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孟林远还在继续泡茶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而后,他拿起公道杯,给温观煦添了茶,道:“她给你用的是什么蛊?”
“情人心!”
温观煦压低了声音,凑近道:“她真是个疯女人!就因为一点小事,就给我下了蛊,还说什么是因为太爱我了,她害怕失去我了!”
“我看,她就是妒忌心作祟!”
“孟大人,她还没及笄就如此恶毒,可见将来她随着年岁长大一定会越来越可怕,你难道一点也不害怕吗?”
“她现在可以用蛊虫来控制我们,将来也可能一点不合心意就用蛊虫杀了我们啊!”
听了他的话,孟林远放下茶盏,道:“温大公子的话确实有些道理,但我毕竟是玉翡的生父,你也看到玉翡对我有多眷恋,所以,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说着,他笑吟吟:“至少目前为止,她对我这个父亲是满心依恋,并没有一点可怕之处,温大公子觉得玉翡可怕,是不是该先问问自己做了什么?”
温观煦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他看着孟林远,半晌后,道:“你的意思是,我还得反思自己了?”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孟林远叹了口气,道:“只是我了解玉翡,她从小就是个极为善良的姑娘,否则也不会得了京城仙姝的美名。”
“况且,温大公子不妨换个角度想想,你当初愿意和我们家玉翡成婚,看中的就是她京城仙姝的名头,并不是因为情爱。”
“她还没及笄就嫁你为妻,满心都是希望自己的夫君能与自己举案齐眉的时候,你却没有让她感受到你对她的爱,她能不难过吗?”
“小姑娘,一难过就容易做一些不理智的事,你说她给你下了蛊,那肯定是你先做了什么,她冲动之下而为之,对吗?”
听了这番话,温观煦皱着眉头看了他好久。
片刻后,他缓缓道:“说来说去,你不信我。”
“玉翡是我的女儿,我自然相信的是自己的女儿。”
孟林远老神在在地说完,笑眯眯地看着温观煦:“倒是温大公子,你到底做了什么呢?”
不知为何。
在刚刚哄骗孟玉翡的时候,温观煦明显感觉得到,孟林远和自己是同一种人,他们都是在利用孟玉翡,所以才想尽一切办法地哄着她。
但此时此刻,他比刚刚的感觉更加明显——
孟林远居然真的是在为自己的女儿在质问他!
这一认知,叫温观煦的心慌乱了几分。
他强自镇定了下来,目光平视着孟林远,道:“我什么也没做,孟大人,你既然是她的生父,那你这个女儿是什么德性也不必我多言。”
“如果我做了什么才叫她如此,那你又做了什么?叫她也给你下了蛊呢?”
“哈哈哈……”
孟林远在听了他的话后忽然开怀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带着七分的轻松惬意,却藏着三分的得意骄傲。
叫温观煦根本摸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孟林远笑了几声后,拿起公道杯又给他添了茶。
而后,他才笑眯眯地道:“想让我帮忙说一说,叫玉翡给你解蛊是吗?”
温观煦:……
他没有再接话。
他自然是这个意思。
但此时此刻,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警告他,别说出口。
温观煦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他自然知道眼前的孟林远并非他过去了解的那般简单,本着言多必失的道理,他此刻只能沉默。
“虽然我们家的情况比较特殊,但玉翡这孩子呢,我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我了解她。”
孟林远一边整理着茶叶,一边道:“她看起来温温柔柔,其实是个极为坚韧的小姑娘。”
“当年她才那么点儿大就上山,在清音堂学艺的那几年过得很苦,但她还是坚持了下来,后来才有了京城仙姝的美名。”
“我们家因为种种原因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但我们家每一个人都在为这个家的重聚而努力着。”
“玉翡啊,她最大的愿望便是拥有一个完整的家,有疼爱她的爹娘兄长。”
说到这里的时候,孟林远停下手里的动作,掀起眼皮看了温观煦一眼。
而后继续笑吟吟道:“当然,现在她已经是你的夫人了,她自然也会想要一个爱她敬她,视她如命的夫君。”
温观煦皱眉。
他不明白孟林远跟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孟林远却给他倒了一杯白水,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道:“只要你能让她感觉得到你做到了爱她敬她,视她如命,你体内的情人心,便不足为据。”
温观煦皱起了眉头:“那岂不是我这辈子只能有她一个女人了?”
孟林远抬了抬眉毛:“有何不可?”
温观煦嗤笑地看着他:“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你只有孙姨娘一个女人吗?”
孟林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和你情况不一样,我又没成婚。”
“真是荒谬!”
温观煦反手将那杯白水倒在了茶盘上,将茶杯倒扣下来,而后站起身,对着孟林远道:“既然你不愿意帮我,那今日便当我没有跟你说过这些话吧。”
“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片刻也未曾停留。
倒是刚刚还着急出门的孟林远,在他摔门而去后,又自顾自给自己泡了一杯茶,仔仔细细地品完之后,才叫来了自己的暗卫。
“把刚刚温大公子的意思告诉小姐,让小姐自己决定。”
“是!”
暗卫领命退下后,孟林远喝完茶,随手将茶叶倒进了炉子里。
只听“呲啦”一声,烟雾腾空而起,迅速在整个茶室里氤氲散开。
坐在一片烟雾之中,孟林远舒出了一口气,闭着眼睛靠在了椅背上。
刚刚和温观煦的一番对话,叫孟林远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活跃了起来。
他忍不住想起了一个故人。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尽管过去了十多年,他依旧难以忘怀。
爱而不得的痛苦在这一刻卷土重来,烧得他一颗心都在煎熬,一只手也控制不住地握紧。
静坐片刻后,烟雾散尽,孟林远睁开眼睛,眼底泛着几丝血红。
他站起身,大步流星走出茶室,径自上了马车,直奔宴仙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