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路漫长而寒冷。
以往我一个人走的时候,很少觉得孤单,反而因为忙碌了一天的工作,这条路变得轻松而愉快。
但现在,因为这些天老沈时常接我回家,让我对这份温暖习惯了,冷不丁地没有了,就觉得孤单,冷清,惆怅。
回到家,进了楼门。
楼门的锁坏了,一拉就开,不用钥匙。
门边第三个邮箱是我的。我从包里摸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银色钥匙,插进邮箱的锁孔。
咔哒一声,邮箱的小铁门开了,从里面滚落出叠了几叠的几份报纸,报纸落地的声音里,还夹杂着一枚钥匙落地的声音。
报纸捡起来,看到水泥地面上躺着我的楼门钥匙。
我弯腰捡起钥匙,忽然一阵疲惫袭击了我,我蹲在地上,真的不想起来。好像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累让我不堪重负。
楼门在身后响了,一个人走上来,是楼上的小孩。
他说:“姨,你咋了?”
我说:“没事,我捡报纸呢。”
他说:“用我帮你吗?”
我说:“不用,你上去吧,忙碌一天了。”
小孩上楼了。
我一个人捡起一堆报纸,一步步地往楼上走。
楼梯怎么这么陡啊,每一步都觉得累,喘不上来气,两只腿也沉重得像拖着两条在淤泥中行走的破船。
终于到家了,鞋都不想换了,就想躺下休息。
大乖摇头晃脑地过来蹭我。我抚摸着他的小脑袋,问他:“晚上谁来了,你对谁热情了?”
大乖叼着一根香肠过来了。我最近没有给他买香肠,我是去肉铺灌的香肠,还没有吃没。
这根香肠是老沈来我家的时候给大乖买的。他够细心的。
在书架的旁边,并列放着两箱水果,一箱苹果,一箱香蕉。
吃苹果需要清洗,需要打皮,香蕉直接扒皮就可以吃。
我打开香蕉箱子。三大串香蕉,还有点微微泛绿,需要再捂上几天才能吃的。
苹果和香蕉放到一起,有催熟香蕉的作用,我就把苹果箱子也打开。
一箱子红苹果,看着很鲜艳。
我拿了一个苹果塞到香蕉箱子里,又把箱子挪到储藏室,用一个旧的羽绒服包裹上,这样香蕉熟的能快一些。
喂了大乖,带他出去玩了一圈,回到家,更是累得不行了。
我感觉腰酸背痛,肚子冰凉,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去了一趟卫生间,我竟然又来月经了。
之前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中药,以为不管用,没想到真管用了。
忽然再次来月经,莫非铁树要开花了?想到这个词,我忍不住笑。
这才明白今晚我的疲惫是有原因了。以前就这样,生理期这几天就会格外的疲惫。
我吃了一个苹果,拿出垫子在地上盘腿静坐了一会儿。
那些从邮箱里被我取回来的报纸,就堆在地面上,我静坐的时候能嗅到报纸的油墨香。
我有多久没有看书?有多久没有看电影?有多久没有内视自己的内心世界?
外界的东西越多,反而觉得越嘈杂,似乎离我想要的生活越来越远。
夜晚,总是让人杂念丛生,浮想联翩。早晨起来,就又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女汉子。
兰姐给我打电话,说师院有读书会,问我周末去不去。
我想去,又嫌累,就说到时候再说。
临睡前,给老沈发去一个信息,说苹果香蕉都看到了,苹果吃了一个很甜,香蕉在催熟当中。
老沈回复了我一条短信,说你喜欢就好。
去许家上班,小蔡已经收拾完房间,离开了许家。
她洗好的衣服被单在阳光里晾着,薄衣服甩干之后,因为房间暖和,干得很快,有些衣服已经干了。
老夫人坐在客厅里跟大姐视频聊天。
大姐回到大连,原本要跟着姐夫去杭州的。但因为疫情的关系,可能要晚些走。
大姐夫有支气管炎,冬天的时候要到南方去过冬,他受不了北方冬天的严寒,那会要了他的命。
他怕冷,怕手冻僵了不能作画,还怕北方的冰,踩上去溜滑,摔倒了轻则骨折躺个半年,重则可能一躺不起。
我在许家做了大半年的保姆,还一次也没有见到过大姐夫呢。
大姐家在海南有房子,每年冬天都要去住几个月。
大姐在视频里对老夫人说:“妈,等我们到了海南,给你往家寄水果。”
看来大姐他们要去海南过年。那么,春节大姐是不能回来了?
老夫人问:“凤子,春节你就不回来了?”
大姐说:“等天气暖和了我再回去。”
大姐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感冒了。
视频里也出现小妙,她在客厅拖地。
她笑着和老夫人打招呼,她还问:“我红姐呢?去上班了吗?”
老夫人就叫我过去,跟小妙打招呼。
小妙扎着围裙,客厅很宽敞,房间四壁挂着画轴,有两排巨大的书架,有种书香门第的感觉。
老夫人没让我做午饭,她说小娟中午请我们去羊汤馆喝羊汤吃烤饼。
楼下新开了一家羊汤馆。我问许先生有没有从通辽回来,他说没有,估计下午能到家。
昨晚许夫人跟许先生腻腻歪歪地打电话,许先生没有开车回来吗?
