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舒抬头看沈清安,他眼底埋着红血丝,狰狞质问的模样,让她不由得冷冷勾起唇角。
“那年六月,老夫人命在旦夕,除了请太医入府,我能亲力亲为的,便是向菩萨跪拜以示诚心,也正是因为这诚心,使得长明大师提前出关为老夫人诊病,并赠送了安神的琥珀佛祖,沈大人,你倒是说说,我有那一句是戏耍你?”
姜云舒言语平静,却字字句句如开刃的利箭朝沈清安心口上扎。
她没有对不起沈家任何一个人,反而是他沈家人,背信失约,忘恩负义!
沈清安原本失血的脸上更添了一层苍白,张张嘴,却不知如何应答。
他僵在原地,闵青鸢忍不住冷哼一声。
“呵,有人眼瞎心盲,别人捧着真心对他,他却视为糟粕,殊不知,他自己才是那推粪的屎壳郎!”
说完,不等沈清安回应,拉着姜云舒就往外走。
沈清安尚未出口的话卡在嗓子眼里,他明明应该生气的,可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荡着姜云舒刚才的话,生生将那股腾起的怒意强行压制下来。
原以为,他对姜云舒只有嫌恶,毕竟如她那般高高在上的高门嫡女,任性自私,尤其他在外办差,她定然会压制母亲和弟弟,以她为尊,从未想过,她竟会为了他的家人做到如此。
心中某一处柔软像是被刺激,沈清安突然生出一种莫名又复杂的情绪,这让他有些慌乱。
回城马车上。
闵青鸢小心翼翼瞧着姜云舒的表情,原以为她会委屈难过,一如回京刚见面时,几乎要哭出来,可马车都行出一里路了,她只蹙着眉似是在思量什么,眉眼之间却没有任何伤心。
“阿舒,你……当真为了沈家那老夫人跪了两千多台阶?”闵青鸢忍不住开口。
姜云舒冷不丁被打算,楞了一下,随即挑眉轻笑。
“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以苛待自己为代价,供奉他人的人?”
闵青鸢摇摇头,她自然不是,毕竟是战场上生杀予夺之人,即便为了生身的爹娘,她的理智也过多冲动,拜佛固然要心诚,但佛祖若要以鲜血淋漓为代价才可消除灾祸,那便没有普度众生可言。
“我当时的确受伤了,不过是为了救九公主,那时我收到定国将军府出事的消息,便想以此换取信阳侯府的人脉,原本,还是有些收获的,可爹……”
姜云舒未说完,沉沉地叹一口气。
当时,因为对九公主的救命之恩,信阳侯答应帮姜云舒在朝中帮定国将军府斡旋,可尚未来得及部署,姜兆霖的亲笔书信便送到了御书房。
父亲自始至终都未开口辩解,信阳侯亦无能为力。
“既如此,你让沈家兄弟三步一跪上山,可是有什么目的?”闵青鸢问。
她知道姜云舒不是吃亏的脾气,但一般情况下的有仇必报都是即时的,如今日这般提前谋划,其目的定然不是眼前所见。
“我离开沈家是迟早的事,届时我总要有所依仗,锦州这批灾民便是我与皇上交易的筹码。”姜云舒朝闵青鸢勾了勾唇角。
救六皇子一命,换来了休夫的圣旨,若能安置这批灾民,她才好再向皇帝开口。
傍晚,沈府。
沈清安与沈清睿是被抬回来的,上药时,那钻心的喊声哭天怆地,听起来比老夫人还要命。
老夫人坐在前厅,心疼儿子还不敢凑近看,俩人每喊一声,她便忍不住心口一抽抽。
高芝兰和沈长元更是缩在角落,身子跟着一颤一颤的。
许是这刺激太强烈,老夫人终究忍不住,看向姜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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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姜云舒手里有去腐生肌的神仙药,此刻开口便是提醒姜云舒拿药给沈清安兄弟。
然而,这话一出,月禾当时就炸了。
“哟,老夫人这意思,我家小姐的膝盖是铁做的吗,同样是两千七百多台阶,沈大人和二公子跪了便要死要活,我家小姐没事?”
“当时您听不着痛呼声,那是因为我家小姐怕惊扰了您,死撑着不发出声音,可您该不会没见过她膝盖上的伤吧?”
“怎么,非得在您面前要死要活地表现一翻,让您真切见了血,您才能瞧见孝心?”
月禾说话如连珠炮,噼里啪啦炸了一屋子,连老夫人带沈清安兄弟,包括躲在角落里的高芝兰母子,一个都没放过。 月禾几句话说完,沈清安和沈清睿都不好意思喊疼了。
他们有什么脸面喊呢?
“云舒,你这些年,辛苦了。”沈清安惨白着脸开口。
“嗯,是很辛苦。”姜云舒应一声。
沈清安:“……”
一句话,让姜云舒把天聊死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老夫人看看沈清安又看看姜云舒,伸手往大腿上一拍。
“哎哟,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如何照顾我,我自是清楚的,可我记得你说你母家有军中用的金疮药,效果奇佳,这不是想着问问还有没有,也给大郎和二郎用上。”
她一边说着,观察着姜云舒的脸色,见她神情未有变化,又接着说:“如今城外灾民形势严峻,保不齐皇上还要对大郎委以重任,他可万万不能误了国家大事。”
不得不说,老夫人向来是会抓重点的。
她知道将军府的家教是以守护百姓为己任,姜云舒自不能让沈清安耽误政事,索性把事情扩大了说。
若是从前,姜云舒当然会毫不吝啬地倾其所有,可见过了这家人的黑心烂肠,她拿出一粒米,得让他们用一锭金来换。
“老夫人也知道,我母家遭难,便是我要用,也得寻了门路找人买。”
姜云舒一脸为难叹口气,“那毕竟是军中用药,岂能随意买卖?便是找了门路,亦背着风险。”
军营用药配方原属保密,军法之中亦有明文规定不可买卖。
“这……”
老夫人皱起眉头,思量之间,目光触及一旁的高芝兰母子。
“我,我出钱买!”高芝兰紧忙开口,“不管多少银子,我都出!”
这也算是为沈长元犯的错负责了。
沈清安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忍着痛看向姜云舒,“我知道你能弄到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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