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行道:“他信不信,那是他的考量,但我们既然要提北周作为扭转南疆矛头,共同对付西陵的底气,自然得亮出我们现在有的佐证和保障,这是我们的诚意。”
姜婠点头,问他:“那我要不要,把我和阿娘的关系也透露给南疆人?”
谢知行摇头道:“此事复杂,牵涉太多,没必要多说,有你那两个弟弟妹妹,已经可以了。”
姜婠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早上跟闵安侯提及这些的时候,我也只介绍了清歌和清泰的身份佐证和北周的联盟稳固,让闵安侯安心,也没提自己的,确实是不好说明白。”
谢知行道:“其实说起来,梁琛家里,和徐家是有些渊源的,他若是知道你的身世,应该也会为徐家高兴。”
姜婠疑惑,“渊源?什么渊源?”
谢知行道:“梁琛的父亲,前任闵安侯梁正,当年因为太过桀骜不服管教,曾被当时的闵安侯,也就是梁琛的祖父送去镇北王手底下历练过,”
“那时候,镇北王治军是出了名的铁血手段,前任闵安侯本是个可以说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在镇北王手底下三年,硬生生被镇北王调教过来了,论起来,与镇北王有师徒之谊。”
姜婠微微睁大了眼。
她不由笑道:“那这样算的话,闵安侯还得叫我一声小师姑呢。”
谢知行:“……”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姜婠。
姜婠扬眉道:“难道不是么?”
谢知行含笑点头,有些无奈,“是。”
姜婠犹豫着问:“既然有师徒之谊,那当年徐家出事,他们有做过什么么?”
谢知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在姜婠的不解中,他道:“当年徐家出事时,前闵安侯在连州坐镇练兵,对北境是鞭长莫及的,但据我所知,他得知北境之事后,回了京城,”
“好似还是未经传召擅自入京,只是先帝并没有责怪,但那时事成定局徐家湮灭,什么也做不了,自那以后,他便失了心气,一直待在连州军中,不到四十就去世了。”
所以,前闵安侯的死,说来也是受了这些影响的,镇北王徐朔是他这一生最敬服的人,比父亲还要崇敬,一心想要成为那样的人,却落得如此结局。
姜婠点头,垂眸缄默。
谢知行道:“其实虽然明面上,徐家为免结党之嫌素来独善其身,与别家的往来很有分寸,但你阿爹在军方的人情不少,当年,没什么人信他真的叛国的,”
“只是我之前也跟你说过,他娶了你阿娘,还因为你阿娘错失战机令北境惨遭屠戮,有些事情已经分不清了,有推崇他的人,便也有恨不得除他而后快的人,抓着此事落井下石,连先帝都保不住徐家。”
姜婠道:“这些我知道。”
她也只是想知道,既有师徒之谊,她的阿爹有没有教错人。
帮不了和没有帮,看似是一回事,实则是两回事。
可以无能为力,却不能冷眼旁观。
谢知行握着她的手,郑重道:“不管怎么样,等内外战事了结,大雍局面稳定下来,我和陛下会尽力为徐家正名,加上北周那边你阿娘和徐立的配合,徐家的罪名必定能洗去,而你的身世会昭告天下,是堂堂正正的徐家女儿。”
姜婠淡淡笑问:“那我是不是要改姓徐了?”
徐婠,好像也不错。
她姜婠这个名字,是姜卓安取的。
之前问过凤重华,当年可有给她取名,凤重华说当初那样的情况,一心想生下她后去报仇,没心思想这些,所以,她没有别的名。
徐立救下她将她送给姜卓安养,也没给她取。
当然,徐立把自己当成徐氏家奴,奉她为主,自然也不会给她取名,于他而言,这是僭越。
谢知行问:“你不想么?”
