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夫人有柔情似水的一面,也有疾风如火的一面,真要动起气,她抓起杯子就砸许先生,这我都见过。
当着众人的面,许夫人只得把心里的愤懑暂时搁置在一旁,她的一双丹凤眼挑了起来,淡淡地瞄了许先生一眼。
许先生就开始浑身不自在。
许先生在外面吆五喝六,唯一怕的是大许先生,大许先生跺跺脚,许先生心里那只小船就直忽悠。
许先生在家里呛毛呛次的,有时候跟老妈耍赖,跟儿子耍横,跟许夫人也耍臭无赖。
但如果许夫人动真格的,许先生绝对是让媳妇七分的。
在许家做工半年多的时间,我发现这两口子但凡动手,身上挂彩的肯定是许先生。
也就是说,叨欠儿的是许先生,但被家暴的也是许先生。
许先生看到许夫人要动怒,连忙走过去,一手扶着许夫人的肩膀,一手去拉许夫人的手,嘴里对身后的大哥和二姐说:
“你们聊着,我们到厨房再整个菜,马上就开席!”
许夫人是被许先生硬带入厨房的。
她一进厨房就变脸,她一手关上厨房的门,一手用力推开拉着她的许先生,忍着气,压低声音说:
“你冲二姐挤咕眼睛是啥意思?你到底在外面都干了啥不能说的事,今天不说明白,我就不出去,就在厨房坐着!”
许夫人拉开餐桌前的一把椅子,她坐在椅子上,把两只腿都盘到了椅子上,看样子许先生要是不解释清楚,许夫人这辈子就不准备离开这把椅子。
许先生赔笑地说:“媳妇儿,二姐说话你还不了解?她就是大嘴巴,随意那么一说,我当时是跟小蒙古从饭店喝完酒出来,小蒙古就趴着我肩头,跟我说个笑话。
“那个笑话我以前听过,一点都不好笑,她自己笑得都直不起腰,就这么功夫,被二姐看见,就以为我和她咋地了。”
许夫人一张脸冷落着,淡淡地说:“什么笑话,你再给我说一遍。”
许先生却接着刚才的话茬说:“你说我要和小蒙古有事儿,我能呼啦啦地带着一帮人去喝酒吗?那我们俩就自己闷在屋里全都解决了,还带一帮啦啦队助威呀?”
许先生的话把我逗笑了,但我忍着,没敢笑出声。我紧着忙乎炒菜。
许夫人更不高兴,盯着许先生的眼睛问:“你们闷在屋里都解决啥事了?”
许先生喊冤:“我就是打个比方,你看你,还当真了。”
许夫人抿了两下嘴唇,估计她是口渴了。
我就倒了杯温水端过去。
但许先生却给截胡,他直接把我的水杯接过去,咚咚咚,把水全喝了。
我给许夫人又倒一杯水,结果又被许先生截胡,咚咚咚,又都灌进他的肚子,赶上灌剌剌蛄了。
我第三次倒水,一起倒两杯,端到餐桌上时,许先生这回没截胡,可他生气了——冲我生气。
许先生生气地冲我说:“红姐你要干啥呀,明明看见小娟生气,还给小娟送秘密武器,你非得看见她用杯子浇我,你得劲儿呀?”
我的天呀,你们两口子在我的地盘上打架,我还没翻儿呢,许先生倒是先翻儿了。
再说我是好心好意地送水给他们,还被说成是给许夫人送秘密武器,这要冤枉死人呢?
但这个时候,我不能生气,眼看快要开席了,厨房餐厅打起来,那可有热闹看。
我啥也没说,转身要把两杯水端走,却被许夫人叫停。
许夫人说:“姐,你把水杯给我,我都渴半天了,刚才的水都被对面那个不长眼的给喝了,也不说给我喝一口,净吃独食。
“他指不定背着我,在外面还吃什么狗食猪食呢!”
