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襟被来人死死揪住,勒得他喉头一紧,一个暴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震得鼓膜生疼,“好一个哪吒上仙,你到底把我儿怎么了!”
海浪的声音渐渐远去,哪吒忽然感觉眼前一片光亮,他猜测是敖光在周围建起了结界。
“你终于来了。”话音未落,哪吒感到胸口被重重地锤了一下,气血霎时翻涌到喉间,不等他将血咽下,便被敖光狠狠地摔了出去。只听“嘭”一声闷响,沙粒四溅,哪吒的身子被甩进了湿润的沙地里。他挣扎着爬了起来,突然感觉喉头一甜,热血猛地喷涌而出。
敖光眯着眼睛走近哪吒,揪着他的衣襟将他从沙坑中提了起来。哪吒轻轻擦去了嘴角的血迹,他无悲无喜,波澜不惊地等候着敖光接下来的审判。
敖光并没有因此而放过哪吒,他死死地揪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毫不悲痛的青年,怒火霎时冲天,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质问道:
“好一个哪吒上仙!魂飞魄散,再不可入轮回,你踩着我儿的尸体名扬万里,夜里可能安睡!”
“我儿信任你,才选择与你共行,你是怎么对他的!”
“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跟阐教那些神仙果然是一丘之貉!我真愚蠢,居然信了你的混话,白白葬送我儿性命!”
敖光越说越悲愤,他憎恶地看着眼前的青年,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是我对不起敖丙……”哪吒的声音沉闷,“你要是想打我,随便……”
话音刚落,胸口再次被重拳相击,耳边嗡鸣一阵,身体被重重抛向空中,不及落地,便被失去理智的敖光再次用肘部击向了背部,他事先护住了心脉,但脊柱断裂的声音还是格外沉闷。随即他又被一掌击中了面门,一阵眩晕之后,他的胸口又被踹了数十下,他再次听到胸骨断裂的闷响。最后,敖光狠狠地遏住了他的喉咙,须臾之间,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他始终没有反抗,甚至连一声闷哼都没有。
倔强至此。
敖光压下眉毛,簇紧眉头,他看着眼前青年落魄的模样,实在难以将他和传闻中那个勇猛威风的屠龙少年联系在一起。他压着满腔的怒意,再次质问道:“你不给我一个解释吗?”
哪吒沉默了片刻,气若游丝地回答道:“敖丙不、不是我杀的……”
敖光的眼神从悲痛万分到无可奈何,他狠狠地掐着哪吒的脖子,似是想要驳斥他的苍白无力的解释,却在最后一刻化作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啊——”
狂风阵阵,海浪汹涌,天上层云飘过,未见一丝波澜。
末了,他松开手,任由哪吒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掉落在地。
哪吒瘫在地上,手指微微蜷曲,想要爬起,但脊柱与胸骨俱断,只能将脸埋在沙地里,静静等待敖光的怒火再次降临。
可是什么都没有等到。
敖光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击败自己的狂妄“少年”,如今从内到外再也找不到曾经的模样。他缓缓转过身去,抬头望月,却被清冷的月光刺痛了双眼。他无奈地阖上眼,一滴泪,从他憔悴的面庞悄然滑落……
过了很久很久,敖光才突然开口问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哪吒费力地侧过脸,“你若……若是想杀我,不需要费这……这么多拳脚……”
敖光一愣,很快又恢复了先前冷若冰霜的神情。来此之前他被“少年英雄”的传闻刺激得失了理智,一心想要杀了故事中的屠龙少年。但看见如今落魄至此的哪吒,他不得不猜测,之前的种种传闻或许都是阐教虚构出来的谎言。
但是他对哪吒还是充满了怨恨。
他只是说了一句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就让敖丙豁出性命去追随他,可事实证明他说的不过是一句妄言。
他改变不了世界,不仅如此,还搭上了敖丙的一条性命。
明明是他不知天高地厚,明明是他煽动地敖丙一起挑衅权威,为什么他可以安然无恙?
凭什么活下来的那个人,不是敖丙?
敖光的心被悲愤与不甘充斥着,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并不是杀害爱子的凶手,但依旧想要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哪吒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却还是无法撑起残破的身体,他只能趴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道:“灵珠……找回灵珠……灵珠上有残魂,敖丙……还有救……”
敖光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他一把揪住哪吒的衣襟,将他像一个布偶一般拎坐了起来,大声质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哪吒无力地垂着头,费劲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是”。
敖光皱着眉头,厉声问道:“你为何不早说!”
