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有点凉,姜清梨推开国营饭店那扇掉漆的绿门时,差点被扑面而来的饭菜香熏个跟头。
忙活了半天,她还没吃晚饭呢!
不知道这样能不能饿瘦点!!
她死死攥着手里那张盖了红章的批条,手指头都在发抖。
成了!
居然真的成了!
她在心里疯狂尖叫,差点没忍住在原地蹦起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水泥台阶,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撞进视线。
沈厉跨坐在那辆永久牌二八自行车上,长腿支地,在暮色中剪出一道利落的剪影。
车把上挂着的铝制饭盒反射着最后一缕天光,像颗小星星似的晃啊晃。
“沈厉!”
姜清梨激动的一个箭步冲过去,声音都飘了。
“王师傅说咱们的鱼糕子比国营饭店现在的货强多了!让我们三天后先送五十斤过来试卖......”
听到这话,沈厉握在车把上的手蓦地收紧。
女人声音里的雀跃藏都藏不住,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碎钻。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也很高兴!
不是因为批条上那个象征成功的公章,而是姜清梨这句“咱们”,竟像根羽毛,轻轻搔过他心尖最敏感的那处。
她好像真的变了!
男人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把那股陌生的痒意咽了回去。
“上车。”
他的声音比平日更低,像浸了井水的青石板。
姜清梨这才发现,男人袖口挽到手肘,好像已经在这等了很久!
她突然想起上大学时,自己最羡慕的就是那些放了学有人接送的女同学!
没想到如今自己也算是吃上这细糠的人了!
月光从他身后斜照过来,给沈厉整个人镀了层金边。
最要命的是男人那双眼睛——黑得像墨,亮得像星,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姜清梨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这男人怎么连等人都不安分?
还有,他竟然对着她笑了?
祸水,祸水~
“愣着干什么?”沈厉单手掌把,右手突然伸过来。
男人腕骨凸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手指修长却布满老茧,是常年握枪劳作留下的痕迹。
姜清梨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腕上一热,这人居然直接把她拽上了车!
她、她、她可是一百六十多斤的体重啊……
也太有男人力了吧!
还是单手?
沈厉的声音裹着晚风撞进耳膜,像砂纸擦过粗粝的树皮。
男人蹬车的姿势带着部队里淬炼出的爆发力,腰背绷紧的线条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衬衫下肌肉的起伏在每一次发力时都清晰可辨。
姜清梨攥着他衣摆的指尖微微发颤。
这人的体温灼热得像块烧红的铁,隔着两层棉布都能烫得她心尖发麻。
车轮碾过碎石路的瞬间,她整个人突然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额头抵上那片坚实的背脊时,独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涌来。
阳光烘烤过的棉布底下藏着更凛冽的底色,像是刺刀划过薄荷冰片的冷锐,又像松针坠入雪堆时迸发的清苦。
“沈、沈厉……”
姜清梨声音发颤,却见男人突然回头。
逆光中他的侧脸如同斧凿刀刻,下颌线绷出锋利的弧度,喉结随着呼吸上下滚动,在颈间投下一小片晃动的阴影。
“嗯?”
沈厉尾音上扬的应答像把小钩子,挠得姜清梨耳根发烫。
她慌忙低头,却听见自己细若蚊呐的声音:“我、我、我们去哪......”
“招待所。”
男人回答得干脆利落,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分明,看不出半分异样。
但是却让姜清梨彻底紧张了起来!
这个年代,招待所是要单位开介绍信才能入住的。
可听在姜清梨耳中却怎么都像是两人背着父母去开房似的……
沈厉完全不知道姜清梨的想法,他单手控车,另一只手从裤兜摸出叠得方正的介绍信。
“不是说好了明天天不亮就得去湖边抓鱼,今天咱们早点休息……”
车链转动声里,姜清梨突然发现他后颈的发茬间凝着颗汗珠,正沿着脊椎的凹陷缓缓下滑。
她慌忙别开眼,铝饭盒的叮当声恰好盖过胸腔里失控的心跳。
这个早点休息是什么意思啊!
招待所?
就他们两个人!
姜清梨不得不承认,她更慌了!
原主已经和沈厉同床共枕过了,虽然没有发生什么!
但是自己,这还是第一次大晚上面对沈厉!
今天早上她见到沈厉时她还小小的庆幸了一下,毕竟沈小花在这里,这样她就不用面对和这个男人独处的尴尬了!
现在可好,直接二人世界了!
夜风掀起沈厉的衣摆,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手背。
姜清梨咬着唇在心里哀嚎。
她上辈子就是个只会对着屏幕流口水的母单,哪经历过这种阵仗啊!
这进度条是不是拉得太快了!
另一边
李春香捂着肚子小跑向后院时,月亮正巧被乌云吞没。
三碗鱼糕汤在胃里翻江倒海,都怪她贪嘴,谁让那鱼糕子这么好吃啊,她连汤水都喝的干干净净!
“咔嚓!”
一声脆响撕裂夜的寂静,李春香浑身一颤,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道黑影从两米高的墙头翻下来。
那人落地时像只黑豹般轻盈,军裤裹着的长腿在月光下一闪而过。
她正想大叫,却看清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李春香倒吸一口凉气。
赵德柱?
“你……”
她惊讶的后退两步,却不小心撞翻了晾辣椒的笸箩,红艳艳的干辣椒撒了一地。
赵德柱左臂上那道月牙疤在阴影里格外瘆人。
李春香突然想起大青山那些关于当年土匪吃人劫道的传闻,顿时觉觉得喉头一阵发紧。
这人不会因为自己白天和他吵了几句嘴所以要来报复吧?
正想着,她突然看见男人腰间鼓鼓囊囊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不会是带着枪来的吧?
“你、你、你……你要干啥?”
她惊讶的瞪大眼睛,直到后背抵上冰凉的砖墙也没找回自己平日里的泼辣劲!
黑天瞎火的。换谁都会多想吧!
赵德柱皱眉上前两步,军靴碾碎了几颗干辣椒,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他一把扣住她手腕,掌心滚烫:“那个姜清梨是资本家的大小姐,你怎么敢跟她混在一起,还给她走申请,万一以后出事,第一个连累到你……”
李春香一愣,他就说这男人大晚上不睡觉翻墙进来是想干啥,原来是想要挖墙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