许先生一再地向媳妇儿表忠心:“我在外面可啥食儿都不吃,装的都是水呀——”
他的一双小眼睛忽然眨巴眨巴看着我:“哎呀,我想起来了,那天饭店门口的事,红姐也看见了,红姐你说说,那天是不是小蒙古搭我的肩膀,我没挨着她吧?”
许先生前脚刚训完我,后脚就找我做同盟军。
我心里说:“我才没看见你那些破事呢,怕闹眼睛。”
但看到许先生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连冲我挤咕一下眼睛都不敢了,怕许夫人看见更得怀疑他。
我只好说:“看见了,小蒙古张牙舞爪的,逮谁趴谁肩膀上说话,她就是个豪爽的人,跟谁在一起都是哥们儿。”
我把水杯递给许夫人。
许先生的一双小眼睛就紧盯着许夫人的手,看到许夫人的手把杯子移到嘴边,他这才放心。
但许夫人又忽然把水杯往他面前送,许先生吓得忽悠一下,往旁边闪,嘴里低声地说:“小娟你注意点形象,一家子人呢,等会儿大哥看见,成啥了?”
许夫人淡淡地笑了:“这次我是吓唬吓唬你,下次我就保不准水杯会不会滑手。”
许先生一看危机解除,立马活蹦乱跳起来。
他凑到许夫人跟前说:“娟儿,我在饭店吃到一盘鱼,可好吃了,我就跟饭店的大师傅学会,刚才差点忘了——”
许先生又开始分吩咐我:“红姐,把我收拾好的鱼拿出来。”
下午,我的雇主收拾了一条三文鱼,放在冰箱的冷藏格里——他就不能自己伸手拿出来?
我从冰箱里拿出三文鱼,又听许先生吩咐我:“红姐,你把锅插上电,倒上油,我煎鱼。”
煎鱼谁不会呀?
准备工作都做完了,许先生又拿起许夫人的花围裙递给许夫人,我以为许先生这是要许夫人替他煎鱼呢。
没想,许先生说:“娟儿,你给我扎上围裙。”
天呢,你把许先生收走吧。这家伙干点活儿这个赖叽呀。
许先生在求和,只要许夫人帮他扎围裙,那两口子心里就没啥隔阂。
许夫人一脸的嫌弃,她是不想搭理许先生的,但看许先生提着她的花围裙站在面前,她一把扯过围裙,给许先生扎在腰里。
系腰带儿的时候,许夫人两只手用力地勒了一下,许先生哎呦一声:“你要勒死我呀?”
许夫人说:“我的围裙带子短,谁让你腰粗了?”
许先生一边干活,一边说:“我天天走一万步呢,小娟,不信你看我手机。”
许夫人说:“谁稀罕查看你的手机?”
许先生说:“在你自己手机上也能看,可以远程监控我——”
哎呀,一个男人要是发起贱来,那就所向披靡,谁都得甘拜下风。
许夫人站起来,假装倒水喝,凑到厨房,想看许先生怎么煎鱼。
锅已经烧热,用的是电饼铛,我又往锅里倒橄榄油。
许先生扎着花围裙过来,急忙喊停:“别放那么多油,小娟不爱吃油腻的。”
我心里话呀,你也没告诉我放多少油啊?
其实我本来放得不多,许先生就是爱在许夫人面前咋呼。
他把我放到锅里的那点油又用厨房纸吸掉一半,用木头铲子把油划开,将三文鱼放到锅里小火慢煎。
他回头吩咐我:“红姐,柠檬呢,我让你切片,你切了吗?咋还没切呢?”
我最烦许先生干活咋咋呼呼的样子,没谁了,天老大,他老二,那柠檬能提前一个钟头切片吗?不新鲜了。
我拿了柠檬,洗好,切片,码放在碟子里,递到灶台上。
许先生之前把三文鱼切成厚厚的几片,此时,他已经把三文鱼的一面煎得金黄,开始翻过去煎三文鱼的另一面了。
许夫人看着锅里的三文鱼,忍不住说:“三文鱼不都是吃生鱼吗?煎鱼能行吗?”