姜婠抿了抿唇,低声道:“想的吧,我不在乎这些,但徐家就剩下我了,可是父亲……”
谢知行道:“这也是岳父所愿。”
姜婠愣住。
谢知行道:“若是可以,岳父巴不得从小就给你冠徐姓,是因为不得已,才让你姓姜,于他而言,日后你能认祖归宗,延续徐家的血脉和姓氏,才是大善。”
姜婠心中有些触动,怔然片刻,认真的点了头:“我知道了,到时候改吧,不过,我依然是姜家的女儿,这永远都不会变。”
谢知行欣然道:“你能有这个心,岳父应该就很欣慰了。”
吃完了膳食,已经临近傍晚,但谢知行还是去了一趟军营,有些事是需要他过问决策的。
姜婠待在别院,天快黑的时候,凤清歌和凤清泰一起回来了。
兄妹俩都挺累的。
原来不只是凤清歌,凤清泰在外边晃悠一圈,知道伤兵营缺人,也跑去帮忙了,兄妹俩在那边忙活了大半日,累得够呛。
许是在伤兵营见到了太多不太好的场面,兄妹俩不只是累,
心态也收到了不小的冲击,回来后晚膳都没能吃多少。
到底娇生惯养没真正见过什么阴暗险恶,怕是连死人也没亲眼见过几个,突然见到昨日的战场杀戮,今日又见到无数伤残的人,甚至是死人,总归是心里不好受的。
姜婠也只能是吩咐人好好照顾他们,准备热水衣裳给他们沐浴,再给他们送安神汤助眠,没对他们开解什么。
军营到底是忙,这一晚,谢知行回来的有些晚,姜婠都躺下睡了一会儿了,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躺在她身边,还搂着她。
她缓了片刻醒来,侧头见他侧对着自己,已经闭目睡着了。
还真是沾床就睡着。
姜婠没那么困,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才凑过去一下,和他贴着睡。
第二日,夫妻俩总算都是在早上醒来的。
姜婠双股的酸痛缓了许多,谢知行给用的药药效挺好。
原本谢知行打算,等南疆人来了,要去军营见,他抱着她去的,但一早起来,姜婠觉得自己又行了。
南疆人是下午来滇州的,是南疆胡国将军明樊亲自来,但也不只是他来,西陵军队的主将刘振柯也来了。
这就麻烦了,大雍要的是和南疆人单独谈判,谈的是共同对付西陵的事情,可西陵人在,就不好谈了。
姜婠道:“西陵人倒是机灵,知道跟来,可他在,原定的计划就打乱了,这下该如何?”
谢知行道:“无妨,我并非对此毫无预料,也是有应对之策的,不外乎是逼他们退兵,正好让他们内讧,之后总有机会再谈,只是既如此,你和姨妹他们今日就不用去了。”
姜婠道:“他们现在在伤兵营忙活,不去便罢,我也去看看吧,反正也没什么事。”
谢知行想了想,道:“你想去的话,也行。”
本来他自己去可以骑马,但姜婠现在不能骑马,谢知行让人套了马车。
连州大军并没入城,城里也装不下那么多人,驻扎在滇州城外,形成一圈拱卫滇州城,军营主帐位于滇州北边,并不在那日交战的城西。
谢知行带姜婠到的时候,南疆人和西陵人已经等了有一阵子了,闵安侯晾着他们,在等谢知行和姜婠来。
到了后,谢知行与闵安侯没多说什么,一并去了军帐,进去就见到军帐内的一边,坐了好几个人,最前面的两个,便是南疆胡国将军明樊和西陵昭明将军刘振柯,后面好似他们随行的手下军将。
另一边的位置都是空的,谢知行没让军中其他人一起商谈,就他和闵安谈。
他们进来,南疆人和西陵人纷纷看来,见到竟然还有个女人一起,纷纷面面相觑。
怎么还有个女子?
然后在他们众目睽睽下,闵安侯坐在了对面首位,谢知行带着姜婠到了上位,让她坐在上位侧面。
那两国人看在眼里,纷纷奇怪,看谢知行对那女子的态度,连她坐下都伸手搀了一把,明显这女子和他关系亲近,只怕是他的女人。
等都坐下后,西陵的刘振柯轻蔑不满道:“贵国谈判,怎么还带了个女人?看样子,这位是谢丞相?那这女人就是谢丞相的女人了?如此场合带这么个玩意儿来,你们雍国也太不把谈判当回事了。”
谢知行一听这话,立刻冷眸扫了过去。
他冷冷道:“刘将军慎言,这是本相的夫人,不是你口中所谓的玩意儿,请你放尊重些,莫要言语冒犯,否则,你就滚出去。”
这话,让刘振柯脸色一沉,变得非常难看。
他当即扭曲了脸,拍桌质问:“你说什么?你们雍国什么意思?是你们要谈判,现在竟然让本将军滚出去?这就是你们雍国谈判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