往外走,略显嫌弃地拍打着裙摆,似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子固紧忙迎上去,“姜夫人,大人他……”
“已经上好药重新包扎了伤口,带他回去,休息个两三日便可下床走动,并无大碍。”姜云舒说得风轻云淡。
两千多个台阶而已,看起来血肉模糊,充其量也不过皮肉伤,并未伤筋动骨。
子固瞧着她,眼皮猛地颤了几颤。
都疼得嗓子喊破音了,还叫“无大碍”?
更何况,作为枕边人,她难道不应该在床畔照顾着?怎的还要将大人挪走?
“姜夫人,如今大人行动不便,或许留在揽芳院更为妥当。”子固小心翼翼开口。
姜云舒侧眸看他,眸光之中审视一闪而过。
这可就奇了怪了,在姜云舒看来,沈清安与高芝兰可是鹣鲽情深,且不说沈清安处处护着高芝兰母子,高芝兰更是一心为沈清安仕途铺路,哪怕自己委屈流落在外,也要成全沈清安向上攀附的野心。
如今他受伤卧床,沈清安应该在高芝兰院子里养着,由她悉心呵护照料才对,如何要来她的揽芳院?
姜云舒一时猜不透沈清安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想费那个心思去猜,毕竟,脏了的人,她如今多看一眼也嫌恶。
“如今城外灾民数量日渐增多,我需兼顾粥棚,沈大人在我院子里养伤,总有看顾不到的时候,高夫人细心周全,送去流芳院更为妥当。”
清冷的声音出口,不等子固再说话,姜云舒朝院子里几个做事的妈妈摆摆手,“将沈大人抬去流芳院吧。”
“是!”
妈妈们应声进了屋,压根不给子固反应的时间,直接将沈清安抬了出来。
子固紧忙跟上去,正要说话,结果一低头就见沈清安眼睛闭着,一张脸惨白惨白的,若非胸腔尚有起伏,还以为这人死了人。
“这……”他一哆嗦。
“晕过去了。”姜云舒一边喝着茶,见子固见了鬼似的表情,又加了一句,“我都提醒你家大人了,我处理伤口动作粗鲁些,他非不信呢。”
子固:“……”
听刚才那动静,的确很粗鲁。
大人可真是受苦了。
这边沈清安刚被众人抬出揽芳院,后脚月禾便一脸严肃地进来。
月禾神色紧张,她是跑回来的,进门快速喘了几下才开口。
“小姐,东城外灾民营出现了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