许先生说:“你不能用老眼光看三文鱼,三文鱼也是个多面手,它还可以煎着吃。
“我买的那书上不是说了吗,孕妇不要吃生鱼,什么什么高,对孕妇和胎儿都不好。”
三文鱼本尊的鱼香味已经煎出来。
许夫人抽了下鼻子,脸上的笑意多了。她又看看左右,除了柠檬片,再没看到别的佐料了,她又问:“海生,不放黑胡椒吗?”
许先生说:“孕妇不能吃黑胡椒了,黑胡椒属于有刺激性的调味品,等你生完孩子再吃吧。”
许夫人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是比较满意的。
看来许先生下厨为许夫人做鱼,求和的目的是达到了。
许先生把三文鱼煎好,他手上套上了一个保鲜膜,拿过柠檬片用力地攥着,把柠檬汁均匀地挤到煎好的三文鱼上,这盘菜就做好了。
这也太简单了!谁不会做呀?
许先生一手端着鱼盘,一手拿着筷子,夹了一块三文鱼,殷勤地递到许夫人的嘴边,贱特特地说:“尝尝——”
许夫人张嘴刚要吃鱼,许先生又缩回了筷子,把鱼凑到自己嘴边,用力地吹着,要把滚热的鱼吹得凉一点。
他对许夫人说:“别把肚子里的孩子烫着——”
许夫人本来有点要生气了,看到许先生认真地吹鱼,又说的那句话,她脸上就笑出一朵花儿来。
许先生第二次把筷子上夹的鱼肉递到许夫人嘴边,许夫人又要张嘴去吃,许先生又一缩手。
许夫人这回真生气了,张嘴就要训许先生,许先生瞧准机会,把鱼肉塞到许夫人的嘴里。
许夫人嚼着香喷喷的鱼肉,点头笑眯眯地说:“不错,不错,有柠檬的清爽,又有三文鱼的肉香!”
她一边吃鱼,一边用手在许先生的腰里掐了一下,低声地说:“死样!”
两口子已经开始肢体互动,这种“小家暴”还是可以有的。
三文鱼本身就是肉质很香的鱼,完全可以不加多少佐料的大快朵颐。
晚上开席了,众人上桌吃饭。
二姐特别有意思,看到许夫人面前放到煎鱼,就说:“哎呀妈呀,我老弟就煎那么两块鱼呀?这一桌子人呢,够谁吃的呀?”
大嫂一般不主动说话,但别人说话,她瞧准机会就会不失时机地“溜缝儿”。
二姐说完这句话,大嫂往三文鱼的碟子里看了一眼,笑着说:“梅子,海生也没打算给咱们吃呀,人家小娟那是特供。”
一旁的智博也是个神助攻,他说:“我爸就是这么偏心眼儿,这么多年我一直是家里那个被冷落的人,将来我小妹出生,我总算有个队友。
“到时候我们兄妹联手,跟我爸妈作战,你们吃三文鱼,不给我们煎,我们就自己去厨房煎鱼,谁还不会煎鱼啊?”
许夫人不好意思,她把三文鱼的盘子端起来,放到中间:“大家都尝尝,尝尝。”
二姐说:“人这么多,一人都捞不着一块。”
许先生的大脸上则带着豁达的笑,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他对智博说:“你妈为家里付出最多,我不疼媳妇儿,我还疼你一个大小伙子呀?以后不许惹妈妈生气,别说我揍你!”
智博说:“那你要是惹妈妈生气呢?”
许先生小眼睛没敢眨巴,偷偷地在眼皮子底下溜着大许先生,说:“你大爷揍我呗。”
众人都笑起来,一顿饭吃得很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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