哪吒苦笑道:“我应受的……”
敖光冷哼一声,“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赎罪吗!”
哪吒痛苦地闭上眼,“我亏……亏欠他的,赎……赎不了……”
敖光将眉毛压得极低,他心情复杂地看着哪吒,最后还是动用法力将他身上的伤治了个七七八八。
哪吒捂着胸口跪坐在沙地上,敖光背着身子,将手负于身后,沉吟道:“你将丙儿这几月来的经历,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
从陈塘关听闻李靖被囚,与敖丙共赴朝歌却中了阐教埋伏;到与妲己会面时阴差阳错害死伯邑考,因此一路辗转去到西岐;又为西周效力而转战崇城,意外用魔气炼出了厉鬼;后又被罗宣挑衅进入阴界遇见后土娘娘;最后回到西岐中了埋伏……一桩桩,一件件,包括敖丙梦中遇到神秘人要他替自己承担厄运,哪吒都详细地告知了敖光。
敖光的脸色由红变青又变白,听完哪吒的讲述,他忍不住一脚将他踹倒在地,而后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啪!”
“你有什么值得我儿豁出性命相护的!你又回报给他什么!凭什么活下来的,是你!”敖光怒不可遏地揪着哪吒的衣襟,恨不得真的杀了他为敖丙陪葬。
敖光的话如同一把猝了毒的刀,狠狠扎在哪吒心头,他本以为已经痛到麻木的心,此刻再次被伤到鲜血淋漓。
是啊,凭什么?
死的那个,是我才对。
但是转念,他又庆幸活下来的是自己。
他的敖丙,不应该承受这种窒息的绝望感。他的敖丙,应该骄傲地、自在地行走于世间,不沾一丝尘埃。
如果有罪罚,就让他一人承受。
天道惩罚又如何?罪业缠身又怎样?哪怕要他永坠地狱,不得超生,他都不畏惧。
只要能让敖丙回来,他愿付出一切。
他决绝地回答道:“我一定会让他回来的。”
敖光眯起眼睛,“我不信你,”末了,他又不甘地闭上眼睛,“但是我又不得不信你。”
说罢,敖光随手将哪吒甩向一边,睥睨地看向他,质问道:“若找不回我儿,你当如何?”
哪吒的声音沉稳而狠绝,“我会让那些害过他的,统统陪葬。”
赤色的缎带横亘在他苍白的脸上,他的眼中已无世间万物,
“最后,我去殉他。”
敖光的心头一震,他注视着眼前这个面上无波无澜内里却几近疯魔的青年,一个荒唐的猜测一闪而过,惊得他久久无法言语。
过了许久,他漠然地说道:“若是我儿能回来,你不可再见他。”
哪吒没有作答。
敖光又冷冰冰地说道:“我儿若回不来,我便让西岐那无知小儿和姜子牙为他陪葬!”敖光的眼里再次燃起怒火,“他们护不住自己的子民,却累得我儿牺牲,还让他死后背负这些骂名!像他们这样无知无能无义的废物,该死!”
哪吒没有反驳,他捂着胸口缓缓站起身,说道:“先找灵珠……”
敖光瞥了一眼哪吒,“灵珠我自会派手下去寻。你又作何打算?”
“什么法器可聚魂?”哪吒问道。
敖光皱起眉,在哪吒提到灵珠上还有敖丙的残魂之时,他便想到了一物——五色石。上古之时,共工怒触不周山,乃至天柱折,地维绝,洪水肆虐,生灵涂炭。女娲娘娘炼五色石补天,最终拯救苍生。五色石中蕴藏着上古之神强大的神力,不仅能补天,还可凝聚消散的残魂,让魂飞魄散者重聚灵识。
而女娲娘娘本已隐于天道,却在封神前夕现身于世。甚至相传,化蛇乃是女娲娘娘降下,用以惩罚殷商暴政的天罚。如若能寻到女娲娘娘,敖丙复生便有望。
敖光心中下定了主意,他看向哪吒,冷冷地说道:“女娲娘娘的五色石可重聚魂魄,但凭你,莫说求得神石,恐怕连娘娘的行踪都寻不到。”
哪吒心中一喜,迫切地追问道:“女娲娘娘可能出现在何处?”
敖光瞥了一眼哪吒,“我自会去寻。”
哪吒默然,思索片刻,“都说商王得罪了女娲娘娘,因此招来化蛇之祸,险些水淹朝歌。我渡黄河时听有人说起,很久以前,天破了个窟窿,人间发大水死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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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人,是女娲娘娘补的天。”哪吒摇头道:“若传说不假,她又怎会让化蛇淹了朝歌?呵……传闻,真真假假,又有几分可信呢?”