不做饭,我的时间就空闲下来。
我把阳台里晾干的衣服都收起来,需要熨烫的就熨烫一下,叠好。
智博的衣服放到智博房间的桌上。许先生和许夫人的衣服就放到两人的房间。
老夫人的被单就送到老夫人的房间。
许先生的健身器械上落灰了,小蔡没收拾。我拍下照片发给小蔡,小蔡没有回话。
我拿了抹布,将健身房的器械挨个抹了一遍。
又把我和大姐睡过的床铺的床单和被罩枕巾等等都泡在洗衣机里,洗好,甩干,晾出去。
厨房里,棚顶一般我一周清洗一次。
今天不用做饭,我踩着许先生的梯子,用抹布抹掉棚顶的灰尘。
上一次梯子可以抹干净四块棚顶,活儿越干越少,心情也渐渐地明朗。
老夫人看我干活,说:“不让你做饭,你又找到这么多活。红啊,我发现那个小蔡最近不好好干活呢,说了两次她也不听。”
我记下了,准备明天早点来许家跟小蔡聊聊。
快中午了,老夫人穿上漂亮的羽绒服,让我跟她早点下楼,在小区的健身区域溜达溜达,见见老朋友,聊聊天。
我提着助步器,陪着老夫人下楼。来到楼下,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走到健身区域的亭子间,有几个老人坐在阳光里拉家常。
亭子的几个翘起的飞檐上都挂着鸟笼子。楼上的曹大爷也在,他的脚边趴着巨大的金毛。
金毛一见老夫人过去了,就摇着尾巴走来,用鼻子嗅嗅老夫人的助步器,又过来嗅嗅我。
我伸手摩挲摩挲金毛的脖子,金毛这才傻呵呵地回到曹大爷身边。
曹大爷让老夫人坐在凉亭的木椅子上,我出来的时候给老夫人带了一个沙发上的厚垫子,把厚垫子放到木椅子上,让老夫人坐在垫子上,这样不凉。
这还是跟小妙学的呢。
曹大爷羡慕地看着我,对老夫人说:“你看看你儿子给你雇的保姆,多体贴你呀。”
老夫人跟曹大爷开玩笑:“你的保姆都给你捂被窝了,不更体贴?”
旁边的人一听老夫人的话,都笑起来。
曹大爷问老夫人:“前几天没看见你,听你儿子说你住院了,咋地了?不行了?”
老夫人说:“我啥时候不行过呀?放心吧,你不行了,我也还行,肯定走在你后面,比你活的时间长。”
众人又笑起来。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猫叫。叫的细弱,叫的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隔了一会儿,又传来猫叫声。
小区里总有一些小猫刷刷地跑过,但不是流浪猫,都是有主的家猫。
小猫叫的动静基本就一种,求爱时的叫声,其他时间我很少听过小猫叫。
这次的小猫叫声肯定不是求爱,好像有点求助呢?
等我第三次听到小猫叫,我听出肯定是求助的叫声。
我对众人说:“大爷,大娘,你们仔细听听,有小猫的叫声,叫得有点凄惨,咋回事啊?”
老人们的耳朵都不怎么地,不过,曹大爷耳朵好使,他侧着脑袋听了一会儿,说:“呀,我听见了,是猫叫,不是好动静啊——”
众人开始找猫,车底下看了,没有。树上也没啥。
曹大爷对我说:“姑娘,你腿脚利索,你去楼里看看,把楼道里的二楼三楼四楼的窗户都打开,是不是三楼家的猫进不到楼里了?”
我回到楼上,上到二楼时,妈呀,看到二楼的窗户外面,一只小橘猫在窗台上徘徊,急得要进窗户。
我打开二楼窗户,小橘猫一弓腰,进来了,路过我身边时,冲我喵地叫了一声,跑去三楼了。
二楼的窗户外面有人搭的架子,还有挂的铁框什么的,小橘猫不知道怎么爬到那上面去了,可真厉害呀!
我下楼,小橘猫又蹭蹭地跟下来,估计三楼的楼门锁着呢,没人给它开门。
众人看到小橘猫得救都挺高兴。老夫人对曹大爷说:“你个老不死的,耳朵还挺好使,听见小猫在楼上卡住了。”
曹大爷更逗:“我现在除了耳朵好使,其他啥零件都不好使了。”
曹大爷说着,还冲老夫人抖了两下耳朵。
哎呀,曹大爷的耳朵也会动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
我不禁想起老沈那只会动的耳朵。他现在干啥呢?还在跟大许先生去外面拜访客户联络感情呢?
人的感情是需要联络的。
小橘猫来到亭子间,靠在木椅子上晒太阳,傻金毛走过去,小橘猫理都不理,自有一种特立独行的派头。
许夫人下班回来,直接到了羊汤馆,跟她一起进来的还有智博。
许先生此行去通辽很不顺利,又是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