就像少年战胜恶龙的故事一般,无人知其荒谬,终会流传千古……
敖光手一挥,撤去了结界,他看向哪吒,说道:“你先保全自己吧,我儿的事我自有办法。”
哮天见哪吒步伐虚浮,却还是竭力上前想要拽住眼前那个看上去凶巴巴的家伙。他赶忙冲上去扶住哪吒,问道:“这就是你要等的人?他怎么打你?”
敖光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哮天。
哪吒解释道:“这是东海龙王,敖丙的父亲。”
哮天咋舌道:“怪不得。”
哪吒看向敖光,不死心地问道:“女娲娘娘到底在哪?”
听到哪吒提及女娲娘娘,哮天一愣,想起之前主人曾经与玉鼎真人提起过她,于是跟哪吒说道:“主人曾经说过,无量仙翁问女娲娘娘借来的招妖幡,召来了狐妖。”
听得此话,哪吒与敖光的面色都大变。
哪吒死死抓住哮天的手,“这么说,妲己可能与女娲娘娘有渊源。”
敖光虽没有继续追问,但也陷入了沉思。
哮天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
哪吒再次陷入了沉默。
敖光看着哪吒的神情,猜到了他的想法,冷哼道:“你现在这样硬闯朝歌,就是去送死。”
“这天下想让你死的人,比我多得多。”哪吒道:“在敖丙心中,龙族的存亡远比自身性命重要。既然你给了他那么沉重的负担,那你更应履行好作为龙王的责任。”
敖光一时语塞。
“我们都想让敖丙回来。”哪吒的声音微微沙哑,“既然如此,都尽力就是。”
敖光转过身,声音依旧冷冰冰,“那你可别那么轻易就死了。”说罢,一道寒光闪过,一切都归于平静。
哮天问道:“你真要去朝歌?”
“去之前,我还要去见一次后土娘娘。”哪吒抬起头,朝向冷冰冰的月亮:敖丙,上天入地,我都会将你寻回来,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敖丙叹息一声,悄悄走上前去想要查看狐狸的伤势。原本伤重的狐狸猛然睁大双眼,看见敖丙,眸子里闪烁起贪婪的光,阴笑道:“你跑不了了。
敖丙随即感觉到狐狸身上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试图将自己吸入他的体内。敖丙面色一变,想要放开手已经来不及,千钧一发之际,大饼冲了上来,大喊一声“放开我爹爹!”,一阵白光闪过,敖丙感到手上一松,那股强大的吸力也随之消散。再定睛一看,狐狸已经被现出原形的大饼踩在了蹄下。
敖丙难以置信地打量着大饼,只见他通身雪白,半透明的身体上隐隐有光彩流动,他小小的角刚刚从额间冒出,像初春枝头上嫩生生的新芽,眼睛漆黑如墨,却又清澈见底,像是容纳了世间万物,又不染一丝浊气。
见敖丙呆愣许久不说话,大饼怯生生地问道:“爹爹,我是不是做的不对啊……”
敖丙缓过神来摇头道:“是我应该多谢你救了我。”
大饼害羞地低下头,“之前娘亲教过我怎么变回原形,只是我不熟练。这是我来到这里以后第一次变回来,”想起什么,大饼一脸期待地看向敖丙,“爹爹要是变回原形,是不是跟我一样啊,不对,一定好看得多。”
敖丙汗颜道:“我的原形并不是这样。”之前他也尝试过许多次变回龙形,都无果,看来他的灵力当真是受了阻塞,半点都施展不出了。
被大饼踩在地下的狐狸冷笑道:“堂堂龙……龙族三太子,现在还得靠这……这么一个小屁孩相救,真……真是落魄。”
敖丙没有在意狐狸的揶揄,他走上前来,问道:“你认识我?”
“在朝……朝歌时,我见……见过你……”狐狸忿忿道:“妖……妖族的叛徒,你讨……讨好那些阐教的臭道……道士,不还……还是一个下场……”
听着眼前狐狸的口吻,敖丙不紧想起了崇城的狐族少年,打量一番发现他们并非一狐,他思索片刻,问道:“那你又为何在此?”
狐狸的眼里满是仇恨,“还不是比……比干和黄飞虎,趁我们酒……酒醉……埋伏于轩辕坟前,火烧洞……洞穴……”
敖丙这才想起,那日追踪狐族少年,他似乎提及过此事。
敖丙感觉,此中的曲折,似乎比他想象得更加复杂。